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看到涼亭內的身影,小蠻加快了腳步。
「小姐,奴婢到處找你,天這麼冷你怎麼不在屋里待著啊?」
望著遠處發呆的身影慢慢轉了過來,娟秀的臉上浮出一抹淡笑,「老是悶在屋裹會生病的。」
「府里其它小姐天天悶在屋裹也沒見生病啊。」
「就你話最多。」
「我的好小姐,奴婢可是有大半年沒見到小姐了,見到自然話就多了嘛。」
「你還有理。」她瞪人。
「奴婢本來就有理。」小丫頭自負的揚起下巴。
小蠻打量著主子的神情,試探的問︰「小姐,你好像有心事哦?」
她笑了笑,沒說話,只是伸手攏了攏披風。
主僕兩個慢慢的往回走,才一踏上回廊,正要轉過拐角時一聲大吼突然自後面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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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紫嫣,你個臭丫頭,給我站住!」
「小姐——」小丫頭拖長了音,同情的看著主子。
她無奈的搖頭,慢慢轉身,靜候疾步而來的中年男子。
「爹,我又怎麼了?」
「你憑什麼一回來就把我所有老婆都聚到你那里?」男人怒氣沖沖。
「哪有?」她一臉無辜。
「三天,整整三天她們全泡在你的如煙小榭里不出來!」他滿臉的怨懟之色。
「爹啊,你女兒我離家大半年才回來,諸位娘親當然要過來看看我了,她們可不像爹您那麼冷血,看都不來看我一眼。」席紫嫣亦小有抱怨。
「我看你……」男子吸氣再吐氣,「我最不想看的就是你!」
小蠻忍不住在一邊小聲嘀咕,「明明小姐不在最掛念的就是您,還說不想。」
「女兒確實長得不美,也難怪爹不想看,就連女兒自己都不太想照鏡子。」她完全能理解。
他再吸氣吐氣,「你敢嫌我長得不好看?」噴火,她長得像他,她說自己不美不就是轉著彎罵他長得丑?
「啊,忘了我們父女倆好像的。」她如夢初醒。
「席紫嫣——」吼。
「我在,什麼事,爹?」她笑盈盈的對著爹親欠身。
「不許再把我老婆留在你那里!」這是命令。
「所以女兒今天沒待在屋里啊。」瞧她多貼心啊,爹還老吼她。
他繼續噴火,「所以她們今天每一個見到我都在問你的下落!」
這也怪她?
小蠻閃得遠一點轉過頭去悶笑,府里有小姐永遠是那麼的熱鬧,難怪大家都想念小姐。
憋了三天終于吼出來,吼完他也舒服多了,他這才緩下臉色看著女兒說︰「居然比在家時還胖了,這表示你在外面沒有吃苦,這很好。」
「珠圓玉潤」四個字不期然浮上心田,席紫嫣微惱的壓下去,想到那個人她就火得很。
「以後不要再去雲游祈福了,你不在你娘想你,反而一直生病。」
「知道了。」
「還有不許再霸著我老婆。」他氣鼓鼓的交代。
「哦。」
目送父親離去,席紫嫣露出燦爛的笑臉,「小蠻,我爹是不是更年輕了?」
「是呀,吼小姐時永遠是那麼中氣十足。」
點頭,她認為非常有禮,「所以小姐我是孝女。」
「噗。」小蠻噴笑。
「嘖,死丫頭。」她伸手打她。
小蠻笑著往前跑去,「小蠻不敢了、不敢了……」
笑聲一串串向四下播去,在閑王府上空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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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閑王李雲騰一如他的封號,閑中之王,最為人津津樂道的就是風流之名,光夫人他就娶了十二個,且個個貌美如花溫良婉約,而十二位夫人所生的女兒又個個花容月貌,讓人眼饞。
相較于閑王的女兒,他的五個兒子反而常常被人遺忘,就算他們長得英俊瀟灑、氣死潘安也沒用,誰叫閑王府里一向陰盛陽衰,以女為尊。
每當閑王府女眷出府,總是隊伍浩大,那絕不是閑王有意擺譜,而是家里女人實在太多,就算兩個人一頂轎也得好多頂,所以後來改坐六人大馬車,但是車隊依舊排了好長一條。
這會,城外「倚翠庵」的梅花開了,閑王府的車隊浩浩蕩蕩的出了城,引得城中百姓不畏嚴寒跑到街上看。
「閑王妻女又去賞梅了。」
「是呀是呀,老規矩了。」
「要是夏天到別苑避暑時還能看到美女,現在天太冷,馬車封得好密,看不到啊。」
「但是萬一有美女探頭呢?」
「所以每次閑王府女眷出行才總有這麼多人跑出來看嘛。」
真是一語道破天機啊。
「還有那麼多姑娘也跑出來看美女嗎?」突的有人問。
「一看就知道你們是外地來的。」
對方淺笑以對,「是呀,路過。」
「姑娘當然是來看閑王的五個兒子了,那幾位少爺長得真是沒話說,俊啊。」
「哦。」明白了。
「咦,公子,你長得也很俊顏。」
白衣公子沒多說什麼,這時,一陣馬蹄聲響起。
「小姐小姐……」一個看起來活潑機靈的小丫鬟騎著馬從後面趕來,挨著馬車叫。
一輛馬車的窗簾掀開,有人探頭出來,「小蠻,我在這兒。」
白衣公子的身子頓時一震,眼楮死死的盯住那輛馬車。
「閑王府的十三小姐雖然不是大美女,可是人很好,很有人緣,就是老天沒給她和其它小姐一樣的花容月貌,不過她跟王爺長得像,又是大夫人所生,地位自是沒話說。」路人繼續八卦。
小丫鬟騎馬跟在這輛車後頭。
「她們是去倚翠庵?」
路人點點頭,「是呀,每年這時候閑王府的人都會去賞梅。」
「這位十三小姐嫁人了嗎?」
「哪可能,王爺寶貝得不行,千挑萬選的,連親都沒訂呢。」
另外有人插話,「是呀,光王爺轟出來向十三小姐求親的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這些人不全是因王府權勢去的,好多名門公子皆傾慕多才多藝的十三小姐。」
「多才多藝?」白衣公子眉頭一揚。
「是呀,王爺的諸位夫人各有所長,據說十三小姐均有涉獵,那還不多才多藝?」
「說的是。」
望著漸行漸遠的車隊,白衣公子的神情顯得莫測高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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誘人的粥香飄散在空氣中,倚翠庵廚房里爐火前的身影專心地攪著粥鍋,不定時的往粥內放入一兩瓣花瓣,粥香中漸漸有了淡淡的花香。
「嗯,娘一定會喜歡的。」
听到身後傳來輕盈的腳步聲,席紫嫣頭也不回的笑道︰「小蠻,想嚇小姐我你還早得很,快拿碗來,我給娘盛粥。」
一只碗接一只碗的如言遞過來。
「梅花有什麼好賞的嘛,年年看,她們賞梅我熬粥,娘賞完梅剛好喝粥。」盛好第十二碗,她微笑著轉過身。
「紫嫣。」
她渾身一顫,笑容僵住。
深吸口氣,來人很滿足的嗅聞著記憶中的香味。「我真想念你熬的粥呢。」
「秋離楓?!」她怔怔的看著他,差點將手里的碗打翻。
他伸手接住碗,笑道︰「這麼香的粥,打翻就太可惜了。」
「那是給我娘熬的。」看到他十分垂涎的神情,她急忙開口。
「那就趁熱送過去吧。」他將碗遞給她。
「哦。」心里亂糟糟的沒有頭緒,她也顧不上再說什麼,端起托盤急匆匆的往外就走。
看看粥鍋,勉強還剩半碗,他忍不住搖頭輕嘆,「真是算得剛剛好啊,你還真不浪費。」說到浪費,就不免憶起導致她負氣而走的那記深吻,漂亮的鳳目微眯,流轉著深幽迷醉的眸光。
他的粥還沒喝完,已經听到了她去而復返的腳步聲。
一進屋她就關上了門,然後死盯著他。
「你來干什麼?」
「找你。」
黛眉微蹙,「找我干什麼?」
「你說呢?」秋離楓挑眉以對。
「我已經把契約買回來了。」也就是說他們再無瓜葛!
「我知道。」
「那你還來干什麼?」
「來看我的小嫣兒啊。」他笑得如沐春風,款款柔情毫不隱藏的展現。
「秋離楓——」她沉下臉。
「好好,紫嫣,紫嫣。」
「你到底來干什麼?」
「你明明知道的。」他看著她,聲音顯得很沙啞。
她被他熾熱而深沉的眸光嚇得往後靠到門上,有些心慌意亂的移開視線,「我怎麼可能知道。」
他笑了,「好,就當你不知道。」
她抬頭瞪他。
蚌然一道暴怒之聲響起——
「席紫嫣你個臭丫頭,居然連我的份兒都不做?!」
她又瞪向他,壓低聲音,「你還不快走?」
他看了她一眼,拿著碗從窗口一躍而出。
李雲騰來到門前時,席紫嫣也拉開了門。
「我的呢?」怒氣沖沖的閑王大人抆腰站到女兒面前。
「爹,庵堂的粥鍋很小。」她只能賠笑。
「是你用的很小吧。」
「爹——」
他擺明沒得商量,「重新去做,我不只要喝粥,還要吃菜。」
「沒心情做。」
「什麼沒心情,我是你爹,叫你做就做。」死孩子,要吃她一口粥比娶媳婦還難!
「我偏不做,怎樣?」
怎樣?李雲騰忍不住又練了一下吞吐,「在家從父,明白?」
「我從母姓,所以听娘的就好,要不我們找外公評理。」
再吸氣吐氣,「要不是當年你外公哩巴唆的,你以為我會讓你從母姓?」那個死老頭,害他現在命令女兒命令得如此辛苦。
「事實就是我不是李紫嫣,而是席紫嫣,所以我不做。」她加重最後三個字。
「那我找你娘來。」他使出最後的殺手 。
「爹,」她不滿的叫,「您不能每次都用這一招。」
席紫嫣氣鼓鼓的瞪著父親離去的方向,恨恨的跺腳、咬牙,「他哪里像做爹啊。」她生氣的對空咆哮。
「老實說,你也不太像做女兒的。」他完全實話實說。
「你還沒走?」她吃驚的捂住嘴。
「我有說要走嗎?」
她抿唇瞪著坐在窗台上的人,「這里不是你能留下的。」
秋離楓轉著手中的碗,目光放得好遠,「我找了你一年。」
輕描淡寫的語氣,卻重重的砸進她的心頭,她有些訝異的看著他,「你一直在找我?」她以為他們只是踫巧遇到而已,畢竟一年過去了。
他沒有回答她,只是投給她一抹深深的凝視。
突然之間屋內變得很靜,靜得讓她有些喘不過氣,只能狼狽的將目光移到跳躍的爐火上。
「你爹好像還在等你做的菜。」
「對啊……」席紫嫣懊惱的拍了拍額頭。都怪這男人一來搞得她心亂如麻。
「要幫忙嗎?」
「拜托你不要再煩我了。」她苦著一張臉。
「哦。」他的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揚,她感到困擾對他而言是好事,非常好的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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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了一夜,清晨開窗。入目一片白茫茫。
披著暖裘立在窗前,席紫嫣眉微蹙,有些挫敗的嘆了口氣。怎麼會這樣?從倚翠庵回來已經五日了,可她夜夜輾轉反側就是無法安穩入睡,心頭一股莫名的煩躁讓她很想吼人。
小蠻端著盆水來讓她梳洗。
「小姐,你這幾日的精神很差呢。」小蠻邊為主子梳頭邊說。
「是嗎?」她有些心不在焉的把玩著珠花。
「對了,大少爺幫小少爺請了夫子了。」
「這麼快?」
「是呀,很湊巧呢,紅榜一貼出去就有人應聘了呢,而且啊——」她故意頓了一頓,發現主子根本沒興趣追問才扁了扁嘴繼續說;「那位夫子長得好俊美啊,簡直比府里的幾位少爺都要好看呢。」
「哦。」依舊是漫不經心的應聲。
梳洗打扮過後,主僕兩人出了如煙小榭。
轉過回廊,小蠻突然興奮的拉住主子衣襟,「小姐小姐,你快看啊,那個人就是新請的夫子。」
席紫嫣本來沒心情看什麼新來的夫子,但是礙于丫鬟的熱情,不得不抬頭看了一眼,卻讓她怔在當場。
雪地白衫,本該斂去白衫之人的光彩,但那人往那里一站,漫天雪花頓時成了他的襯托,顯得他益發清雅月兌俗,好似天地之間只剩下這一尊神祇。
「秋離楓。」她幾不可聞的低呼,他究竟想干什麼?
遠遠的投來一眼,他微微一笑。
「啊,小姐,他對你笑了哦,好幸福。」
抿了抿唇,她垂下眼,「走吧,去向娘請安。」
「哦。」小蠻有些留戀的再看一眼那位神仙一樣的男子,這才邁步跟上主子。
「姑姑、姑姑……」童稚的聲音帶著女乃氣,不屈不撓的從後面傳來。
她嘆氣停步轉身,寵溺的看著那一抹小小的身影像肉球一樣飛撲而來。
「姑姑好香。」小小女乃娃抱住她的頸子就是一記香吻,「姑姑抱我去向女乃女乃請安。」
「小少爺,你又佔小姐便宜。」小蠻在一旁取笑。
「姑姑就是好香嘛。」
「昱兒這幾天有沒有調皮?」她笑著掐掐小女乃娃肉呼呼的腮幫子。
「我很乖啊,夫子都說我又乖又聰明呢。」
「是嗎?」
「夫子,這是我十三姑姑,也是我嫡親姑姑哦。」小女乃娃招手請夫子過來。
「十三小姐好。」溫文有禮的請安問候,十分中規中矩。
「夫子好。」她也十分客氣的回禮。
「昱兒,姑姑抱你很累的,讓夫子抱好不好?」秋離楓輕聲誘哄。
小女乃娃左右看了看,然後綻出一抹甜笑,「好啊。」
他伸手從她懷里抱過小人兒。
她的眸中立時劃過一抹羞惱,這男人怎麼時刻不忘揩她油?居然趁接孩子的時候模她的手!
他卻微笑如故,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抱著孩子向前面走去。
她氣惱不已的看著他的背影,卻無計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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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架上的梅花開了半朵,扯線的手停在繡布上,手的主人微帶懊惱的蹙著眉瞪著那半朵梅花——
她怎麼會把自己陷入這樣的窘境。
佷子朗朗的讀書聲從她的耳邊滑過,她卻沒有听進去,都怪那兩道該死的目光無時無刻不讓她如芒在背,坐立不安。
為了母親的一句「陪著昱兒去書齋念書吧」,她就硬生生的被逼到某人跟前,想躲都躲不了。
「姑姑,香。」
她伸手捂住被親的臉頰,哭笑不得的看著讀書閑暇跑來佔便宜的小女乃娃,「昱兒,專心讀書。」
「姑姑都不專心刺繡。」小女乃娃伸出肥短的食指指著半斤八兩的親人。
「胡說。」
「明明姑姑的手都半天沒動了。」
「你讀你的書,怎麼會知道我沒動?」
他憨笑,「昱兒有用眼楮看。」
「不專心的小家伙。」她瞪佷子,一肚子氣怎麼也發不了。
「小家伙,你姑姑再香,你也不能總是去香她。」讓他看得又火又嫉妒,手癢癢的想打某女乃娃的小。
「夫子,我姑姑真的很香,不信你也香一下。」童稚的聲音像是理解他的心情,很好心的建議。
席紫嫣的臉頓時火紅一片,可以與繡布上的紅梅一較顏色,她斥道;「昱兒——」死小表。
秋離楓忍住爆笑的沖動,干咳了一聲,「昱兒,夫子不可以香你姑姑。」
「為什麼?姑姑那麼香。」小女乃娃一臉迷惘。
「因為男女有別。」
「可是如果你不香一下,一定會說昱兒說謊。」小女乃娃異常堅持。
「胡鬧。」她啐小家伙一口,扔下針線打算離開,降降臉上的溫度。
「姑姑讓夫子香一個嘛,姑姑……」小女乃娃死命拽住她的衣擺不放人。
席紫嫣簡直尷尬得想挖個洞鑽進去,又不能使蠻力甩開佷子,完全進退不得。
「我香她一下,你就讓她走?」
「嗯。」小女乃娃很有力的點頭,只要夫子香過姑姑就一定知道他沒有說謊,姑姑真的很香。
「不可以。」她咬牙瞪著緩緩移過來的某人。
「可是昱兒實在太堅持了。」他狀似無奈,唇角的弧度卻泄露出他的高興。
信他就是白痴,「我說不可以。」
「姑姑,讓夫子香嘛。」
「絕對不可以。」斬釘截鐵,毫無轉圜余地。
「哇……」小女乃娃放聲大哭。
「昱兒——」她的頭好痛,為什麼王府這只小惡魔總是喜歡纏上她啊!
「真是無奈啊。」
驀地頰上一暖,她已被人輕薄了去。
下意識的伸手捂住被親的地方,她又驚又怒的看著他,心頭突的狂跳如雷。
「你姑姑果然很香。」他贊同小女乃娃的觀點,很認真的點頭。
「秋離楓——」席紫嫣怒吼出聲,「你混蛋!」
「姑姑終于生氣了。」小女乃娃不哭了,眨著清澄的雙眼,好認真的看著暴怒的姑姑。
「李昱你個混小子!」她一把抓起他往腿上一放,大手一揮就往他的上拍去,一邊打一邊罵,「我忍你很久了,臭小子……」從他三歲至今她忍三年了。
「爺爺,姑姑終于生氣了,爺爺給紅包……」小女乃娃一邊流著淚一邊興奮的大叫,場面實在很詭異。
秋離楓眨了下限,再眨了下,饒富興味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場膘亂,以及等待著接踵而至的更大混亂,因為他已經听到許多雜亂奔來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