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唐恬醒來時,蕭夫人和立人都站在床邊落淚。
她沒有說話,眼神空洞的看著天花板。
一切都結束了,她的一切……都在此終結。沒有蕭瀟的日子,她有辦法重新站起來嗎?
當支撐著她的微弱希望也消失的時候……她還能站得起來嗎?
她只想跟著蕭瀟一起走,不管是天堂還是地獄都無所謂,一切都……無所謂了。
「蕭瀟呢?」她絕望的問,就算是已經死去,還是想見他最後一面。
「他剛動過手術,還不能見客……」蕭夫人輕輕按了按她的手。
「不要騙我……不要騙我!」她掙扎著起床,感到一陣暈眩。「他在哪里?我不怕的,我什麼都不怕!我要見他!我要見他!」
「他在加護病房,-要怎麼見他?」立人想哭又想笑,「-不相信?事實上,我也不敢相信我那笨老弟的運氣那麼好,就在最後關頭……找到了可以跟他骨髓配對的人!包巧的是,那個人也在美國!醫生說希望很大的,因為那個人簡直就像是他的雙生子,就算是親屬也沒這麼湊巧!若不是DNA不相符,還真以為是我們流落在外的兄弟姊妹呢。」
唐恬一時間沒辦法消化這個好消息,像是一個上了斷頭台的人,突然得到特赦。
上天……也會有偶發的慈悲嗎?
她蒙住臉,毫無顧忌的大聲哭了起來,像是要把這段日子的悲痛和憂傷一起哭出來。
這個病房里,充滿了女人的哭泣聲,卻是歡喜且帶著希望的哭泣。
有很長一段時間,為了避免感染,蕭瀟只能和唐恬隔著無菌室遙遙相望。
但是,這樣的隔閡對他們來說,根本不算是距離。跨越生死的鴻溝之後,任何距離都沒有意義。
等蕭瀟能夠轉到加護病房,再轉到普通病房時,時序又來到了春暖花開的季節。
窗外的隻果花開得這樣燦爛無邪,帶著淡淡的酸甜味兒。
離蕭瀟開始復健的日子還很遠,但是大劫之後,兩人能夠默默相偎相依,對他們來說就已經是上天的恩賜了。
醫生含笑的跨進病房,望著這對患難與共的情侶。
這一切,都只能歸功于愛的奇跡。
「唐小姐,我來看看-男朋友的情形。」醫生打趣地說著,「你們感情真好,一刻都舍不得分開。」
住在美國的這段時間,唐恬的英文已經進步到可以應付普通會話了,她紅了臉,匆匆的逃出病房。
「東方女子都這麼害羞嗎?」醫生笑問。
蕭瀟但笑不語,他仍然憔悴,但卻精神奕奕。
醫生幫他檢查完之後,若有所思的看著他。「你知道嗎?這是一個奇跡。事實上,骨髓捐贈者是必須保密的,我們不能透露對方的資料。」
「我知道。」他有點奇怪醫生怎麼會提起,「如果能夠知道對方是誰,我真的很想謝謝他。」
「是「她」,不是「他」。」醫生拿起資料夾,「我只能告訴你,她是個神奇的東方女子,在愛人垂危時,勇敢的捐出自己的骨髓給不知名的陌生人。真是巧,她也在我們這間醫院。」
「什麼?」他呆掉了。
「一切都是愛的奇跡。」醫生笑笑的離開。
隻果花芳香的氣息充滿了整間病房,蕭瀟愣愣望著窗外的藍天白雲。他能活下來……難道是因為那個無私的奇跡?
唐恬小小的頭探進來,扭捏的問︰「醫生……問診結束了嗎?」
望著她好一會兒,蕭瀟招招手,她快樂的跳到他身邊依偎著。
「恬,-告訴我,-在這家醫院捐贈了骨髓嗎?」輕輕拂著她柔軟的頭發,他狀似不經意的問。
一點都不想憶及那可怕的一天,唐恬紅了眼,「……我們別說那天的事了。」
「我想知道。」蕭瀟難得孩子氣的扳過她的臉。
「嗯。」她點點頭,「那時……你的狀況已經很下好了,但是有人需要我的骨髓……」幾乎落下淚來,「等我抽完骨髓回來時,卻沒看到你,還以為……」
「噓,別哭,都過去了……」撫慰的將她抱在懷里,他輕笑,「我本來以為,背負著別人給予的恩惠,是非常沉重的負擔,現在卻不這麼認為了。」
什麼?唐恬不解的抬起頭。
「因為……我能重生,全是因為-,-是我的救命恩人呢。我現在只覺得很幸福,一點也不覺得沉重。」
她瞪大了眼楮。
「我的身體里頭,有了-的存在。因為-捐贈的對象……就是我。」他抬手點點她的鼻頭,「怎麼辦?我們的關系已經親密到不能再親密了。我該怎麼辦?-又該怎麼辦呢?」
她一下子紅了臉了——的說不出話來,「我我我……我不知道我捐贈的對象是你……如果知道能捐給你,就算抽干骨髓也沒關系的!你你你……說我們這麼親密,哪、哪能怎麼辦……」
他眼底燃燒的熱情,讓她低下了頭,臉紅心跳不已。
「我不知道這病貶不會再復發。」他嘆了口氣,「這種事情是說不準的。」
「我想我的骨髓應該還好好的吧。」她嘟著嘴,「隨時都可以給你的。」
「給我什麼?整個人?」
她被他逗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掙扎半天才擠出話來,「如果……如果你要的話……」
「我的病可能會隨時復發喔。」
「沒關系。」唐恬充滿勇氣的望著他,「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好。」
「那麼,-願意嫁給我嗎?」他笑笑的握住那雙小小的手。
她嬌羞的點了點頭,把臉藏在他的懷里。
那張小臉上甜蜜的笑容,比隻果花還甜。
然後呢?
然後他們在醫院的教堂里舉行了一場簡單的婚禮,全醫院的人幾乎都參加了,給予他們真誠的祝福。
等蕭瀟的身體可以做長途飛行了,他們便回到台北東區的空中花園。
他們回來時,正是夏蔭深深的季節,在蕭夫人派來的園丁細心照料下,花園依舊茂盛豐美。
景色依舊,卻恍如隔世。
棒了兩年,他們的孩子出生了。重回飯店當點心部主廚的唐恬,猶豫著該不該辭職,她放心不下蕭瀟和孩子。
「這不也是我的孩子嗎?」蕭瀟抱著可愛的小女兒,滿心感激上天的寬恕與慈悲。「-的天分是該好好發揮的。」
于是,她縮短工作時間,只負責下午茶的點心。
凡是吃過她做的點心的人,都能夠真正嘗到幸福的味道,當然,她心愛的丈夫和小女兒也不例外--
在這個假日的下午,唐恬做了焦糖布丁。
已經學會自己拿湯匙的小女兒,開心的把布丁塞進嘴里,這讓她有著身為廚師和母親的雙重驕傲。
一旁的蕭瀟,只是斯文的吃完自己的份。
「好吃嗎?」明明知道他的答案,唐恬仍眨著眼楮問。
「就是砂糖的味道。」他抽了張面紙擦嘴。
「總有一天要讓你說好吃。」她不太服氣的皺皺鼻子。
扒,他喜歡看妻子這樣的表情。
他沒說出口的是--就算是砂糖的味道,也是屬于唐恬獨一無二的味道。
那是會讓他甜蜜到心底的味道。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