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三日——
這或許不是個什麼偉大或特殊的日子。
但,卻是葉雨二十一歲的生日。
如果你就此認為今天是葉雨的幸運日,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因為今天是星期五——十三日星期五!
懂了吧?這個是個黑色又不吉祥的日子!
所以葉雨就知道自己劫數難逃,首先是上班兩年來,不管下雨刮風,她向來保持不遲到、不早退的良好記錄終于在今日破了戒!在出版社里,她還曾因自己優良的出席狀況而得到一個外號——「全勤寶寶」呢!但今天——
唉!敝誰呢?怪來怪去都怪自己過分念舊,明知道那個用了十二年的老爺鬧鐘已經壽終正寢了,卻仍舍不得將它丟掉。
「小雨,老總要你去見他。」
她才一進門,與她同組的郭育芳馬上對她說,而且還投給她一個‘小心為妙’的眼神。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個老總從她到社里工作到現在為止,召見她的次數用手指頭數都數得出來,偏偏她才遲到了這麼一次,馬上就被逮個正著。
對她而言,這不是黑色星期五是什麼?
懊來的還是要來,大不了被海刮一頓罷了!
于是把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決心敲了敲老總的辦公室的門。
「進來!」謝見之冷冷的聲音從里面傳了出來。
葉雨相信這世上絕對找不到一個可以和謝見之媲‘冷’的男人,他不止一年四季都是保持他的一號表情,連說話的聲調都是一致的——平平板板,好像不帶任何感情有。
所以,他背地里有個外號叫‘冷面僵尸’,夠絕吧!
「老總,您找我?」
「嗯。」很令人訝異,他竟沒先刮她一頓,反而用很慎重的眼光將她來來回回地打量。
葉雨有些不知所措地模模自己的臉頰,腦子里拚命搜索著會不會早上因為匆匆忙忙起床而沒把臉洗干淨,或者頭發沒梳整齊,還是衣服的扣子沒扣好……
「嗯哼,葉雨。」謝見之的眼楮還是緊盯著她。「你到社里工作也有些日子了吧!」
「……是。」完了!鐵定要將她……
「你一直在編輯組工作?」
「是。」瞧!八九不離十,鐵定是要叫她回家吃自己。
「你有沒有想過要換工作?」
賓果!女人的第六感真是太準了。
「你知道最近出版業相當競爭,尤其是搞雜志的,要掙得一席生存的空間是很難的。」
「……」
「不過,我們每個同仁都相當優秀,也都十分賣力,這是我們的雜志一直受歡迎的原因之一。」
這一點,葉雨倒也認同。
《FASHION》這本雜志在坊間頗受女性讀者的歡迎,除了報道有關流行的資訊,也會帶領潮流探討一些與女性有關的切身問題,加上每期所引用的話題都相當新穎,而且內容犀利,很容易引起女性讀者的共鳴。
「你有男朋友嗎?或者有談論婚嫁的對象嗎?」
葉雨楞住了。
怎麼話題轉到地的終身大事上了?
謝見之仍是沒頭沒腦地又迸出一句︰「你知道最近牛郎這行業很流行嗎?」
葉雨的眼楮瞪如銅鈴。
是不是自己還沒完全睡醒?怎麼她會有鴨子听雷的感覺?
謝見之完全不理會呆如銅像般的葉雨,繼續開口道︰「你有什麼看法?」
什麼什麼看法?
是有沒有男朋友?還是有沒有談婚論嫁的對象?還是牛郎?
「葉雨,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謝見之眉頭皺起來了,似乎在揣測自己的員工中怎麼會有反應如此遲鈍的女孩。
「老總……」到底要回答哪個問題?
「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有沒有男朋友?有沒有談論婚嫁的對象?」謝見之的口氣仿佛含著冰塊,顯然有些不耐煩了。
這個問題完全沒有一點困難。
「沒有。」她搖搖頭。
謝見之似乎不相信她所言,目光充滿了疑問。
葉雨深吸了口氣。「男性的朋友當然有,但是卻沒有談論婚嫁的對象。」
當她記完這句話,她仿佛看到謝見之松了口氣。
貶不會是自己的錯覺?
為什麼今天她感覺到氣氛有點詭異?
「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什麼要問你這個問題吧?」
顯然她的臉是藏不住秘密的。
「員工的隱私我一向不過問也無權干涉,問你這個問題,只是想確定會不會為你帶來麻煩。」
謝見之的話,她還是有听沒有懂。
「最近采訪部相當缺人手,我想把你調到采訪部。」
萬歲!
這可是她兩年來的最大心願。
「但你也該清楚,要調部門會有個試用期,也就是說萬一你不能勝任,就必須調回原部門。」
「我知道。」今天……應該不算太壞吧?
「最近坊間對牛郎這個問題相當流行,我們是做最新的報道,當然也不可以落後,除了我們必須要掌握先機外,更該要做深層、完整的報道,這樣才能出奇制騰,拔得頭籌。」謝見之深深地看著她︰「所以,我決定把采訪牛郎這個特別報道
「交給我?」
上帝!
今天還是黑色的星期五!
「為什麼是我?」也許她不該多嘴的,但是她總感到頭皮麻麻的。
牛郎耶!
這可是一個相當特殊的對象。
如果要采訪,也輪不到她這個菜鳥上陣啊!
而且听了剛才謝見之的那席話,顯然社里相當重視這個題材,而他竟然把它交給一個采訪的生手?依一向做事慎謀遠慮的謝見之的做事手法,這是不可能會發生的狀況。
但它卻發生了!
「我知道你一定很意外,但是我也是經過考慮才下的決定。」謝見之似乎也感到苦惱。「以你一個對采訪完全沒有經驗的人,一下子要面臨如此大的挑戰似乎有點困難,但是我實在是無法找出一個比你更適合的人。」
葉雨簡直跌破眼鏡了。
有誰不知道采訪組里個個是一流的采訪人士,也正因有這一批前線尖兵,才使得《FASHION》雜志在排行榜屹立不搖,為什麼謝見之會說出如此奇異的話?
不是她愛胡思亂想,她只是不由自主地開始不喜反憂了。
「據我所得到的內幕消息指出,台灣有個牛郎集團,陣容相當龐大,而且因為組織相當嚴謹,不僅最近受到許多女人的青睞,也受到黑白兩道的注意。據消息來源,這幕後老板是個相當神秘的人物,所以要輕易將他們的內幕暴光相當困難。但是我們若能取得第一線的資料,甚至讓這個神秘的首腦人物現身說法,我確信,這會使我們的雜志更有看頭和賣點。」
謝見之每說一個字,葉雨心頭上的壓力就多了一分。
但謝見之卻沒有發現她的異樣,繼續說道︰「為了怕打草驚蛇,我們這次的采訪必須是保密的,也就是說你的身分不能泄露,你必須偽裝成尋芳客,然後把你所見所聞都真實記載下來,而最終你還必須要想辦法讓這位神秘人物暴光,當然,在這段期間,你所有的花費都可以報公帳,不過我希望你能懂得開源節流這個道理!」
尋芳客——葉雨光听這三個字就頭皮發麻。
「老總,我……」
像洞悉她的想法,謝見之又開口截斷她的話︰
「我明白這件事對一個采訪新手而言,是有點困難,但是放眼整個采訪組,我實在找不出一個可以騰任這個任務的人了,只好放手讓你博一博。」謝見之嘆了口氣又說︰「你也知道牛郎這個職業相當特殊,而采訪組的水心、千柔都結了婚,有丈夫、兒女的人,而最適合的人選阿媚,又在上個月訂婚了,張敬又是個男生,根本不能夠符合這次的計劃,所以只好讓你試試看了。」
現在葉雨終于明白為什麼自己會是最‘適合’的人選了。
「我剛才說的沒有問題吧?」
「我……」問題可多了,只是不知道要如何問起。
「好,我就知道你不會有問題的。」謝見之是真不明白,還是裝傻?
「老總,我……」
「好好的做,加油!」這句話還有另一個解釋,也就是說一切到此為止,好自為之。
現在她可是‘綁鴨子上架’了。
對謝見之的話,葉雨根本沒來得及消化,就渾渾噩噩地走出謝見之的辦公室。
一回到自己的座位,編輯組的同事全好奇地圍了過來。
「小雨,冷面僵尸找你作什麼?」她們異口同聲。
「他要把我調到采訪組。」她苦著一張臉。
「恭喜你了。」大家都明白這是她進雜志社最大的願望。
「奇怪,你怎麼一臉不高興?難不成是舍不得離開我們這群三姑六婆?」編輯組的大姐大玉薇拍拍她的肩︰「如果你想念我們,隨時都可以到樓上來找我們,干嘛一副生離死別樣,來,笑一個,乖。」
現在她笑得出來才怪。
「玉薇姐,我擔心的不是這個問題。」
「那你在煩惱什麼?說出來大家替你想個辦法。」玉薇很講義氣的。
「老總給我一個任務……」她將謝見之對她說的話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當場的反應馬上呈兩極化。
「老天,這不是羊入虎口嗎?老總真是只腦震蕩豬!他怎麼可以要你一個單身女子闖‘狼穴’?萬一你有個閃失,他拿什麼跟你交代?」旋佩君相當不贊同的搖著頭。
「交代什麼?你才腦震蕩呢!」另一個同事鐘金華卻馬上反駁道︰「牛郎耶!听說當牛郎的不只要face長得俊,身材更是一級棒,什麼四大天王、四小天王任你挑選,何況一切花費報公帳!唉!為什麼這個幸運兒不是我呢?」
「花痴!」
「喂,施、佩、君——」
「好了,好了!」玉薇斥喝著她們︰「你們兩位別又斗嘴了,小雨已經很煩心了,你們好歹也替她想個好方法。」
「小雨不要去!」
「小雨你要去!」
又是兩極的反應。
葉雨卻沒有選擇的余地。
「玉薇姐、佩君,謝謝你們的關心,我決定要做好這篇訪問稿。」
「哇塞!是‘惦惦吃三碗公’還是我說得對!」這麼棒的機會,你若放棄了,那真是太可惜了。」鐘金華一副‘孺子可教也’的神情。
葉雨啼笑皆非。「我不知道什麼叫可惜,我只知道我若想繼續保住飯碗,我只有接下這個可怕的任務。」
「既然你做了決定,我們只有祝你好運,但若有需要我們幫忙的,盡避開口。」
同事兩年的深厚感情在玉薇的一句話里表露無遺。
「對,對,如果你想要有人壯膽,你盡避來找我,我一定奉陪到底。」鐘金華也拍著胸脯。
「你只會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說不定人家還以為你是哪里蹦出來的‘雞’呢!」
「施佩君,你看我怎麼饒得了你,你竟敢說我是‘雞’!」
頓時,這兩個人又展開一場追逐戰。
人家都說,雙胞胎就像一體的,分不開。
然而葉晴和葉雪這對雙胞姐妹只要一見面就像仇人相見,所以兩人幾乎是很有默契,不願在同場跋出現。
但今天是葉雨——她們最疼愛的小妹生日。
她們就算再看對方如何不順眼也只好忍耐。
葉雨看著左邊的葉晴,再看看右邊的葉雪,有時候她還真希望這兩位姐姐可以其中一位或者二位都忘了她的生日。
誰會希望自己的生日是在劍拔弩張的氣氛下度過的?
「小雨,這是我和你姐夫送你的生日禮物,是你姐夫這次到日本出差我要他特別挑選的,你瞧瞧,喜不喜歡?」右邊的葉雪拿出一個包裝相當精美的禮物。
「謝謝大姐,也順便代我向姐夫道謝。」她接過禮物。
「又出差?好像出差的次數愈來愈多了。」葉晴話中帶話。
「你又想說什麼?你又想挑拔什麼?難道你就見不得我的婚姻美滿?」葉雪凍起一張臉。
喔,別又來了!葉雨暗暗祈禱。
從小到大,這對雙胞胎只要說上兩句話,一定會因意見不和而翻臉,就連她們的父母對此現象也感到莫可奈何。
「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姐姐的分上,我才懶得理你!」葉晴含沙射影地說道︰「現在都已經太空時代了,一個女人不能像林菟絲花,你看你才三十歲,卻一臉黃臉婆樣,我為什麼不能把視野放遠一點?這世上除了婚姻生活,還有很多事你可以去做、去體驗的,為什麼你要把大好的青春浪費在柴米油鹽上?而且你的犧牲真的育價值嗎?」這就是葉晴,一個提倡女權至上,完全獨立自主的都會女子。
「有沒有價值是我的事!我愛明政,我就可以為他犧牲一切。」
「可悲的女人!」葉晴對姐姐的話嗤之以鼻。「你簡直無可救藥了,就因為你這種笨蛋、才讓那些該死的男人可以為所欲為。」
「二姐!」葉雨不明白葉晴為什麼會突然把矛頭指向葉雪的丈夫身上,但卻清楚,如果自己再不出聲,恐怕將會掀起第三次世界大戰。
「葉晴,我的事不用你管,而且我也相信明政不是你說的那些該死男人的其中之一!套句你的話‘我的大姐,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
「你——你——你簡直不知好歹!」一提到這一點,葉楮就有氣,當初葉母在生她們時,照胎位排列,葉晴應該是會先生出來的那一個,豈知因為葉雪是疊在她身上,使得葉母生了十個多小時仍無法順利產下她們,逼不得已只好采取剖月復生產,就這樣葉雪卻成了她的姐姐。
所以她們倆的梁子早在母親的肚子里時就結下了。
「就算我不知好歹。」葉雪拿超小皮包,歉疚地拍拍葉雨的肩。「我先走一步,你姐夫明天還要到香港出差,我要回去替他準備行李,改天大姐再好好補請你。」
「姐夫又要出差——呃,我沒有其它意思,我只是——」她用眼角余光瞄到葉晴正帶著笑意看她。幸虧,葉雪一點也不放在心上。
「因為最近外國廠商都指名要明政親自前去洽談,他真的是很辛苦,你都不明白,最近他瘦了好多,我看了都心疼。」
「既然你心疼他,你為什麼不到公司去幫他的忙?」葉晴冷哼道。
「明政不希望我拋頭露臉,他只希望我安安分分當個家庭主婦。」
「沒主見的女人踫到沙文豬,絕配!」
「二姐!」眼看又有話題要發揮了,葉雨連忙把話題轉開去︰「大姐,既然姐夫明天要出差,你就早一點回去吧!」她可不希望好不容易才停熄的戰火又點燃起來。
「好,那我走了。」
「拜拜!」
葉雪的離開,讓葉雨緊繃的視經得到松懈。
「二姐,你干什麼老愛惹大姐生氣!」對這種不歡而散的場面她早已司空見慣,卻仍不免抱怨。
「我是關心她,只怕哪一天她吃了悶虧,欲哭無淚呀!」
「二姐,你這話是否有特殊含意?」葉雨听出話中的蹊蹺。
葉晴聳聳肩。「我什麼也不會說的,但是你要記著,雖然我和大姐從小到大就吵個不停,但是她身上和我所流的血是相同的,這分血脈是割不斷的,我也希望她可以幸福,只是——」
「只是什麼?」
「幸福有時只是幻影。」
葉雨愣住了。「二姐,你是說——」
「什麼都不要問了,去把蛋糕拿出來吧!」葉晴似乎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葉雨了解她的個性,除非出自她自願,否則就算打破砂鍋問到底也不會有答案。
葉晴不是個會危言聳听的人,她這番話令葉雨不得不為葉雪的婚姻感到憂心。
幸福有時只是幻影——她誠心祈禱這絕不會發生在葉雪的婚姻上。
男女急促的喘息聲不斷地充斥在濃濃香艷的房間內。
一陣翻雲覆雨、只見一雙縴縴玉手伸出被單外、扭開床頭的小燈,霎時,整個房間內的氣氛被暈黃的台燈渲染得十分曖昧。
逼明政的手意猶未盡地在孫文媚的胴體上游走,一個翻身,他再度壓上她的身上。
「別鬧了,小心傷到我月復中的孩子。」孫文媚將他推了開些。
一听到‘孩子’兩個字,黃明政整個人連忙翻坐了起來,雙眼緊緊盯著她平坦的小骯,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文媚,你是說你——有了?」
孫文媚沒有回答,只是把臉藏在他的胸前,嗅著他的男性氣味。
「告訴我,是不是真的?」黃明政迫不及待地勾起她的下巴。
孫文媚怨懟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和黃明政興奮的表情完全不同。
「多久了?」
「醫生說現在還來得及。」她垂下眼簾,落下一滴淚,仿佛是個受盡委屈的小媳婦。
「什麼來得及?」黃明政一時未能從剛才的興奮回過神。
孫文媚離開他的身旁,取了一件晨褸披上,背對著他,那聳動的肩膀和微微的啜泣聲令黃明政受到了驚嚇,從床上沖了過來。
「怎麼了?」他扳過她的肩,見她梨花帶淚的臉,竟令他不由得感到心疼。
「醫生說只要三個月之內打胎都還來得及。」
「你不要我們的孩子?」他大吃一驚。
「我要他,我當然要他!可是我不要他是私生子。」她揮掉他握在肩上的手,一時淚如泉涌。「你能給孩子什麼樣的保障?難道你要我和孩子一直住在這如鳥籠的小套層里?難道你忍得下心在孩子成長中常見不到父親?」
「你在說什麼?」他安撫著她。「現在你懷孕了,我當然不會讓你住在這地方,而且我不也常常來陪你了嗎?」
「但你還是葉雪的丈夫,我算什麼?情婦?小老婆?」她知道機會稍縱即逝,如果這一次她無法順利登上黃太太的寶座,恐怕再也無機會了。
「文媚,我知道這樣是委屈你了,可是我和小雪也是有感情的,她再怎麼說也是個相當盡責的妻子,我怎能夠狠下心去傷害她?她一直這麼信任我,我——」
「不用說了。」她知道是該采取包狠的手段,才能達成自己願望的時候了。「是我自己不要臉,搶了好朋友的丈夫。你走吧!我不要再見到你。」
「文媚,你何苦這麼意氣用事?也許我們可以想出一個兩全齊美的方法。」
「你想一箭雙雕、享其人之福?好,就算我願意委曲求全,小雪她也未必容忍得下我,你難道沒听過情人眼中是容下下一粒沙的?更何況她不只要容下我,還有孩子,她肯嗎?她會答應嗎?」
「文媚……」冷汗冒上黃明政的額頭。
「你走吧!我們不要再見面了。」她以退為進。
「可是孩子——」
她當然明白孩子是自己手中的最後王牌。你想要孩子,小雪可以替你生,我自己的肚子我自己會處理。」
逼明政當然明白,葉雪自結婚以來就殷切期盼為他生個孩子、十年來夫妻兩人看過不少名醫,卻一直未能如願,而他黃家一脈單傳,為此葉雪和公婆之間的關系逐漸惡化,他這個為人夫、為人子的夾在其中也飽受折磨。
「文媚,你有什麼要求,你說吧!」也許是他與葉雪夫妻之間情分已盡。
「我要的不多,我只要當你名正言順的太太。」這就夠她享用一輩子的榮華富貴了,而且母憑子貴,只要她這一胎是男孩,恐怕她要天上的星星,黃明政也不會拒絕。
對她的要求,早是黃明政意料中之事。
「好吧!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他或許也不想當個無情的男人,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一切若要怪,也只能怪葉雪的肚子不爭氣了。
「叫秘書,麻煩你進來一下。」陳慈的聲音透過桌上的對講機傳了過來。
來入陳慈的辦公室,葉晴馬上細心地察覺到她的異樣。
「董事長,您不舒服嗎?」她知道陳慈一直有哮喘的毛病,以前也許不會把哮喘看成重大疾病,但在它連續奪走林翠和鄭麗君兩位巨星的生命之後,幾乎人人談哮喘色變。
「老毛病了。」陳慈笑了笑,對葉晴她一直相當疼愛。
要不是自己年輕時丈夫就去世了,以許她也可以擁有一個如葉晴冰雪聰慧般的女兒。
沒有女兒或許是她的遺憾,但若有這般的媳婦,也可以彌補這個遺憾了。
「COCO。」這是葉晴的英文名字,陳慈在私下總喜歡這麼叫她。「你跟在我身邊工作幾年了?」
「七年了。」她是從大學畢業就考進崇德企業,真是歲月如梭,想當年她還只是一個什麼也不懂的毛頭丫頭,如今卻已是一個成熟的女人。
「你跟我這麼久了,難道都沒有其它的公司來挖角?」陳慈當然明白有不少同行用更高的薪水想叫葉晴跳槽,然而令她欣慰的是卻不曾見她動心過。
「董事長您對我有栽培之恩,我相信這不是金錢可以取代的。」這是她的肺腑之言,畢竟當年要不是陳慈大膽啟用了她,她如何可以在七年之間成了各大企業所爭相競爭的對象。
對送上門的名與利,若不動心,那是騙人的,但是可以令她繼續留守崗位的,除了因為她不想做一個忘恩負義的人之外,陳慈是個女老板也是一大原因。
她太了解自己的個性和脾氣,要她跟一個頤指氣使的男性主管一起共事,那根本是天方夜譚。
不是她有性別歧視,也不是她有同性戀的傾向,只是當年那個慘痛的經驗給了她畢生的教訓,還有她見到黃明政對葉雪的背叛——
「COCO,你有男朋友嗎?」陳慈腦海中突然浮現了一個計劃。
「沒有。」這一點她相當肯定。
陳慈卻十分訝異。「難道沒有人追求你?還是你眼光太高?」
以她的條件,追求她的人可以從台北排隊到高雄了,只是她的心不再起波瀾。
陳慈觀察她這麼久了,也察覺到她對男性的排斥,所以不免為自己的計劃也感到憂心忡忡。
但她可不希望自己抱憾而終,所以決定放手博一博。
「你知道我有個兒子——」
「董事長,我還不想交男朋友。」為了不惹不必要的麻煩,她馬上截斷陳慈的話,表明自己的態度。
「COCO,你誤會我的意思了。」陳慈感慨一嘆。「我當然也希望能有你這麼一個媳婦,但是我那個兒子實在是太讓我傷心了。」說著陳慈竟流下淚來。
「董事長……」
葉晴被陳慈這突來之舉嚇得不知所措。
「我唯一的兒子竟是個——同性戀!」
現在葉晴也許感到松了口氣,然而卻又替陳慈感到難過。
她相當能體會陳慈對兒子的殷殷期盼。
「這輩子我是別想要含貽弄孫了,COCO——」陳慈突然哀求起她︰「你也知道我這些日子身體不適,我準備退休了,我希望你可以替我輔佐維碩,我知道這麼要求有些過分,但是我知道你不會拒絕我的,是不是?」
「董事長……」葉晴左右為難。
「崇德企業是我公公一生的心血,我相當自豪自先夫去世後,崇德企業在我的努力下,業績和聲譽蒸蒸日上,好不容易盼到唯一的兒子長大成人,以為湯家的香火可以得以延續,卻沒想到他竟是個同性戀,湯家的香火眼見就斷送在他手中,我不能再讓崇德企業毀在他的手上……」說著,陳慈的眼角竟淌下淚珠。
陳慈在商場上可稱為女強人,不論再如何棘手的事,她都會用盡方法迎刃化解,跟在陳慈身邊做事這麼多年,葉晴從未見過陳慈如此失措過。
這使得葉晴對素未謀面的湯維碩印象惡劣到了極點,難道做兒子的不懂得什麼叫‘孝順’嗎?
看來她必須給他一些教訓才行。
陳慈暗叫不妙!
老天!她是不是表演過火了?這些年來,她對葉晴的脾氣也相當熟悉,看葉晴臉上的表情,她知道自己的兒子將不會有好日子過。
也罷!是該有個人挫挫她這個寶貝兒子的銳氣,而這個人非葉晴莫屬。
「董事長,您放心地療養身體,公司的事您不必掛心,我會盡全力協助您的公子,絕不會負您所托。」
太好了!陳慈緊抿著唇,深怕自己狂喜過頭而不小心露出滿意的笑容。
她幾乎可以預見自己含貽弄孫的景象。
對葉晴這個媳婦,她是滿意再滿意,一場懊戲就等兒子回來開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