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辣苦澀的液體滑下康諾的喉嚨,滾燙的感覺融化了他冰封兩年的心。
兩年前,他為自己的胡涂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也讓他失去了他這一生中最愛的女孩——季薔。
他明白他再也沒有資格去愛她,所以這兩年他借著忙碌的工作來逃避對季薔的思念,甚至他開始用酒精來麻痹自己的感情。然而在見到季薔的那一-那,他才明白一切只是假象!他忘不了季薔,對她的愛沒有因時間、空間而逐減,反而不知不覺地增加。
他的心因那個吻而再次跳動;他的細胞因那個吻而再次活耀!他的生命更因那個吻而增加光采。
可是,此時一股罪惡感正鞭笞著他的心。
他背叛了兩年前在教堂里對上帝承諾的誓約,他成了一個最不忠實的丈夫。
因為他把所有的愛全給了季薔,而他的心也只屬于季薔。
對季薇,他有的只是贖罪般的感情。
「康諾,我為你煮了一碗面,你趁熱吃吧!」季薇端著一碗熱騰騰的消夜走進書房。
季薇細膩賢淑的舉止令他更自覺形慚。
她是個無可挑剔的好妻子,他真的不想傷害它,所以他也一直強迫著自己扮演好丈夫的角色,盡避他知道自己並不能遺忘季薔。
「薇薇,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休息?」他注意到她益發消瘦、蒼白的臉。「這些日子你是不是又睡得不好了?」
他知道自幾次人工受孕失敗後,她變得相當沮喪低落,盡避他不斷安撫她,並表示自己不在意領養孩子,都無法減輕她的壓力。
所以她開始失眠,必須靠安眠藥來度過夜晚。
而他的壓力並不亞于她,只是他盡量不讓她知道。
他是家中的獨子,尤其他康家又一脈單傳,他的父母幾乎把延續康家香火的希望全放在他身上。盡避他已用盡鎊種方法與他父母溝通,但是中國人的「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傳統觀念已經根深蒂固了,對于季薇無法懷孕生子一事,他的父母已有微辭。
夾在父母與妻子之間,他的日子也不好過。
「薇薇,我很抱歉,這些日子由于我一直忙著海外公司業務的拓展,疏忽了你,等過些日子業務上了軌道之後,我帶你出國去散散心好不好?」
他的壓力除了來自延續香火之外,還有康家平交給他的事業。
他學的是建築設計,在當完兵之後和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開了一間設計公司,為此他父親頗不能諒解,因為康家平一直希望他能繼承他的事業,但是他不喜歡商場上的爾虞我詐,所以堅持不肯接掌他父親的事業。可是半年前,康家平因心髒舊疾復發,醫生囑咐必須長期休養,否則會有生命之虞。為了讓康家平可以安心養病,康諾毅然決然結束自己的設計公司,接掌康家平的事業。
對他而言,放棄了設計是一項極為痛苦的抉擇,就像當年他放棄了季薔。
他知道自己這一生中,將會在無盡的痛苦深淵中度過。
「面就要糊了,你快點吃吧!」季薇瞥到書桌上的酒瓶、酒杯,以及煙灰缸里堆得有如小山丘的煙蒂,眉心忍不住擰了起來。
「到底是什麼事困擾了你?」
「困擾我?有嗎?沒有!」康諾心虛地拿起筷子吃起面來,其實他沒有吃消夜的習慣,如果有,那也是兩年前的事了。
他的回答季薇並不相信。
她知道那一晚他與季薔兩人共進晚餐時,一定發生過什麼事,否則他不會和季薔一樣地慌張,言辭閃爍。
「薔薔下禮拜就要回英國了。」
「這麼快……」那些面條霎時像鋼絲般梗在他的喉嚨。
那一晚,她說過她還是會走的,他應該早有心里準備,但是卻沒料到她會走得這麼快、這麼絕情。
難道台灣真的沒有令她值得留戀的嗎?
「你會舍不得薔薔走嗎?」季薇一直注意他臉上溢滿痛苦的表情。
是的!他舍不得!如果可以,他希望她可以留下,為他留下!-只是他已喪失這種權利,而季薔也不會為他留下。
季薇凝視著康諾,心中突然泛起酸楚。
她知道她雖然得到了他,但是他的心卻不曾真正屬于過她。
她妒忌季薔!
就是因為她的妒忌,才讓她犯下大錯。
如今上天懲罰了她,不只讓她無法生育孩子,甚至還要用生命來贖罪。
難道愛一個人也是錯誤?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寂,卻欲哭無淚。
「告訴我,如果兩年前沒有發生那件事,你會選擇我還是薔薔?」
康諾的身子陡地僵了僵。「過去的事,我們不是說好了不再提起的嗎?」
「過去了嗎?你真的以為一切都成過去了嗎?」
這話可活像譴責,令康諾感到汗顏。「薇薇……」「我絕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你一直是個體貼盡心、負責任的好丈夫,而我卻不是個好妻子,甚至不能給你子嗣!我帶給你的不是快樂,卻是痛苦。」她的眼里浮上了薄薄的淚光,如泣如訴地看著他說。
康諾走近她擁著她的肩說︰「你一直是個好妻子,而我也不在乎有沒有孩子,你給自己太大壓力了,也許我真的該抽個時間陪你去散散心。」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她的淚終于落下,酸楚中帶著愧疚地說︰「我不值得你對我這麼好,不值得。」
「說什麼傻話,你是我的妻子,我當然要對你好。」「你愛我嗎?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我們都已經結婚了……」
「你不敢說實話對不對?」她的反應相當激動,淚流滿腮。「我們會結婚,完全是因為你想為那一晚所犯下的錯負責,你從未愛過我,我也不是你心目中所想要的妻子。」
「薇薇!」他嘶啞地哄著她,表情帶著痛苦的扭曲,神情凝重地說︰「我知道你受了極大的委屈與不平,但是我一定會盡量彌補你……」
「我要的不是彌補,我只要你真心地愛我!」她推開他。
「薇薇……」
「你從未愛過我,你已經把你的愛全給了薔薔對不對?」她一針見血地指出。「薇薇,你究竟要我怎麼做?」他滿心的懊悔。
「你什麼都不必做,你做的已經夠多、夠好了,現在是我該做些什麼償還你的時候了。」她臉上呈現出詭異的平靜。
「薇薇,你想做什麼?」康諾知道外表柔弱溫順的季薇,內心其實比誰都還要倔強;她該不會想不開吧!?
這個念頭雖然一閃即逝,但他也被自己的這種想法嚇出了一身冷汗。
不會的!他在心里安慰著自己。
「我做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所做的一切全是因為我愛你,就算我曾經犯下過錯,也希望你可以原諒我,不要恨我。」
「薇薇……」
「我累了,我要去休息了。」她像一縷幽魂飄出他的視線。
天色一層層地漸淡,微微地露出明亮曙光,季薔佇立在窗前看著這樣的變化,心境卻沒有因曙光的出現而豁然開朗,相反地更加低落。
她想起鄭愁予曾寫過的詩——
我——的馬蹄是個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我只是過客這兒是她的家,但是她卻不能長住,必須到異國去當個游子。這種飄泊的日子要到何時才能結束?
听到門外有腳步聲傳來,她知道她的父母已經起床了,她退不及待地走出自己的房間,只想多和父母相處一些時間。
「爸、媽,早。」
正在準備早餐的鄭美娟,以及看早報的季正中同時望向她。
「怎麼這麼早就起床?」鄭美娟問。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我就是被這麼美味的早餐給誘惑起床的。」她看了餐桌上的清粥小菜,突然覺得饑腸轆轆。
人家不是常說孕婦的胃口都會變大嗎?而她現在——喔喔!又想到哪里去了!「老爺子,你不是說有一件事要對薔薔說嗎?」鄭美娟一邊盛稀粥一邊向看早報的季正中擠眉弄眼。
「呃……是這樣的……」季正中收到妻子傳來的訊息,放下手中的報紙關注地問︰「薔薔,你在英國有沒有男孩子追你?」
季薔已經猜出七、八分季正中為何要這麼問了。
「當然有,而且還是一大票,難道你們以為自己的女兒這麼沒行情嗎?」她特意夸大其辭。
「那些都是什麼人?」鄭美娟緊張地瞧著她。
「男人呀!」她俏皮地回答。
「死丫頭……」鄭美娟白了她一眼。「我當然知道是男人,我問追你的是外國人還是中國人?」
「黑人!」她逗著母親。
「黑人!?」鄭美娟信以為真地叫著︰「不行!我可不要一個黑人女婿,我不答應!」
「媽!」她啼笑皆非︰「我什麼時候說我要嫁給黑人了?」
「沒這回事最好。」鄭美娟像吃了定心丸,隨即加了但書說︰「我可先把話說在前頭,我挑女婿沒有省籍情結,但是我可不要你找一個外國人當丈夫。」
「媽!您沒有省籍情結,倒有國籍情結。外國人有什麼不好?高大、英挺,又懂得溫柔體貼。」她信口胡謅。
「不行、不行,我才不要一個洋人女婿,我不答應!」鄭美娟堅持己見。
季薔見她固執地抿著唇,忍不住噗笑出聲。
「媽,您放心,我已經決定終生不嫁,您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不行!我也不準你終生不嫁。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天經地義的事。」鄭美娟是個思想相當傳統的女人。「薔薔,你就別再尋你媽開心了,她可禁不起嚇唬的。」季正中也忍不住打趣地說。
「爸,我沒有開玩笑,我真的不打算結婚。」她收起開玩笑的態度。
季正中和鄭美娟露出詫異的神情。
「薔薔,如果你已經有了要好的男朋友,而他是個洋人的話,只要品德好、對你好,媽也不是真的會反對,剛才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鄭美娟曲解她的話,原本堅持的態度也軟化下來。
「媽,我真的沒有男朋友……」
她的話沒說完,鄭美娟便迫不及待叫了起來︰「那太好了!」鄭美娟一副正合我意的表情,然後對著季正中使眼色道︰「正中,你今天就與老陳聯絡,我們盡快安排讓薔薔和他兒子見過面。」
「媽!」她就知道一大清早問東問西地事出有原。
「薔薔,你記不記得爸爸公司里的同事陳文華陳伯伯?」季正中接到老婆傳來的訊息之後,也開始加入鄭美娟的說服行列。
「爸!」季薔翻了個大白眼,有點啼笑皆非的感覺。
「文華他有個兒子,今年三十歲,去年才從美國回來,目前在大學任職,是個相當有才華的男孩子,我和你媽曾見過他幾次面,對他印象相當好。而他目前末婚,也沒有要好的女朋友,所以我們有意思介紹你們認識,也可以順便交往看看。」
「對!對!振剛這個孩子我很滿意,論條件他和你相當登對的。」鄭美娟似乎對未來的女婿人選靶到相當滿意,當下催促著說︰「正中,我看下禮拜就選蚌日子讓文華夫妻帶振剛到我們家來吃個便飯吧!」
便飯?說相親大會還差不多!
「爸、媽,恐怕不行。」她該慶幸昨天已訂了回英國的機票。
「為什麼不行?」鄭美娟和季正中異口同聲。
「因為我已經訂了下禮拜的機票要回英國了。」
听到她又要去英國,鄭美娟第一個表示不贊同。
「薔薔,你不是答應過我,要留下來陪陪我們的嗎?為什麼又急著走呢?」
「我也不想走,只是……」教她如何向父母說明原由?
「不想走就留下來,反正女孩子家遲早都要嫁人,不需要念太多書的。」鄭美娟的觀念相當守舊。
「媽,我非走不可。」她已經答應了季薇,就要實現諾言,而且紙包不住別,留下來她懷孕一事一定瞞騙不了父母,屆時只會讓整件事更加紛亂。
所以季薇的顧慮是正確的。
「薔薔,如果你要回英國,你必須給我好理由,否則我不會讓你走的。」鄭美娟像個小阿子般拗起性子來。
季薔不得已只好用眼神向季正中求助。
「美娟,孩子長大了,總有自己的想法,我們就不要干涉太多。」季正中勸著妻子。
「我這不叫干涉,我是在關心她。」鄭美娟一副難以割舍的神情,後然懸淚欲泣道︰「她一個女孩家孤零零地遠渡重洋到英國去讀書,也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受委屈?要是被欺負了,那可怎麼辦才好!?」
季薔簡直被鄭美娟豐富的聯想力給打敗。
「媽,我在英國過得很好,也不曾受過委屈,更沒有人欺負我。再說英國、台灣也不很遠,搭十多個小時的飛機就可以到達了,我會好好照顧自己,您別掛心嘛!」她撒嬌地安撫著母親。「叫我別掛心?你沒當過母親,不會體會我的心情,哪天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就會明白我為什麼要這麼擔憂了。」說著,她便流下淚來。
季薔心中一陣翻攪,她不知道等月復中孩子生下之後要交給季薇時,她是不是也會難以割舍?
她不敢想象那會是個什麼樣的情景。
「薔薔,反正你只是想念書,台灣也有不少的學校可以念,不如你就回來台灣念書算了。」
「媽,我……」若她沒有答應季薇接受人工受孕,她或許會答應留下,但現在她非走不可。
「美娟,孩子長大了,你就讓她學著獨立,別勉強她做不願意做的事情。」季正中是個思想相當開明的父親。
「好吧!」即使百般不願意,鄭美娟也只好答應。「不過,我可不許你像上次一樣,一離家就兩年,我要你學校一放假就回來,知道嗎?」
「好,我答應您,謝謝媽、謝謝爸。」她知道自己的承諾只是暫時地敷衍,只好在心里對父母說聲抱歉。
葉芝羽拿起化妝盒重新檢視著臉上的粒,她要自己在康諾面前無時無刻都保持著最美麗的容顏,她要他的視線不會看向其它的女人,包括——季薇。
兩年前,她一直認為季薔才是她的眼中釘、肉中刺!令她跌破眼鏡的是,康諾娶了季薇而不是季薔。
季薇雖然成了名正言順的康太太,但是卻對她構不了一絲的威脅,她相信憑她的姿色與智能,她不會輸給季薇,況且她比季薇多了一項有利的武器她是個真正的女人,一個可以替康家傳宗接代的女人。
季薇的不孕已經引起康家平的不滿,即使康諾一再維護季薇,但是康諾真的可以承受得了來自康家平與日俱增的壓力嗎?就算他可以,季薇行嗎?
所以她掌握了好時機,放棄在家里做大小姐優閑的日子,自告奮勇地當了康諾的私人秘書。
她相信假以時日她會從季薇身邊搶走康諾,她會成為康太太。
「總經理!」她沒有敲康諾辦公室的門就直接進去。
「葉秘書,下次請你記得敲門好嗎?」
對葉芝羽這種我行我素的行為,康諾感到相當不能習慣,但又礙于葉芝羽是葉達遠的女兒,他總留幾分情面給她。
「下次我會注意的。」
她噘嘴,即使斃了一肚子氣,也不敢表現得太明顯,要是今天用這種口氣對她說話的人不是康諾,她早就沖上前給他兩巴掌,掉頭走人了。
而她之所以可以如此忍氣吞聲,完全是因為她愛康諾。
「葉秘書,你進來找我有事嗎?」康諾注視著她問。
「我只是想提醒你,今天晚上振盛企業的嚴董事長過六十大壽,在麗晶酒店舉行晚宴,你可別缺席。」
對商場上的交際應酬,康諾可說是厭惡到極點。
他總是能不參加就避免。
「你請林副理代替我去向嚴董事長祝賀吧!」
「這怎麼行……」葉芝羽從不錯過任何可以和康諾一起出現社交場跋的機會!因為她想造成大家的誤解,更希望可以讓季薇知難而退。「我們最近和振盛企業正在研擬一項合作計劃,如果今晚你不出席,我怕會引起嚴董事長不悅,而影響我們的合作計劃。」
「我不認為嚴董事長是如此小心眼的人,你要是怕影響了合作計劃,你也可以和林副理一同出席晚宴。雖說你只是我的私人秘書,但是你在公司的職權恐怕不亞于我吧!」他嘲諷道。
「康諾,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她氣得漲紅了臉。「難道我為公司付出努力做錯了嗎?」
「你沒做錯,只是我認為你大可不必如此委屈自己當我的秘書。我看得出葉伯父有意把屬于他的職權交給你,所以你更有資格代表公司出席任何宴會。」
當初葉達遠安排葉芝羽進公司時,康諾就已經知道葉達遠的企圖心。
他一直希望收購屬于康家平的股分,想將公司佔為己有,然而康家平說什麼也不願意把股分賣給他;曾經一度葉達遠甚至希望把葉芝羽嫁給康諾,來個利益聯姻。
結果葉達遠的如計算盤打錯了!康諾娶了季薇,粉碎了他的計劃。
但是他卻從不放棄想把公司佔為己有的念頭,所以當他知道季薇不孕,而自己的女兒仍深愛康諾,他讓葉芝羽成為康諾的秘書!這項決定也獲得了康家平的大力贊同。
這並不意謂康家平不喜歡季薇當他的媳婦。其實當初康諾選擇了季薇,他十分高興,也相當滿意,偏偏季薇無法為康諾生下一男半女,使得他想含飴弄孫的夢想成幻影,于是他開始排斥季薇,並私心希望康諾可以和她離婚,娶葉芝羽為妻。
康諾並不遲鈍,他知道康家平和葉達遠的用意,也了解葉芝羽對他的感情,只是他的心再也容不下其它的女人。
「康諾,你太不了解我了!」葉芝羽憤恨交加地大吼道︰「你以為我這麼委曲求全,只是為了我爸爸在公司的權利嗎?你是真不僮還是裝傻?我放著在家的好日子不過,卻陪著你到處奔波,我為的是什麼?我全為了你,我只為了要幫你!」
「芝羽,我很感激你為我所做的一切,但是從小到大,我只是把你當成妹妹看待……」
「我不要當你的妹妹!」
「我已經和薇薇結婚了……」
「她並不能成為你的好太太。于事業上,她無法輔佐你!于家庭,她甚至不能生孩子!她根本沒資格成為你的妻子,你為什麼不跟她離婚?為什麼?」
康諾對這犀利的目光和如此赤果的問話並不欣賞,盡避她的姿色與身材好得讓人無法挑剔,盡避她的聰明才智足以令人贊許,但他還是覺得含蓄是女人的一種美德。
「薇薇是不是個好妻子必須由我來評斷,你想當我的秘書在公司工作,我是沒有權力反對,但我希望你不要干涉我的私生活。在上班時間,你只要在公事上扮演好你的角色就行了。」他說完起身繞過辦公桌預備離去。
「你去哪兒?」葉芝羽緊跟著追問。
「一個好的專業秘書是不會過問上司的去處的,而且我有權利做我自己想做的事。」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葉芝羽氣得說不出話來,但她不會這麼輕易就認輸的。
臣服在她律下的男士,多得連她都數不清,她豈能任康諾這般不將她放在眼里呢?
不久的將來,她會扳回這劣勢的。
季薔萬萬沒想到季薇竟帶著她到百貨公司的嬰兒用品部門瘋狂大采購。
從嬰兒的內衣、鞋子、外衣,一直到女乃瓶、女乃嘴、浴巾、浴盆……凡是嬰兒用得到的東西,她幾乎沒錯過。
「姊,你買這些東西做什麼?」季薔被她的舉動給搞得一團迷霧。
「我是在為BABY準備東西。」她順手拿起一件嬰兒的衣服,然後沒有多加考慮就交給售貨小姐算帳。
售貨小姐對她這種大手筆采購的客戶可是視為財神爺,笑得子詡合不攏。
「姊,孩子要十個月後才生下來,你現在買這些不嫌早了此嗎?」季薔不認同她的作法。
「對你而言可能早了些,但對我來說,一點也不早。我只是想趁我還有時間的時候,給孩子買點東西。」她又看中了一套兔子裝,愛不釋手地問︰「薔薔,你說黃色好還是藍色好?」
「我沒意見。」對她而言,什麼顏色都無所謂,畢竟她是沒機會看孩子穿這些衣服。「你是孩子的母親,怎麼能沒意見?」結果,季薇兩種顏色都買。
阿子的母親……這句話令她覺得窩心。
但是她卻不能將這個孩子撫養長大,她根本沒辦法當孩子的母親。
「這位小姐好福氣,這麼年輕就要當媽媽了。」售貨小姐羨慕地說。
埃氣?要是她知道她將成為一個什麼樣的媽媽,恐怕她不會羨慕的。
「薔薔,我們走了。」季薇付完脹款走向她。
「你買的東西呢?」她發現季薇兩手空空。
「我請售貨小姐先替我保管,我再選蚌適當的日子要她送到我家。」她拉著季薔繼續往搭乘電梯的方向走去,似乎還不想離去。
「姊,你還有東西要買?」季薔發現季薇仍意猶未盡的神情。
「當然有。」季薇興致勃勃地挽著她的手笑道︰「剛才我只買了BABY要用的東西、衣服,我怎麼會忽略你這個準媽媽?」
「姊,你該不會是想買……」
她的話還未說完,電梯已經到達了,而季薇不忘投給她一個「賓果」的眼神。
「姊,不要,我現在根本用不著。」地暗暗申吟一聲。
但是季薇卻不容她拒絕,拉著她徑向賣孕婦裝的專櫃走去。
「歡迎光臨。」售貨小姐笑容可掬地招呼她們︰「兩位可有需要我服務的地方?」
「我們要買孕婦裝,你可以給我們一些建議嗎?」季薇答。
「可是買這麼多……太浪費了。」
「不浪費,就當是我的一點心意吧!」季薇在付完脹之後,原本充滿光采的臉上一下子又變得憔悴不已。
「姊,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季薔也注意到她的異樣。
「不要緊的,可能逛太久了,有些疲倦。」季薇勉強露出一絲笑容。「薔薔,我想先回去了,你自己再到處去逛逛吧!」
「我不想逛了,我陪你回去。」她不放心讓季薇獨自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季薇婉拒,季薔也不便再堅持。
「好吧!那我送你去搭出租車。」
「嗯。」季薇沒有反對。
季薔和季薇分手之後,也提不起逛街的興致。其實她從以前就不是一個喜歡逛街shopping的人,不過她倒是特別喜歡去逛書店,看看是否有自己喜歡的書。
所以,她當下就決定去逛書店。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季薇的影響,她一到了書店就到專賣孕婦叢書的架子去挑書,一口氣買了好幾本有關懷孕知識內容的書。
不可否認地,從買BABY用品、衣物、孕婦裝,一直到孕婦叢書,已經令她完完全全接受自己是個孕婦的事實。
岸完了書款,她發現雙腳有些酸了,是該找個地方讓自己休息一下。正當她有此想法時,發現書店內附設的coffeeshop氣氛溫馨恬靜,她便走了進去。
從辦公室走出來的康諾,更是感到莫名地煩躁。
其實他並不喜歡剛才對葉芝羽說話的口氣,要不是因為他已經受不了葉芝羽的干涉與霸道,他絕不會說如此重的話。
他厭惡過這樣的日子,但是套在他身上的無形枷鎖卻讓他無力掙月兌。
他需要好好地放松一下自己,否則自己會崩潰的。
也許是過于煩躁,他竟漫無目標地走在街頭上。
其實他最想做的是開著車去海邊讓自己得到真正的寧靜,只是到處都塞車,只怕他還未到海邊得到寧靜之前,心中的煩躁已有如山洪爆發了。
正巧,他發現轉角有間書店。自從接掌了康家平的事業之後,他便再也沒多余的時間逛書店,更別論買書、看書了。
一日不讀書,面目可憎,他都快認不得現在的自己了。
難得偷個半日閑,他豈可放過這麼好的機會!于是,他決定讓自己真正輕松一下。
在書店他選了幾本和設計有關的書,迫不及待想找個地方好好地閱讀一番。
書店內附設的CoffeeShop倒是個挺不錯的地方。
他像發現新大陸似的朝coffeeShop走去「歡迎光臨!」服務生很有禮貌地與他打招呼。「先生,一位嗎?」
「嗯,我想找個光線較好的地方。」他表明了自己的意願。
「沒問題,靠窗的座位行嗎?」服務生詢問。
「可以。」
他點點頭,隨著服務生走向座位,忽然他的眼楮被角落的一個人影給緊緊吸引住了——這是上天的安排嗎?他萬萬沒料到自己會在這樣的地方、這樣的時間遇見季薔!?
「先生……」
「我見到了一個朋友。」他用很輕很輕的聲音告訴服務生,深怕一個不小心會打擾到正聚精會神看書的季薔。
服務生很識趣地離開。
康諾屏住氣息緩緩走近季薔的座位,他不希望打擾到她,但是他的出現還是令季薔嚇了一大跳。
「康諾!?」過度的震驚讓季薔差點就打翻桌上的水杯,幸虧康諾眼明手快地扶住水杯。
「薔薔,我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你!」他的一顆心因興奮而加速跳動著。
「我剛才和姊姊去逛街買東西。」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這節骨眼提季薇?
「薇薇!?她也在這兒?」咚!他的一顆心滑落到谷底。
「沒有……姊姊,她先回去了,我剛好想買點書,所以……」
她迅速住了口,像在隱藏什麼似的,連忙將擺在桌上的書一股腦地掃進紙袋子里,誰知道弄巧成拙,紙袋子的底部卻在此時裂開來,所有的書亂七八糟地散了一地。
為什麼會這麼粗心呢?季薔不禁責怪起自己,當她彎下腰要將地上的書撿起時,康諾已比她決一步,蹲在地上替她撿書。
當康諾注意到手上撿起的書的書名時,忍不住懊奇地揚起兩道濃眉。
「這些書是我朋友托我買的……」哎呀!她何必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向他解釋,這不是愈描愈黑了嗎?
康諾月兌著她,並不相信她所說的話。畢竟他太了解她了,因為她根本不善于說謊,她臉上不自在的神情已泄露出她在說謊。
但是他沒有揭發她,只是按兵不動地將書撿了起來擺回桌上。
「你的朋友懷孕了嗎?」他只是隨口揣測。
「懷孕?呃……沒有、沒有,怎麼可能呢?」
季薔慌亂地揮著兩手,一個不小心將桌上的水杯揮倒了,好巧不巧地,水杯的水幾乎全潑在裝著季薇買給她的孕婦裝的紙袋。
天哪!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淨犯沖呢!
「這些孕婦裝不是我要穿的,是我朋友……」此時季薔真想咬斷自己的舌頭算了。
康諾根本沒問起紙袋里裝了什麼,她竟不打自招。
「薔薔,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直覺告訴康諾,一定有事發生了。
「沒有哇!」她暗暗用力地拎了下自己的大腿,讓自己鎮定一些。
幸虧此時服務生向前詢問康諾點餐的事,令氣氛不至于太別扭。
「給我一杯coffee。」康諾點完了飲料,細心地觀察到季薔面前的飲料已經喝完了,便問︰「薔薔,你想不想再喝杯飲料?」
「鮮女乃好了!」話一出口,她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她干什麼點鮮女乃?她從來不喜歡喝鮮女乃的呀!
敝來怪去,完全怪她剛才看了有關懷孕的書籍,受了影響。
「你怎麼會突然想喝鮮女乃?」康諾兩眼緊緊瞅著她,似乎想從她慌張的神情中看出一點蛛絲馬跡。
「鮮女乃營養高,對人體的健康有幫助。」這是她從書上獲知的,幸虧這次學聰明了,沒再說錯話。
「我記得你以前最討厭喝鮮女乃的。」他迫切相心知道她改變的真正原因。
「人總會變的。」她虛張聲勢地瞪著雙眼。「我只是喝杯鮮女乃,不值得你大驚小敝的吧?」
如果只是一杯鮮女乃,康諾當然不會在意,但是書和孕婦裝就令他不得不起疑、心了。
「咦!敝了?」她故意岔開話題叫了起來。
「怎麼了?」
「這個時候不是你該上班的時間,為什麼你會有閑情逸致來買書、喝咖啡?」
「我該感謝我突然有這閑情逸致,否則只怕我們不會再見面。那天你一定恨透了我……」
「我已不記得那天發生過的事,我也希望你可以徹徹底底地忘記。」她原本好不容易平靜的心,再度泛起漣漪。
「忘得了嗎?」他苦笑地說︰「這輩子是忘不了的。」
「忘不了也得忘!」她的聲音因激動而顫抖︰「請你牢牢記住自己的身分,我不想引起任何不必要的誤會,更不想傷害姊姊。」
康諾彷佛被人狠狠打了一個耳光,臉上因痛苦而扭曲。
「是,我該牢牢記住自己的身分,你說的沒錯。」
「對姊姊好一點吧!」她見他如此痛苦,忍不住心軟了些。「你難道看不出姊姊她不快樂嗎?」
「沒有人是快樂的,包括你不是嗎?」他嘲諷地。
「你為什麼一定要扯上我?」
「因為我關心你。」
「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關心,你還是把關心留給姊姊,她才有資格接受。」她心酸地一笑。
「薔薔,我——」
「什麼都不要說了!」她一副不願意再繼續談下去的表情,又像記起什麼似的問道︰「對了!那天為什麼你會和葉芝羽同時出現在機場?我不會相信這只是巧合。」
「的確不是巧合。」他也不想隱瞞︰「芝羽現在是我的秘書,那天我們是一同到日本洽公的。」
「你和她一起到日本洽公?就你們兩人?」她的口氣活像個吃醋的妻子而不自知。
「難道薇薇沒告訴你,我已經接管我父親的事業?」
「看來她沒告訴我的事還多著呢!」她義憤填膺地道︰「我現在才明白姊姊為什麼會這麼不快樂,如果你敢對不起姊姊,我這輩子絕不會原諒你的!」
「你原諒過我嗎?」
「你做了什麼需要我原諒的?你不覺得這句話說得有些可笑?」她用冷酷偽裝自己的軟弱。「你已經娶了姊姊,我希望你是個負責任的丈夫。」
「如果我是個不負責任的人,我就不會娶薇薇。」他已分不清、心里泛流的是無奈、愧悔,還是自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