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行了三天的道德勸說,夢芯依舊無動于衷,光均終于火大了。從柔性勸導的「容易感冒」、「夜間安全」列舉到恐嚇性質的「強暴案件」,都不能動搖她絕不穿襯衫的決心,他失去了所有的耐性。
「難道-冬天也不穿?-根本就是喜歡男人垂涎的目光!這樣露胸、露大腿讓-覺得很虛榮嗎?女人這種要不得的虛榮真是無藥可救!」光均恨不得把她打暈過去,幫她穿上襯衫算了。
「我冬天當然穿啦。」夢芯拉長了臉,不過視線依舊緊盯前方,專注的開車。「但那是冬天的事情!我貪圖涼快點,關你什麼事?我又沒叫你看!」
「我沒看,不見得其它男人也不看!」
「看看會少塊肉嗎?反正我坦蕩蕩,又沒做啥見不得人的事情;心里有鬼的是你們這些精蟲沖腦的臭男人吧?」
「沒錯!男人就是精蟲沖腦!」光均的聲音大起來,「-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讓自己處在這種危險的境地?多穿一件衣服會熱到哪里去?-看看我,我可是穿著整套西裝在室溫二十八度的辦公室里辦公-!一天我就適應了,一切只是習慣的問題!-要知道,我穿的是西裝褲,可不像-還能露出大腿散熱-!」
夢芯翻了翻白眼,「你先穿絲襪待在二十八度的室溫下,再來告訴我絲襪的散熱度會比西裝褲好!」
「我穿……絲襪?!」光均簡直會被她氣死,「借口!一切都是借口!我真討厭-這種冥頑不靈的態度!」
「難得我們意見一致。」夢芯也火了,「我也討厭你!非常非常討厭你!」來啊,要吵就來吵,誰怕誰啊!
但是,身旁一片靜悄悄的,光均居然沒回嘴。
懊不會他蓄勢待發吧?
夢芯小心翼翼的瞥瞥他,發現他居然露出一絲受傷的表情,雖然一閃即逝,卻把她嚇到了。
不會吧?她說了什麼傷害這個銅牆鐵壁似的對手嗎?她沒有說男人的禁語啊,比方說「無能」、「下行」、「雄風不再」之類的……
她剛說了什麼?就只是尋常的爭吵而已啊。
「……-真的討厭我嗎?」光均望著車窗外,看不到他的表情。
夢芯奇怪的看他一眼,這句話這麼有殺傷力?她很認真的思索了一下,要說非常討厭……倒也不至于。有人在身邊吵吵鬧鬧,起碼累個半死的時候回家,不會開車開到睡著。
「我是對事不對人的。」夢芯決定安撫他一下。干嘛一副很嚴重的樣子,不就是拌嘴嗎?「我並沒有那麼討厭你,只是討厭你逼我穿襯衫。」
緊握著方向盤,她穩穩的在紅燈前停下來。「我很清楚你是為我擔心,但是……這種擔心是很膚淺、很沒有根據的。你根本不清楚強暴犯侵犯的對象為何,也不知道強暴案發生的時間、地點。最常發生強暴案的時間其實是清晨,最常被侵犯的對象是不懂得抵抗的女孩。」
她垂下眼瞼,「你根本不知道,其實強暴案件的受害者大半是少女和小阿子吧?像我這種強勢的成年女子反而安全。你用一種想當然耳的態度來輕視我穿衣服的自由,我自然會很生氣。下次你要記得,想說服任何人,得要仔細的推敲自己所秉持的理由,薄弱的理由是無法說服任何人的。」
扁均用一種嶄新的眼光看著夢芯。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多麼冷靜又理智!她掌控自己的人生像是掌控手里的方向盤,目光堅定的望著遠方,永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比較起來,自己的擔憂顯得這樣的可笑又自私。
為什麼非要她穿上襯衫不可?其實是……他不願意讓別人分享她的美麗吧?要是可以訂制得到盔甲,他希望夢芯穿的是盔甲,不是襯衫。
「……-似乎對強暴案件投注了很多關心?」他輕咳一聲,試著轉移話題。
「我的姊姊是受害者之一。」她短促的笑笑,「與其恐懼這種事情發生,不如面對它、理解它,了解自己該如何處理……你的公司到了。」
夢芯松了口氣,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對他說出這件事情。這是他們家族的傷痕,到現在還沒有痊愈。
扁均望著她,眼中有許多詢問。
不,別問。夢芯在心里-喊著,直到現在,她還無法討論這件事情。
「晚上十點我給-電話。」他什麼也沒問,只是笑得溫柔,「別又加班加到那麼晚,你們公司那票主管可不是領干薪的,偶爾也可以把事情分擔出去。」
夢芯淡淡一笑,把車開走了。
無意間提起這件事,觸及她心底深深的痛楚。
一整天,她都心神恍惚。
部屬耳語著︰「女王不是生病,就是戀愛了。」
這樣的恍惚一直持續到下班時間。她發現自己的精神不能集中,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的確……太久沒去看她了……
她撥了電話給光均,「馮總裁,今天我要提早下班,請你搭出租車回去,要不然搭捷運也很方便的。」
「-有約?」光均的心情突然惡劣起來。
「嗯,一個很重要的人,非去不可。」她掛了電話,又坐著發呆了一會兒,先下樓到附近的花店買了一大束白玫瑰,這才開車出去。
塞車塞了很久,等到了目的地,夏天的太陽只剩下金邊妝點著向晚的山巔。
她在一家私人療養院前停了車。位于深山的療養院,薄暮中,有著沙沙低吟的綠蔭,和美麗如夢幻的花園。
這個優雅的牢籠困住了許多無助的靈魂,但是真正困住他們的,是破碎的心靈。
親切的護士打開鐵門,帶她步進另一道鐵門。
經過信道,每個房間傳出喃喃或高亢的聲音,有的哭,有的笑。是的,這里是收容精神病奔的療養院。
當看到房門上的名牌--「周夢蝶」,夢芯還是紅了眼眶。
她唯一的姊姊,已經在這里住了三年。
「周小姐,花是不能夠放在病房的……」護士有點為難,「因為夢蝶會把花吃下去……」
她喜歡這家療養院,因為這家療養院的護士會叫病人的名字,而不是冷冰冰的連名帶姓。
「我只是拿來讓她開心一下。」夢芯柔聲說著,「她一直喜歡白玫瑰。」
打開房門,長發少女的膝上放著書,伏在茶幾上,像是睡著了。
夜風輕柔的翻著書頁,余暉將少女的發絲照得通亮。
「姊姊……」夢芯輕輕喊著,但是她一動也不動。
「夢蝶……」她喚著,把白玫瑰放在姊妹面前,「聞聞看,好香呢,是-最喜歡的白玫瑰。」
夢蝶緩緩的抬起頭,眼楮沒有焦距,她的表情就像是迷路的少女。夢蝶比夢芯大上五歲,一個三十幾歲的女人,卻有著少女的表情,是一種荒謬的哀傷。
她輕輕的啊一聲,接過了白玫瑰,滿足的把臉埋在花里。
十五年前的那場意外,摧毀了夢蝶的心靈,她永遠停留在意外發生的那一年,再也沒有「長大」過。
一個性格扭曲的強暴犯,摧毀了姊姊的清白。但是真正摧毀姊姊的,是她的家族,甚至連年幼的自己,都是共犯之一。
夢芯還記得發生事情的那一天。那天跟其它的日子一樣,念高中的姊姊,一大早吃過了早飯,還答應睡眼惺忪的她,回家就幫她做洋女圭女圭的衣服。
「媽媽,小芯,我上學去了。」姊姊嬌柔的說著,跟往常一樣走路去上學。
但是兩個小時後,媽媽卻帶著她趕去醫院。
看到姊姊,她害怕的躲在媽媽背後。姊姊像是個破布女圭女圭,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眼神呆滯的望著天花板,眼中不斷的涌出淚來。
那不像是美麗的姊姊。
十三歲……可以理解的事情不少。她隱約知道姊姊遇到了很不好的事情,而且是姊姊「不小心」、「不要臉」,才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因為爸爸用暴怒的聲音大聲罵著姊姊,不準任何人報警,也不準姊姊驗傷,就這樣強迫的把姊姊帶回家了。
她不知道怎麼面對姊姊,只好躲著她。
家族的人竊竊私語,而爸爸只要看到姊姊,就是一陣大罵。有次酒醉後,還把姊姊痛打了一頓,打到掃把的柄都斷了。
媽媽沒有阻止爸爸,只是喃喃說著「造孽」、「祖上沒積德」之類的話,站在旁邊看著姊姊被打。
她呢?她什麼也不敢做,只能把自己鎖在房間里。
姊姊一直都很沉默,什麼話也沒有說,上了幾天的學,先是哥哥受不了閑言閑語,回家罵了姊姊一頓,後來姊姊就干脆待在家里,哪里也不去。
現在回想起來,姊姊的心靈,就是這樣一點一滴的毀滅了。
姊姊就這樣一步一步的往懸崖前進,沒有任何人幫助她。她是真正的受害者,但是周圍的人卻幫助那個強暴犯一起壓迫她、傷害她。
最後,父親決定將姊姊嫁給一個大她二十五歲的男人,結束這些閑言閑語。當晚,姊姊就自殺了。
邦腕沒有讓姊姊的血流光,但是劃下那一刀,卻讓她的心靈徹底破碎了。
姊姊輾轉從這家醫院轉到另一家醫院,最後被關在市立療養院。她跟母親一起去看姊姊,望著美麗的長發被剪光、呆滯得像是木頭女圭女圭的姊姊,她哭了。
那一天,她真正的「長大」了--從一個懵懵懂懂的小阿,長大成為有思考能力的人。
她沒辦法原諒家人,更沒辦法原諒自己。她努力的念書,更努力的反抗父母的管教。姊姊的例子讓她驚覺,父母並不是孩子的避風港,完全不是。
除了血緣,他們是絕對的陌生人。出了任何事情,自己要一肩扛起,家族只會落井下石,絕對不可能給她任何幫助。
這冷酷的事實驚醒了她名為「安全」的美夢,她再也不依賴任何人。她從國中開始打工,一直到大學畢業,學費都是自己賺來的。在一次激烈的爭吵後,她毅然決然的搬出去,再也沒有回去那個家。
大學剛畢業的她,只願意在神志不清的姊姊面前落淚。剛被父母趕出來,提著小小的行李袋,存折里只有微薄的存款,她去市立療養院探望姊姊,眼淚不斷的落下來。
已經認不得人的姊姊,卻溫柔的模著她的頭發,一遍又一遍,笨拙的想幫她擦眼淚。
她還是有親人的,還是必須為這個唯一的親人奮斗。
重燃斗志,她決心要把姊姊接出來,安置在比較好的環境。這就是她奮斗的重大目標,而她做到了。
彬許這家私人療養院很貴,但是如今她付得起了。為了這個唯一的親人,她願意付出一切。
「漂亮。好香。送。」這聲音拉回夢芯的思緒,夢蝶無邪的笑著,把花遞給她。
「謝謝。」她微笑著,帶著隱隱哀傷,阻止想將一朵花兒送進嘴里的姊姊,「不,夢蝶,這不可以吃……-餓了嗎?要吃飯嗎?我陪-吃飯好嗎?」
貶說話了。姊姊進步很快呢,剛轉院到這里時,她連表情都沒有……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苞姊姊一起吃過飯後,夢芯又替她梳了頭發,這麼長的頭發……卻摻了幾許銀絲。聰明的姊姊、漂亮的姊姊……現在自己的模樣,該是姊姊的模樣呵。
但是,夢芯長大、成熟了,夢蝶卻留在那一年,再也不會「長大」。
這時,剛好來巡房的主治大夫推門進來,嘴角含笑,「嗨,夢蝶,今天覺得怎麼樣?」跟夢蝶聊了一會兒,他望望夢芯,「-們姊妹長得很像。」
「我姊姊比較漂亮。」
「可不是?夢蝶是個小美女呢。」主治大夫溫柔的模模夢蝶的頭。
夢蝶居然紅了臉,只是縮了一下,卻沒有抗拒。
扒,害怕男人的姊姊,也進步到願意讓主治大夫踫觸了。「我姊姊……夢蝶,有很大的進步吧?她可以痊愈吧?她可以過正常人的生活嗎?」這是她最深切的期盼哪。
主治大夫思索了一下,「周小姐,-所謂的「正常人」是怎樣的定義呢?在我看來,夢蝶很正常,她只是精神上「感冒」了,正在痊愈當中。如果要讓她進入社會生活,可能有點困難,但是或許再過幾年就可以了。只是,我擔心的不是她,而是她生活周遭那些自認為「正常人」的人。」
這位主治大夫已經照顧姊姊三年,但是說話還是像打禪機的神父。夢芯皺了皺眉,「這麼問好了,我姊姊能夠清醒過來嗎?」
「她比任何人都清醒。」主治大夫笑答。
夢芯放棄了,她無力的模模額頭,「那就麻煩你照顧她了,楊大夫。我最近工作忙,比較抽不出時間來探望她。」
「-已經盡力了。」楊大夫體諒的笑笑,「每個禮拜都來看她,這種毅力是別人沒有的。不要太累,-看起來很疲倦,回去休息吧,已經過了會客時間了。」
戀戀的望著姊姊,姊姊執意要把花送給她,完全沒有意識到這花本來就是她送的。夢芯嘆了口氣,跟著楊大夫出了病房,隨手將花交給楊大夫。
楊大夫有些傷腦筋的看著白玫瑰,突然想到白玫瑰的花語是--純潔的愛。
他的心里有些震動,連忙收斂心神。
在想什麼?真是的……在病房里的是他的病人,他對她,就只是醫生對病人的關心,會注意她的一顰一笑,也只是醫療過程而已……
夢芯同情的看著像是在玩一二三木頭人的楊大夫,他手還握在門把上,另一手拿著白玫瑰,就維持著這個動作發呆。
丙然,精神病療養院的醫生不好當,當久了也會有點異常……
揚聲跟主治大夫道別了第三次,他始終沒反應,夢芯放棄的擺擺手,跟著竊笑的護士離開了療養院。
看看表,十一點多了,不知道馮光均回家了沒有?
奇怪,為什麼要關心那家伙有沒有回家?夢芯無意義的揮動手臂。管他去死!她又不是馮光均的私人司機,管他怎麼回家、有沒有回家?!
這大概是一種要命的慣性吧?也就是所謂的「制約」。說到這個,她又滿腔怒火,馮光均的汽車零件是跟火星訂貨的嗎?送了快一個月,居然還沒抵達地球?
他的車子到底何年何月才會修好啊?!
悶悶的發動車子,她的手機響了。瞄了一眼,有點無力的趴在方向盤上。
說曹操曹操就到,是他老大打來的。不要接,搞不好這死人還賴在公司等她去接……
哦,她真恨自己為什麼要接手機。「喂?」
「嗨!夢芯∼∼今天約會愉快嗎∼∼」他過度歡快的聲音,讓夢芯沉下臉。這種聲音……只有腦神經泡在酒精里才有辦法發出來。
「看來你也有個愉快的夜晚。」她干笑著,「記得叫出租車回家。」
「夢芯!我有話要告訴-!」光均凶了起來,「-不要說話!听……听……听我說……」聲音漸漸含糊,越來越低,越來越低。
「請問大總裁有什麼指教?」夢芯實在很想摔手機。
沒有響應。她忍耐的等了一會兒,猜測他大概醉倒在花生米或是爆米花堆里。她有些幸災樂禍的想著,若是堂堂馮總裁因為酒醉淹死在一盤湯里,大概是滿有趣的商業新聞。
「大總裁,如果沒有其它指教,我可以掛電話了嗎?」她準備切斷通話。
「不要掛!不要掛……不要去約會,夢芯……」他含含糊糊的嚷著,背景很嘈雜,但是另一個高亢的女聲更吵--
「來嘛,帥哥,不要講手機了,我們去玩好玩的事情∼∼」
原來有艷遇啊。夢芯正準備按下切話鍵,卻听到那個女聲似乎也在講手機,環境太嘈雜,那個女人被迫提高聲音--
「喂?我不是叫-趕緊來嗎?好姊妹才報-好康-!跋緊來啦!我找到一個很帥的凱子……但是他太重了,我一個人拖不動……-說什麼?喂喂?該死,怎麼這麼吵……」
所以說,男人就是蠢!天上不會掉禮物下來,只會掉鳥大便;飛來的通常不是艷遇,而是橫禍比較多。
在PUB喝醉,然後被居心不良的飛女「干洗」,運氣更差一點,可能又遇上仙人跳。難道這些男人都不看社會新聞的嗎?
別理他了。理智的聲音提醒著夢芯。拜托,他都成年了,管理這麼大的公司,居然還會蠢到被「干洗」,要怪就要怪自己干嘛讓大腦泡酒精!
但是……她喝醉的時候,是這個蠢男人送她回家的。
可惡,再也沒有比現在更痛恨自己有恩必報的正直個性了。
她深深的吸一口氣,用盡所有的肺活量對著手機大吼︰「馮光均!」
這極具穿透力的聲音驚醒了醉倒的光均,讓他從椅子上彈起來,抓著手機,「喂喂喂,夢芯,-還好吧?發生什麼事情了?」
她揉揉額角,「馮總裁,你在什麼地方?我去接你好了。」
「我不要-接!」光均突然牛起來,「-去約會好了!我不要-接!-都不叫我的名字!我不姓馮名總裁!我才不告訴-我在哪里!我就是不要告訴-!-去約會,不要管我!」
用力咽下口水,夢芯才能克制把手機扔到車窗外的沖動,「光均。」她過度和善的聲音雖然性感,卻隱含著濃濃的殺氣,問題是,醉過頭的光均根本听不出來。「我跟你打個賭好不好?」
「什麼……什麼賭?」他打了個酒嗝。
「我賭你沒辦法走到吧台,跟酒保要名片,念出上面的正確地址。」請將不如激將。
丙然,他中計了。「誰說我不能?」他一面往吧台走去,雖然有些踉蹌,但是酒醉似乎會讓人變得狡詐,他臉上笑容咧得大大的,「如果我能拿到名片念出地址,我要……我要……」
「要什麼?」忍耐,周夢芯,忍耐,醉鬼都是沒有理智的,不要跟他們計較,等他上車再毆打他一頓就好了。
「我要-給我一個吻!」他得意的大聲宣布,旁邊的醉鬼們則大聲喝采。
夢芯的臉都青了,或許把手機扔到車窗外才是明智的決定。「……如果你念得出來的話。」
除了毆打一頓,應該把他灌水泥裝桶丟進太平洋!
扁均搖搖蔽晃的走到吧台,他過大的聲音讓整個PUB都熱烈起來,幾乎人人都在幫他打氣。
至于盯上他的那個女人,還在門外跟朋友吱吱喳喳講手機,渾然不覺里頭在吵些什麼。
扁均趴在吧台上,-細眼楮看著名片,「民生東路……有民生東路這條路嗎……」
旁邊醉得沒那麼厲害的客人好心的提醒他,「是民生東路。」
「哦,民生東路……三段……」他努力的辨讀。
「是一段啦!你醉了……」吧台邊的客人轟笑起來。
听他顛三倒四的把地址念完,夢芯覺得自己已經把一生的忍耐力存量都用光了。「……很好。請把手機給酒保,我要確定地址沒錯。」
「一個吻喔!兩個也可以……哈哈哈∼∼」他笑著把手機拿給酒保。
「很抱歉給你們帶來困擾。」夢芯捺著性子對酒保說,「請留住他,我馬上去接他。我姓周,周夢芯。你們的地址應該是……」她把地址念了一遍。
「正確。」說完,酒保很酷的結束了通話。
抬頭望著天空,月亮從雲端露出臉兒,正是宜人的美麗夏夜。夜空這麼澄淨,市郊的山區是這樣的靜謐,抬頭就是令人目眩的繁星……
為什麼世界上的蠢男人也跟星星一樣多?這是為什麼啊∼∼
「為什麼我要去接當中最蠢的一個?!為什麼?!」夢芯吼著揮拳,但還是踩下油門,滿心不甘願的往市區開去。
等開到了那家PUB外,夢芯深深的嘆了口氣。真是個無趣的男人,要喝酒墮落也走遠一點嘛……
這家PUB離他的公司不到五百公尺,他難道不知道其它更遠一點的墮落地點嗎?
雖然說她自己連公司附近的PUB都不知道……她小小的哀悼了一下自己從未輕狂過的年少時代。
推開PUB大門,煙霧彌漫,等她適應了黯淡的燈光以後,看到吧台那邊有人在吵架。
兩個濃妝艷抹、身上的衣料少到不能再少的女孩,拖著醉倒的光均,涂滿口紅的嘴唇扭曲,其中一個正大聲叫囂著,「我是他未婚妻!為什麼不能帶他走?」
「-不姓周。」酒保很酷的阻止她,「他是有人「寄放」在這兒的。」
「我也是花錢來喝酒的!你這是什麼態度∼∼」
「抱歉,」夢芯走上前,她仍然穿著規矩的套裝,但是,那鐸鐸的高跟鞋聲居然讓整個吵鬧的PUB安靜下來,即使燈光這樣的黯淡,她那雍容、睥睨一切的氣質,依舊是那樣的耀眼。「我姓周,周夢芯。」
為什麼……她明明包得緊緊的,就只有雪白的頸項和一小塊胸前肌膚晶瑩的在昏暗中閃亮,卻比那兩個衣不蔽體的女孩還性感百倍?
這……這才是真正的性感啊!
她不卑不亢的走到吧台,朝酒保點點頭,「謝謝。馮總裁……馮總裁,馮光均!」她用幾乎是打耳光的力道「拍」光均的臉頰,「我來接你了!」
醉到幾乎沒辦法站直的光均勉強睜開眼楮,「……夢芯,-真的來了……」
他露出一個純真的笑容,即使喝得這樣醉,他原本梳得整整齊齊的頭發全披散下來,卻另有一種頹廢的邪氣,讓人臉紅心跳。「我就知道……-……-心里……」
搖搖蔽晃的站直,他搭著夢芯的肩膀。她皺了皺眉,忍耐著那燻人的酒氣。
「我們走吧。」她只想趕緊結束這出鬧劇。
「-忘了這個……」光均握緊她的肩膀。
「忘了什麼……」她話還沒問完,光均已經吻了她的唇。
餅度驚訝讓她忘記把嘴闔起來,任由他予取予求,她張大眼楮,整個人都僵硬了。
不不不會吧?馮光均很認真的在吻她?!喂∼∼
等她意識過來,準備給他一拳時,他臉一偏,抱著她癱軟下來,居然睡著了。
夢芯踉蹌了一下,靠著吧台才沒跌倒。表面上看起來,她很鎮定,鎮定到一旁的醉鬼都不敢起哄,雖然每個人都蠢蠢欲動,卻只敢把歡呼忍在喉嚨里。
「麻煩你……」她低沉的聲音真是好听,連酒保都听呆了。「請找個人幫我扶他上車好嗎?」
酒保點點頭,從吧台後走出來親自幫忙。
那兩個女孩攔在夢芯面前,「-以為這樣就可以帶他走?!」虛張聲勢的嚷著。
「嗯?」夢芯投去冷冰冰的一個眼神,讓她們的氣勢像是烈陽下的冰淇淋一樣融化,逃也似的慌忙讓路。
在眾人的目送下,夢芯扶著醉倒的光均,平安的上了車。
替他把安全系上,她謝過酒保,忍不住問︰「他到底喝了多少?」
「三瓶。」酒保還是很酷。
「三瓶可樂娜?」她抱著微弱的希望問。
「三瓶威士忌。」酒保依舊酷得不得了。
夢芯抬頭望了望星空,回家的路這麼長,馮光均恐怕會吐在她車上……也就是說,她有機會把車開去大洗,或者干脆換一部車。「……謝謝你。」
發動了車子,她努力控制的臉紅終于冒了出來。可惡……可惡的馮光均!別以為酒醉就可以為所欲為,等等她就把車開到野柳,直接將他丟去海里喂鯊魚!
啊啊啊∼∼她怎麼會被吻啊?!
扁均低吟一聲,緩緩的倒在她肩上,她使盡力氣抬起手肘,惡狠狠的賞了他一拐子,他悶哼一聲,又倒向車窗那邊。
決定了!立刻把他載去喂鯊魚!野柳比較近,還是淡水比較近?她得想一下路程……
稗恨的瞪他一眼,發現他唇上留著自己的口紅。
靜了一下,她低聲咒罵著,扶著他的頭,胡亂抽出面紙幫他擦掉口紅,擦著擦著,突然覺得……他的唇形……很優美,很適合接吻。
她心頭一驚,手一松,又讓他的腦袋直接跟車窗哆的一聲親密接觸。
「哎唷……」光均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楮,「夢芯?-怎麼會在這里?我的頭好痛……」
她沉著臉下說話,猛踩油門,又害得他的頭在車窗上多撞了兩下。
發酒瘋會傳染嗎?為什麼她會覺得……覺得……那個吻……
其實很不錯?
「我討厭你!馮光均!」沒命的猛踩油門,她大叫。
真是令人討厭的夜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