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時後,晨曦的光芒照耀大地,滾滾不絕的熱浪也在同時消失于無形。
焦急的簡家男人們,發瘋似趕回去,心里不安的想著,一棟建築物怎可能在昨夜消失?
一路上,眾人不可思議的盯著四周,原本的青草樹木怎全化為灰燼,還冒著徐徐的白煙,高大的樹木似乎瞬間枯萎而死,枯黃得令人膽戰心驚。
發生過火災嗎?
越近家門,焚燒的情況越加嚴重。
「老婆!」
「媽!」
簡家的男人們一沖進屋里,便焦急的呼喚著。
「老婆!」簡浩雄將床上虛弱不堪的愛妻摟入懷中,輕撫著她臉龐,仔細梭巡著她有無受傷,發現她僅是臉色蒼白了點,渾身毫無損傷。
他狐疑的眸光看著屋里的裝潢,如今全化為灰燼。
「媽!」九個男孩子焦急的看著母親。
「是你救了我……」顏美芸從丈夫的臂彎中,抬頭看向那名滿頭白發的老人。
虛弱之際,她感覺到自己似乎跌進幽深的黑暗中,黑白無常等著拘捕她,若非那股源源不絕的熱源將她拉了回來,或許她已到陰曹地府報到了。
老人低沉的喝住門外想沖進來的僕人們,「不許進來!」
顏美芸輕扯丈夫的手臂,簡浩雄隨即吼道:「全部給我滾遠點!」轉眼間,門外的人全消失了。
老人走到床邊,將懷中的小女嬰交給顏美芸,瞧她一臉喜悅的看著小女嬰時,老人方舒展的眉頭重重的鎖起。
「謝謝你,若是沒有你,我們母女可能渡不過這個難關了……」顏美芸抱著懷中的孩子,感動的說。她的寶貝女兒呀!她千盼萬盼的女兒呀!
老人舉起手,止住她的謝語。若非顏美芸是轉世的母體,他不會冒險硬是留住她的命,花費法力支撐她生下女嬰。他嚴肅的沉聲道:「這個女孩子不是普通人,你們要小心翼翼的照顧她,否則怕會保不住她。」
「你說這是什麼鬼話!」簡浩雄想跳起來扁人,別以為救了他的妻女就可如此放肆說話,他的孩子們一個比一個強壯,怎會保不住?
「老公!」顏美芸拉扯丈夫的衣袖,隱約察覺出老人的身份絕不簡單,黑白無常明明已在面前,他竟可以強行留住她的命。
「還請明示這孩子有何劫數?」她誠懇的問道。
「斷情絕愛,是她唯一可以存活下去的方法。」
眾人不解什麼叫作斷情絕愛?
「她必須無情、無愛,才能存活下去,否則她會被烈焰焚燒至死。」老人解釋道。
「胡說八道!」簡浩雄怒火狂飆的想扁死這個老家伙。
顏美芸心疼的凝視著女兒,她不似一般的嬰兒有著皺皺的皮膚,粉女敕的臉龐,眸光閃亮的瞅著她。
她的心倏地抽緊,期盼的看著老人問:「有沒有方法可以解開?」
盼望女兒的到來已有二十年之久,好不容易盼來了,卻得到「斷情絕愛」四字,叫她如何能夠熄滅早已沸騰多年的愛意呢!
「無解!」
顏美芸不敢相信,身子晃了晃。
「信不信由你,時間已到,我必須離去。今晚發生的事情,不可泄漏出去,這是為了保護她,明白嗎?」老人眸光掃向簡浩雄,從他的眸中得到不怎麼願意的應允。
老人從懷中掏出一只符,掛在女嬰的身上,「若要她不受任何的傷害,記住,靈符絕不能離身。」
簡家人尚有許多的問題要問,老人卻在為女嬰掛上靈符後,當著他們十一雙眼楮前,消逝無蹤。
他們只能驚愕的瞠大雙眼互相對望著。
☆☆☆
神秘老人的警告在簡家人的心中留下不可磨滅的陰影,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以及幸福的日子中,漸漸被淡忘。
三年的時間過去,當初的小女嬰已長成小女孩,她可愛得像個洋女圭女圭,十分惹人憐愛。
「媽咪,我不要戴這個下水去玩啦!」簡如花嘟著小嘴,不滿的抗議,小小的手指直扯著掛在脖子上的靈符,嫌它礙眼難看。若非家人們再三的囑咐她,一定要乖乖的戴好,她早就把它丟掉。
別的小朋友都不用戴,為什麼她要?簡如花楚楚可憐的瞅著母親。
扮哥們都可以不用穿上衣就下水去玩,為什麼她就要穿著上衣和小褲,還要戴著這個怪怪的袋子,不公平!她不要啦!別人會笑她的!
「小如,听話,乖!」顏美芸寵溺的抱著她往海邊走去,輕聲的哄著鬧脾氣的寶貝女兒。
正在沙灘上曬太陽的簡浩雄,轉頭看見她們,立刻站起身,含笑的迎接妻女的靠近。
「可是哥哥他們都不用戴!」簡如花嘟著小嘴說。
「你是媽媽的心肝寶貝呀!」顏美芸撫著女兒小巧的臉龐,感謝上天的憐憫將愛女還給她。
「要乖,知道嗎?」輕輕捏著女兒小巧的鼻子,一走到丈夫身旁,女兒即被兒子們接手帶走,沖進海里戲水。
沒有人留意到,心不甘情不願的簡如花偷偷的扮了個鬼臉,趁眾人不注意時,將那一個丑丑的符丟到旁邊,臉上露出喜悅的笑靨和哥哥玩成一團。
簡浩雄擁著妻子,看著孩子們燦爛的笑容,交換著無言的笑意,顏美芸輕輕的靠在他的懷中,感受那源源不絕的愛意,任幸福的感覺盈滿心懷。
「媽!小妹的符,怎麼會在這里?」簡韻忠眼尖的注意到一旁的符,他立刻撿起仔細看著,確定那是掛在妹妹脖子上的靈符。臉色倏地一沉,心里有些不安,當年詭異的那一幕,仍深刻地留在他心底。
「不!」顏美芸臉色一白,像捉狂般跳起來,將靈符搶過來,不安的恐慌侵佔她的心,一雙縴縴玉手緊緊的抓住丈夫,尋求安慰和支持。
「老婆,沒事的,那個牛鼻子老道只是在胡說八道,別理他!瞧咱們的如花,三年來平平安安的,哪有什麼事情呀!」簡浩雄早把三年前老人的叮嚀拋諸腦後,憑他有權有勢,誰有膽子動他的女兒,不知死活的盡避放馬過來。
「可是……不!韻忠,快去找妹妹!」顏美芸緊張的說。三年來她仔細的照料,就怕發生什麼意外呀!
簡韻忠正欲拔腿奔去,卻听見遠處弟弟們傳來的尖呼聲,他的臉色頓時轉為雪白,拚命的往慘叫聲方向奔去,心中祈禱著,老天爺,請保佑小妹平安,千萬別出事呀!
不!不會這麼巧,才一次失誤就出事!
☆☆☆
懊涼,好涼的水呀!
簡如花可愛的小臉笑得好燦爛,童稚的笑聲不間斷的逸出口。
「小如,要緊緊地抱著哥哥的腰,我們去騎水上摩托車。」老二簡韻孝仔細叮嚀妹妹要抱緊他。
除了老大外,其他的簡家男孩全在附近,年紀大的載著小的,共有四部水上摩托車等著狂飆疾行。
一聲令下,四部水上摩托車奔馳在海面上,如風般的疾行。
「嘩!暴!暴!」簡如花喜悅的呼喊著,臉蛋上布滿盈盈的笑意。
突然,她附近的海水起了變化,以她為中心開始旋轉,幅度越來越大,不一會兒工夫就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緊緊的環繞著簡韻孝和簡如花的水上摩托車。
「這是怎麼回事?」簡韻孝臉色慘白,高聲吼著向弟弟們求救。
「二哥!」其他的弟弟見狀,也驚呼出聲,一臉的不敢置信。
簡韻孝膽戰心驚的往下瞧去,這里的海域一向平靜,怎麼會出現漩渦呢?而且這漩渦還想把他們卷到海底。
一股恐懼涌上他的心坎,豆大的汗珠滑下他的額,他摟緊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仍笑意盈盈的小妹,焦急的望向四周,試著想辦法月兌困。
「哥哥,海水好好玩喔!快點嘛!」簡如花不解他為什麼突然將她摟得死緊,快悶死啦!
「小如,乖!」簡韻孝壓根掩不住聲音里的懼意,大手用力的將妹妹的頭壓在自己的胸口上,不想讓她稚弱的心靈受到驚嚇。
簡家其他的男孩紛紛跳進海里,試著想游到他們身邊。不料,他們離漩渦尚有段距離時,一股強大的力量將他們推了開來,讓他們怎麼也靠近不了。
簡韻孝直冒冷汗,緊緊的摟住妹妹,絲毫不敢放手。
「好好玩哦!我也要玩啦!」童稚的聲調歡呼請求著。
簡如花瞧著遠處的哥哥「玩」得不亦樂乎,也想跳下水一起跟海水玩,好有趣呀!
簡韻孝不安的眼光看向岸上,看見父兄正駕著水上摩托車向他們駛來。
「小妹的符在我們這里!」簡韻忠舉高手讓不到十公尺距離的弟弟,瞧見他手中的靈符;會發生這種怪異現象,起因可能就是這只靈符。
「現在怎麼辦?」簡韻孝更加摟緊小妹,心狂亂的顫抖著。
簡浩雄大聲吼道:「跳過來!」
簡韻孝低頭對開懷笑著的妹妹,叮嚀道:「小如,我們要去玩水,你要閉緊嘴巴,不要呼吸哦!」
簡如花興高彩烈的點頭,任由他抱著自己跳下水。
那漩渦似乎感受到他的意圖,像巨蛇般的追逐著簡韻孝,他飛快的劃動雙手,往父兄的方向前進。
但他速度再快,也比不上漩渦,它緊緊的將他們圍在中心點,不讓他們離去。
漩渦里突然生出一股力量,試圖從簡韻孝的手中奪走簡如花!
「不!」
他不放手!絕不放手!他拚命的和那股強大的力量搏斗,絕不認輸。
簡家父子們試著靠近,卻一再被強大的力量推離。
不行,再這樣下去,韻孝他們一定會支撐不下去。
簡韻忠將靈符拋給他,大聲吼道:「讓小妹戴上靈符!」
簡韻孝為了接住靈符,身形微偏,簡如花立刻被巨大的漩渦拉住,她笑呵呵的,舒服的躺在如同蛇形的水洞當中,像被捧在手中心般的高高捧著,他卻瞧得膽戰心驚,不顧生死的和水進行搏斗,好不容易才抓住她的衣角,奮力的將她拉入懷中。
埃水翻騰劇烈,像一條蛇從海中竄起,張開血盆大口,呼嘯而下,直取簡韻孝。
「靈符!」簡韻忠肝膽俱裂的嘶吼。
巨大的血口要將兩人吞噬的剎那,簡韻孝及時將靈符掛到妹妹的頸間,霎時,漩渦消失,海水平靜了下來。
簡浩雄接過不知何時昏厥過去的小女兒,憂心忡忡的凝視著那無憂的臉龐,眸光閃著不解的光芒。
沒有多耽擱,他們立刻離開這片詭異的海域。
☆☆☆
顏美芸守在女兒的病床邊,不停的拭淚。
從海邊回來已經兩天,這段時間簡如花一直昏迷不醒,像是被惡夢糾纏般,輾轉反側,嘴里咕噥著不知名的語言。
「媽,別擔心,醫生說沒事,你先回飯店休息吧。」簡韻忠擔憂的看著母親。
「不,我要守在小如的身邊。小如,媽媽在這里,趕快醒過來,媽媽好愛你,不能夠失去你,趕快醒過來吧!」
聲聲哀戚的呼喚,引起簡家男人們的悲痛,不知該不該告訴她,醫生說小妹或許再也不會醒來。
「老婆,別擔心,我立刻安排飛機回台灣,聘請最好的醫生來診治,花再多的錢都沒關系。」簡浩雄將雙眼哭腫的愛妻擁入懷中,輕聲的安撫著。
誰也想不到這趟旅行會釀成悲劇。
「我的寶貝女兒!媽咪好愛好愛你,你不可以就這樣離開媽媽!」顏美芸硬咽道。
「媽!小如動了!」簡韻忠眼尖的看見妹妹的眼睫輕輕眨著,不禁狂喜的歡呼著。
「媽就知道,小如絕對不會離開媽媽,媽媽這麼愛你,你絕對不可以再嚇媽媽,知道嗎?」顏美芸輕觸著女兒細女敕的皮膚,淚珠滾滾而下,臉龐卻漾著狂喜的笑意。
「媽咪……」虛弱的呼喚聲,從簡如花干涸的唇瓣間逸出。
「我可憐的小寶貝,終于回到媽咪的身邊,再也不許調皮,知道嗎?」說著,顏美芸淚珠一顆顆的落下。
「媽咪,什麼是愛?」簡如花大大的眼楮里閃著不解的光芒。
「愛呀!」她將心愛的女兒擁入懷中,輕輕撫模著她蒼白的臉龐,在她額上印下疼愛的吻,「媽咪愛你,爹地愛你,哥哥們也愛你,你是我們簡家的小鮑主,我們都很愛你呀!」
「你們都很愛我很愛我,那我呢?我也愛你們嗎?」
「你當然愛呀!」
「媽咪怎麼知道?」
「在你的心里,有沒有媽咪、爹地,還有哥哥們的存在?有沒有想念著我們,關心著我們呢?」顏美芸輕聲的解說著,細心的哄著她。
「我有!我常常想念媽咪,想念爹地,想念哥哥們,那我是不是很愛你們,很愛媽媽、很愛爸爸,很愛大哥……呀!媽咪,好痛,好痛哦!」她扳著小指頭一一的點名,突地,一陣尖銳的刺痛毫無預警的襲來,她忍不住痛呼出聲。
簡如花小小的手捂住眉宇間,痛苦的叫著,小小的身子掙扎著,難以忍受撕裂的痛楚。
「小如,怎麼了?你怎麼了?快告訴媽咪呀?」顏美芸方放下的憂愁,再次襲上心頭。
她小心翼翼的拉開女兒緊捂住眉心的手,頓時,整個人如同掉入冰窟般,只覺寒氣蝕骨。
只見簡如花眉心間,出現一朵小別花,閃爍著紅紅的火光。
這是幻覺嗎?眾人全倒抽一口氣,不可思議的凝視著那朵火花。
顏美芸伸手輕觸著火花,不信不可思議的事件會接二連三的到來,人怎會可能在眉心中燒起?這是不可能的事。
突地,火花變得狂野,並散出火焰的灼熱,她受疼的收回手指,悲痛得幾乎要泣不成聲。
在場的人全都張皇失措的盯著簡如花,怪異的氣氛越升越高。
「媽咪,記不記得那個老人說,小妹必須要斷情絕愛?」簡韻忠憶起當年老人臨走前的叮嚀。「否則將會受烈焰灼燒而死,難道指的就是這個?」
他們對當年的事件仍迷惑不解,但這幾天一連串的怪異現象,逼得他們不得不去接受。
「不!現在怎麼辦?怎麼辦?」顏美芸擁著心愛的女兒,怪自己粗心大意,忘卻老人的叮嚀。
只記得要女兒戴好靈符,忘卻要斷情絕愛!
老天爺!難道她連親生的女兒都不能疼愛嗎?
簡韻忠把心一狠,忍住心中的萬般疼惜,動作粗魯的將簡如花捉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小朝上,硬是裝出氣急敗壞的語氣,凶猛的對著她吼:「小如不乖,該打,該打!誰教你把靈符拿下來,把家人的叮嚀不當回事的!」
大掌用力打著她的小,一下又一下,毫不憐惜的重重打著,痛楚讓小女娃忍不住尖呼喊痛,淚水撲簌簌的流下。
「哥哥壞!小如……不要哥哥了……」簡如花哭得好不淒涼,小小身體扭動掙扎著。
她嬌稚的哭聲,听在其他人耳里,只覺萬分舍不得。
她是他們家最受寵愛的小鮑主呀!
顏美芸眼里浮現水霧,心疼的瞅著兒子,寧可替女兒受罪,也不願寶貝女兒受半點傷害。
簡浩雄緊鎖著濃眉,大手將愛妻擁入寬胸,任愛妻哭倒在他的懷中,听著寶貝女兒的哭泣聲,也比听她痛苦的哀號來得好呀!
「媽咪!爹地!救救我!懊疼……」簡如花哭泣的向家人要求伸出援手。
顏美芸忍不住想靠過去將女兒摟入懷中,輕聲的呵護,誰知丈夫搶先一步的開口斥罵。
「不要叫我們!誰教你不听話,不乖!」
望著簡浩雄心痛的神情,顏美芸淚如雨下,明白大家的苦心,心卻如刀割般的痛呀!
三年來,她疼女兒疼上天,連句輕聲的責罵都舍不得,今日卻放任兒子重打女兒,丈夫怒罵女兒,她的心好疼呀!
「媽咪!」簡如花不信的拚命掙扎。
所有人的眸子里含著淚水,打她出生到現在,便被簡家人捧在手掌心當成寶貝在呵護著,曾幾何時受過這樣的罪。
他們懇求的看著顏美芸,千萬不能讓簡如花有感情,否則誰也受不了她就此離開他們。
心被狠狠的揪痛,淚流得更快,顏美芸凝視著女兒,硬起心腸,語帶硬咽的道︰「你不乖就要處罰,用力點……打!」她強忍心痛的說出最後一個字。
「討厭……討厭哥哥,討厭爹地,討厭媽媽……」簡如花邊哭邊罵,哭了半晌後,聲音越來越小,她哭得睡著了。
簡韻忠動作輕柔的將她的身子翻轉過來,只見一張小臉蛋上布滿淚水,小小的鼻子哭得紅紅的,眉心間詭異的火焰已經消逝。
眾人不解的互覷一眼,他們著實不解這一切怪異的現象從何而來,只知從今天起,靈符不許離她身!
從今以後,他們對她的疼愛只能放在心里,絕不能讓她有所感受。
可憐的小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