雪寺和白河一起借宿于寺廟的當晚,白河無論如何就是翻來覆去睡不著。
這間所借宿的寺廟,就位在稍早的墓園區旁,寺廟的客房不僅破舊骯髒,窗外的風雪聲更令白河心驚膽跳。
懊幾次,白河以為房間的窗戶就快要被外頭的大風雪破門而入。
「雪寺……你睡了嗎?」白河終于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怯怯地開口。
雪寺就睡在隔壁的榻榻米上,兩人之間僅隔著一道油燈寬的距離。
「我已經睡了。」雪寺含糊的聲音從棉被內傳來。
「雪寺,把油燈開著睡,好不好?!」白河又問道。
憊好雪寺沒睡著,不然害怕的她連個說話的對象都沒了。
「油燈已經燒完,寺廟的人也都睡了,不好再去跟人家要油燈。」雪寺依然背對著她,被覆蓋的聲音從棉被中隱約傳出。
「可是這里既黑又暗,風雪聲又大,這樣我根本睡不……」白河話還沒說完,忽然中斷。
「怎麼了?」雪寺感到有異,總算轉過身來。
「有東西……在棉被中咬我的腳……」白河斷斷續續地把話說完,聲音表情透著相當大的恐懼感。
「我看看。」雪寺面無表情地立刻起身,拿著帶來的手電筒,來到她身邊,伸手將棉被翻開。
手電筒燈光照明下,一只赭紅色的大蜘蛛,正緩緩地沿著白河小腿爬行,準備共享著她的體溫。
白河一見到這只不速之客,立刻尖叫出聲,從床上跳了起來。
「雪寺……快把蜘蛛趕走……」她緊緊抱著雪寺,顫抖地躲在他的身軀後。
從沒見過這麼大的蜘蛛,如果蜘蛛有毒的話,她剛剛被咬了一口,不就會死在這深山古廟中?!不,不要啊……
「你這樣死命抱著我,我怎麼趕走這只蜘蛛?」雪寺沒好氣地側頭對她說。
「我……」白河這才發現自己的身子,幾乎已經完全黏在雪寺的背脊後。她連忙松開自己緊抱的雙手,退居到房間的最角落。
「這種大蜘蛛我從小見到大,沒有毒性,你不用擔心。」雪寺見她被嚇得臉色發白,不禁感到好笑。
「雪寺……」白河見到他嘴角微揚,幾乎呆愣住了。
這是三年來,她第一次見到雪寺的笑容。
「大概是天氣太冷,所以動物們才從外面躲進屋子里。」雪寺小心翼翼地把蜘蛛抓起,起身開門送到屋外長廊上。
「雪寺……」這也是白河第一次見到雪寺臉上有著溫柔神情,面對小生命時相當尊重白鍋一種溫柔。
「已經沒事了,你自己拿藥膏抹抹傷口,我要睡覺了,可別再吵人。」雪寺回到屋內後,將隨身帶來的急救藥丟給她,隨即自己鑽進被窩,不再理會毫無睡意的白河。
「真差勁,虧人家這麼關心……」白河拿著藥箱,抱怨的話才說到一半,忽然停止。
原本背對著白河側睡的雪寺,似乎也感受到空氣中凝著一股怪異氣氛,于是他立刻坐起身來。
他見到白河的表情像見到鬼似的,怔望著房間的窗口。
順著白河驚愕的視線望去,雪寺見到令白河話止的原因——一個黑影不知何時出現在兩人的房間窗口外。
棒著透明薄紗的窗戶,雪寺和白河都清楚地看到眼前的黑衣者,睜著冷厲的眼,倒掛在窗口。
「雪寺……這寺廟的房間不干淨……」白河顫著聲,手腳開始冰冷起來。
「這家伙不是鬼,是人!」雪寺比白河冷靜許多,他冷然地望著眼前的黑衣人,神態相當冷靜。
蚌然,黑衣人翻了個身,動作相當輕巧地破窗而入。
就連玻璃破落在榻榻米上的聲音,都微小得幾乎是無聲無息。
「你就是蓮見雪寺?」忽地,黑衣人開口問道。他的聲音一如他的神情,是絲毫不帶感情的冷酷。
「沒錯,我就是蓮見雪寺。」雪寺感覺到對方來者不善,心底閃過一抹不安的預感。
「不管你是誰?請你立刻離開,不然我就要叫人了!」白河眼見情況不對,內心感到很恐懼。
雪寺身為蓮見集團的第一繼承人,自然有許多的反對勢力樹敵在背。加上蓮見家財大勢大,這些餃著金湯匙出生的千金少爺小姐們,白然就是綁架集團最好的下手目標。
擺衣人根本不理會白河的警告,他一確認雪寺的身份後,立刻拿出一條皮鞭,往雪寺身上打去。
啪地一聲,不偏不倚地打中雪寺的肩膀。
雪寺悶哼一聲,感到整只手臂好似要灼燒般的疼痛。
「你到底是誰?!」雪寺撫著受傷的肩膀怒喝道。
眼見來者不善,雪寺掛心的卻是身旁的白河。很明顯的,敵人是針對他而來,他不願意讓白河因此而受牽連。
白河見到雪寺受傷,瞬間花容失色,她力求冷靜地想要拉開喉嚨求救,卻怎麼也喊不出來。
「我是來送你到地獄的死神。」黑衣人忽然將手中的皮鞭一甩,瞬間,皮鞭便咻咻幾聲地捆綁在雪寺脖子上。
然後,黑衣人一使手勁,便將雪寺整個人拋抓到自己身邊,拉緊皮鞭繩頭,死死地捆掐住他的頸部。
「雪寺!」見到如此情景,白河尖叫一聲,隨即沖了過去。「不管你是誰,請你放開雪寺,立刻放開雪寺!」白河試圖幫助雪寺,欲奪去黑衣人手上的皮鞭。然而,卻被黑衣人狠狠地一腳踢開。
「白河……」雪寺見到白河被踢倒在地,心髒差點沒跳出來。
他想要掙月兌黑衣人的束縛,然而卻心有余而力不足,頸部被黑衣人緊緊掐住的他,根本無法呼吸,只感到快要窒息。
「你這礙手礙腳的女人,順便送你一起上西天吧。」黑衣人眼見白河阻礙他任務進行,于是立刻從腰際間抽出一把日式短匕首,往白河胸口射去。
白河還來不及反應是怎麼一回事,倏地,她的胸前便已深紅一片。
「雪寺……」白河伸出手,一模沾著自己胸前的鮮血後,還來不及把話說完,整個人便感到一陣頭昏,直直地往後倒去。
「白河?!白河?!」雪寺眼見白河中刀倒地,整個人幾乎要失去理智了。
他極力想掙月兌黑衣人的束縛,無奈捆綁在頸上的皮鞭繩,卻是越掙月兌越緊纏。
「你這家伙,我絕不饒你!」雪寺低吼一聲,使勁全力地反擊黑衣人。
無奈,還不滿十五歲的他,根本無法抵抗黑衣人強而有力的襲擊;雪寺的脖子被緊緊勒住,意識逐漸模糊。
「死吧!懊好記住你死前的這一幕!」黑衣人殘酷無情地大笑一聲。
雪寺痛苦地緊抓著頸項上的皮繩,感到快要斷氣時,忽地,另一名灰衣者偷偷闖進房間內,忽然拿起一把麻醉槍,偷襲手拿皮鞭的黑衣人。
咻地一聲,正全神專注于勒死雪寺的黑衣人,只感到頸部一陣刺痛,還沒回頭看清來者何人,便已昏迷倒下。
于是就在這意外的情勢發展下,雪寺得以死里逃生,挽回一條小命。
「你還好吧?」灰衣者見黑衣人昏迷後,隨即進入房間內,來到不斷大口喘息的雪寺面前。
「你們到底是誰?究竟有何目的?!為何要取我和白河的性命?」雪寺根本顧不了自己的身體狀況,一獲得解月兌後,他立刻沖到受傷的白河身邊,無助且焦急。
懊如何是好?依照白河胸前的嚴重傷勢,要是不立刻送醫,她絕對無法存活下來的。
「我叫十字神,是十字集團的創始人兼現任領導人,我今天來這里,是有個交易想和你談談。」十字神月兌下臉上的灰色面罩,不疾不徐地表示。
「你打算綁架我?」雪寺警戒地怒望他。
「不是。」十字神呵呵一笑。「綁架你頂多得到一大筆金錢罷了,身為十字集團創始人,我需要的不是錢,而是要你三年的時間。」
「什麼意思?」雪寺冷怒地問。
「我可以完成你心目中的任何願望。交換條件是你必須成為十字組織旗下黑色騎士的一員,在這三年契約時間,必須為組織貢獻心力甚至是生命……」十字神邊說邊彎來,伸手探模白河的頸項脈搏。
「可惜你找錯人了,我目前沒有任何的心願。」雪寺一口拒絕,並立刻拿出攜帶電話,準備打電話求援。
「我以為你會想為死去的母親向蓮見什冶討個公道。」十字神試探他。
「我絕對會向父親討回公道,但那並不需要借助你的力量,我打算要靠我自己的力量毀滅他。」雪寺冷冷地應著。
他手中的電話撥了好多次,奇怪的是,卻一直撥不通。難道是因為大風雪的關系,遮斷了通訊系統,還是這個高山寺廟太過偏遠,導致無法撥通?!
「在這種荒山野地,就算你打電話求救,等救援人馬來到時,八成也只是替這女孩收尸。」見雪寺在這種情況中,還能保持如此冷靜,十字神不禁對雪寺更加激賞。
「我的直升機就停在寺院後面,如果你想救這女孩,或許我還幫得上點忙。」十字神意有所指地呵呵一笑。
「可惡……原來你和這黑衣人是同伙的。」雪寺見到十字神眼底的勝算,忽然明白了這場布局的陰謀。
「我的確和這黑衣者熟識,不過,這家伙並不知道我今天會在這里出現。」十字神望了黑衣者一眼。
可惡,果然這是一場布局!雪寺緊握拳頭。
「再不決定,等下就連我都救不了這女孩。」十字神望著臉色蒼、已然失去意識的白河,平靜地說道。
「為什麼非我不可?」雪寺怒問。
「因你是蓮見雪寺。」十字神呵呵一笑。「當然,你的聰明冷靜和雄厚背景,也是我所欣賞。」
「我想知道,如果加入你的組織,這三年中,我是否還能以蓮見少爺的身分現身?!」雪寺緊握拳頭,黯然地轉移落在白河傷處的視線。
他自知沒有拒絕的余地,為了白河,他只能咬牙地默默接受。
「這點你不用擔心,黑色騎士和十字軍團不同,平常不執行任務時,你們的身分就和現在一樣,不會有任何的改變。」十字神知道他已經妥協,于是邊說邊以無線電下指令。
不一會兒,立刻有三、四個黑衣人抬著擔架,從寺廟的庭院進入房內,將昏迷不醒的白河直接送上停在寺廟外圍的直升機。同時,也將中麻醉槍昏迷的黑衣人搬到機上。
「想必你們為了今天的這個場面,花費了不少心力布局。」雪寺不以為然的悶哼一聲。
「我只是順水推舟罷了,並沒有你想象中的復雜。」十字神呵呵一笑。
「順水推舟?!什麼意思?」雪寺冷冷問著。
「等你有機會成為十字領導人後,自然就會知道。」十字神神秘兮兮地把一張名片交給他。「明天正午,依照上面的地圖和指示,準時向組織報到。到那時候,這女孩也差不多可以月兌離險境了。」說完,十字神不慌不忙地離去。
「可惡……」雪寺接過名片,感覺自己似乎將要身陷一場未知的黑色風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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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東京
案親的十二道金牌命令,終于讓雪寺在訂婚典禮後的第四天乖乖出現在東京蓮見家里。
「三番四請才請得動你回家,蓮見少爺,你的翅膀果真是長硬了。」蓮見什冶一見到雪寺,立刻開口斥責
雪寺不發一語,默默抽著煙,以沉默回應父親難得的怒意。
「麗子已經回千水家了,剩下的殘局,你自己負責收拾。」蓮見什冶沒好氣地怒斥道。
雪寺依然一臉意興闌珊的冷然。
「我明白了,我現在立刻去接麗子回來。」雪寺冷冷地起身,顯然無意面對正在氣頭上的父親。
蓮見什冶正準備對雪寺的惡劣態度再度開罵時,忽地,一直沉默在旁的紫式白河開了口。
「雪寺,我跟你一起去吧。」白河的語氣充滿關心之情。
原本父子兩人一冷一火的僵持場面,就因白河的一句話,安靜了下來。
「白河,你沒必要跟著一起去賠罪,這小子自己闖的禍,必須自己負責。」見白河如此有心,蓮見什冶雖還在氣頭上,但語氣已柔和許多。
「雪寺去接麗子的時候,總得有人在旁邊幫腔,好顯示我們的誠意。」白河笑著表示。「而且你總不希望,雪寺這次去千水家接麗子,反而把事情愈弄愈糟吧。」
從白河隨口而出的談話中,不難了解她相當洞悉蓮見家父子倆的脾氣。也因如此,使得原本想開口拒絕她的雪寺,猶豫了下。
就算他不在乎千水麗子的感受,也明白至少得對千水家說些客套話才能把麗子接回,要是他這次無法順利接人回來,這個婚禮八成也就泡湯。婚禮一旦泡湯,這次和千水家族彼此聯姻所帶來的巨大利益和企業國際化,也都將化為泡影,這正是他現在唯一顧忌之處。
「既然如此,白河,那就麻煩你跟雪寺跑一趟。一听白河這麼一說,蓮見什冶顯然也很認同。
雪寺冷冷地望了白河一眼,心想,一直以來,她雖然蛻變得成熟美麗,但是那過度熱心的毛病終究還是沒有改變。
參與掌管蓮見企業已經五年的雪寺,深知這個由父親主導的婚姻,將可以為蓮見企業獲得這些年來他極力想爭取的難得機會。于是,雪寺也就任由紫式白河跟著一起前往千水家族接人、賠罪。
「把麗子接回來後,接下來這幾天,不許你再出狀況。」臨行前,蓮見什冶不忘嚴厲地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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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寺開著車前往千水家宅邸的路程上,白河就坐在他的身旁。
這是兩人睽違兩年以來,首次的單獨相處,同時,也是白河第一次見到雪寺手中握著方向盤的樣子。
白河坐在他身邊,她的話卻不似以往來的多。她就這麼靜靜地坐著,望著車窗前不斷變換的街景,感覺相當自然協調。
雪寺的話原本就不多,見到白河她一反以往的安靜,雪寺反倒是感到些許不習慣。然而,他始終沒有開口,只是專注地開著車,任由車內的音樂流瀉在兩人獨處的空間中。
「終于有機會坐到由雪寺所開的車了。」白河安靜了好一會兒,終于開了口。
她一臉充滿往日那熟悉的陽光笑意,態度相當輕松自然。
「嗯。」雪寺依然沉默著,縱使現在心頭隱著千言萬語。
見他依舊安靜冷然的可怕,白河不禁忽然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雪寺蹙眉。
「你還是沒變,總是冰著一張俊臉。」白河笑道。「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你不掛著這種一號的冷淡表情,就不是雪寺了。」
從白河的語氣中,不難听出她還挺欣賞雪寺這種外表酷酷的冷模樣。
「無聊。」雪寺冷睨她一眼。
「等一下,停車!」忽地,白河望著窗外街景呼喊一聲。
瞬間,雪寺的車子戛然停住。
憊好,現在車後沒有其他跟車,不然此時此地,就變成車禍現場了;雪寺有驚無險地停下車後,也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怎麼了?」他冷聲問。
「我看到雜志上介紹的一家有名的咖啡店,你看,就是那一家,可不可愛?」白河興奮地指著不遠處的一家法式露天咖啡店,開心得像個小阿似的。
「無聊。」雪寺輕斥一聲,為這差點造成車禍事故的原因感到哭笑不得。
除去外表上的些許轉變,紫式白河果真還是以前那個模樣,個性一點都沒有改變。
這兩年來,她到底在東京所就讀的大學學了些什麼東西?唉!雪寺邊啟動車子邊納悶。
「可惜現在得到千水家接麗子,不然好想進去喝杯咖啡喔!」白河望著逐漸遠去的咖啡店,一臉惋惜道。
如果是蓮見什冶,听到她這麼說,一定會像是個寵壞女兒的好父親,立刻放下手邊的事情,陪她進店喝咖啡喝個過癮。可是換成是雪寺這冷酷家伙,依他的個性,他絕對會不顧一切前往目的地。父子倆個性上的差別,很容易就可以區分出來。
思緒剛轉至此,忽地,雪寺的車子來了個大回轉。
「雪寺,你不會忽然反悔,不想去接麗子了吧?!」見他往回走,白河可吃驚了。
「我肚子餓,先吃點東西再說。」雪寺冷冷地開著車,二話不說地把車子開到方才的咖啡店門口。
「雪寺……」白河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兩年不見,傳聞雪寺的個性比以往更加冷酷,但是,眼前的他,顯然和那些可怕傳言有些出入。
「你見鬼了,嘴巴張的那麼大。還不下車!」雪寺邊說邊打開車門。
雪寺難得的斗嘴畫面,仿佛又回到多年前那般。
「你才見鬼呢!」白河咕噥一聲地下了車。
白河收起滿臉的驚愕,心想,雪寺的內心深處,似乎有哪個地方和以往大不相同,悄悄地被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