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莫醒醒(6)
莫醒醒(6)
8月28號,離開學還有三天。
我不顧老爸的反對,決定住校。我小心眼地想,我不在家,他和許應該更方便一些。我總是忘不掉許從他身上跳起來的那一幕,那是我不認得的許,這麼多年,你一直親近的人忽然變得陌生,是很害怕的一件事。
那天我把白然的一條白色的連衣裙改小了,領口加了花邊,袖子加長,裙擺上繡了幾只紫色的蝴蝶,我正在試穿的時候爸爸忽然敲門,我打開門,看見他手里拎著一個新書包,對我說︰「許阿姨來過了,這是她送你的新學期禮物。」
我並沒有听到樓下有聲音。
他們是這樣的小心翼翼。
不過好在這樣的日子很快就會結束了,爸爸說得對,他也要有他自己的生活,我無權干涉任何,隱瞞我,欺騙我,只是我的不幸,我該得的恥辱。
我沒有看爸爸放到地板上的書包,我不關心它是什麼樣子,我也不準備用。
許阿姨還坐在我家沙發上。
她站起身來,有些驚訝地看著我。我知道我的樣子嚇到了她,我挺起胸脯,我就是要讓她想到白然,我就是要讓她心里發虛!
第二天,爸爸又出差了,飯桌上放著嶄新的一百元。我沒有再看它第二眼。
就這樣,開學的前三天,我基本上是沒吃東西,其實吃也沒用,因為吃下去了就是吐。爸爸回來後我發現躺在閣樓上再次虛月兌的我,又把我送進了醫院。
我是一個病阿子,我的病誰也無法醫治。
住校生要求前一天下午報道。31號早上,我從醫院出來,到家里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下午,爸爸執意要陪我去,他開著他的那輛二手桑塔納送我。
天中是在兩年前開始實行全封閉式教學,為此建了好多嶄新的學生公寓樓。女生樓是淡黃色,男生樓是淡藍色,中間隔著一條人工河。似乎是涇渭分明的意思吧。
我住3號樓,308室。
爸爸替我把一個簡單的旅行箱搬進宿舍,是四人間,陽光很充足。上床下桌,是大學公寓的模式,我自己選了靠近窗戶的床。爸爸看了看說︰「挺好,比我想像中好。」
我把他推出宿舍的門,然後一個人動手擦桌拖地,整理床鋪,將被子拿出去曬。卻不想踫到蔣藍。她帶著三個穿著圍裙的中年婦女從我身後穿梭而過,走進我隔壁的房間。我注意到她們的圍裙上都寫著「**家政」字樣。天,竟然帶著保姆來。
她沒有理我,我愣在門口的時候突然有人拍我的背,我轉過頭,看見一個女生。她對我微笑著說︰「麻煩讓一讓!」
我有些吃驚地看著她。因為她帶了實在太多的包。除了身上斜背的大挎包和一個手提式行李包,身後還橫著兩個碩大的行李箱。
她不好意思地抿抿嘴說︰「東西有點多,我媽說我我移民來了。呵呵。」
我也笑了笑,因為實在是不知道能說什麼。
她選擇了我旁邊的鋪,然後大聲對我說︰「我叫米砂。以後互相幫助!多多指教!」
「恩。」我說。
「你呢,你叫什麼?」她問我。
「莫醒醒。」我說。
她怪叫起來︰「莫醒醒,就是一直不要醒,一直睡覺的意思嗎?」
「是吧。」我說。
「你媽真有意思,給你起這樣的名字。」她哈哈笑。我在她的笑容里喜歡上她,有著這樣笑容的女生,她的世界必然是純美干淨的。
我繼續收拾我的床,米砂在我的帶領下,也卷著袖子干起活來。「我媽本來要來幫我,我瘋狂地拒絕了她。」
說著,她一個翻身,坐在床上,雙腿來回晃蕩著,說︰「大人就是這樣,你不證明給他看,他永遠當你是小朋友。」她伸出一只手臂,舉起若獲得力量,捏緊拳頭,表情認真。似乎在宣告她的強大。
宿舍里的另外兩個女生也陸續搬來。她們都戴著大大的眼鏡,一個額頭上綴著痘痘,一個脖子上有個小小的褐色胎記。
半夜的時候,整幢女生樓被驚醒,始作佣者是蔣藍,她的尖叫聲差點把樓房整個震翻。很多的女生都擠在過道上觀看,米砂也去了,過了一會兒回來,氣乎乎地說︰「隔壁那個,非說有人翻進宿舍了。」
伍優尖叫著撲到窗邊,忽吼吼地要去關我們的窗︰「是不是真的啊,誰翻進來了,男生嗎?」
米砂「啪」地一聲把窗推開︰「透透氣,怕什麼怕!大家繼續睡!」
事實證明根本就不用怕,蔣藍那天不過是在「做夢」而已,不過能把夢做得如此登峰造極,全天下恐怕也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了吧。
這場風波讓整個女生樓在一夜之間認識了住在307的新生蔣藍。
用米砂的話來說︰「所謂一叫成名,不過如此。」
BOOK.
第8節︰莫醒醒(7)(1)
莫醒醒(7)
斑一(17)班,我的新班級。
天中實在是民主,座位居然可以自己挑。因為去晚了,已經沒什麼好位,雪上加霜,沒想到在過道上竟會一頭撞到一個男生的懷里。
男生後退一步,問我︰「同學,敢問貴姓?」
我沒理他,身邊忽然有人伸出手來拉我︰「莫醒醒,來我和坐。」
救我的人是米砂。
第一節課是班主任的課。
班主任走進來的時候全班都嚇了一跳。她是個戴副金絲邊眼鏡的小蚌子女人。與其說是女人,不如說是女生。因為她竟然扎著倆小麻花辮,像是從歷史書里走出來的。
綁來我知道了那個男生的名字,米礫。是米砂同胞的哥哥,奇怪的是他們長得並不是很像,而且性格也完全不一樣,米砂成績很好,考進天中來的時候是前三名,一看就是乖乖女,但米礫卻性格頑劣,唯一愛好掌機游戲,學習一塌糊涂。交了10萬贊助費才進的天中。
這些都是米砂自己告訴我的,她對她的家庭,沒有我這樣的忌諱。
我一直沒有跟米砂說起過家里的一切,我知道她有些好奇,但她也從來不問。中午晚上,我跟她一起去吃飯,我吃得不多,她總笑我減肥,不知道我是沒有胃口……
第二天課間的時候,米砂去上廁所。我一個人坐在位置上。突然感覺身後被一個軟軟的東西擊中。低頭一看,是一個紙團。不能確定是不是給我的,所以我沒有揀。喝了一口水,干脆趴在桌子上休息。沒想到沒過一會,又一個很大的紙團重重打在我的後腦勺上,彈落在桌子上。我抬起頭,一伸手,把它捋到地上,繼續睡覺。沒想到,紙團接著又飛過來。
「美女,看看嘛。」後面傳來的是米礫的聲音。伴隨著周圍男生一些不懷好意的笑聲。
我的臉這時候已經紅得快發紫了,但是沒有辦法,我只好一悶頭,把它揀起來。只見上面寫著︰「你的書包掉在地上了,要我幫你揀否?」我一轉頭,該死,書包真的掉在地上。我伸手去揀,米礫的聲音很放肆地傳來︰「難不成以為本帥哥給你寫情書啦。小妹妹,為什麼受騙的總是你……」
我抬起頭,「騰」的站起來,勇敢地迎著蔣藍的目光。剛剛開學,我也不是愛惹事的孩子。但是她提到了白然。我不能坐在那像個蠢豬一樣繼續忍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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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節︰莫醒醒(7)(2)
米砂就在這個時候回來了。她看我們的架勢,把我拉到一邊,一個箭步沖到前面。她踮起腳,整張臉幾乎貼到米礫的鼻尖。她小聲而清楚地對米礫說︰「你想死嗎?」
她話音剛落,上課鈴聲就驟然響起。米礫退後一步,聳聳肩膀,靈活地鑽到自己位置上。米砂也只好不甘心地坐下去。
就在老師說︰「上課——」的時候,大家嘩啦啦站起來。米砂一點也沒閑著地將手伸到後桌,一個橫掃,所有的書和文具一個不落地被掃到地上。
米礫錘胸頓足地叫起來︰「靠,敗給你了!」
我注意到一雙眼楮,一直冷冷地注視著這一切。那是蔣藍的眼楮,我知道,她不想讓我好過。
我甚至注意到她笑了一下。那笑讓我不寒而栗。
我知道我跟她之間會有戰爭,我只是沒想到,戰爭會演變得如此激烈,甚至有一天會到無可收拾的地步.
我們宿舍里的伍優,是那種熱愛學習,同時也熱衷八卦的女生。
幾乎每天回來,她都要宣布一兩個關于蔣藍的新聞。
這一天,伍優一回來就激動地說。
米砂正在剪指甲,卡嚓卡嚓的聲音突然停下來。她揚聲問︰「是不是法國牌子的?」
「好象是。」
「封套上畫著一簇綠色玫瑰?絲絨制的外盒?」
「對對對。」
米砂沉默了一會,更加奮力地剪指甲,一邊嘟囔著︰「沒種的家伙,就知道是他!」
剪完指甲的米砂爬到我床上來,她悄悄對著我的耳朵說了一句︰「米礫干的。」
我點點頭,說︰「你見過那盒巧克力?」
「當然,我爸帶的,我一盒他一盒,很貴的。」
「哦。」我說。
「看來這次他還真是不惜血本了。」米砂躺在我的床上,把她手上的一個綠色的東西遞給我。
是一個沙漏。禮盒形狀,被綠色的絲絨包裹起來,拉開上面的一根繩子,一個晶瑩剔透的柱狀體完整地露出來,隔著厚厚的玻璃,我看到里面的沙子是白色的。很細很細的沙子,米砂給我的時候已經將它調了個個,可是如果不仔細看,根本不能發現沙子在滴落。
「這個全落下來,要多久?」
「你猜呢?」
我搖搖頭。
「99秒。」她說。
我愣愣地看著那瓶沙,真的要這麼久嗎。
第一個周末來臨。我們宿舍只留我一個在這。
為了給不回家一個理由,我又給爸爸發去短信︰「明天要去補數學,這周不回家了。我一切都好,不用記掛。」
他沒回短信,而是直接來了電話,告訴我他在上海,問我有什麼需要的沒有。
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在宿舍里,我沒有吃晚飯,晚上十點鐘的時候,我開始感到餓。我跑到樓下的小賣部,買了一大堆吃的拎回宿舍,就在我不停吃著東西的時候,听到隔壁蔣藍在講電話,她居然也沒有回家!那個晚上我好像不一直不停在吃東西,蔣藍好像一直不停在打電話,深夜三點的時候,我慢慢睡著,大約五點多鐘的時候,我因胃痛和經痛的雙重折磨而醒來。
棒壁的蔣藍好像還在打電話,時哭時笑,我真服了她。
清晨的時候我終于慢慢睡著,早上感覺到宿舍電話鈴聲不斷,但我沒法起身接,也不想接。持續到中午,蔣藍貼著一臉的黃瓜從她的屋子里憤怒的沖出來,拼命敲我們宿舍的門。我爬起身來拉開門,她沖著的劈頭蓋臉就喊︰「你他媽是不是欠了高利貸?電話不接就拔掉,這點破常識要老娘教你啊?你知不知道這樣會吵我睡覺!」說完這話,她臉上的黃瓜為她咬牙切齒的表情而動容,甚至掉了幾片在地上。
「腦子進水了!我靠!」她一邊咒罵一邊沖進宿舍里來,揚聲說道︰「電話在哪?!」我讓到門邊,頭有點昏沉。
她很快發現了電話機,徑直走過去將電話線一把扯掉。
我發現這時候她臉上的黃瓜片已經掉的差不多了。
整個樓里本就不剩下幾個人,現在又一次都聚到蔣藍的周圍。
我鎮靜地說︰「請你從這里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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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節︰莫醒醒(7)(3)
她哼了一聲,走到我跟前,抱著臂繼續昂著頭說︰「如果我不呢?」
「你給我出去!」我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奮力向她撞去,一直把她擠到門口。她失聲尖叫︰「你要做什麼!」
「滾!」我拼盡全身力氣。
她好像又要沖進來。
「醒醒!」
听到那聲呼喚的我,一瞬間像被電擊中身體。白然?難道是白然,我抬起腦袋,看到的卻是米砂。
我只感覺頭疼欲裂,雙腿不由自主跪在地上。米砂一把推開蔣藍沖進來,將門狠狠關上。
「 !」那些好奇的目光,那個瘋子般的蔣藍,終于都與我們隔離開來。
「靠!」蔣藍尖叫著,仍然心有不甘地踢了那扇陳舊的木門一腳。
「踢什麼踢!」米砂對著外面粗魯地罵,「再踢我踢爆你的頭!」
拜的還怕不要命的,外面終于安靜了。
米砂試圖把我從地上拖起來。可是她不能成功,她著急地說︰「你自己動一下好嗎?我真的……使不上勁了。」
我對她說︰「你放開我,我可以自己來的。」說著我扶著身邊的床腿,掙扎著站起身來。
米砂把椅子挪過來,把我放到椅子上坐下。
她喘著氣蹲在我面前,說︰「你怎麼了?怎麼會這樣呢?」
「你為什麼會過來?」我問她。
「我不放心。打電話你不接,我擔心你有事。」她擔心地說。她把手背放到我額頭上替我擦汗。屬于她的體溫一瞬間傳遍了我的身體。我的淚水,就在這個時候流了出來。連同她放下的手一起,迅速地滑落下來。
米砂看著宿舍地板上一堆零食的外殼,驚訝地問我︰「誰吃的?」
我冷靜地說︰「我。」
「天。」她說,「你是我見過我最能吃零食的女生。」
我捂住肚子。
「怎麼了?」她問我,「吃多肚子痛了吧?我去給你買點胃藥來。」
我拉住她搖搖頭,臉估計已經疼得發青。
她看著我,很有經驗地問︰「是不是痛經?」
我點點頭。
她默默地去打來熱水,替我做熱敷。我有些不好意思,她卻不由分說地命令我躺下去,拉開我的襯衫。我感到肚皮上的溫熱,像被撫慰的潮水,疼痛奇異地消失,全身說不出的通暢。
「醒醒。」米砂說,「不知道為什麼,從見到你的第一天起,我就感覺你是與眾不同的。」
米砂的話讓我的心高高的拎起來,我是那麼平凡的一個女孩子,從來沒能人這樣子夸過我,我看到米砂的眼眸,亮得不可思議,像一顆近在咫尺的星星,我閉上了眼,沒敢與她對視,然後听到她的輕笑,她說︰「莫醒醒,我發現長得你很像一只貓。」
那個晚上,我和米砂擠在一張床上。半夜米砂睡著以後,我側著身子去取窗台上的沙漏,反反復復將它掉過來掉過去。
99秒的時間。
是否足夠一個人吞下一鍋冰冷的米飯?是否足夠一個人果斷地決定結束自己的生命?是否足夠一場大雪覆蓋一個不得安息的靈魂?
又是一個難以入睡的夜晚。我把自己的MP3拿出來,反反復復的听那一首歌。
一個歌手不停地唱著︰「there"splentyoffishinthesea.whydoesyouronehavetobeme?」
「there"splentyoffishinthesea.whydoesyouronehavetobeme?」
「whydoesyouronehavetobeme?」
我沒有一刻,比現在更加仇恨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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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節︰莫醒醒(8)
莫醒醒(8)
但不管怎麼說,我的高中,就在這個時冷時熱的夏末皺巴巴地展開了。為幕的是那場終究要舉行的演出。
由許傾情導演,蔣藍傾情出演的話劇《十二夜》就要公演。那些天,校園里貼出了巨幅的廣告。米砂拖著我走過,朝著廣告上蔣藍的頭像狠狠地「呸」了一聲。罵罵咧咧地說︰「就她,也想當明星,要是我去演,指定把她比下去!」
女子劇團的演出定在9月10日,教師節。下午學校放假半天。
學校里的老師基本全部出動,坐在最靠近舞台的位置上。我看到許。坐在第一排最靠邊的位置。她今天抹了顏色亮麗的橘紅色口紅,穿著淡綠色連衣裙,顯然是經過精心打扮。我認識她這麼多年,除了白然帶她相親的時候,我很少看到她特意拾掇自己。
辦色的幕布拉開。主持人出場,宣布演出開始。
台下爆發出輕輕的歡呼。我抬起頭,那個男生穿白色的小禮服,襯衫領口處綴著一層層蕾絲,舉止優雅,乏善可陳。
演出進行到一半的時候,米砂從前面跑回來,在人群中找到我,她有些小興奮︰「看到沒,那個報幕的男生?」
「噢?」我半張著嘴努力回憶。
米砂踫踫我,一本正經地說︰「他叫路理,以前天中有個叫許弋的帥哥,但大家都說,他比許弋還要帥上好幾倍,你站這麼遠,看清沒?」
「瞧你。」我帶了些憐愛嘲笑她。
她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有點拘謹地用手捋了捋發梢,然後終于放松地微笑了一下。
我再次努力回憶那個男生,路理,多奇怪的名字,更奇怪的是,我卻想到了阿布。童年的他,長著一個大大的鼻子,在眼楮下方擁有一枚似乎只有女孩子才有的淚痣。總是低著頭,專注于自己手中的風箏。
多麼久遠的記憶了。與可恥的現實相比,彌足珍貴。
那天的表演,得到了老師們的一致認同。謝幕的時候,那個男生也站出來,原來他除了上主持人,竟然還參與了導演呢,一群女孩子自然地與他保持距離。其實,只有心里在乎,表面上才會不好意思。我就看到蔣藍偷偷瞄了他好幾眼,臉上的表情卻延續著假假的矜持。米砂的手緊緊抓住我的胳膊,她又忍不住在花痴地小聲尖叫。
許琳被簇擁著走上台,在座的老師們很給面子地一起鼓掌。
她今天化了很濃的妝,燈光直直地打在臉上,不免泛起一股油光。她在燈光里微笑。她好象很快樂。
就在這時,米砂拉拉我的衣袖,指向觀眾席的中間位置。我看了很久才看清楚,那里坐著的人,是米礫。
他以一個嶄新的發型示人,高舉他龐大的相機,直接對準台上的某個人。不用說那是誰。
「沒品!」米砂恨恨地說。接著她以我沒有發覺的速度飛快地沖過去,一把搶下他的相機。我看到他們撕打起來,只能去勸阻。
米礫重復地說︰「你再動一下試試?」然而米砂一直在動,他也沒有任何厲害的表示。我注意到他的刺蝟腦袋上,用油彩畫了一行不大不小的字母。
「ILJL」。含義一目了然。
米砂也停止了動作,盯著他的腦袋看了有一陣,竟然「咚」的故意撞了一下他的頭。
「哎喲!潑婦!」米礫罵了一句。
「你要死!我回家告訴我爸!」米砂甩下這句話,刷的站起來,準備走。又伸出一根手指直指他的鼻尖,一字一句的說︰「沒品的男人!一輩子鄙視你!」
身著淑女裝的米砂大步走在我的前頭。我的心里,不知不覺地,生出一種喜歡。可以自由自在表達自己愛憎的女生,是多麼值得人敬佩的女生。
演出已經結束,大家紛紛退場,我和米砂快走到大禮堂門口的時候。米砂忽然把我按在最後一排的一個位子上,對我說︰「你等我一會,我去找那個家伙談談。」
我點點頭,又把耳機塞起來。
「醒醒。」坐下沒多久,我就听見有人喊我的名字,睜開眼,竟然是許。我一下子坐直了,她順勢在我身邊的座位坐下來。
「談也沒用,」我突然得到靈感似的,抬起頭,迎著她的目光,用一種戲謔的眼神看著她說︰「再怎麼談,他也不會娶你。不是嗎?」
她明顯是怔住了。肯定不明白我為什麼要說出這樣的話來,她的臉上還殘留著剛才堅決的神色,不過那表情已經漸漸變成驚訝。
「他不會娶你!」我卻在她最想我住嘴的時候來了精神,「你去求他娶你啊。你應該去求他。興許他會答應呢。如果你們不在一起,白然豈不是白死。」
「你住嘴!」她大聲呵斥我。
我站起身,退後幾步,大聲對著她說︰「許老師,我求你,從今以後,請你收起你的偽善。你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不會妨礙。但我也不會接受你的收買。」說罷,我不顧一臉僵硬表情的她,凜然地走開。
出口離我們的座位很近。沒走幾步,我已經走出了出口,就在這時候,我發現了另外一個人。他站在出口處的門簾後面,手抱一本16開的畫冊,肩膀上搭著一個斜斜的包——是那個主持的男生,路理!
我盯著他。他聰明地看了一下手表,逃避了我的目光。但是憑著知覺,我仍然可以確定︰他听到了剛才我們的對話。
我的天。
我看到他從門簾里很快地閃進去,徑直走到許的身邊,俯身向還沒有緩過神來的許說著些什麼。
他是誰?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門口?他和許是什麼關系?他會告訴另外的人嗎?一個女生的父親,和學校里的某單身老師,有著怎樣的不可告人之事?他會去怎樣猜度呢?!
我的秘密,有關白然,父親以及許的秘密,竟然被別人窺視了嗎?
我就像被扇了一耳光似的,站在那久久不能緩神。
「莫醒醒!」米砂從我身後跑出來,大口喘著氣說︰「我張望了一下你不在禮堂呢,對不起咯!讓你等了這麼久。」
「沒事。」我緩緩吐出兩個字。
「呀。」米砂朝禮堂里伸長脖子,「那個路理好像在里面噢。」
「快走吧。」我拉著她快步走掉,她一步三回頭,心里惦著那個該死的路理,嘴里卻在罵著米礫︰「我跟他說了,要是他再這樣跟那個妖女糊混,我就跟他斷絕兄妹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