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潮濕的牢房,骯髒中充斥著血腥與腐爛的味道。
即使這里是全天下最頂級的牢房——天牢,也不能改變它是牢房的事實,所以這里與普天之下所有的牢房一樣,充滿著絕望與死亡的氣息。
原本古靈精怪的顏小色,那雙圓圓充滿朝氣與活力的大眼,此時正沮喪地盯著地上的幾只螞蟻,看牠們在自己畫下的九宮陣中團團亂轉。
就算會奇門遁甲,會五行術數又怎麼樣?她還不是一樣被人鎖在這間不見天日的牢房。
這些天她很想念師姊,很奇怪不是想念師父,明明師姊跟她相處的時間並不長,常常很久很久才會回去一次的師姊怎麼會讓她這麼想念呢?
不過,顏小色的眉頭皺緊。那個皇後好奇怪,為什麼一定要她幫九公主改命盤呢?就算她有那個能力也不能幫她呀,這是逆逃邙行。先不說天機門最大的禁忌就是擅改天命,何況她根本就沒那個功力。
當視線中出現一角黃衫的時候,她訝異的抬頭。
「師姊!」毫不掩飾的歡喜流露出來,她沖進來人的懷抱。
「師姊,妳怎麼會來這里?」咦,師姊怎麼會穿著太監服飾?
「妳又為什麼會在這里?」忘秋輕描淡寫的反問。
「我被人關進來的。」顏小色剛剛才一掃而空的沮喪再次出現。
「我是來放妳出去的。」
顏小色懷疑地看著她,「劫獄?」這應該才能解釋為什麼師姊會是一身的太監眼吧。
忘秋沒有回答她,只是轉身往外走。
「師姊——」
「如果真的喜歡這里,那妳就繼續待著吧。」她從來不勉強人,尤其對象是顏小色的時候。
天牢外的空氣好新鮮,天牢外的草木好親切……顏小色現在覺得外面的一切都是那麼的親切和美好。
「天牢也不是人人都進得去的。」
顏小色一臉狐疑地看著師姊,「師姊,我幾乎要以為妳是在羨慕我了。」真的,她可以用自己的腦袋發誓。
忘秋回了她一記淡笑,「是呀。」羨慕某人的好運道,一出師門就被當朝皇後相中請進皇城,全天下能有幾個啊。
「師姊怎麼會知道我在天牢?」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說的也是,更何況只要師姊有心查,很難有她查不出的消息。顏小色對這一說辭接受得甚是心平氣和。
「我就這樣走了,宮里怎麼交代?」她可沒有忘記關押自己的地方是天牢中的天牢,這處天牢是皇城的內天牢,向來只關押皇子皇女等皇親國戚,而她小小一個平民百姓能被關進去,也算另一種意義上的「逃鄺浩蕩」吧,雖然這種逃鄺,實在不如沒有。
「那不是妳要擔心的事。」
「說的也是。」不管如何,接下來倒霉的人絕不會是師姊。顏小色非常堅信這一點。
「那還不快走?」
顏小色搔了搔頭,有點不太好意思地看了忘秋一眼,「那個……師姊,師叔是不是死了?」
忘秋眸光閃了閃,緩緩點頭,「死了。」
「難怪師父會在庵里擺祭壇。」
顏小色走了兩步,像又想起什麼,回頭粲笑,「我可不可以去看看師姊夫?」
那表情真像討骨頭的小狽狗,忘秋皺了皺眉頭,什麼也沒說,轉身朝宮門走去。
看著師姊在宮門內消失,顏小色模著自己圓潤的下巴,喃喃自語道︰「我可不可以理解成是同意的意思呢?」
綁宮爭斗向來是比戰場憊要血腥、更要殘酷,上一刻還高高在上的人,下一刻或許就被打落谷底,更甚者性命不保。
廢後,受苦的不止是被廢掉的皇後,還有她身後的那一大群人,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同樣是陰暗潮濕髒污的天牢一角,同樣是穿著太監服飾的忘秋,不同的是她面前那個洗淨鉛華,容顏老去的廢後。
「我錯了。」
忘秋沒有說話,她知道自己不需要說話。
「妳一直在等我動手,是我自己笨得沉不住氣。」
忘秋笑了,但還是沒有說話。
「妳在給自己一個放過我的理由,也在給我一個出手的理由。」
她還是淡笑著。
「妳可以輕而易舉的殺死我,但妳認為那太便宜我了。」
確實太便宜了。
「于是,妳讓我日日夜夜生活在忐忑不安中,活在會被妳報復的惶恐中,而妳無疑成功了。」
曾經她也是這樣活過來的,日日夜夜的惶恐不安、擔驚受怕,她只是將同樣的折磨回贈給她而已。
「如果我不走這一步,雖然依舊不安、依舊惶恐,可是他們不會有事。」
「對。」她很肯定的回答。
「所以我錯了。」
忘秋臉上雖有笑,眼神卻是冰冷的。
「這埸後位之爭,我看似勝了,其實卻輸得淒慘。」可惜她頓悟得太遲,白白牽累了家族。
「走好。」這是忘秋最後送給她的兩個字。
「不能放過她嗎?」廢後撲到柵欄前。
忘秋在門外停了下,「斬草除根是您教我的。」
焙緩回首,她綻出一抹極淡的笑,「你我都清楚魏妃為什麼會毒害老將軍,不是嗎?」她的存在是個禁忌,更是個秘密,而鎮國大將軍是極少知道的人之一,菊妃在知道這事後,使計想逼出老將軍身後的她,進而斬草除根,事情若永遠如她的意,這世上豈有天理。不過,會遇上谷流風,倒是出乎自己意料之外……
廢後馬上就像被人迎面打了一記響亮的耳光。
她知道!這個認知劈進她的腦中,她頓時萬念俱灰。她以為那招借刀殺人使得天衣無縫,以為沒有人會察覺,可是,現在她知道自己錯了,一切的一切都在忘秋的掌握中,她只是冷眼看著自己一步步走向不歸路。
殺魏妃、殺國丈,本就是殺雞儆猴,可惜她未警覺,終至走到今天的下場。
那些有關她家族的罪證不是一朝一夕搜集得到的,忘秋是隨時準備給予她致命一擊,可惜她直到今天才明白過來。
她真的錯了,如果她抱著一念之仁,事情不會到今天這個田地。龍七身上始終有著跟秋妃一樣的善良,可惜是自己硬逼得她痛下殺手,因為她現在要無後顧之憂的離開這座皇城。
無後顧之憂——廢後慘淡的笑了起來。有了自己這個前車之鑒,相信不會再有人重蹈覆轍了,也只有她才始終放不下冷宮中甘于平淡寂寞的秋妃。
她知道的,一直都知道,龍七之所以不帶秋妃離去,是因為秋妃一生的愛全系于當今聖上,她情願孤獨寂寞地生活在冷宮中,也不願離他遠去。
如果有一天龍七可以舍下秋妃,必是確保她安全無虞,現在秋妃真的安全無虞了,因為她要殺龍七也只是為了沒有後顧之憂的除掉秋妃罷了。現在沒了自己,這宮里再不會有人會想著去對付冷宮里失寵的妃嬪……
抬頭望著房梁上的白綾,廢後苦笑著。爭斗了一輩子,到最後卻落得這般下場,怨不了任何人,自釀苦果自品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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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姊夫,你在听我說話嗎?」顏小色很懷疑的伸手在某人的眼前揮舞著。
比流風被召回游離的神思,心不在焉的笑了笑,「當然在听。」
「騙人。」白痴都看得出他的魂飛了。
「她留在京城要做什麼?」
顏小色很拽的揚起下巴,裝作很專心地去欣賞前面盛開的花團。
比流風的眼中閃過無奈,只能朝她認錯,「對不起,我剛才走神了,沒听到你講什麼,你能再講一遍嗎?」
「好吧,看在你勇于認錯的份上,我就再說一遍。」顏小色一副「大人有大量」的神情。
「謝謝啊。」有那種個性的師姊,再有這麼古靈精怪的師妹,他真的不應該感到驚奇的。
「你看正前方那朵花開得好看吧?」
比流風無言地看著她興高采烈的臉,懷疑自己又被耍了。
「師姊夫,你這種表情好像在說我欺侮你哦?」顏小色的眼珠賊兮兮地打著轉。
不是在說,而是事實如此,他真的很好奇她到底有沒有覺得無趣或者疲憊的時候,自打三天前她來到南宮山莊開始,就一直興奮到現在。
「妳誤會了。」雖然他真的有種錯覺,這小丫頭似乎是為了看戲而來。
「我才不會誤會。」她還真是篤定,這也太自信了吧?
「你剛剛不是問我師姊留在京城做什麼嗎?」
「妳肯告訴我了?」
顏小色開心的揚起嘴角。
比流風突然覺得有些不妙。
丙然,下一刻,她就以一種興奮又充滿惡作劇的語氣說︰「我不說,就是因為我也不知道啊。」
比流風徹底無言了。
「師姊向來是這樣,總是神神秘秘的。」
忘秋確實常常給人這樣的感覺,谷流風對此毫無異議。
「不過,師姊肯讓你留在這里等她,倒真是很放心哦。」
明明就是話里有話,他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我師姊明明是個大美人,為什麼人人都說她是男人?」從京城到南宮山莊這一路,她被傳言給弄得暈頭轉向的。
「她女扮男裝。」
「騙人,師姊從不穿男人的衣服。」至少她從來沒見過,等等,上次好像有穿太監服,不過,太監應該不算男人吧,于是顏小色再次肯定自己沒有錯。
比流風被她這句話給震驚到了,從來不男人衣服?應該換成幾乎不女人衣服才對吧?
「顏姑娘——」
「師姊夫,」顏小色揚起一張諂媚的笑臉,「你還是像師姊一樣叫我小色好了。」
比流風有種奇怪的感覺。這個顏小色好像在巴結自己,她想從他這里得到什麼?
鱉異!就是他現在唯一的感覺。
「小色,」他微微頓了下,然後續道︰「事實上,江湖上見過妳師姊穿女裝的人很少。」
「你見過。」這不是問句,是肯定句。
「見過。」
「我師姊漂亮吧?」顏小色沾沾自喜地問,那種與有榮焉的神情讓谷流風忍不住打從心里笑出來。
「嗯。」
「那你有沒有听過她彈琴?」
他怔住。彈琴?
「原來,你還沒听過啊。」一瞧某人的表情,她就知道準沒听過。
「她會彈琴?」
「會呀,而且彈得很好,就像人們常說的那什麼余音繞梁三日而不絕。」顏小色陷入美好的回憶中。
「沒想到她還會彈琴。」他低語,心頭有些失落。
「是吧是吧,師姊很厲害的了,所以師姊夫,你一定要加油哦。」
「加油?」他差點兒被自己的口水嗆著。
「嗯。」她很認真的點頭,「一定要加油哦。」
他覺得她的表情有點嚴肅,于是問︰「為什麼?」
這次,顏小色是真的露出擔憂的表情,兩只手交錯扭著,「因為我跟師父卜算的結果是一樣的,師姊的姻緣卦象很奇怪。」
「奇怪?」
「對,錯過這次的紅鸞星,她便會孤獨終老。」她不希望看到師姊走到那步田地,那樣師姐不會開心,師姐不開心,她也不開心,所以她一定要讓師姐開心。
「我知道了。」
「你會加油嗎?」
他笑了笑,目光看著京師的方向,「我從來沒有打算放棄。」
「真的?」
「真的。」
「師姊夫,一言為定哦。」
看著顏小色鄭重地伸到自己跟前要打勾的小指,谷流風笑出了聲。這丫頭一定很喜歡她的師姊……然後在顏小色開始歪頭撇嘴的時候伸手跟她訂下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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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他被人在湖邊吊上吊下的泡水玩,今天他站在湖邊不由自主的回想起當日的情形,嘴角上揚的弧度終至形成一個笑靨。
「小色沒惹禍吧?」
听到那清越的嗓音,他驚喜地回頭,卻在看清來人後傻在當場。
懊看的黛眉微蹙,「她惹了什麼禍?」小色的那張嘴,真是讓人不放心。
「你……」
一襲曳地青色長裙,長發松松地綰了個髻,以一支烏木簪束住,閑適中透著雅趣。眉目如畫,長身玉立,猶如九天仙女落凡塵,讓他的心怦怦地跳個不停,生感慨,她還是男裝扮相對他的健康有利。
「小色怎麼了?」
「她沒事。」
那你怎麼一副呆蠢的樣子?她以眼神無聲問他。
「妳怎麼會穿女裝?」
忘秋瞪著他。她是女人穿女裝有什麼好奇怪的?
「還換嗎?」他問得有些小心翼翼,不敢抱太大希望,卻又忍不住希冀。
她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裙,笑了,「你說呢?」
「換了吧。」他現在對自己的自制力是越來越沒信心了,安全點好。
「換掉?」她訝異的揚眉。
他掙扎著,最終點頭,他還想維持形象,而且動不動就有化身婬魔的沖動對身體也真的不太好。
「我為什麼要听你的?」
的確是,所以谷流風開始在心里為自己默哀,挑戰自己的忍耐力真不是件讓人愉快的事。
「小色讓我替她向妳告辭。」
「走了?」
「我接到妳飛鴿傳書的時候,她就火燒眉毛的跑掉了。」想到顏小色當時拔腿就跑的情形他不厚道地笑了。
跑得倒挺快。抿了抿唇,忘秋沒說話。
「現在我們回南宮山莊?」
她搖頭。
「去哪兒?」
「你要跟我走?」她似真還假的問。
比流風也不是省油的燈,戲謔地看著她,「別人都叫我師姊夫了,我不跟妳走似乎也說不過去。」
忘秋哼了聲。難怪小色會跑。
「妳生氣了?」
忘秋轉身就走。下次逮到小色有她好看。
「秋兒——」
她回頭看他。
比流風不為所動地微笑,「小色說妳從來不穿男裝的。」
「是嗎?」
「妳把我留在南宮山莊,不就是擔心我會出事嗎?」完全無視她的白眼,他笑得很樂。
「哼!」
「京城的事處理完了?」
忘秋的腳步微頓,輕輕地應了聲,「嗯。」
「殺手是京城派來的?」
「對。」
比流風不再問了,他已經猜到答案,皇家秘密永遠都是充滿殺戳與血腥。
兩個人默默地走了很久。
「秋兒,人的心里不能埋太多事,會把自己壓垮的。」
「多事。」
「我的肩膀給妳靠,不要客氣。」情願借她一生一世,生生世世借下去,只要她肯,他就借到底。
「……」
「一入候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她停下腳步,陰晴不定地看著他。
比流風笑得有些痞,這讓他一貫斯文俊雅的臉染上幾許魅惑,倏地湊近她的耳畔,「宮門高牆總是讓人有些敬畏的。」
四目相對,他不退,她不避。
「又如何?」輕柔卻又堅定的質問。
「縱情江湖無拘無束才逍遙自在。」
「人在江湖,一樣身不由己。」
要說服她真的很難。谷流風無奈地嘆氣,然後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爬牆我真的不在行。」心因手下的脈象而微沉。
忘秋差一點兒就噴笑。爬牆?
「傷得重嗎?」谷流風關懷問道。
忘秋眼中閃過訝異。
「妳很少穿女裝,更不喜歡搽脂抹粉,可是,妳今天很反常。」不經意的靠近聞到她身上的藥草香,他終于明白原因何在。
「我應該離你遠一點的。」她怎麼會忘了大夫的鼻子都跟狗一樣靈,脂粉香能騙過別人,卻很難騙倒他。
「傷到哪兒了?」他有些焦躁地問。要不是于禮不合,他直想扒開她的衣服檢查。
忘秋情不自禁退了兩步,他的眼神嚇到她了,「沒事。」
「沒事妳會被逼得換裝抹脂胭?」他開始評估這里的隱蔽性,四周都是高大挺拔的樹木,也沒有道路,應該很安全。
「別想。」她直接拒絕。
「我要確認一下妳的傷勢。」對此他很堅持。
「不用。」她也很堅持。「我是大夫。」
「不用。」
「好吧,投宿的時候我幫妳換藥。」
忘秋情不自禁瞪大眼。換藥?她頭殼壞掉才會讓他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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懊吧,她的腦袋真的壞掉了。忘秋連嘆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兩處劍傷,一在右肩,一在左背,要包扎傷口是無論如何都得褪盡上衣才成的,可是……有谷流風這個全天下最吃苦耐勞、最雞婆善良的神醫在身邊,她相信這世上能抵死不從的人沒幾個,很不幸的,她不在那少數幾人之列。
看到本該雪白無瑕的胴體上出現兩道丑陋的創口,向來心境平和極少動怒的谷流風拳頭松了又緊。
「是什麼人?」
「殺手。」
此時此刻,為什麼她還能用這種置身事外的淡漠語調講話?他不明白她的想法。
「兵刃上有毒,所以妳的傷口才會愈合得很慢。」他的眉頭擰緊。這是由至少十三種毒素混合在一起制成的,忘秋能保住一條命,簡直就是奇跡。
「我知道。」
「妳知道?」他忍不住揚高聲音。
「不擇手段完成任務是殺手的使命。」
說得好像她很熟悉這個職業。谷流風下意識搖頭。
「這應該是妳回來找我的原因吧?」莫名的,他有些氣惱。如果不是身上的毒傷,她是不是永遠不會再回頭?
「不是。」
他的心因她這句話而雀躍期待,「那是為什麼?」
「小色在這兒。」要不是擔心那丫頭那張惹禍的嘴,她會等傷好之後再出現。
雀躍的心瞬間冷卻,她真是知道怎麼打擊一個男人的心。
「藥上好了,妳起身,我幫妳包扎。」
「出去。」讓他看傷口已是她的極限了。
「這樣的傷口需要別人幫你包扎的」
「出去。」
比流風的回答是伸手扳上她的肩頭,入手的女敕滑觸感讓他心神為之一蕩,「秋兒——」
「手拿開。」
肩頭突如其來的親吻讓她的身子瞬間僵硬。
吻從肩頭移向耳垂,手也有自主意識地滑向她柔軟的胸前。
「住手!」她的心驀地失控,翻身就想推開他。
不料,她這個舉動卻恰巧讓他就勢壓住她。
「哦。」因壓到背上的傷而柳眉微蹙。
在燭火的映照下,谷流風清楚的看到芙蓉面上那無法掩飾的紅暈,不由得莞爾。
「起來。」
「妳確定?」他起身,她可就春光外泄了,即使隔著衣料,她胸前那兩團綿軟仍舊讓他心旌搖曳。
進退維谷的窘境讓忘秋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羞惱交加的瞪著身上的人。
搬石頭砸自己的腳,說的就是她現在的狀況,明知道答應讓他看傷後就會出現這種讓人尷尬的場面,還是硬著頭皮答應他,現在報應來了。
「我幫妳包扎。」他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緊繃,因為他知道再拖下去,他的自制力會崩潰。
「好。」她說這個字的時候頭皮發麻。現在這個姿勢,他一起身,她就會春光外泄啊。
「我閉上眼。」他說到做到,真的閉著眼從她身上爬起。
忘秋松了口氣,可是,當看著他的手從身後伸來,一圈又一圈的幫她綁繃帶時,她的心也像大海中的小舟一樣載浮載沉,更像秋雨擊中芭蕉時般紛亂無措。
「好了,妳休……」那個「息」字他沒能說出來,因為忘秋的手扯住他的衣襟,阻止他離開的腳步。
他看著她。
她沒有轉身,只是逸出一陣輕嘆。
「你……」
「留下吧。」
他的手倏地握緊她的,有些不敢相信的重復,「留下?」
忘秋幾乎都要苦笑了。為什麼這會兒她會覺得特別孤單,想有一個溫暖的懷抱可以依靠?以前就算瀕臨死亡,她都沒有這麼脆弱過。
「算了,你還是出去吧。」真不應該來見他的,他總是很容易讓她感到脆弱。
「妳剛說什麼?我沒听清楚,奇怪,耳朵怎麼會听不清楚呢?」
她有些啼笑皆非的看著他。
看到她拿過床上的衣服要穿,他馬上撲上前,將那件衣服扔到老遠。
「谷流風——」
「妳讓我留下的。」他無辜的看著她。
現在忘秋只想做一件事——就是一掌打飛他。
「出去。」
「妳不會是想不認賬吧?」
「怎樣?」
他扳過她的身子,與她面對面、眼對眼,一臉誠懇地說︰「我看起來真的很急色嗎?」
你難道以為自己不急色嗎?她用眼神這樣反問他。
桌上的蠟燭終于燒到盡頭,屋內突然漆黑一片。
「哦……」
「踫到傷口了?」
「……」
「秋兒。」意亂情迷的輕喚伴隨著窸窣的月兌衣聲。
「……」
壓抑的喘息與隱忍的申吟在深夜寂靜的屋內響起,有風自窗縫吹入,拂起散落的床幔,輕輕泛起波動。
「谷流風,你沒開過葷嗎?」
「……」
「你到底行不行啊?」有人忍不住嘆氣。
「妳會知道我到底行不行的。」某人咬牙的低語。這不但是質疑他身為大夫的資恪,更是對他男性尊嚴的踐踏。
于是,某個用辭不當的人在第二天幾乎下不了床。
從那以後,忘秋明白了一件事,一定不能在床上質疑男人行不行,或者會不會。不行,也會被激發出潛在的能力,不會,他會在妳身上學到會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