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見過父皇。」李維信在御書房內父親行禮。
筆上見到三皇于,開懷的說︰「這一趟可有收獲?你不是去接個小泵娘進宮嗎?怎麼不帶來給朕瞧瞧。朕倒要看看是哪家小泵娘這樣有本事,如此輕易贏得我最出色的三皇兒的心。」
「父皇,她失蹤了。」李維信早已稟告父親他與羅芳相遇之事。
「失蹤?可曾派人四處查訪?」
「早已吩咐下去,只是至今尚未有消息傳來。」李維信對此相當懊惱。
「十來歲的小女孩能夠上哪去?這事透著怪異。」皇上偏著頭想。
「父皇,這事兒臣自會調查清楚,不勞父皇傷柙。倒是羅芳替兒臣繡了幅將軍圖,不知父皇可有興致觀賞?」李維信獻寶似的。
「呈上來。」
「是。」李維信將手上的白馬刺繡打開,小心翼翼的放在書桌上。
「果然繡得好!繡工精巧細膩,尤其將軍的神韻更是生動傳神,實在看不出這是出自十來歲的女孩之手。」皇上一看贊不絕口。
「父皇,這下您相信了吧!我沒胡說。」李維信很得意的說。
筆上興味盎然的看著三皇兒,打從半個月前他回京,開口閉口都是那個偶然遇見的小泵娘,還說要把她接進宮來。
「看樣子這女娃果真是有才華。」
「兒臣早說過了。」李維信驕傲的道。
「可惜如今她下落不明。」皇上有點失望,他很想見見這個聰慧、手藝高超的女孩,而且他更敏銳的發現三皇兒的一顆心都放在她身上。
「兒臣會找到她的。」
***
躺了三天,羅芳的骨頭都快散了。
這天,她由老夫人派來伺候她的喜兒帶路,在何府中四處閑逛。逛到一處後花園,見著-紫嫣紅,爭奇斗艷的美景,羅芳的心情為之一快,心中的悶氣消逝無蹤。
她正欣賞著這般美景,突然傳來彈奏古箏的樂聲,如泣如訴的哀怨曲調聲聲撞擊著羅芳的心,牽引著她,很想見那彈箏之人一面。她循聲往前行去。
「小姐,那兒不能去,那是夫人的……」喜兒見羅芳直闖夫人所在的院落,緊張的跟在她身後警告著。
羅芳不理喜兒的警告,逕自往前走,跨過一座拱門,呈現眼前的是另外一幅美景,一座水池旁種滿花花草草,楊柳枝條隨風擺動,她抬頭望去,發現涼亭的樓上背坐著一個人,而那一直吸引著她的古箏聲正是從這傳出的。
羅芳輕巧的步上涼亭的二樓,只見一名美婦正專心的垂首彈奏古箏。
一曲彈罷,蘇秋桐若有所思的抬起頭,卻見前方站著一個十一、二歲的陌生女孩。「你是什麼人?」
「我……我是……」羅芳看著和顏悅色相詢的美婦,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怕自己打擾了她。
「夫人,對不住,小姐她……」喜見先前怕驚動夫人,所以躲在一旁看著,這時听到夫人開口問話,連忙走向前來解釋。
「小姐?她就是老夫人新收的弟子羅芳嗎?」蘇秋桐看著清秀白淨的羅芳,心中頗有異樣的感覺,卻又說不上來是什麼。
「是的,夫人,她就是羅芳小姐。」喜兒慌忙答話。
「沒事了,你先下去吧!」蘇秋桐想單獨和羅芳相處。
「是。」喜兒不安的先返到涼亭樓下。
「你叫羅芳?」
「是的,夫人。」羅芳雙眼直勾勾的看著蘇秋桐。
「喜歡我彈的古箏嗎?」
「喜歡。」羅芳望著那只漂亮的古箏,沒想到彈出來的樂聲那麼動人好听。
「我教你好不好?」蘇秋桐很想有個伴,可惜她女兒何靜汶對這些完全不感興趣,活像是野丫頭。
「真的?你真的肯教我?!」羅芳不敢相信她可以踫那只古箏。
「當然是真的。你識字嗎?」蘇秋桐覺得眼前的女孩聰慧得很,讓她產生愛憐之心。
「我娘教過我一些。」
「那我再教你,好不好?」蘇秋桐察覺她很好學。
「真的?真的可以嗎?」羅芳睜大了眼,不敢置信。
「你每天下午過來,我在這里等你。」蘇秋桐對她笑了笑,打從心底笑了出來。
***
五年的時光轉眼即過。
拔家錦繡絕藝如今在羅芳身上是青出于藍,更勝于藍。羅芳本身已是才華洋溢,再加上何老夫人傾囊相授,手藝堪稱天下一絕,而何家更是聲名大噪,被朝廷選為御用繡坊。然而何家名氣大,天下間卻無人識得羅芳之名,這是她的要求,因為她只想安安靜靜的刺她的繡就夠了。
「師父。」羅芳見是何老大人,停下刺繡的手。
「芳兒,今天做得如何了?」何老大人看看繡屏,疼愛的握著羅芳的手。
「皇上的衣裳都繡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件外袍。」
「繡得很快。對了,你娘的痛好多了沒有?這風寒可不能等閑視之,一不小心便會成大病,請大夫來看了沒?」
「大夫來過了,說沒有什麼大礙。」羅母自從吃了何老夫人送的天山雪蓮,身子便好轉不少,五年來不曾再生病,直到前些日子又染上風寒。
「沒事就好。」何老夫人很安慰。「幸好有你,否則何家絕藝就要失傳了。」
「師父……」
「有時候我真是想不通,何家怎麼會有靜汶那樣的孩子。咱們是刺繡世家,她卻連拿根針都不會;這也就罷了,我並不強求,只希望她安分點,可是你瞧瞧她,沒個大家閨秀模樣,成天招惹禍端,難怪沒人敢上門提親。」
拔老夫人每每提及何靜汶就嘆氣不已,同樣年齡的姑娘家,怎麼兩個人差這麼多。
「師父,別提那些事了。我待會兒還要上夫人那里學古箏。」這些年來何靜汶不曾再上留香居生事,但是兩人踫見了,免不了一陣冷嘲熱諷,羅芳听過就忘,從不曾放在心上。
「打從靜汶出生後,這秋桐整個人就像失了魂似的,看著靜汶越來越大卻越來越不像話,她干脆來個不聞不問,任她胡鬧,哪里里像當人家娘的。不過話說回來,有靜汶這樣的女兒,也難怪她會變成這個樣子。還好你肯花時間陪她,要是換了靜汶那丫頭,叫她坐上半刻鐘陪她娘都不肯。」
「可能靜汶小姐有事忙吧!」
「忙?有什麼好忙的,忙著惹是生非嗎?」
羅芳見何老夫人又要動氣,連忙轉移話題。「听說三皇子將要親自來錦繡房量身,這真是奇怪,為什麼不請京里的師父量好了送來,還親自來一趟,我真是搞不懂。」從京城到何府,慢則三、四日,快的話也要兩天行程,如此小事,似乎毋需這麼大費周章。
「可能這位三皇子不放心吧!」
「師父,那由誰來量身呢?」錦繡房對外由何樹雄負責,但是指揮繡工的卻是羅芳。羅芳從來沒有踫見這種事,深怕一個不小心得罪皇子,那可是大罪。
「當然是你。三皇子會親自來一趟,可見得他很重視這件事︰咱們錦繡房歸你負責,當然是由你來為他量身。若由其他繡工量身,萬一有什麼差池,誰也擔待不起。」
「是。」
***
「三皇子要前往何府?」蘇盟好奇的問。
「是啊!」李維信正與好友蘇盟把酒談心。
「如果只是量身這等小事,何必勞動三皇子大駕,派個師父量一量再找人送去就是了。」蘇盟不相信事情有這麼簡單。
「你這好管閑事的本性真是改不了。」李維信舉杯就唇,灑月兌的一笑。五年的時光將李維信由當年的少年轉變成英俊、玉樹臨風的年輕男子。
「究竟為了何事?」
「找一個人。」李維信獨自捧杯,思緒飛向五年前與羅芳巧遇的那一天。
「找人?」蘇盟想起李維信似乎一直在找一個當年巧遇的女孩。「你已經找了五年,還不放棄嗎?」
「我會找到她的。」李維信很有信心。
「但是你已找了五年了呀!」蘇盟實在不敢相信向來拒名門閨秀、千金小姐之外的李維信,居然會對五年前見過一面的女孩念念不忘。
「不管有幾個五年,我都會找下去。」對李維信而言,時間並不是問題。
「只怕再多個五年,你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是幾個孩子的娘了。」蘇盟忍不住打趣他。
「不行!」李維信一直深信自己會找到羅芳,卻忘了如今芳齡十七的她正值適婚年齡,她會嫁人了嗎?
不行,他找了她五年,她怎麼可以這樣對他!五年來,始終沒有人能夠取代她在他心中的地位,他知道自己對當年只有十二歲的羅芳傾心是件不可思議的事,但是她嗔怒、嬌笑的純真模樣無時無刻浮現他的腦海,他無法忘了她,她自然也不能,絕對不能。
「三皇子,你們之間有任何約定嗎?」蘇盟覺得好笑。
「沒有。你希望從一個十來歲的女孩口中听見什麼?」李維信又好笑又好氣的反問蘇盟。
「十來歲!耙情她一覺醒來就忘了你是何方神聖。」蘇盟忍不住挖苦他。
李維信因他的話而皺起眉頭。「她不會忘的,她的玉還在我身上,就算她忘了我,起碼也記得她的玉仍在我身上。」
「玉?」蘇盟好奇的瞪大眼。「什麼玉啊!難不成三皇子當年跟她互許終身、訂下婚約不成?」
「倒也不是婚約,而是一種承諾。你還記得我書房中匹幅刺繡嗎?」李維信決定要讓蘇盟刮目相看。
「那幅將軍圖繡得還真是栩栩如生,幾番要你割愛,你始終不肯。」蘇盟相當喜歡那幅刺繡。
「那就是她親手繡給我的。」
「真的假的?」蘇盟不敢相信。他的姑姑蘇秋桐下嫁何家前,便已是不可多得的刺繡能手,他曾見過姑姑留在蘇家的繡品,多少懂得一些,若說那樣精致的繡品系出自一個十來歲女孩之手,不免太教人驚訝了。
「當然是真的。」李維信一听見蘇盟那種訝異的語氣,心中十分得意。
「我不相信。」
「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不過這可是千真萬確的事。五年前跟著我一起去的侍衛們可以證明。」
「你說她的玉在你身上,是什麼樣的玉,可否借我看看。」
李維信猶豫了一會兒,才將一直貼身掛在胸前的玉解了下來。
蘇盟從李維信手中接過那塊玉,定楮一瞧,不禁愣住了。
這塊翠綠色、晶瑩剔透的玉,不論是外形或雕工,都和他爹身上那塊玉很像。他听父親說過,那是傳家之物,他姑姑身上也有一塊。為什麼姑姑的玉會落到三皇子手中?
「怎麼了?」李維信見蘇盟神色有異,出口相詢。
「這玉當真是那個女孩給你的?」為了姑姑的清白,蘇盟必須問個端詳。
「不是,她不是要給我,而是我拿我的玉佩和她的玉交換,作為信物,約定下次見面時再換回來。」
「那麼你真的是從她那兒得到這塊玉的!」蘇盟更覺得奇怪,這塊玉是傳家之物,姑姑不可轉送給外人的,更何況是個小女孩。
「蘇兄,怎麼了?難道你知道這塊玉的來處?」
「三皇子,這塊玉與我家有些淵源,不如你先到何家等候,過些天我問明白了,會到何府給三皇子一個交代。」蘇盟決心查出一切,反正三皇子正巧要赴何府,他正好藉此問個明白。
「你當真知道?!」李維信心中大喜。
「請三皇子靜候我的佳音。」
「我終于找到她了,天助我也。」
「三皇子,這塊玉可否讓我帶在身上,也好求證。」蘇盟請求他。
「不行!這塊玉我已經隨身帶了五年,就等著與她再見時還給她,我不能讓你帶走。」李維信拒絕,取必那塊玉。
「不知三皇子是拿哪塊玉跟那女孩交換?」
「欽賜玉佩。」
***
拔靜汶由月娘陪著,往蘇秋桐住的院落行來。她已經兩個多月沒有向她娘請過安了,今天還是月娘再三勸說,她才答應來一趟的。
唉踏入花園,便听到從涼亭傳來彈奏古箏的樂聲。
拔靜汶和月娘步上通往涼亭二樓的樓梯,才走到梯口,就看到她娘蘇秋桐正在指導羅芳彈奏古箏的指法,笑臉迎人,態度和藹親切,她從沒見過她娘這麼開心。
月娘見狀,趕緊拉著何靜汶悄聲下了涼亭,趁著沒有人注意,趕回何靜汶房中。
「你拉我回來做什麼?」何靜汶惡聲惡氣的說。
「小姐,你這樣子上去準又惹得夫人不高興。」月娘煽動著。
「可惡!」何靜汶氣得將桌上的茶具全部掃落在地上,一臉陰沉。
「小姐,夫人跟那個羅芳如此親密,看樣子並非一朝一夕之事。」月娘覺得事到如今,她不得不用點方法扳回局勢,否則到頭來她可能什麼都得不到。
「那個羅芳簡直是存心跟我為敵,祖女乃女乃寵著她就算了,爹向著她也罷了,她居然還不知足的纏著我娘。」何靜汶重擊著桌面。
「小姐,看樣子我們得想個對策,否則遲早,這何家的一切全都會被羅芳給奪去。」月娘在何靜汶耳根旁耍弄嘴皮子。
「可是我能有什麼辦法?全家上上下下根本沒有人會听我的。」何靜汶更恨羅芳的一點就是,何家所有的下人全當羅芳才是小姐,加上何老夫人五年前下了命令,更使得何靜汶不敢造次。
「可是再怎麼說,你才是何家真正的大小姐。」
「這麼說,你有好法子-?!」
「听丫鬟們說,三皇子在三天後會到咱們何府來量身試衣。」
「三皇子?」何靜汶的雙眼為之一亮,雖說何府財大勢大,但總是比不上皇宮的富麗堂皇,要是她能飛上枝頭當鳳凰,她的家人疼愛誰她都不在乎。她本來想要的只是何家的財產,有錢才是最重要的,親情她根本就不在意。
「小姐,我們可以利用機會……」月娘又出壞主意。
「可是我並不會量身啊!況且這事根本就輪不到我。」何靜汶打小便對錦繡房的一切不感興趣,拿根針都嫌重,遑論其他。
「這事我去想辦法,我會讓羅芳知道她沒那個資格。」月娘眼中泛出狡黠的光彩。
***
「羅小姐。」月娘心懷鬼胎、笑臉迎人的踏進留香居。
自從五年前因為羅芳的事受到杖責,在那之後,月娘未再踏進留香居半步,今朝若不是為了小姐的大事設想,打死她也不願再踏進這里半步,更何況是假意的與羅芳示好。
只要三皇子的事妥當了,到時就算有三個羅芳也不夠死在她的手里。月娘陰沉的奸笑著。
「有事嗎?」羅芳正在刺繡,見是月娘來訪,大為訝異。
這些年來,月娘見了她總是繞道而行,要不便是拿怨毒的眼光瞪著她看,羅芳始終覺得月娘城府極深,心眼又小,也就避免與她往來。
「小姐覺得羅小姐這些年來太辛苦了,特地讓你歇息幾天。」月娘說得溫和,一臉笑意。
「歇息幾天?」羅芳懷疑。
「羅小姐可以跟羅夫人回鄉一趟,或者四處走走。」
「可是我還有幾件刺繡要趕工。」羅芳推辭。
「這是小姐的命令。」月娘板起臉。
「師父說過,可以不用理會小姐的命令。」羅芳也不客氣。
「你就算不為小姐想,也該為老爺和夫人或是老夫人想一想。」月娘見羅芳不識趣,語氣跟著重了起來。
「為什麼?」羅芳不知道月娘葫蘆里在賈什麼藥。
「咱們何家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小姐的婚事關系著整個何家的盛衰,是不可以等閑視之的。如今三皇子要來咱們何府量身,羅小姐是聰明人,怎會不明白量身這等小事何須三皇子親自到府呢!蚌中曲折,難道還要我再三指點嗎?」月娘故意大加渲染此事。
羅芳頓時明白,難怪三皇子會親自到府,原來是想見何靜汶。
「你想我怎麼做?」
「離開何家五日,轎子我都準備好了,在後院候著。」
羅芳並不介意暫離何府,畢竟何靜汶才是主角,地無意也不想與她爭,況且師父待她恩重如山,她不想因自己而生紛爭。她只是奇怪,為什麼從後院離開,而不是大門。
「為什麼要從後院?」
「老夫人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所以請羅小姐從後院離開。」月娘假傳聖旨。
「我知道了,我會收拾行李,帶著我娘離開數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