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少夫人,喝藥吧。」
凌清雪讓丫鬟從床上攙扶起來,靠坐在墊得厚厚的被褥上,接過另一個丫鬟遞來的一碗黑漆漆藥汁,臉色也泛起一抹苦色。
深夜賞月的後果是嚴重的,她和衣睡倒在窗前,結果著涼,先前落水所受的風寒尚未全好,現在病上加病,便病倒在江家,想要遠行,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苦澀藥汁灌入喉嚨,整個人仿佛浸到苦膽中,凌清雪伸手拈了塊桂花糖放入口中沖淡那股苦味。
「少夫人還有什麼吩咐嗎?」
「沒有,你們下去吧。」
「是。」
病勢雖轉輕,但凌清雪仍是感覺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摒退了下人,她便重新躺回床上。
江隨雲進來時,藥力發作,她人已經沉沉入睡。
他坐到床沿伸手探探她的額頭,感覺掌下的溫度不再發燙,心才放了下來。
看著她因為生病而顯得憔悴的臉,他的眉頭微蹙。她說她的婚事受到詛咒,他又何嘗不是呢?
每個嫁給他的女人都因故而亡,而她,一個習慣刀口舌忝血的江湖女子也因嫁進江家而一病不起。他為心中的想法兒煩亂不已。
「咳咳……」
睡夢中的凌清雪發出幾聲輕淺的咳嗽,不甚舒服地翻了,系著玉蟬墜的銀線由于她的動作滑出衣襟。
江隨雲目光微閃,伸手勾起那條銀線,看著那只刻著「清雪」兩字的玉蟬墜沉默半晌。
最終,他還是將玉墜輕輕塞回她的衣襟內,在心頭長嘆一聲。
起身離開房間,他對門外小廝吩咐,「讓大夫到書房見我,再把管事找去。」
「是。」
不久之後,為凌清雪看診的大夫與江府管事都到了書房。
江隨雲坐在寬大的書案後,眼眸低垂,神情莫測,聲音略顯低沉,「大夫,在下娘子的病怎麼樣了?」
「請江少爺放心,尊夫人的病已經有起色,再繼續服幾帖藥,老朽擔保尊夫人恢復健康。」
「當真?」
「老朽打包票。」老大夫很有信心地說。
江隨雲的身子微微坐直,點點頭,「那就好,接下來就麻煩大夫繼續幫拙荊看診。」
「這是老朽份內之事。」
「管事,送大夫。」
江府管事把大夫送了出去,然後回來。
「少爺。」他知道主子一定是有事要吩咐。
江隨雲手指拈著一張信箋邊角,恍似漫不經心般地道︰「李家的事處理好了嗎?」
「已經處理妥當了。」管事頓了下,小心地道︰「少爺也不必太過擔心少夫人,她是習武之人底子較常人為好,而且大夫剛才也說了,過幾日便會痊愈,少爺倒是應該盤算一下幾時親自到凌家堡一趟。」
江隨雲頷首,「這事自然是要緊的,難得岳父並不見怪,總要親自前去才顯得慎重。」
「是呀。」
「忠叔。」
「少爺。」管事應聲,靜待下文。
江隨雲卻沉默了下去,只是起身負手立于窗前,身形顯得單薄而清冷。
避事從小看著他長大,自是明白他心中所想,不由得勸道︰「少爺也別多想,少夫人只是前病未清又夜里著涼才會病情加重,好好調養不打緊的。」
「我想一個人待一會。」
避家看著他的背影片刻,還是選擇了默默退下。
「娘子,咱們便賭上一睹,如果明天你的病情見輕,我便動身前往凌家堡。」
寂靜的書房內,江隨雲喃喃自語。
江府的花園極是精秀雅致,匯集了江南園林的特色之美。
曲徑通幽、小橋流水,甚至還有一大片天然的湖泊,湖心處建有一座八角涼亭。湖中遍植荷花,此時正值花季,微風吹過,碧葉隨水輕漾,出水荷花于風中搖曳,美不勝收。
坐在輕紗低垂的涼亭內,欣賞著眼前的一派美景,凌清雪的心情大好,人也顯得有精神許多。
「少爺吩咐,如果少夫人精神稍好,若嫌無聊,可以看看這些書打發時間。」
丫鬟將幾本書冊擺放到亭中的石桌上。
凌清雪擺擺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就在丫鬟要退出涼亭之際,她想起一件事,于是出聲,「我好像有幾天沒看到江隨雲了,他去干什麼了?」
丫鬟恭聲道︰「回少夫人,少爺出門做生意,臨走時說最晚月底便回。」
「喔。」
丫鬟見她不再說話,便識趣地退下了。
少夫人不喜歡身邊有太多人服侍,即使讓人跟著也限于十步開外,不許再近。
凌清雪今天的精神不錯,難得有閑情地想到那天早晨江隨雲興奮激動地有些異常的神緒。
他們認識的時間並不長,但在她面前,他總是一派的從容淡定,往往被撩撥得氣腳的都是她。
能夠讓他那麼興奮的事,結合他當時看自己的眼神,她心里的不安不斷擴大。
她的身體已經在逐漸康復,必須盡快離開江家,否則便真的是百口莫辯了。
凌清雪瞥了眼桌上的書冊,輕輕搖了下頭,從石凳上站起,直接席地而坐,內力游走全身。
丫鬟在亭外透過輕紗看到少夫人的舉止,雖有訝異,但也只是靜觀其變。
听說陰錯陽差嫁進來的少夫人是江湖人吶,是不是真的像傳聞中那樣來無影去無蹤,可以掌碎巨石,腿掃千軍?
小丫頭正胡亂想著,突然一道雍容身影在兩個丫鬟的攙扶下來到面前。
「奴婢見過老夫人。」
「少夫人在亭里嗎?」
「是的。」
听到外面傳來的對話,凌清雪睜開眼楮,起身走出湖心亭。
「老夫人。」她微微欠身施禮。
江老夫人對于她執意不肯更改稱呼倒也沒有太過計較,笑著打量她道︰「今天精神不錯,听人說你到湖心亭這邊來了,所以我便過來看看。」
「嗯。」凌清雪淡淡地應聲,並不想多話。
「府里還住得習慣吧?你是北方人也許對我們這邊的飲食還不太習慣,有什麼需要就吩咐底下的人去做,別太拘謹。」
凌清雪笑了下,「多謝老夫人關心,清雪行走江湖多年,天南地北去過不少地方,飲食習慣倒是不礙事。」
江老夫人拉過她的手,輕拍著笑說︰「你這孩子,都已經是咱們江家的人了,還老這麼客氣生疏,不知道的人還當是我老太婆錯待了你呢。」
「老夫人待清雪甚好。」
「你進門至今,一直沒機會做到一起吃頓飯,我看你現在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不如晚上就跟我一道用膳吧。」
面對慈藹和善的老夫人,凌清雪拒絕的話說不出口,便微微一笑,點頭答應,「好。」
這天,當凌清雪走進飯廳時,就知道自己上當了。
寬敞而明燭高燃的飯廳內,賓朋滿座,在她進入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投了過來,頓時讓見過大場面的凌清雪首次有了怯場的感覺。
她看向坐在首位的江老夫人,後者正慈祥地看著她微笑,她滿月復質問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清雪啊,過來坐,這里沒外人,都是江氏本族的人。這是九叔公……」江老夫人熱情而自然地向她一一介紹在座之人的身份。
凌清雪勢同騎虎,只能微帶尷尬又僵硬地對每個人笑笑。她在心里想︰鴻門宴也不過如此了。
這頓飯她吃得形同嚼蠟,苦不堪言。
江老夫人的用意已經十分明顯,可是,她卻仍對這樁陰差陽錯的烏龍嫁事不想將錯就錯。
晚宴之後,她清楚自己必須馬上離開江家,否則事情會益發難以收拾。
她並不想不辭而別,這樣仿佛她心虛膽怯一般。
翌日,在凌清雪尚未來得及向江老夫人正式辭行之前,她見到了江家的十位大掌櫃。
「老夫人……」她錯愕非常地看向江老夫人,向她尋求解釋。
江老夫人微笑著替她介紹,「這是江家在南方幾個大城的掌櫃,讓他們過來見見當家少夫人這是必須的。」
「少夫人好。」十個大掌櫃異口同聲道。
凌清雪面色微僵,沒有回應,只是繼續望著江老夫人道︰「老夫人,您何必如此為難我呢?」
但江老夫人卻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清雪,娘知道你不懂經商之道,且習慣了在江湖上行走,但是江家家大業大,你身為當家少夫人,有些人是必須要見,有些事是一定要知道的。」
凌清雪眼中流露出難以置信,欲言又止,最終抿緊唇瓣一言未發。
江老夫人笑容滿面地繼續將各位大掌櫃逐個介紹過去。她吃定這個媳婦不會當眾給她老人家難堪,這才有恃無恐。
接下來,凌清雪沒再說一個字,只是點頭示意,臉上的神情不怒亦不喜,頗有幾分高深莫測,難以捉模。
等到十個大掌櫃告退,賬房里只剩下她和江老夫人時,凌清雪這才開口直言,「老夫人,我不管您的用意到底為何,是時候我要向您辭行離開江家了。」
江老夫人「哦」了一聲,未作挽留,臉上的笑容未變,「那一路小心。」
凌清雪微感訝異地瞅她一眼,「那清雪這就告辭了。」
「好。」
帶著一頭的困惑,她匆匆回到她與江隨雲居住的「棲雲小築」,拿了丫鬟準備好的行囊出府。
愛外早有小廝牽了馬等她。
飛身上馬臨行之際,她目光復雜地回頭看了眼江府大門,然後輕叱一聲,雙腿一夾馬月復,一人一馬飛馳離去。
茶樓的茶博士正口沫橫飛地說著近來江湖最熱門的一件事。
江北凌家堡的二小姐出嫁之事一波三折,出嫁途中遭遇暴風雨失足落水,而後陰差陽錯嫁入富甲天下的揚州江家。
說的人神采飛揚,一副親見目睹的模樣,听的人一臉興味盎然,恨不能自己就是故事的主角。
而事件的主角之一——凌清雪坐在茶樓一角,用力攥緊手中的茶杯,面色冷凝。
原來,江老夫人不攔阻她的原因在此。
一個天下人都已經知道的事實,不論真相到底如何,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她——凌清雪,已經是江隨雲名正言順的妻子。
這個事實讓她惱怒不已,偏偏無計可施。
她病在江家半個月之余,消息早已傳遍江湖,唯獨她這個當事人此時方知。她不由得苦笑。
這江家母子果然是「一脈相傳」啊!
這種情形下,她當機立斷,不回凌家堡了。
此時回去,幾乎可以想像得出是自投羅網,現在她要做的事只有一件,把害她陷入這一團混亂的罪魁禍首李家小姐找出來。
當凌清雪找上江湖萬事通時,他一副「等候多時」的神情,問都不問就直接將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訴她。「我都還沒付賬呢,你難道不怕我賴賬?」她忍不住打趣對方。
萬事通笑道︰「二小姐的婚事一波三折,在下從賭局中賺得荷包滿滿,這消息就當是免費贈送的。」
凌清雪眼波一轉,笑問︰「難道這次你也贏了?」
萬事通點頭道︰「所謂事不過三,二小姐前面已經有了三次失敗的經歷,在下便知道第四次總該有轉機,事實證明我的直覺依然很準。」
「看來我得恭喜你了。」
「客氣客氣,還是托二小姐的福,在下才能有此進賬。」
「那我就不打擾你發財了,告辭。」再待下去,她也許會忍不住動手揍掉他那一臉的得意揚揚。她的前三次婚約對她而言就像是異常災難,但對其他人而言,則更像一出鬧劇,這些年來,她一直對此深深厭惡並痛恨。
「對了,二小姐。」
「何事?」一腳已跨出門檻的凌清雪回首。
「齊莊主也在找這位李小姐。」
她眸光一閃,點點頭,「多謝相告。」
萬事通玩味地看著她,「二小姐就不想說些什麼嗎?」
「無可奉告。」她非常干脆的拒絕提供娛樂。
離開了萬事通住的地方,凌清雪在一個三岔路口停了下來。
沉吟片刻,她一拉馬韁,策馬踏上中間那條筆直的宮道。
武林大會五年一次,今年在姑蘇召開。
一路行來,往來武林人士漸多。
凌清雪牽馬在姑蘇城中,尋找著投宿的地方。
一路上看到大小客棧高掛「客滿」,她唯有嘆氣,到底還是來得晚了。
當她牽馬從一家大酒樓前走過時,店里奔出一名伙計攔住她。
凌清雪面露不解。
「少夫人,里面請。」
凌清雪抿唇。原來這是江家的產業啊。她沒說話,只是繞過伙計,繼續前行。
「娘子。」
听到這聲音的時候,凌清雪只覺得頭大,幾乎沒有勇氣回頭看。
她就知道,蘇揚兩州相距不遠,她若來此,十有八九怕是會踫到江家的人,此時看來,她的運氣委實不佳,踫到的正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正主兒。
「娘子。」聲音接近。
她握緊馬韁,轉身,「你怎麼會在姑蘇?」
江隨雲看著她微笑,理所當然地道︰「我想娘子一定會來參加武林大會,所以便趕來這里等娘子啊。」他看著她手里的馬韁。「娘子。」
凌清雪帶了幾分無奈地揚手將馬韁扔給一旁等著的伙計,邁步走進酒樓。
懊來的逃不掉,那就面對好了。
她隨著江隨雲進入一間雅間,桌上的兩碟菜已經吃得半殘。
「吩咐廚子再炒幾樣菜來。」江隨雲對門外小廝吩咐。
「小的這就去。」
「娘子請坐。」
凌清雪已經懶得再去計較他的稱呼,逕自坐了下去,伸手倒了杯茶。
江隨雲狀似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她。如此精神奕奕才是她該有的樣子,嬌柔之中又透著江湖兒女的颯爽。
「娘子怎麼沒回凌家堡?」
「我爹既然已經知道我平安無事,不回也罷。」
江隨雲了然的笑,「城中客棧均已客滿,娘子晚上住在哪里?」
她瞥他一眼,「我可以自己去找住處嗎?」
他一臉體貼的表示,「為夫既然在此,此等小事何須娘子操心?」
「那你何必多次一問?」話畢,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總是要問上一問的。」
「……」凌清雪一口喝干手里的茶。
飯菜很快便松了上來,凌清雪專心吃飯,而江隨雲偶爾動上一筷,大部分時間只是淺啜清茶,隨坐在一邊。
知道他一直在看自己,且目光越來越放肆。最後,忍無可忍放下筷子,抬眼怒視,「喂,你沒看過人家吃飯的嗎?」
江隨雲泰然自若地道︰「這確實是為夫第一次跟娘子這樣同桌而食。」他語音微頓,發出一聲輕笑,「娘子真好看。」
凌清雪面上不禁一熱,有些回避地別開視線,「不許再看了。」
「哦。」他不是很真心的應了。
「齊莊主,幸會。」
「程掌門客氣。」
外面突然響起的寒暄聲讓雅間里的兩人同時一怔。
江隨雲不由得下意識朝妻子看去。
凌清雪微微蹙眉,之後微一撇嘴,繼續喝自己的湯。
江隨雲因為她的反應而心情大好,于是便往她身邊湊近,柔聲輕喚,「娘子。」
她順手夾了一塊肉塞入他口中,杏目透出幾許威脅,「閉嘴。」
江隨雲笑著將肉吃下,乖乖不再言語。
兩人走出雅間時,不巧正好與隔壁雅間走出的人遇上。
一時間,走廊的氣氛變得詭異起來。
最後,還是江隨雲出聲打破雙方的沉默,「齊莊主,別來無恙。」
齊浩宇卻看也沒看他,只是望著一旁沉默無語的凌清雪,輕喚,「清雪。」
此時,凌清雪不能不出聲,「齊大哥,真巧。」
江隨雲上前一步,不經意間擋住齊浩宇的視線,「莊主和朋友在此間用膳,江某便做個東道主,這頓飯算是江某請了。」
齊浩宇聲音有些冷,「不必了。」說完又看了眼凌清雪,便從兩人身旁走過,下樓結帳,然後離去。
他的朋友也跟著離開,走廊間便只剩下江、凌兩人。
江隨雲搖頭嘆道︰「這件事始終是江某有愧于齊莊主啊。」
凌清雪橫他一眼,咕噥了一句,「便是有愧,對象也該是我,與旁人有何關系?」
「是為夫錯了。」他玩笑著躬身道歉。
「懶得理你。」凌清雪轉身下樓。
他笑著追了上去。
客人住店沒空房,但東家住店就一定會有房間,兩人一間房,夫妻同房天經地義。
有房住不表示一定有床睡,這是凌清雪此時最大的感悟。
目光在屋里轉了一圈,她的目光最終落在那張桌子上。
江隨雲將月兌下的外裳掛到一旁的衣架上,拉開被子後回頭看她,「娘子,還不歇息?」
凌清雪走向桌子,將茶碗放到一邊,躍上桌面,盤膝而坐。
「娘子……」江隨雲先是訝然,旋即莞爾一笑,「何必如此呢?」
凌清雪閉目打坐,充耳不聞。
他走過去,坐在桌邊,近距離端詳著她。
沉靜而安詳,一如洞房當日初見之時。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閉目打坐的凌清雪氣息開始變得不穩,她終于忍無可忍地睜開眼,視線同時對上一雙興味盎然的眸,听到他輕柔包容地輕喚,「娘子。」
「你不睡,跑我跟前看什麼?」
「娘子很好看。」
「你找個人畫張更好看的掛床頭看吧。」她沒好氣地說。
江隨雲笑容染上幾絲邪氣,「何必那麼麻煩,只要娘子上床去睡,我睜開眼就能看到,而且畫是死物,娘子卻是活色生香的。」
「你這個登徒子。」她伸腳就要踹他,卻在最後關頭收住勢。
江隨雲就勢抓住她的腳,陪笑道︰「為夫說笑呢,娘子何必動氣,別惱啊。」
凌清雪眼瞼微垂。窗外是誰?
江隨雲因為她沒有後續的動作而益發地親昵,伸手輕攬住她的腰身,耳語般地道︰「娘子,回床上睡吧。」
凌清雪沒有抬眼,直接伸手抓住他放在中間腰間的手不讓他更加放肆,卻依舊沒有開口。
「娘子……」她的反應令江隨雲心中生疑,雖不知是何原因,但可以肯定她此時不會推拒他,便大著膽子湊近,極快地在她頰邊印上一吻。
「你。」她捂臉,又羞又惱地瞪他。
沒了鉗制,江隨雲馬上伸手將她整個人摟抱入懷。
凌清雪剛要發作,驀地听到窗外傳來一道清晰的樹枝斷裂聲,唇瓣微抿,就勢靠入他的懷中。
江隨雲益發肯定有事,但美人投懷送抱,此等機會放過的,便是傻子。
窗外猛地傳來一陣巨響,而後投宿在酒樓中的江湖人聞聲而出,外面頓時嘈雜成一片。
凌清雪在第一時間推開江隨雲,推開窗戶躍了出去。
院中一棵大樹被人一掌劈斷,而那抹遠遠離去的身影讓她默然無語。齊浩宇,你想做什麼呢?
「娘子。」
熟悉的輕喚,熟悉的腳步,之後是熟悉的體溫,曾幾何時,他對她來說已是這般熟悉?凌清雪有些怔忡起來。
眾人看到只著中衣的江隨雲伸手將妻子攬入懷中,相攜回房,不由得下意識地看向其他人。
那棵樹正好在江氏夫婦的窗外,不言而喻是沖著誰來的。
看來鏡明山莊的主人似乎對這個失之交臂的妻子仍然念念不忘。
必到屋內的凌清雪掙開江隨雲的手,默默地坐到桌邊。
「娘子——」江隨雲走到她身邊,「是齊莊主嗎?」
她默默點頭。
「他很愛你。」他肯定。
她抬頭瞥了他一眼,嘴角的笑帶了幾分諷刺,「他在秦淮河畔有個相交五年的紅顏知己,每年必有一個月會在那位美人的住處留宿,這在江湖上是公開的秘密。」所以她也知道。
「也許是你誤會了,知己而已。」江隨雲下意識地幫齊浩宇說話。
凌清雪的神情頓時變得有些古怪。
「娘子?」
她轉頭看向窗外,聲音有些飄忽,「我曾女扮男裝去過秦淮河畔,我的輕功在江湖中據說也是排得上榜的,而意亂情迷的男人是最疏于防備的。」
所以該看到的、不該看到的她一定都看到了。江隨雲恍然,雙手攬住她的肩頭將她擁入懷中。
「既然對她有情,為何不將人贖身娶進門?若是對我有心,為何親事談定之後仍然留宿他人之處?男人……」她猛地伸手將他推開,聲音冰冷而又充滿鄙夷,「動情容易守情難。」
江隨雲心中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