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最近滿熱鬧的。」硯耕若有所思的模著下巴,這些人真的有點過火,追女孩子追到人家家里來了。
「是滿熱鬧的。」艾倫撒漫的回答,頭也不抬,正在茶幾上畫著漫畫。她對「追求」向來非常遲鈍,有時候人家小心翼翼的想點燃她心里的愛火,結果都會啪噠一聲被她踩熄了火苗。
硯耕也抱著書在客廳看著。這樣安靜的時光,有她相伴…他途然閃過一個念頭,能夠這樣在一起一輩子也不錯…
「你的臉怎麼那麼紅?」艾倫正好抬頭,奇怪的看著他。
「因為我一心向學。」硯耕把頭埋進書里,專心念起來。
等他伸起懶腰,才發現艾倫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艾倫?艾倫!」睡著的她,實在非常可愛。不太費力就把她抱起來,用棉被把她蓋得嚴緊。坐在床沿看她的睡臉。這房間還是像核彈災區,不過,他知道艾倫真的花過時間整理。
望著她,滿腔柔情。硯耕知道自己完蛋了。
雖然這麼想吻吻她玫瑰花瓣似的嘴唇…他還是起身,走出房間。他得好好的想想。
他承認自己是個傳統的男人。跟女孩子交往,一定是以結婚為前提。
這些年,他不願意接受晰慧,也因為這樣。向來看不起跟女孩子「玩玩」的男人。玩玩?女孩子有多少青春陪你玩?
他得好好想想。艾倫和他理想中的對象實在差太多了--他理想中的女性比較接近良良。獨立自主,強健的像是松柏一樣。艾倫…艾倫是這樣的柔弱,需要呵護和保護。他現在願意,將來也願意保護她三五十年?
這是很長遠的承諾呀…他得好好想想。
外套上一根綿軟柔長的頭發纏著,他知道是艾倫的頭發。握在掌心,緩緩的,心里涌起辛酸的柔情。她小小的手,小小的腳,溫柔信賴的笑容…
就這樣吧。
電話鈴聲打斷他的冥思,「喂?」都這麼晚了,是誰?
「硯耕…你還沒睡?」一把柔美的女聲從話筒那兒傳來。
他的臉像是覆滿了嚴霜,「什麼事?」
***
艾倫是被硯耕的嗓門吵醒的。她揉揉眼楮,有點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爬起來跌跌撞撞的到客廳,硯耕剛好摔了電話。「硯耕?」
他轉過頭來,表情寫滿了不信任、懷疑、心痛和…受傷?
「怎麼了?」她想把睡意甩掉,搖搖頭,「跟誰吵架?」
「沒事。」他將頭一扭,「我…我繼母要我回去看父親。」
繼母?住在一起快半年了,她第一次听到硯耕提起家里的事情。
「那…伯父怎麼了?」
「裝病。」他很干脆,「艾倫,你覺得戀愛是什麼?」
滿腦子的睡意被驅逐得一點都不剩,「呃…」她突然有點傷心,「戀愛是摧毀人最快的途徑。」
硯耕靜默了一會兒,心里卻很激動。他不知道艾倫經歷過什麼,但是這句解釋,卻比自己心里掏出來的還懇切。
「要不要喝酒?」他倒了兩杯威士忌,丟了冰塊,「今天月色很好。」
兩個人默默的佐著月色下酒。
「我談過一次戀愛。你眼楮瞪那麼大干嘛?我看起來不像?」他沒好氣,「我覺得,談戀愛就是要結婚的。所以,我真的是這麼認真去談我的戀愛…」
「她呢?」艾倫對他也重新評估,什麼年頭了,居然有人這麼認真談戀愛。
「……她?」他干笑一聲,「她嫌我不夠溫柔不夠體貼,成了我的繼母。」
艾倫幾乎把滿口的酒都吐出來,「啥?」
「你沒听錯。她成了我的繼母。嫁給我那死老爸。嘖嘖…可相差二十幾歲呢…原來她心里是這麼想的呀…所以我離開家,不願用家里的錢。如果在家里當少爺,大概女人眼中看到的不是我,而是塊會走動的金磚吧。」他的聲音沙啞起來,「我只是希望…希望有個和樂的家庭…做著喜歡的實驗,一家快快樂樂的住在一起,每逃詡可以看到我的妻子兒女…那麼多錢能做什麼?我怕極了母親的郁郁寡歡…」
艾倫沒有說話,緊緊的抱住硯耕的頭。
「我不會回去繼承家業…」他的聲音在艾倫的懷里悶著,「就算如我所願,進了中研院,薪水也不會太高…這樣,你還願意跟我嗎?」
艾倫松開了手,怔怔的看著他。「我…我交過男朋友。」
他有點奇怪,「我當然知道呀。難道…你們還沒分手?」半年沒通音訊的男朋友,還是早早的甩了好。
她搖頭,眼淚落了下來。「他嫌我的學歷不行…不會理家…什麼都不會…只是個漂亮會走動的洋女圭女圭…」
「那家伙是胡說的。」硯耕有點生氣,「住在一起這麼久,我當然知道你是什麼樣子。」
艾倫下定決心似的,一口氣灌下整杯威士忌,「我不交其它男朋友。
但…我也不說好。你要好好考慮…今天你的情緒很激動…我也很激動…我們都好好考慮。因為這是很沉重的承諾。」
硯耕也灌下整杯威士忌,「我也不交其它女朋友。我們…認真考慮看看。」
啊,她的笑容真的像是花一般的開放…只是倒栽蔥在地板上,實在有點蠢。
第二天,兩個人都請假了。喝了一夜,宿醉得好頭痛。不過,是幸福的頭痛。
兩個人一起眺望著遙遠的黃金屋頂。
包狸︰我再也不回去那個黃金城堡了。你要跟我一起在麥田的小草屋嗎?
麥穗女圭女圭輕輕的把手放在狐狸的掌心。
野鴨︰你覺得會是真的嗎?
麥穗女圭女圭︰現在的現在,他是真的。那就夠了。
棒幾天,硯耕去了實驗室後,來了意外的訪客。
說真話,開門看到晰慧,她只想把門關起來,繼續回房畫她的漫畫。
「我可以進去嗎?艾倫?」雖然覺得不舒服…不過她還是勉強打開門,「請進。要咖啡,還是茶?」
「不用了…我只是來道歉的…」晰慧這麼低聲下氣,反而讓她覺得有點恐怖。
「沒關系…不要介意…」
謗本不管艾倫說了啥,只是一把抓住她的手,「不,你一定要原諒我…我只是…我只是太喜歡硯耕學長了∼我已經喜歡他好些年了…」
哇哇∼不要激動,艾倫嚇得頭發都站起來了…
「我認真的想過了,如果學長真的喜歡你,我不該為難學長愛的人…
請你原諒我好嗎?要不然…學長連話都不跟我說,我好難過…」她哇的一聲哭出來,眼線跟著眼淚奪眶而出。
看她一副要吃人的樣子,艾倫只好拼命點頭,「我了解,我了解…」
「那你原諒我了?」晰慧懇切的說。
我當然原諒你了…任何一個眼線哭花的女人,都恐怖得讓人不想原諒都不行…
懊說歹說才讓晰慧滿意的出門,艾倫覺得自己應該先去收驚。
十一
走在街道上,晰慧得意的笑了起來。
斑,那個妖女也沒什麼了不起的,還不是三兩下就讓她擺平了?
憊是跟她打好關系,不要跟她正面沖突比較好。畢竟,硯耕現在迷她迷得要死,跟她吵鬧,讓硯耕把自己當成空氣,實在太不智了。
這麼一來,這些年的苦心不就白費了?
硯耕不記得,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的。很早就知道,身為二媽生的孩子,要走出一片天,非靠個強而有力的丈夫不可。
所以,宴會上看到赫赫有名的範氏企業的少東,她就決定了,就是這個人。這個高大偉岸,充滿男子氣概又上進的男人,就是她揚眉吐氣的第一步。
她一直注意硯耕的消息。發現他考進T大化學所,晰慧也用功到幾乎吐血,轉學到T大。發現硯耕和父親爭吵離家出走,她反而芳心暗喜。
謗據她的情報指出,範士豪只有這麼一個獨生子。就算硯耕和他鬧翻了,也不可能把偌大的家業倒貼到別人的身上…雖然範老頭娶了個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的續弦,這幾年連個蟑螂也沒生,大概也生不出來了。
落難蒙塵的貴公子…減少了多少可能的競爭對手?!連她最親密的朋友都不知道範硯耕的來歷,加上他的壞脾氣…
若不是艾倫這個程咬金,硯耕早晚會是他的。
這些年的處心積慮,她已經分不出來,只是想要個靠山強大的丈夫,還是真的愛上硯耕了。不過,硯耕若是落到別人手上,她的心像是要揉碎了一樣。
「別傷心了啦,學長也不見得真的愛上那個女人,她有什麼好?只是裝出一副天真無邪的嘴臉,事實上呀,嘖嘖嘖嘖…」她的室友楊小真很不忍心她的以淚洗臉,告訴她一個重大情報,「我哥哥…就是在四寶出版社當主編的那個…告訴我,艾倫之前在漫畫界名聲很壞哩…」
本來為了「範夫人」頭餃從此無望的晰慧精神一振,「楊大哥說什麼?」
「他說呀,艾倫之前在頂點漫畫的時候,還管著小說的部門呢!
她跟那些寫惡心小說的作者處得很好…不但這樣,她還跟別的男人同居過唷,她還搶了好朋友的男人,當眾挨耳光呢!哎呀,就是亂得不得了…」
晰慧幽怨的看她一眼,「你知道她這麼不好,也不跟硯耕學長說一聲。」
「我哪敢?」小真很坦白,「範學長那麼凶,你知道大家叫他啥?範無赦!苞八爺的名字一樣哩!嚇死人了…」
原本想告訴硯耕這些,轉念一想,反而跑去跟艾倫打好關系。
包狸精就是狐狸精。就算一時瞞得住,久了還是會冒出狐狸尾巴的。
現在跟硯耕學長說這些,他一定覺得我在造謠。不如跟那妖女打好關系,將來可以探查她的「」…
我再趁硯耕學長傷心欲絕的時候,給他真心又「深入」的溫柔…
她忍不住「哇哈哈」的笑起來。
「媽,你看那個姊姊好奇怪…眼楮畫了兩條線到下巴,還笑得很可怕勒…」小朋友指著晰慧說。
「噓∼不要亂說…趕緊走…快走快走…」年輕的媽媽小跑步的帶走了指指點點的小朋友。
路邊賣毛線襪的阿婆很同情的跟一起賣狀元糕的阿桑說,「可憐喔,年紀輕輕就起笑了…真是歹年冬…」
硯耕正在買狀元糕,不敢承認那是自己學妹。唉,女人啊,還是別胡亂跟著時髦的好。等等問問艾倫,現在是不是流行鬼妝。他還以為曬傷妝就夠蠢了呢。
他也跟著搖搖頭。
十二
今天是個好日子。
硯耕還刻意先到加油站打工,順便幫艾倫請假。站長看他容光煥發,艾倫又請假,忍不住苞他說,「所謂學業未成,何以家為?你知道養個孩子老婆要多少錢?你還是不要高興太早…」
阿子?老婆?啥?
「艾倫懷孕了吧?」站長大剌剌的吐出一口煙,「唉,年輕人,我叫你放棄處男,可沒叫你跳進家庭的牢籠呀…哇∼你怎麼打我?你敢打站長?靠∼你居然用刷子丟我∼」
「對不起,站長,我手滑了。」他冷冷的提著五加侖大包裝的清潔劑,「麻煩你說清楚,要不然…我怕清潔劑也會一時手滑…」
「冷靜∼冷靜冷靜∼哈哈…」站長抱著頭,「我這是經驗談哩!餅來人的經驗談呀∼」
「原來站長是奉兒女之命成婚的。」擠在門口看熱鬧的工讀生竊竊私語。
「听起來站長好象悔不當初。」
「要不要告訴站長夫人?她對我們這麼好…上回慶祝硯耕「成人」的河詮湯也是她煮的…」
「還是告訴一聲好了。听說現在七年之癢已經提前到三年了,還是讓站長夫人有個心理準備好了…」
「你們…」站長氣得渾身發抖,「你們杵在這里干什麼?!跋緊滾回去上班∼」吼完他嘿嘿冷笑,「誰敢去跟我老婆嚼舌根的?我保證…
斑哼…再繼續圍在門口,每個人扣一個月薪水!」
「暴君…」工讀生們喃喃抱怨的離開,「就是說嘛,只敢對我們吼,遇到硯耕像是老鼠遇到貓…」
硯耕?站長突然覺得後面有股寒氣,他忘了硯耕還站在他背後。
「站長,我是很想趕緊去工作…不過,我真的很希望听到你的解釋哩…」他板板指關節,咖哩咖哩響著。
「沒…沒啦∼」站長陪笑,「只是艾倫為什麼請假?」
「她去簽約。」他扛起水桶和清潔劑。
「簽約?」
「沒錯。站長,你不知道嗎?在這個加油站,誕生了一個漫畫家唷。」一想到這件事情,他心情不禁大好,也不想跟滿腦子邪惡思想的站長發飆了。
這一個晚上,他工作特別有勁,問客人「九五還是九八」的時候,聲音特別洪亮,還有小阿子被他嚇哭的。
但是,又怎樣?艾倫是漫畫家了哩!辛苦連載了十個月,終于可以出單行本了,怎麼不讓他高興?
必到家里,靜悄悄的。他放下手里的紅酒,開了燈,發現艾倫蜷在沙發上,「怎麼?等我等到睡著了…」噫?
艾倫抬起頭,滿面的淚痕。
「怎麼了?」他一驚,「簽約不順利?」
「書都印出來了…」她指一指茶幾,又把臉埋在硯耕的懷里。
他拿起那本艾倫失眠了十個月的漫畫,發現上面只有作者的名字。
「-的名字呢?」他又驚又氣。
「在…在版權頁…」就那麼小小的一行字,寫「美術協力︰艾倫」。
連美編的名字都掛著楊清風,也就是說,誰也不知道這本漫畫是她畫的。
「我應該看過合約才畫的…」她哭得很傷心,「只是我沒想到…這麼熟的朋友,會這樣欺負我…」
「…稿費呢?」這麼十個月的辛苦,總要給稿費吧?
「只有書的版稅。還得跟作家分…」她擦擦眼淚,「也就是說,我只能分到兩萬多塊…」
「不要緊…乖…不要緊…」他輕輕的拍著艾倫,腦子亂成一團,「先不要想這些,一定有辦法解決的…對了,我今天听到一個笑話,說給你听好不好?」
迸起來就口不擇言,「你知道嗎?其實加油站打工打久了,也會有職業病。有個加油站的工讀生想和女朋友嘿咻的時候,兩個人正蓄勢待發,結果,那個男生居然含情脈脈的對著一絲不掛的女朋友說︰「小姐,請問要加九五還是九八?」」
原本滿臉眼淚的艾倫楞了一下,大笑得氣都喘不過來。「哈哈∼原來…原來你們…你們還可以分「九五」還是「九八」的那個…」
看她淚珠仍掛在臉上,又笑顏逐開,像是嬌艷的玫瑰帶著晨露,不知道為什麼心跳得好快。
「那麼…」他輕輕的問,「你想加九五還是九八的?」
艾倫的臉一下子飛紅,硯耕的臉漸漸接近,她也慢慢把眼楮閉起來…
「鈴鈴鈴∼」兩個人一起跳起來,發現是愛倫的手機在響。
他媽的!早不響晚不響,現在響個屁!硯耕沒好氣的接起來,還沒說話,電話那頭比他更氣︰「艾倫,你搞什麼鬼?約也沒簽,就這樣跑掉了!我怎麼跟老板交代?我現在把合約寄掛號過去,書都出了,你耍什麼大小姐脾氣?」
硯耕本來就火,現在更氣得不得了,反而冷靜了下來,「楊先生?我是艾倫的律師。」
「律師?」楊清風楞了一下,「不要耍我。你是艾倫同居的那個槌子吧?趕緊叫艾倫听電話啦。」
「你不相信沒關系。我的當事人還沒簽約,貴出版社侵害她的版權,還加以出版,我們將保留法律追訴權。請貴出版社立刻將單行本收回所有的書銷毀,要不然,我們將尋法律途徑解決。」咖啦一聲,硯耕掛了他的電話。
艾倫的眼楮瞪得老大,「呃…硯耕…你真有律師的架式哩…」
「你以為我大學讀啥?」他揉揉艾倫的頭發,該死,他要把楊清風碎尸萬段!憊我的好機會!「我被老爸押去念法律,只是太沒興趣了,轉念化學。」他說得輕松,當初轉學考幾乎吐血,「放心,只要還沒簽約,一切都還有救。他支票給你了?」
艾倫搖搖頭,「還有好幾個月才看得到支票。」
「那很好,」欲求不滿和怒氣打伙兒一起上來,他冷笑,「我不告到他們出版社月兌褲子,我的名字倒過來寫!」
艾倫睜大眼楮,不太相信他。
不過,過了幾個月,出版社寄來了一張二十萬的支票,她的眼楮幾乎瞪圓了。
追問他半天,硯耕只輕描淡寫的說,「我找了個學長去關心。」
學長?什麼學長這麼有力?
「說你也不認識。」被她煩不過,「姓蕭啦。幾年前我幫過他一點忙,現在只是討人情回來。」
蕭…?她沖進房間拿出一本書,指著版權頁結巴,「蕭…蕭…各大出版社的法律顧問蕭大律師?」
十三
「二十萬?」硯耕皺起眉毛,「你確定?媽的,我要打電話給學長,怎麼二十萬就放過他們?」
「喂喂喂∼不要拿我這種小事去麻煩蕭律師啦∼」艾倫嚇壞了。
「你管我…對了,晰慧最近常來找你,做啥?她有點怪怪的,你要小心點。」他看看支票,「先存進銀行里。如果跳票了,再讓他永無翻身的余地,不要忘記了。」
「你怎麼這樣?」艾倫皺起眉毛,「晰慧好歹也喜歡過你…」
「行了,行了!」硯耕舉起手投降,「這種慘痛的記憶,我一直想忘記,你別提醒我行不行?她到底找你干嘛?」總覺得她沒安好心眼。
「這次你錯了,」她開心的很,「晰慧把我的繪本拿給出版社看…」
硯耕一跳,「那是我的「麥穗女圭女圭」!」看見艾倫奇怪的眼神,他輕輕咳了一聲,他幾乎都會去偷看艾倫又畫了些什麼,「我是說,那部繪本…你不是很重視嗎?怎麼能夠相信晰慧?」
「安啦,我給的是復印板。」艾倫笑眯了眼楮,「這次若是沒有簽約,我決不會給原稿的。」
硯耕覺得有點怪怪的,不過,他的實驗已經到了緊要關頭,也就沒有那麼多時間關心艾倫。
晰慧不至于這麼笨,把艾倫推進火坑吧?
我當然沒打算推她進火坑。晰慧滿意的看著滿眼信任的艾倫,笑嘻嘻的。
「艾倫,人家可是效率出版社的社長唷,你要穿漂亮點,這樣才慎重呀,」她熱心的幫艾倫整理頭發,「你的妝太淡了…要好好把握這次機會…這位社長可是很有品味的呢…」
說到品味…這位社長大人…唔…果然穿了一身的亞曼尼…
艾倫瞪大了眼楮。
白西裝,白西裝褲,白皮鞋,黑襯衫,還配了一條鮮紅的領帶。果…
丙然品味與眾不同…
他走進會客室,輕輕的撥撥額頭上的頭發,兩手插在西裝褲里,剛好露出斗大的勞力士金表,室內居然還戴著雷朋…
艾倫縮了縮脖子。哈哈…勞力士也出這麼難看的款式嗎…真是難得…
能夠把阿曼尼穿成「阿摩尼亞」,把勞力士戴成「螺-仔」…
潘亦凱也楞在門口。
看到繪本的時候,他也只是隨手翻翻,反正積稿又不用花錢,見見面也無所謂。雖然表妹晰慧沒口子的稱贊艾倫是多麼的可愛嬌艷動人,不過,他對表妹的品味實在滿懷疑的…
真是上好的素材!他拿下臉龐的墨鏡,注視著艾倫。這臉蛋…這身材…這天真無邪的表情…若是讓他穿上香奈兒的套裝,頭發燙個法拉卷,挑染成金黃色…對了,那個沒有水準的書包得扔掉,換上Gucci的皮包…
充滿藝術天分的美少女和品味超群的自己…瓊瑤和平鑫濤那對老家伙,當場就被自己比下去了!
他一伸袖子,正好露出瓖滿了鑽石的勞力士,坐在艾倫的正對面,「你,就是艾小姐?」
艾倫露出僵硬驚駭的笑容,「是…」
「我姓潘,潘亦凱。」他很戲劇化的將手一攤,「這個出版社是我的。美麗的小姐,我能請問你的芳齡?」
這跟繪本有關嗎?「我…二十五歲。」
看不出來!本來還擔心她年紀太小,現在真的一點猶豫也沒有了。「那,你是哪個學校畢業的呢?」
呃?戶口調查?「復興商工。」
按興?不是藝術學院?他覺得自己的計畫有點受阻。沉吟了一會兒,聳聳肩。無所謂,國外什麼野雞大學的學歷多得要命,買一張就是了,這不重要。
「畫畫多久了?現在的職業呢?你喜歡什麼音樂?看不看歌劇?」他連珠炮似的令人招架不住。
被冷落到一邊的晰慧趕緊拉拉他,「表…咳,社長。你們還有很多時間深入了解啦…我們先談談這本繪本,好不好?」
「呃?喔…對,繪本。」他慌張的拿起繪本,轉了好幾次才轉到正面,「艾小姐,我們編輯對你的繪本很推崇。不知道你希望多少版稅?」
艾倫覺得有點昏頭昏腦的,不禁懷疑的看看牆上斗大的「效率」出版,我沒走錯出版社吧?
「如果可以的話,我能不能認識一下,我的編輯?」艾倫小心翼翼的問。
「你的編輯?」他拍拍胸脯,「你的編輯就是我。我決定要親自當你的編輯,親自操刀,把你力捧成二十一世紀的超級新星!二十一世紀是我們的世紀,」他一把抓住艾倫的手,「相信我,跟隨我的腳步吧!」
艾倫最後搶了合約書的草稿,晰慧還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她的手從潘亦凱的手里拔出來。
兩個女生氣喘吁吁的站在出版社門口,驚魂甫定。
「哈哈…」艾倫還是不敢相信的抬頭看看,「這里真的是效率出版社嗎?」
「哈哈…」晰慧的臉也蒼白的很,就是這樣,她才不想把表哥列入獵殺名單的!「文化人嘛,總是有點怪怪的…」
她們不知道,在會客室里,亦凱英俊的臉上,還洋溢著春天的光輝,喔∼我的紫之上,我終于找到你了∼
啊∼我馬不停蹄的思念哪∼我一定會快馬加鞭的追到你的∼
十四
亦凱是個劍及履及的人。雖然優良的家底幫助他踏出事業成功的第一步,他還是努力的讓效率變成了首屈一指的大出版社。
雖然家族里有人譏諷他不過是在一個最沒有競爭力的行業里冒出頭,他也嗤之以鼻。這些家伙根本做不出點成績,現在在那兒冒酸,誰理他們呢?
擁有高貴的品味,文化人的優雅身分,他現在只欠一個能夠襯托他完美人生的完美伴侶,這麼多年的尋覓和等待,終于讓他等到了。
他決心要追到艾倫。
晰慧表妹真是好人…她不但熱心的把艾倫的所有作息表都給他,還建議他如何進行。
當他氣派的雪白S320載滿了艷紅玫瑰,開進加油站的時候,他看見艾倫和其它人驚訝的臉孔。
「加滿。」他刻意一整逃詡沒加油,就為了撐到這里。喔喔∼美少女就是美少女,即使穿著髒兮兮的制服,還是標準美少女∼
「艾倫,這一車的玫瑰,不足以贊美你的美麗。」他瀟灑的拿出大把的玫瑰,嬌小的艾倫被這堆玫瑰淹沒了,「不要感謝我,應該感謝上帝,居然給你這樣清新月兌俗的容顏。」他轉過身,撥撥額前的頭發,開車走了。
硯耕撥開玫瑰花,「艾倫,你還活著吧?」他覺得有點頭痛,「哪來的神經病?」
「呃…今天加油站有贈品了。」艾倫腳步有點不穩,這些該死的玫瑰好重呀∼
硯耕發愁的看著這堆玫瑰,「誰家加油送玫瑰的?他到底是誰呀?」
看著有點眼熟。
「他就是效率出版社的老板啦…」艾倫的聲音在玫瑰花下面悶著。
那天送了好久,才把玫瑰花送完。
「喜歡我的禮物嗎?」听到亦凱的聲音,艾倫不禁苦笑,「潘先生,不要破費了,玫瑰花實用價值很低又很貴,你不如把那些錢省下來…」
玫瑰花不好?或許她的品味不僅止于玫瑰花這種小東西。
第二天,艾倫收到了一個大紙盒,打開來一看…
若不是那朵山茶花,她真不敢相信,香奈兒居然有這麼俗的款式…難為他找得到。
「喜歡那套香奈兒嗎?」亦凱的聲音刻意低沉,听起來實在很滑稽。
「太…呃…我穿實在太老了…啊,不是,我不適合這麼成熟的打扮…
而且太貴了,我真的不能收…」
香奈兒不好?年輕女孩子,怎麼會喜歡這種衣服?現在的女孩子都怕老。
艾倫又收到紙盒時,沒勇氣打開。打開以後,她實在後悔自己的好奇心。
天啊∼她以為那套香奈兒已經夠俗了,沒想到還有更俗的凡賽斯…披披掛掛,叮叮當當,到處都是閃亮瓖鑽,硯耕看她開紙盒,揉揉眼楮,「天啊,我真的瞬間全盲。太閃了…」
「潘先生,」艾倫真的想哭了,「我不能收那麼貴的衣服…我對物質的真的不高,請你不要再送這些衣服了…」她連把這些可怕的衣服拿去二手市場賣都覺得有點丟臉。
他苦思了很久,呀,文藝美少女怎麼會把世間的繁華看在眼底?他馬上送了一本精裝的原文小王子。
艾倫接到書一臉的尷尬,「呃…我已經有小王子了…」
他又送了一箱的新潮文庫。
「這些我都看過了…」
丙然她是我理想的夢中佳人!這麼多書都看過了!
「告訴我,你還有什麼書沒有的?」
艾倫又不能叫他走開,但是他的S320擋住了機車道,後面加油的人已經氣得冒煙了,「大英百科全書吧!」
第二天的快遞,送來了一大堆百科全書,真的可以躺在上面代替沙發。
硯耕沉不住氣了,「那個台客到底要干嘛?艾倫,你怎麼不拒絕他!」
「我要拒絕什麼?!他根本沒跟我告白呀!」艾倫好不容易把百科全書搬到不至于絆倒的地方,氣喘如牛,「你怎麼拒絕還沒告白的人?
對不起,你的拒絕我給不起!」
「他居然寫情書給你!」硯耕拎著噴香的打凸雪白信紙嚷著。
「他寫法文!我看不懂!你看得懂?」
硯耕不禁氣餒,他的確看不懂。「哼,看起來,他很喜歡你。讓他捧你當另一個幾米好了。反正他的出版社夠大,花得起錢…哎喔∼你干嘛打我?!」他-著臉,不敢置信的看著艾倫。
艾倫氣得發抖,「你、這、王、八、蛋∼你當我是那種賣臉蛋求出書的人嗎?我如果是這樣的話,干嘛不干脆躺著賺算了?!哇∼」被打的人沒哭,她倒是哭得很大聲,要跑回房間,還連跌兩跤。
硯耕嘆口氣,把她提起來,「不要踫我啦∼不要踫我啦∼你混蛋啦∼」一面哇哇的哭著。
「對不起嘛,對不起嘛…」嗚…為什麼我被打還得說對不起?「我…
我只是有點吃醋…噗…」雖然盡力忍耐,他還是忍不住笑出聲音。
艾倫的鼻子直接親吻地面,紅了起來。
「我的鼻子好痛,你居然還笑我!」艾倫-著鼻子,一面捶他。
「對不起對不起…噗…」
「你還笑!你把我看成是那種女人!你這王八蛋!」
「是,我是王八蛋…噗…」
「你…」艾倫氣得說不出話,拳頭在空中轉了幾圈,正想給他好看,一時重心不穩,跌到他身上。
這個氣氛,這個角度…硯耕又驚又喜,難道…難道我的「好機會」來了?他的臉慢慢接近艾倫,快到她的嘴唇時…
不對,照慣例,電話應該會來攪局才對。他停了一停,緊張的等電話鈴響。
一片寂靜。
終于…終于…艾倫溫順的閉著眼楮,啊啊∼我的春天∼
吻不到零點零一秒…門鈴響了!艾倫不好意思的把他一推,「電鈴響了。」
為什麼每次都這樣?!巴艾倫住在一起快一年了,誰相信除了純潔到不行的親吻以外,什麼都沒做過?我連她的脖子都沒踫到過!
他媽的電鈴!不管是誰,他都想痛打那家伙一頓!
怒氣沖沖的打開門,古龍水混著香水百合,害他打了好幾個噴嚏。淚眼模糊中,他和潘亦凱沉默的相對著。
「對不起,」他低頭看了看地址,「請問,艾小姐在嗎?」
艾倫擠到門口,馬上後悔了。「潘…潘先生?哈哈…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這是?」他指了指硯耕,「這是艾大哥嗎?」
「我姓範。」硯耕抱著胳臂。
亦凱掙扎了一下,「兄妹不同姓,少見哪。」
「他是我二房東。」艾倫笑笑。
「呃…還有其它室友吧?」亦凱的笑容僵硬了。
「沒有。」硯耕也會意了,笑得很邪惡。
亦凱這下子連腳步都僵硬了,帶著香水百合,踏著機器人的步伐,緩緩的走下樓梯。
兩個人目送他離去,忍不住一起「噗」的笑出來。
十五
「皙慧!你為什麼沒告訴我,艾倫有同居人了!」接到表哥氣急敗壞的電話,晰慧腦門轟然一聲,完了。
「我真沒想到…真沒想到這麼清純可人的女孩子居然…居然…」亦凱幾乎要泣不成聲。
「居然怎樣?」晰慧搶白他,「怎麼?住在一起就表示他們會發生關系?你也太不信任自己的眼光了吧?」
被她強詞奪理的一堵,亦凱當場語塞。「但是…」
「但是什麼?表哥,你好可怕,我還以為二十一世紀了,已經沒有所謂的處女情結…沒想到身為文化先驅的你,還是深深陷在這種陳舊腐敗的沙豬觀念里…我真是看錯你了!我不該把我最重要的朋友介紹給你!」呸,什麼最重要的朋友。
亦凱默然了一會兒,「你說得…很有道理…」
「什麼有道理?我說得正是真理!你看到人家住在一起,就只想到滿腦子的。我們這些常去的同學就知道,他們也只是室友呀!房子不好找,一個女孩子家在外面,要被多少垂涎…當然要找個男人來保護她…」對不起,硯耕學長,為了你的幸福,我一定得先摧毀你的名譽,「更何況…跟她住在一起的男人,對女人來說,再安全也不過了。」
「你的意思是說…那個男的是Gay!」亦凱大驚失色,「天啊,難怪他看我的眼光怪怪的…不過,表妹,我真的不歧視同志,相信我!他這樣盡心保護一個弱女子,我實在…實在…我實在非常感動。」
硯耕學長,你一定要原諒我,我是這麼愛你…「我沒說喔,你也別去戳破人家。人家生活在這個不友善的世界,已經夠苦了。你這樣的文化先驅,真的不可以…」
「我明白!我完全明白!」亦凱真是慷慨激昂,「我會愛屋及烏,關懷艾倫之余,當然也會同樣的關懷這個可憐的朋友。放心,我會把他當成一個好朋友看待的!」
幣了電話以後,晰慧雙手合十的祈禱。上帝呀,請原諒我。為了讓硯耕學長月兌離苦海,我只好請表哥接收了那只狐狸精。這樣對我們大家,才是圓滿的結局。請原諒我的謊言,阿門。
***
艾倫面對亦凱的追求,實在哭笑不得。
本來以為嚇走他以後,就能夠清靜了。哪知道他去而復返,大大方方的來家里坐著。踫了多少硯耕的軟硬釘子都不生氣,居然還送禮物給硯耕。
「你辛苦了。這樣的照顧艾倫。」他誠摯的說,「我知道你的生活很辛苦,非常非常辛苦…現在,讓我來分擔你照顧艾倫的責任吧!」
等他走了,硯耕幾乎氣癱,「他的大腦到底有沒有毛病?」
「我不知道,又不是我男人。」艾倫搖頭,「你怎麼不叫他滾?」
「伸手不打笑臉人,你沒听過?」硯耕翻翻白眼,「你怎麼不叫他滾?」
「我就可以打笑臉人?-!」艾倫踢了他一腳。
如果他又吵又鬧,說不定還好辦一點…看他這樣盯梢,實在快抓狂了。現在看到雪白的S320,她全身的肌肉都會緊繃,迅速尋找掩蔽。
這天又看到那台雪白的S320經過,她脖子一縮,帶著滿籃的菜,不知道該躲到哪兒去。
「你在干嘛?」熟悉的聲音引她抬頭,「呀!良良∼太好了,借我躲一下∼」她縮在良良的背後,等那部雪白S320經過。
「干嘛呀,躲貓貓?」良良的笑容還是陽光一般和煦,親昵的揉亂她的頭發。
躲是躲,不過是躲台客牌橡皮糖。
「好久不見啦∼剛好到這附近辦事,買了這麼多菜?」良良順手提起那籃菜,「怎麼,硯耕不在實驗室呀,他沒來幫忙?」
「硯耕為了資格考累壞了嘛,」她開心的挽住良良,「來吃飯啦,今天我會煮午餐唷。」
艾倫煮的午餐…良良突然精神大振。她對自己的胃很有信心,不過,看硯耕狂拉肚子應該很有意思。
「那我就打擾啦!」哇∼良良的笑容,真的好迷人唷∼
她能夠了解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女孩子迷良良。男人總是有點髒髒的感覺(當然不包含硯耕啦),清新干淨又帥氣的良良,除了性別以外,幾乎就是女孩子夢中情人的樣子。
只是白馬王子不會有這麼結實窈窕的身材…所以許多男孩子也為良良瘋狂。
「…如果不是先認識硯耕,我也會迷良良呢…」一面開門,一面笑著跟良良說。
「迷誰?死查某鬼仔,你在外面搞什麼?」冷冷的聲音傳來,艾倫覺得渾身發冷。
老…老爸?!
她瞪著爸爸,更糟糕的是,硯耕臉色灰敗的站在客廳,亦耕捧著花,也坐在客廳里。
老爸氣得直跳,「大半年不回來,打電話也只會哼哼哈哈,林輩就覺得不對,居然跟男人同居在一起,還跟兩個男人同居!」
「伯父,你誤會了。」亦凱義正嚴詞的說,「我沒跟艾倫同居,雖然我跟她求婚好幾次,不過艾倫一直沒點頭答應…我實在不忍心讓她住在這麼破爛的地方…」
「什麼破爛地方?」硯耕頂回去,「…求婚?艾倫!你居然沒告訴我,這個痞子居然跟你求婚?!」他氣瘋了。
「痞子?」亦凱很憤慨,「我這麼有品味,你該說我是雅痞,什麼痞子?!算了,看在你照顧艾倫的份上,我不跟你計較,伯父,初次見面,請把你的女兒嫁給我…」
艾倫爸爸沒有開口,硯耕就吼他,「我不準!」
「少年-,那是我的台詞!」艾倫爸爸瞪硯耕一眼。
「就是說嘛!爸爸都沒說話了,你吵什麼?」亦凱也瞪他一眼。
艾倫爸爸還沒來得及開口,硯耕更大聲,「誰準你喊他爸爸?!」
「少年-!那也是我的台詞!」艾倫爸爸清清嗓子,「你家死人咻?
穿得披麻帶孝的。要娶我女兒,連我都不問問,你眼中有沒有我這個老大人?」
披麻帶孝?鄉下人就是鄉下人!我這身亞曼尼居然被這麼批評,要不是看在艾倫的份上…啊啊∼艾倫,我為你受了多少委屈呀∼
「死查某鬼仔!到底哪個跟你同居?」老爸強自按耐住氣,「你老實講,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了,生米就趕緊煮成熟飯,你要大著肚子過門咻?!」
「爸…」艾倫想解釋,硯耕已經一臉凝重的說,「是我,爸爸。」
「誰準你喊他爸爸?!」這次換亦凱嚷起來,「你這個Gay!」
「-?什麼-?」老爸一臉迷惑,轉眼看到良良,「那又來一個?」
「呃…我是艾倫的女朋友,不是,我是說,我是女的…」良良笑嘻嘻的指著自己。
「-?啊!我知道了!就是查甫愛查甫,查某愛查某啦∼夭壽喔∼死查某鬼仔,跟男人同居就算了,連查某朋友都有了∼謝世謝正喔∼」
「不是啦!爸∼」艾倫大叫,場面混亂得無法控制,她沖進硯耕的房間,拿起他以前帶活動用的擴音器,跳到桌子上,「媽的,你們听我講啊∼」
「披麻帶孝的是追我的人,那個女的是我的普通朋友,穿著短褲那個…那個是我男朋友啦!吧!吵三小!」
一片寂靜。
怒氣沖沖爬上樓的房東被嚇得發抖,「呃…啊…哈哈…我明白了…不用…不用麥克風我也听懂了…哈哈…慢聊呀…」
艾倫在桌子上垂下肩膀。唉…我美少女的形象呀∼嗚嗚…
十六
大家坐下來吃艾倫爸爸煮的菜。大家都默不作聲,只有良良和艾倫爸爸有說有笑。
艾倫覺得氣悶,本來她要親自下廚的,但是老爸實在不給面子,臉色發青的阻止她,還說得很好听。
「不,老爸來就好了。這麼久沒見,你也好久沒吃老爸的菜了。」
「爸…」艾倫想抗議,老爸又說,「上次你煮了一次蚵仔煎,你老媽到現在看到蚵仔臉還會發青。你也幫幫忙,不要讓這麼多人一起搶廁所。」
「那是蚵仔不新鮮!」艾倫抗議。
艾倫爸爸張了張嘴,無力的搖搖頭,「總之,你拿碗到客廳去…小心!碗是要錢的!不∼你不用洗菜∼這種小事老爸來就好了∼那是沙拉月兌呀∼不要拿沙拉月兌來爆香∼」大腳一踢,「你趕緊給我滾出廚房∼我這條老命還想多活幾年∼」
「我的父母不了解我。」她咕噥著,不小心又打破了玻璃杯。
大家很有默契的,良良低頭撿碎片,亦凱拿起畚箕,硯耕熟練的拿出OK繃,幾分鐘就終結了她造成的混亂。
「你們都當我是小阿子!」她漲紅了臉,其它的人默默的看著她,很一致的搖頭。
「喂∼」沒人理她。良良打開電視,剛好正在演QOO的廣告。很一致的看看她,又看看QOO,良良伸手拍拍硯耕的肩膀,硯耕遞煙給亦凱,一起嘆了口氣。
「吃飯啦∼」艾倫爸爸拿著鍋鏟,「哪個過來幫我端菜…除了艾倫以外,誰都行。」
「伯父,我來吧,」良良嘆口氣,「喂,硯耕,幫我拿碗。」
亦凱握著艾倫的手,「不管你在生活上多麼低能…不要忘記,我的確是愛你的。」
「你才低能呢!」艾倫勃然大怒,「我也要幫忙!」一轉身,又在平坦的客廳跌倒,硯耕兩手端滿了菜,認命的跨過她,「麻煩你,潘先生,把她扶起來。」
于是,QOO美少女紅著鼻子,怒氣沖沖的坐在桌上大口大口的吃飯消氣。
「我說,少年-,你真的喜歡我的女兒咻?」艾倫爸爸眼神鋒利的望著硯耕。
「是的。」他很嚴肅的把筷子放下。
「呷飯啦,筷子放下干嘛?啊你真的喜歡我們阿倫,還是得來家里跟她媽媽說啊!怎麼好這樣同居?」
硯耕漲紅了臉,「我們只是室友。」他咬牙掙扎了半天,「我…我還是處男。」
良良噗的一聲,飯粒都噴到亦凱的身上。
「我…我雖然不是處男…」亦凱沒注意到,深悔交過幾個不理想的女朋友,「但是我的心,還是純淨的一如處子一樣!」
這次換艾倫爸爸噴飯,「啊實在有夠不人道的啦∼二三十歲的男子漢了,還要他們當處男啦,良良啊,實在很好笑的啦∼」
兩個人縱聲大笑,艾倫三個人一起面河邡赤,低頭死命扒飯。
「如果沒跟艾倫同居,你怎麼想的啊?少年-?男女朋友就是大家玩玩而已?這樣的話,你還是繼續當你的處男,千萬別害我女兒大肚子。」艾倫爸爸擦擦眼淚。
「不。我和艾倫交往,是以結婚為前提的!」被笑雖然覺得很恥辱…
啊啊∼二十八歲的處男哪∼但是為了艾倫…這些都可以忍耐…他殺人的眼光瞄向張大了嘴笑岔氣的良良,「如果不會太冒昧的話,請讓我登門拜訪伯父伯母。」
艾倫爸爸贊賞的點點頭,「少年-,這樣很好,這樣才是有肩膀的男人。」他轉頭跟亦凱說,「你勒?潘-?我女兒已經有男朋友了,你還想追她咻?」
「當然。」他面不改色的夾起魷魚,「伯父,我不能把艾倫交給這個Gay…」
「你才是Gay!」硯耕氣得想打爆他的頭。
亦凱不為所動,「我知道艾倫惹人憐愛,但是,性取向是天生的,總有一天,你會發現你還是受同性吸引…我決不是歧視同性戀!但是,我不能讓你因為一時昏頭,葬送了艾倫一生的幸福∼」
「良良啊,你和少年-不是同學?」剛剛他已經跟良良聊了不少天了,「他到底是不是「-」?」
「我不知道,沒听說。」她笑咪咪的,「說不定他是菜頭-,我一直沒發現。」
「良良!」硯耕從牙縫里擠出她的名字。
「我欣賞你!這女孩子古錐!」艾倫爸爸笑得很開懷,「不管怎樣啦,潘-,你哪喜歡我家阿倫,你就要認真的,君子的追。女孩子還沒嫁人,被追都是應該的。你也加油啦,有空來我家坐坐,你也該有公平競爭的機會嘛。」
「謝謝伯父。」他得意的看著咬牙切齒的硯耕。
這頓飯算是賓主盡倍(?),艾倫爸爸要走前,回頭欣慰的拍拍女兒的肩膀,「阿倫啊,本來你不肯回家,我還替你很擔心。一輩子畫圖又畫不出老公,沒想到認識這麼多有頭有臉有博士有碩士的朋友。你要乖呀,沒有半件家事做得好沒想到還有人要,自己不要太驕縱…」
「爸爸!我當然會做家事!」艾倫抗議。
「放心吧,伯父,」硯耕凝重的搭在艾倫的肩膀上,「我會努力賺到一個菲佣才結婚的。」
「我家有兩個,還有一個國寶級的廚子。」亦凱插嘴,兩個男人眼神激斗出火花。
艾倫爸爸很欣慰的拍拍兩個男人的肩膀,「謝謝,謝謝。」
「爸爸∼你在謝什麼啊∼我有那麼糟糕嗎?∼」艾倫對著老爸欣慰的背影大叫。
其它三個人靜默。
「-…硯耕,」良良悄悄的問,「你確定一個菲佣夠嗎?」
十七
「什麼?」晰慧對著電話大叫,「你居然…」
「對不起,晰慧表妹。」亦凱心平氣和的說,「我不是故意的。害他不自願的「出櫃」…」
天啊…晰慧覺得有點暈眩。「你是不是把我的名字說出來了?是不是?」她幾乎要抓狂了。
「怎麼可能?」亦凱皺眉毛,「我會這麼做嗎?」
憊好…那…表哥不想接收那個狐狸精了?這下糟了,要到哪兒去找個不怕死的呆子呢?
「我還是會繼續追艾倫的。」亦凱很堅毅的說,「我當然覺得Gay居然能夠超越性取向愛上一個女人是多麼偉大的愛情故事…這跟異性戀愛上同性是同樣偉大而感人哪∼只是,我怎麼能夠看著這樣的不幸發生?我這麼的喜歡艾倫,同樣的,我也欽佩硯耕…」他被自己偉大的情操感動得說不出話來,「…我一定要阻止他們的不幸!」
加油!表哥!我的幸福也靠你的爭取呀∼晰慧也感動得哽咽,「…表哥,我也會為你加油的。」
***
「不要再吃了。」洗完碗,硯耕忍不住勸艾倫,「零食又沒得罪你,干嘛消滅它們?」
「你管我?!」她惡狠狠的塞了一嘴的小魚干,「你和爸爸都欺負我!」
「我欺負你?」他叫起屈來,「碗是我洗的!菜是我收的!你連地都掃不干淨…」
「我是掃不干淨!」她的眼淚奪眶而出,「反正只是權宜之計嘛!你又不是我男朋友…將來受苦也不是你在受!」說不定,為了硯耕好,她應該考慮嫁給亦凱,讓他吃吃苦頭。但是想到他那一身的「阿摩尼亞」…她決定誰也不嫁,反正她已經在核彈廢墟生活慣了。
硯耕的臉沉下來,「你說什麼?!我不是-男朋友?什麼叫做權宜之計?」他一把把她抓起來倒吊著,「再說一次!」
「哇∼我反對暴力∼」艾倫的眼淚揮發殆盡,「快放我下來∼」
「下來?」硯耕把她翻了三百六十度再回來,「說!我是不是-男朋友?」
「不是。」即使倒吊著,她還是很帥的一叉手臂,怎麼可以屈居于暴力之下?
「還不是?」他把艾倫轉了兩次的三百六十度,不理她的連聲慘叫,「誰準你隨便把我拿來權宜了?你拿我純潔的少男心當什麼?現在是不是?」
「是啦是啦∼」再轉下去,她就想吐了,「放我下來啦∼」
「是什麼?」硯耕還是好凶。
「男朋友!是我男朋友!」艾倫大叫。
他滿意的把艾倫放下來,艾倫已經頭昏眼花了,不抓住他,真的會倒栽蔥在地板上。
「你…」她氣得俏臉通紅。
「我怎樣?」硯耕很凶,「你以為感情這回事可以隨便講講?女生就可以不負責任?我可不管!你既然公開承認了,害我以後娶不到老婆,你打算怎麼賠償我?」
「哼,以身相許嘛。」艾倫叉著手臂,不屑的說,「這樣行了吧?反正男生都嘛一樣,滿腦子只有這種事情。真沒想到,有人為了-棄處男身分,連這種人情都要討…」
啪的一聲,她的腦門挨了一記爆栗,「你怎麼又打我?我反對暴力喔!我不要跟有暴力傾向的人當男女朋友∼」
「不然勒?」硯耕的指節咖啦啦響,「還是說,你比較喜歡摩天輪的三百六十度?你相不相信我也會「大怒神」?「自由落體」好象也不錯…」
「哈哈哈…好心的大爺…」艾倫換上一副諂媚的臉孔,「不要生氣嘛…我只是開玩笑的…」
「我是不是-男朋友?」
「是是是是…」她拼命點頭。
「我是最英俊,最帥,對你最好的男人吧?」
呃…她的胃突然有點不舒服…「是是是是…」是時務者為俊杰哪…
「星期日去探望伯母?」
「是…啊?」她的眼楮瞪圓了。
「嗯?」看他挽起袖子,艾倫沒命的點頭,「是是是是…」
天啊∼這個男人是誰?真的是討厭女人的二房東嘛?她突然有種誤上賊船的感覺。
苞媽媽敲定回家的時間,她總覺得大禍要臨頭了。
一踏入家門,她有種退出來的沖動,但是硯耕堵在門口,她只好勇敢向前。
客廳…坐滿了家人。除了過年聚不到一塊的兄弟姊妹,全到齊了。她腦門一昏,坐定以後,小妹小心的招她到書房。
「姐,就是這一個?我听爸說,他是博士溜?」她伸長脖子看了一下,「昨天來那個比較帥,這個看起來好凶。」
「還要念一年才是博士啦…昨天?!」艾倫楞住了。
「-不知道?昨天有個潘先生來了勒。一身的名牌,車子大得巷子都開不進來…送了一大堆禮物,媽高興得嘴巴都闔不起來。不過媽說啊,有沒有錢不要緊,你喜歡比較重要…」
艾倫的臉孔一白,「…為什麼…為什麼哥哥和弟弟都回來了?」
「他們想看看誰那麼不怕死,敢想娶你回家呀,」看她面色不佳,小妹趕緊加了一句,「不是我說的,那是老哥說的。」
這些人…他們以為參觀動物園嗎?
食不下咽的數著飯粒,媽媽熱情的招呼硯耕,高興的擦眼淚,「沒想到那個沒路用的阿倫,還能遇到這麼好的少年郎…」爸爸只顧著招呼硯耕喝酒。
至于她的兄弟,一律用無比同情的眼光看著硯耕。
「你辛苦了…唉…」哥哥語重心長的拍硯耕的肩膀,弟弟無限憐憫的搖搖頭,「真的,你辛苦了。幸好你願意接收她,請你不要退貨,我們家是不收的…哎唷∼」艾倫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腳。
「你們這些兄弟,也不會替自己姊妹說好話!就算是真的也別說出來呀!」媽媽教訓他們,艾倫卻覺得自己被重重的插了一箭,「萬一人家嚇跑了怎麼辦?以後還有誰敢要阿倫?昨天那個潘先生那麼好野,我想阿倫很快就會被掃出來了…還是這個少年郎好。」
「潘先生?」硯耕小聲的問,聲音充滿殺氣。
「對,昨天潘亦凱來過了。」艾倫覺得滿無力的。
咖啦一聲,硯耕咬斷了雞腿骨,她突然覺得有點寒意。
扮哥和弟弟對望一眼,哥哥堅毅的,「真的,艾倫是個好女孩。」
弟弟接著說,「真的,她真的是個好女孩…」
兩個人陷入沉思狀態,搜索枯腸尋找艾倫的優點。
真是令人尷尬的沉默。「她很會畫畫。」硯耕提醒他們。
「喔…對,她很會畫畫。」哥哥吁出一口氣,擦擦汗。
「還有,她長得還可以,」弟弟也終于找到可以推薦的理由,「只要不看她那「壯碩」的大腿…哎唷∼」這次艾倫踹得比上次用力。
這頓飯吃完,除了艾倫,大家都很開心。全家人都擠到門口送客,走很遠了,媽媽胖胖的身影還在招手。
「你的家人都很可愛。」硯耕無限眷戀。
艾倫悶哼一聲,「…我的家人都很普通。爸爸是退休船長,哥哥和弟弟都是警察,妹妹還在念書。」她望著硯耕,「他們都很普通。和你那顯赫的家是不一樣的。」
有多顯赫呢?其實她也不知道。只知道範氏企業很有名。
「又怎麼樣?我跟家里月兌離關系了。」硯耕淡淡的,「不要把那種冷冰冰的同姓人說成是「家」。你正在侮辱家這個字眼。」
晴朗冷冽的夜空,不多的星星非常明亮,艾倫的眼楮也閃閃。「你愛我什麼呢?為什麼非要當我男朋友不可?」
「你不喜歡我嗎?」他把艾倫的手拉過來,呵呵凍冷了的小手。
「我當然喜歡你!」月兌口而出,她的臉漲紅,「那不重要。」
「很重要。」他揉揉艾倫的頭發,「我就是愛上你。很簡單的。我喜歡你認真的表情。」
認真?她不可思議的看著硯耕,「我不會做家事。」
「要做家事,菲佣會做得比你好。我能因為她會做家事就娶她嗎?」
他的大手牽著艾倫,「我要找同方向的伙伴,不是菲佣-等我。等我畢業以後,要找份養活我們的工作不難。不求置產和富豪,我們應該請得起菲佣。你只要專心畫畫就行了。」
「因為我長得好看?」艾倫狐疑的看著他,「你看到我媽媽了嗎?我和媽媽年輕的樣子幾乎沒有兩樣…將來我會變成這樣胖胖的歐巴桑。
歲月不會饒過任何人…」
「對呀,是不會饒過任何人,包括我。」硯耕覺得今晚的艾倫真可愛,「我也會老。我們一起變老,一起變成胖胖的歐巴桑和歐吉桑。不是很好嗎?就算老了,我也會邊看書邊陪你畫畫…」他和艾倫的額頭相抵,「我喜歡你的畫,喜歡你認真工作的表情。我知道你一直都是很認真的。我只希望…」他虔誠的合十,「你保有這份認真和純真,就行了。」
艾倫不敢眨眼。她怕一眨眼,眼淚就掉下來了。
包狸︰有一天,我會長出白色的胡子,尾巴也會變得純白。那時候你的頭發大約也變成含霜的麥穗吧?那時候,我們可以坐在一起,一起看夕陽。
女圭女圭沒有說話,眼角沁著晶瑩的珍珠眼淚,牽著狐狸的手,一起看夕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