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帶我去哪兒?」梅興奮地問。
難得孟霆偷得浮生半日閑,帶她出來透透氣。
「給你個驚喜!」孟霆答。
「為什麼我們不坐黃包車?」梅問道,坐汽車讓她覺得想吐。
「因為坐黃包車我就不方便這樣……」孟霆立刻攫獲她的唇,熱情的獻吻。
天!今天她的老公看起來特別迷人又英俊,尤其是換下平常較嚴峻的一身西服後。
「你今天穿的衣服很……有趣,我從沒看你穿過。」
「有趣?」這是他听過最怪異的「贊美詞」。
「這就是人家說的長袍馬掛嗎?」
孟霆點頭算是回答。
「我覺得加條白圍巾會更好看。」梅開始發表她身為設計師的意見。
「還沒冷到那種程度!」他捏了捏她的鼻子。這幾乎成了他對她的寵溺動作。
梅格格笑了起來,像個孩子般膩在他懷中。
「到了,下車吧!」
他們來到一座精巧的獨棟宅院,一位老婦帶領他們進入屋內。
「你們請稍後,我請小姐下來。」
待老婦走後,梅忍不住對著孟霆咕儂道︰「你怎麼不告訴我要做私人拜訪,害我穿得這麼……不正式。」
「別擔心,你怎麼穿都是最美麗的。」
他習慣性愉香她一記。
「看來傳聞果然不假!」相當好听、自信的聲音自他們身後傳來。「今天怎麼有空來?」
這對夫妻果然是如膠似漆。
「我特地帶梅來認識你,她可是久仰你的大名,每逃詡在我耳邊提起你。」
「哦?」玫瑰微笑地打量緊偎在孟霆懷中的美人。
「梅,她就是玫瑰!」孟霆介紹道。
梅也同樣地打量著玫瑰,真是人如其名──多情又帶刺……危險的嬌艷……她的美帶有自我防御,但她的眉宇間卻又泄漏了她內心哀愁的秘密……
但,玫瑰始終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她是不是在哪兒見過她?
「啊?」梅突然大叫,她想起來了!「「五月花」?」
難怪梅一時之間想不起,今天的她一襲鮮紅色旗袍,頭發高高綰起,極盡哀媚與啊娜,與之前中性的騎馬裝束和披瀉的波浪長發完全不同的風味展現。
「什麼?」玫瑰不解的看著興奮莫名的梅,然後詢問似地轉向孟霆。
郁孟霆微微聳聳肩,莫可奈何的解釋︰「上回梅女扮男裝去跑馬廳賭馬,結果「五月花」為她賺了四萬塊現大洋。」
「原來!那個看似多金的花花大少就是你。孟霆,你可娶到了寶!」玫瑰微挑柳眉,朱唇笑出一個漂亮的孤度。
「的確!」孟霆一陣驕傲的大笑。
他們在客廳坐定後,悔追不及待的問︰「玫瑰──你騎馬的技術真好,你是怎麼辦到的?」
「騎馬只是我發泄情緒的方式罷了,參加賽馬也純屬玩票性質,不過也必須花點功夫學習才行。」
她當然不能告訴梅,賽馬也是她獲取情報資訊的方法之一,但孟霆明白。
「听到了吧!騎馬不是說騎就騎,很危險的!」孟霆慎重其事的告誡。
梅嘟著嘴向玫瑰抱怨︰「他的脾氣頑固得像頭驢!」
玫瑰突然全身一震。
他的脾氣頑固得像頭驢!
她也曾經說過這句話──不過是針對龍威說的,但她卻沒有那個福分去擁有梅所擁有的幸福。
「真羨慕你們!」她不自覺地透露了心聲。
「玫瑰……龍威很擔心你。」孟霆察覺到玫瑰心情的轉變。
「是嗎?」玫瑰心里不能斷定,她必須藉助另一個人的力量來肯定。
「嗯,我該不該……」孟霆小心地試探著。
「不,別告訴他任何有關我的事!」玫瑰急急說道。
「他總有一天會知道的。」孟霆定定的望著玫瑰,他實在很想推她一把。「龍威已經起疑了,以他的人脈和能力,他遲早會查出真相。」
「他總會再離開上海,回到香港去,不是嗎?」玫瑰顯得有點倉皇與空洞。「況且……我還沒準備好面對他……我的能力還是不是……」
「你到底想證明些什麼?」孟霆激動的說。「你和龍威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當年在香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發生了什事?玫瑰自問著。
這是她不想也不願去回憶的一段往事,卻又是偏偏常盤旋在她夢中,揮之不去的。這六年來,她努力安排規劃自己的生活,暗地里默默地搜集一些情報並請孟霆輾轉提供給龍威。但幾次與龍威相遇後,她的生活步調幾乎就這麼亂了,矛盾的掙扎束縛著她,好緊……好緊……
面對多年好友的關懷與詢問,玫瑰終于娓娓道出一切──
「當年我和龍威並不是協議私奔。事實上,是我擅自買了船票,追到碼頭哭著求他帶我一起走。但是,萬萬沒想到我的眼淚到頭來竟差點讓龍威賠上了一條命。」
「怎麼說?」梅和孟霆幾乎同時間道。
「龍威的脾氣雖然硬,但他卻最怕我哭,所以,他當然是無法拒絕我的要求。可是你們也知道,龍威是受到洪幫堂主的賞識才前往香港闖蕩的,帶著礙手礙腳的我,自然使他受到幫內弟兄的嘲諷,雖然當時我只是單純的想跟在他身邊照顧他,絲毫沒有想過這或許會影響到他的發展。不過,龍威並不在乎這些──尤其是那次意外的發生。」
玫瑰深吸一口氣,柳眉微蹙。
「不!不該說是意外,倒像是早有預謀的,因為那場街頭槍戰來得太突然,也太奇怪了。當時若不是我情急地跑出屋子去迎接龍威,龍威也不會為了保護我而中槍,他一定可以應付這突來的狙擊。」
「有查出是誰指使的嗎?」孟霆問。
「沒有!他們說是單純的幫派尋仇事件,龍威只是被流彈誤射罷了!可是我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因為他們將龍威與外界完全隔離起來養傷,連我都見不到他一面……直到兩個月後的一天,龍威回來了,他執意要我回上海,他說他不配擁有一個正常的家庭,也不能擁有我……所以這次我沒有哭,接受了他的安排,一個人默默的回到上海。」
玫瑰聲音微顫,但仍強忍著淚意。
「因為我不想再拖累龍威,也不要成為他的負擔,所以我決定以另一種方式來愛他。」
玫瑰對愛情的執著與勇氣,讓梅感動萬分。
「我想龍威是因為太愛你了,他不願意讓你留在身邊隨時遭受類似的危險,所以才狠心地將你送回上海。」梅分析自己的看法告訴玫瑰。
貶嗎?
玫瑰也曾經這麼想過,卻只是瞬間,因為她極害怕美好的想法總是與事實背道而馳,但由另一個人口中得到同樣的答案,她覺得肯定與踏實。
「謝謝你,梅,你的話對我很受用。」玫瑰豁然一笑。「我想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很高興我的意見對你有幫助!」梅真心的說。
孟霆擁著她,心中與有榮焉,這丫頭雖然有時候會有點小褒涂,但她仍有一顆縴細敏感善體人意的心。
「如果……我能看看「五月花」的話,我會更高興的。」
「你還真能把握機會呀!」孟霆捏捏梅的鼻子。
「你答應要讓我拍它馬屁的!」
「馬屁可不能亂拍,小心它會踢你。」玫瑰微笑道。
「我只想再看看它,拜托拜托嘛!玫瑰姊!」梅以令人無法拒絕的語氣哀求道。
「好吧!它在後院。你們跟我來!」玫瑰終于明白孟霆為何會就此栽在愛妻手中,因為連她都無法拒絕梅。
「玫瑰姊,你為什麼將它取名為「五月花」?」
前往馬槽時,梅問道。
玫瑰輕笑一聲,有點不好意思的說;「因為我和龍威一同前往香港時所搭的船就叫「五月花」。」
「原來如此!」梅大笑著,並且將自己的名字與「五月花」的因緣關系以及當初為何會押注在它身上的原因全告訴了孟霆和玫瑰。
「我真的相信你娶到了塊寶!」玫瑰再次提醒孟霆。
孟霆則聳聳肩,愛憐的情意全寫在眼底。
送走了孟霆夫婦,玫瑰心中一直惦著梅所說的話,自己何嘗不是藉著──龍威是因為擔心她遭受危險才忍痛割其所愛──這樣的想法來撫慰創痛的靈魂?
多年來不斷的努力,為自己在各種資訊大肆流通的場跋里掙得一席之地,其中的甘苦與冷暖唯有自知,這份不舍,不也是憑借著龍威其實是真心愛她,不得已之下才出此百般刺傷她的下下之策──這股力量的支撐才勉強走過來的?
而這一切的付出,她都是心甘情願的,不怨任何人。
玫瑰憶起孟霆與梅恩愛的情景,不禁黯然神傷。
六年前龍威執意地送走了自己。
六年後的重逢,龍威未曾堅持留住自己。
自古多情空余恨……
玫瑰仰頭無言向晚風,流下滾滾痴心淚。
「小姐,你要我提醒你的時間就快到了,你是不是該準備一下?」
林嫂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玫瑰用力地眨了眨星光滿布的雙眼,轉身過去。
「我知道了,謝謝!」
「你要穿戴的衣物,都已就緒放在床上了。」看到玫瑰紅如免眼的眼楮,林嫂不免憂心忡忡。「小姐,你當真要去赴今晚的約?」
林嫂約五十來歲了,中國內戰開始,各地亂象紛起,丈夫及獨子先後遭害,留下她一人孤苦無依,正當貧病交迫、流落街頭時,幸遇玫瑰救援並收留了她。這段日子,玫瑰一直都很尊敬她,從不當她為佣僕。林嫂更以感恩的心回報,久而久之兩人遂培養出一份真誠如母女般的感情。
「是的,我必須去確定他的底細。」面對林嫂的關懷,玫瑰很感動,但她的決心已定,是不容勸解的。
其實六年前那場要命的槍擊事件,的確內情復雜,起因于私人恩怨、幫派沖突,終至危害到國家民族。經過玫瑰這些年來鍥而不舍的追蹤調查,總算眉目漸明,真正的幕後主使人是誰,她心中已有九成的把握,只待今晚再次確認,就可正式采取行動了。
這是為龍威鏟除大患的唯一機會,玫瑰瞳眸中閃動著一抹堅決。
「你這又是何苦呢?你這樣出生入死地打探情報,可次次都在玩命啊!但是龍先生他根本不知道──」林嫂真的是又著急又心疼地為玫瑰叫屈。
「這是我自願的,至少證明我有能力去愛……」玫瑰嘴角泛起一抹苦澀。「林嫂,你就不用再勸我了。」
「唉!你真是傻呀!」看樣子玫瑰是不可能改變心意的。「那你一定要特別小心,我看那個叫莊天雷的,一臉的賊樣,肯定不是個好東西!」林嫂知道終究是阻止不了她,只好一再叮嚀著。
「我會處理好一切的。」玫瑰別有所思地安慰了一句,便往樓上去。
***
莊天雷遠遠望見玫瑰婀娜的身影朝這邊走來,對身旁一個跟班的吩咐了幾句,即揮手要他離去,今晚他一定要「抱得美人歸」,嘿……
然後,他再次地整飾一下領帶,順順身上的西服,為了贏得玫瑰的好感,他特別慎重其事地裝扮自己,首次穿上西裝,結起領帶,就仿佛跳蚤作怪般地渾身不對勁,什麼鬼洋玩意兒,心里不禁咕儂起來。但仍一本正經地捧著一束紫玫瑰,誠惶誠恐地站在餐桌旁候著。
他真料想不到,百樂門當紅台柱,向來以冷艷、高傲著稱的玫瑰小姐,竟會欣然答應他的邀請,使他一時受寵若驚。
今晚,玫瑰秀發輕綰盤于後腦勺,系以光彩燦然的精巧發叉,幾撮發絲自然垂于兩鬢及娟細的脖子上,佣懶風采備極撩人,一襲紫色旗袍,攀附著一只活躍亮麗的彩鳳,更顯得婀娜多姿……這身穿戴正是日前莊天雷于邀約她時所贈予的。
玫瑰不僅赴他之約,還主動將他所送之禮裝飾全身,可見她對莊天雷早有意思,呵!看她平時一副神聖不可侵犯的模樣,其實骨子里還是敵不過我莊天雷金錢與愛情的猛烈攻勢,哈哈哈……莊天雷在心中得意地大笑。
待玫瑰走近,他張著令人惡心的蝦蟆笑臉,獻上紫玫瑰,並殷勤地為玫瑰拉開座椅。在柔和燭光下的玫瑰,美得令莊天雷心猿意馬、心醉神馳的。
「玫瑰小姐,今夜的你真是艷麗動人更勝于往昔啊!」莊天雷很是得意于自己的挑選眼光,玫瑰這一身裝扮……他不禁又泄漏出一臉的貪婪,兩團色火在玫瑰全身上下穿梭著。
玫瑰點頭,以媚然一笑代答,內心卻有一股欲嘔吐的沖動。
看向眼前這張虛偽的臉,玫瑰怒意漸起,當年若不是那場突來的槍戰,她和龍威不致離散多年,要是讓她確定罪魁禍首是他,她發誓絕不輕饒他。
莊天雷舉起酒杯。「玫瑰小姐,我莊天雷何其榮幸能得你青睞,一杯水酒不成敬意,我先干為敬。」說完一飲而盡,然後高舉空杯直視玫瑰。
「莊大爺言重了,在上海誰不知您大名,您如今又是日本方面首屈一指的大紅人,玫瑰能得您賞識,才真是榮幸之至呢!」玫瑰笑著回敬。
「小小成就不足掛齒、不足掛齒,哈哈……」十足的得意忘形。
「還不止于如此呢!听說莊大爺以前在中國某個名震江湖的幫會內,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棟梁人物,現在更是不得了了。」看他幾杯黃湯下肚,玫瑰慢慢切入主題。
「幫會?耶──那只不過是中國兩大幫派之一的「洪幫」,男子漢大丈夫眼光豈止于此,必須胸懷天下才能成就大事業呀!」莊天雷顯然已被名利沖昏頭了。
「玫瑰對莊大爺的心胸抱負之廣遠,早有景仰,今日一聚才知莊大爺果然氣度非凡,玫瑰有幸蒙您垂愛,在此向您敬一杯。」玫瑰探知莊大雷好酒,唯有使他多近酒色方能撤其防範,所以為求得實情,玫瑰盡其可能投其所好。
數杯後勁甚強的黃湯下肚,不勝酒力的莊天雷已有明顯醉意。「哼!伴幫算什麼?所謂「識時務者為俊杰」,當初若早知道我今天在日本這方面吃得這麼開,根本就不須千方百計去鏟除龍威那乳臭未干的小子,我胚!這小子憑著堂主的看重,竟敢爬到我頭上來。」這人簡直已走火入魔了。
「這麼說這叫龍威的也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是應該給他一點教訓。」愈接近答案,玫瑰內心踫撞得愈是激烈,為套出一切,她順勢又推了一把。
「教訓?那是當然的。不過,這小子命可真硬,幾次都讓他給逃過了。有一次計劃最為周密,我利用他心愛的女人為餌,來個街頭大狙擊,碎碎碎!原本是要叫他們成為一對亡命鴛鴦的,沒想到真他媽的,又陰錯陽差的失了手,可惡!」
丙然是他!
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主謀的。
這個魔鬼──莊天雷!
玫瑰憤恨的心已化作兩團怒火,在眼中燃燒著。
此刻酒醉的莊天雷對自己所犯下的罪惡,不但毫無愧色,甚至還如數家珍。
「不過,現在我莊天雷可是如虎添翼,這次聯合日軍的力量,嚴密的行動,諒這小子再有多大的能耐,也要叫他插翅難飛了,哈哈哈……」這狂人已不可救藥了。
莊天雷,你這禽獸,今天我收拾你,不僅報私人之仇恨,也正是為民除害!
玫瑰右手探入手提包內,握住早已準備好的手槍,正要取出──
「我的好玫瑰,自從第一次在百樂門見了你,我就對你愛慕不已,今天我算是得償宿願了,你知道嗎?」莊天雷帶著滿身的醉意、跌跌撞撞地沖到玫瑰面前,扳起她的雙肩就要胡來,突然──
砰!莊天雷背後揮來一拳,扎扎實實地打進他那張已笑咧成鱷魚皮的臉孔里。
龍威!
「你怎麼在這兒?」玫瑰驚聲。
龍威像只發狂的野獸,抓起莊天雷又補上幾拳,餐廳頓時一片騷動。莊天雷原先早已布署的人馬迅速聚攏過來,看情況要以寡敵眾的勝算機會幾乎渺茫。
玫瑰拖著已失去理智的龍威,乘著混亂往外直沖。
隨即,槍聲四鳴,龍威這才驚醒過來,及時舉槍一個神射,將大燈打落,屋里立呈一片黑暗,然後以身護著玫瑰,沖向對街巷道。
一切來得太突然,完全在玫瑰預料之外,待她稍待片刻冷靜到可以思考時,高姚婀娜的身軀正被緊擁入一面強碩健壯的胸臂內而動彈不得,這已是日漸遙遠、原來就該屬于她的懷抱。
玫瑰勉強抬起被按壓在寬闊溫暖又熟悉的胸膛里的頭,迎著一雙似來自天之外,黑亮熾熱的星火,兩行熱淚不听使喚地奔流而下……不!她不能在龍威面前呈現出脆弱,絕對不能!可是──
為何總是收拾不了流瀉不盡的淚泉……
就在玫瑰急欲維持堅強,使勁地想掙月兌如鐵鉗般擁抱的當前,兩片柔情溫熱的唇如雨般地灑落她的臉上,沿著淚痕噙吮而下,一直來到另兩片柔情似水的嬌唇間,由輕輕的琢吻而漸成唇舌交纏的吮吻……
星光下,月色如釣,夜寒露凍,卻止不住兩顆熾熱如火的心……
無盡的纏綿之後,龍威輕撫著玫瑰娟秀美麗的臉孔,手指縈繞著她垂于兩鬢的發絲,眼光迷蒙、細語呢喃。
「為什麼?你為什麼這樣傻?」龍威無限憐愛地在玫瑰額間印上一吻接一吻。
「我恨他!是他拆散我們!是他差點要了你的命!是他仍不死心地計劃著一樁接一樁陷害你的陰謀!是他──」玫瑰愈說愈急,尚不及說完,就被龍威激情的雙唇所堵。
然後,龍威在她的唇邊,呵著氣說︰「別哭了,你知道讓你流淚比殺了我,還教我痛苦!」
如此呢喃極盡寵愛的深情,玫瑰足足有六年未再享有了,那教她一生都無法忘懷的痴戀,依然甜蜜恩愛如昔。
緊擁著失而復得的至愛,這曾經教他日夜苦相思的佳人,如今又真真實實地綿匿在自己的懷中,讓龍威再次深深陷入而無法自拔。
「我不許你再拿自己的安危去冒險!」他發誓要用生命護著懷中的人兒,絕不容許任何人再踫她一根汗毛……
莊天雷!這令他忍無可忍的名字,他竟敢去招惹玫瑰,他真恨不得當時打過去的是一顆子彈,而不是狠狠地揍他幾拳而已。
「你怎麼知道我在那里?」玫瑰顧左右而言他。
「我並不知道,我是為了找莊天雷問明白一件事,跟蹤他一個跟班的才找來這兒,沒想到你竟然也在,甚至還……與他暢飲!」龍威雖明知玫瑰是愛自己的,但一想到這件事就妒火中燒。
「你──很介意嗎?」玫瑰也是聰明人,但她就是想從龍威口中得到肯定的愛意。
「你們都在談些什麼?」龍威堂堂一個大男人讓玫瑰這麼詢問,竟感雙頰熱烘起來,只有強作鎮定地說。
「沒什麼!他是百樂門的常客,邀請我的次數已數不清了,我不能不領他一次情啊!」玫瑰盡量說得平淡冷靜,因為她覺得還不是告訴龍威真相的時候。
「你上回在演唱後,不是已回敬他一杯酒了,干麼還需要私下與他共餐!」龍威像爭寵的孩子般地耍起脾氣來,醋味甚濃。
然而,听在玫瑰耳中,卻是極盡甜蜜的告白。
她縴指輕輕滑過龍威性格的臉龐。「我的愛一生只給一人,相信我。」
如此堅定的承諾,教龍威今生今世不管遭遇有多壞,也是無怨無悔了。「小玫……」龍威此刻心無旁驚,只全心全意地痴戀著懷中人。
「不過,威……你務必要小心點,莊天雷這惡魔陰險狡猾,他是有計劃要針對你的--
「噓!」不等玫瑰說完,龍威警覺有人靠近,迅速以手掌輕塢住她的口。
原來是莊天雷那幫爪牙,追蹤不到龍威他們仍不死心地回頭搜尋,而來者人多勢眾,很快的就會找到他們隱身之處,龍威經過一陣冷靜評估之後──
「小玫,待會兒我先沖出去引開這幫人,我要你沿著右邊巷道直入,快速離開這里!」說完即欲轉身沖出。
「不!威,你不能這麼做,你這一出去等于「羊入虎口」,不行!我不答應!」玫瑰見來人個個身懷槍械,她怎能眼睜睜看著龍威成為槍靶子!
「我堅持!」他頓了頓,龍威回過頭說。「只有這樣,我們才有一線生機,小玫,听我的話快走!」丟下後面一句,龍威舉槍朝天空鳴了一槍,迅速奔向左方街道,來人見著奔竄的身影全數追了過去。
玫瑰咬了咬牙,心想道,也好!這樣我正可毫無所慮地去進行下一步計劃──狙殺莊天雷。
***
隨即而來的一件事讓梅心情跌落谷底──孟霆要去香港談生意。
原本孟霆預備帶她一同前往,也算度蜜月,但一想到放小聆和小磊在家,梅還是決定不去了,她不想成為丈夫事業的絆腳石,更不能當個不負責任的母親呀!
卑雖如此,當郁孟霆臨行前的早上,梅還是忍不住流露出依依不舍之情。
「瞧瞧你們三個,表情一個模樣。」孟霆好笑的看著一臉愁雲慘霧的寶貝三人組。「天還沒有要塌下來哪!」
「小聆要乖乖听媽咪和磊哥哥的話,爹地回來再帶好玩的給你。」孟霆蹲在語聆前面,親吻她粉紅的臉頰。「小磊也要照顧妹妹、保護媽咪!」他慎重其事的交代石磊,信任地拍拍他的肩膀。
石磊用力地點頭保證,覺得自己身負重任般的重要。
「還有你,我最不放心你了!」孟霆起身緊摟著梅,低聲在她頸邊耳語著。「別再做出不經考慮的事。等我回來,再帶你去十里洋場開開眼界。」
「真的?」離別的哀傷馬上被令人振奮的消息給沖淡掉,唉!他這個做老公的魅力居然比不上十里洋場。
「好了!懊了!懊走了!待會兒就趕不上船,銀姨,家里就有勞你費心。」
「會的。」銀姨答。
梅將帽子遞給孟霆,看著他高大英挺的身子坐進黑色豪華的座車內,她實在痛恨別離。
一整個上午,梅都渾渾噩噩的,終于明白何謂度日如年。
「梅,你還好吧!臉色不太好哦!」穎竹關心的遞來一杯水。
「你知道嗎?我今天一整逃詡在思考一件事。」梅望向廣場上正在嬉戲的石磊和語聆。
「願意讓我同你一起「思考」嗎?」穎竹說。
梅幽幽的說︰「你曾經愛上某個人嗎?你知道那種感覺嗎?」她看著穎竹,後者正露出甜甜的笑容,如夢似幻般的。
「我不確定自己是否已愛上某個人,但我猜想愛上某個人的感覺就是希望對方能時時在身邊呵護你,偶爾的分離都會讓彼此因過度的思念而緊張不已。」
「嗯!我也覺得。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孟霆的生離竟比爹地的死別更令我覺得日子難熬。」穎竹露出關懷的神色,鼓勵梅說出那個困擾她許久的心結。
「最近我一直在思考和孟霆之間的感情,我喜歡他的一言一語、他的體貼、他的溫柔,甚至連他頑固的脾氣我都喜歡,而且,我討厭他那麼受女性歡迎,他在時,我欣喜踏實;他不在時,我思念難安,你知道嗎?我是多麼地愛他,但我害怕……因為我不確定孟霆對我的愛到底能持續多久?如果他的愛盡是基于一份不背信的承諾。那……」
對梅這種深怕失落的憂戚感,穎竹確定那全是多慮的,可是她又不忍心見梅繼續鑽牛角尖,終于開口。
「你怎麼突然變得如此多愁善感,這不像你的個性啊!孟霆離開還不到一天,你就在這胡思亂想,相信我!他是深愛著你的,我是旁觀者,我看得最清楚了,而且龍翔說,孟霆對你用情之深,連他兄弟倆都覺得不可思議。」
「龍翔……真的這麼說?」
穎竹鼓勵又篤定地點頭。
「既然這樣,我決定了。」梅漾起幸福燦爛的笑容。「等孟霆回來,我就告訴他我的「想法」,當然啦!我會先听听他的「想法」。」
梅和穎竹同時笑了出來。
「磊哥哥……磊哥哥……」廣場傳來語聆的哭叫和喧鬧聲。
梅和穎竹趕到廣場,正看到石磊和另外兩個男孩扭打成一團。其他的孩子們全團團圍在旁邊觀看。
「OK!OK!你們都住手!小磊!」梅奮力的扯開石磊。「你們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石磊動手打人。」對打者首先發難。
梅盯著石磊,一臉的詢問;石磊則硬著一張臉,沒任何答辯。
「然後郁語聆咬人。」幾個小朋友七嘴八舌。
梅反射性地旋身,望著語聆,雙眼瞪得如銅鈴般大。語聆?咬人?她有沒有听錯?
穎竹連忙招呼其他人進屋子里去,只留下他們三人。
「小聆,你先告訴媽咪,為──什──麼──咬──人?」梅坐在石椅上問,一直覺得想笑,待孟霆回來,一定要告訴他這破天荒的大消息,一向怕生的語聆,竟會咬人。
「他們兩人打磊哥哥一個人……」語聆囁嚅地說。
敗好!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那你呢?為什麼和人打架?」
石磊搖頭,不肯回答,倒是語聆說話了。
「他們說……磊哥哥不是……小聆的哥哥……是撿來的,但小聆喜歡磊哥哥。」
「所以,你就和人打架?」梅再次對石磊問道。
石磊依舊只是搖頭。
小聆又急著替磊哥哥答話。「因為……他們說小聆來路不明。什麼是來路不明?」
梅有點訝異于語聆的「多話」,看來小磊的影響力不小。
「我是爹地和媽咪的小聆對不對?」小聆稚女敕的問,仿佛也能感受到來自他人嚴重的「身世」指控。
「小聆當然是媽咪的寶貝女兒。」梅將語聆抱在腿上,石磊則坐在梅的身旁。「瞧!你的頭發和媽咪一樣,是咖啡色的,你的皮膚和媽咪一樣白……」
「可是,他們說小聆的眼楮好可怕,跟媽咪和爹地都不一樣……」
來了!
梅最怕听到的問題終于來了。
「媽咪的爹地,也是小聆的祖父,一定覺得小聆很可愛,才讓小聆的眼楮和他一樣都是藍色的,和天空一樣的藍不是很漂亮嗎?像寶石一樣漂亮。」
梅在心底祈禱她在天之靈的爹地,能夠原諒她撒的這個謊,天曉得雷•里斯的眼楮根本不是藍色的。
「以後不管別人怎麼說,你們全都是媽咪的寶貝,知道嗎?」
兩人安慰信任的點頭。
梅同時對石磊說道︰「看在你是為了保護妹妹的分上,媽咪不怪你,但是以後不可以隨便和人打架,你可別忘了,你曾經是媽咪的手下敗將哦!」
難以想像她們之間完全沒有血緣關系,但卻有著比別人更深更濃更真切的──親情與友情。
每天看著甜蜜如膠的龍翔和穎竹,梅就更覺自身的孤單,思念孟霆的日子愈來愈難熬了。
也許是思念的情緒始終緊扣的關系,梅像得了憂郁癥似的,成天數日子,胃口奇差,食不下咽,幾天下來,銀姨挖盡心思為她煮了她平常最愛吃的給她開胃,也都無功而退。
又或許是飲食狀況不佳,梅的體力愈來愈差,以往的她總有用不完的精力,但現在,一到下午就昏昏欲睡,難道是孟霆不在,她就連活動的力氣都沒了嗎?
梅一整晚都呆坐在客廳,死盯著桌上的報紙。
一則看似不起眼,實則觸目驚心的新聞正攤在她眼前──
「商業鉅子郁孟霆婚變!傳香港會見秘密情人!」
孟霆不是去談生意的嗎?怎麼會……
不!不會的!
這些報社記者窮極無聊,最喜歡繪聲繪影的寫些沒有證實的小道消息,唯恐天下不亂。她對孟霆有信心!孟霆不是個喜歡拈花惹草的人……但,她依然渴望見到他能以事實證明這一切,她才剛確定孟霆對自己的感情……
整個屋子飄滿飯菜香,梅直覺得那味道令她反胃想吐。怎麼回事?
「你已經瞪著報紙一個晚上了!」銀姨從飯廳走出來,拿起大字不認得半個的報紙對梅說道。「小磊和小聆快吃完飯了,你要不要也過來吃一點?」
梅緩緩地搖頭。「我吃不下,銀姨,小磊他們麻煩您照顧一下,我身體不太舒服,想上去睡個覺……」梅有點無精打采。
「但你整天幾乎都沒吃束西,這樣是不行的,孟霆明天就要回來了,瞧你,氣色這麼差,要不要讓大夫來瞧瞧?」銀姨擔心的問。
「沒關系啦!銀姨,我只是太累了,休息一會兒就好,我保證把自己「睡二得漂漂亮亮的。OK?」梅反倒安慰起銀姨來了。
「好吧!你這張小嘴就是會說話,銀姨哪次說得過你,快去休息吧!嗯!」輕拍梅的手背,將梅直往樓上推。
梅確實是累了。
這幾個星期來,帶小磊和小聆上下課實在耗費了她不少時間和精力,所以,一觸及房間里的大床,梅就像被磁鐵吸引住一般,連衣服都沒換就和衣躺在上面沉沉入睡……
這一覺睡得真香、真甜,還夢到了孟霆溫柔的笑臉,好迷人、好熟悉,像春風般的直人心窩,好輕……好柔……
梅睜開眼楮就看到熟悉的吻正落在她的頸間……
是孟霆?我一定還在作夢,孟霆明天才會回來。
梅趕緊閉上眼楮,深怕夢中的孟霆會消失……哦!孟霆正在吻她的臉頰……這感覺太真實了……簡直不像作夢……
梅又睜開了眼楮。
「孟霆?」
「我還在想,如果你再不醒來,是不是代表我對你已經沒有魅力了呢?」
孟霆臉上掛著梅所熟悉的那種壞壞邪邪的笑容。
「孟霆?真的是你?我還以為我在作夢呢!」梅忘情的一把摟住孟霆的脖子,整個人也順勢「黏」了上去。
「我寧願把這想像成是想念我的表現。」孟霆輕撫著她的背,哦!她的香昧真是誘人。
「我已經睡掉一天嘍?」梅望望窗外的景色,天是暗的。
「不是!是我提早一天回來,我迫不及待的要見我心愛的小妻子有沒有乖乖待在家里。結果,一回到家,就听說我的寶貝妻子沒有乖乖吃飯。」
孟霆走到桌邊端來一盤點心。
「听說你一整逃詡沒吃東西,這怎麼行?你瞧!你老公特地為你端來了愛心晚餐,看在我一片誠心的分上,你就吃一點吧!要不要我喂你?」
梅死命用力的搖頭。「我吃不下,真的……」
孟霆已將食物端來床邊的矮桌上,並夾了一小塊燒賣要往梅的嘴里送。
「孟霆!拜托……我不想吃……」一聞到燒賣傳來的蝦仁味,梅就忍不住惡心起來,話還來不及說完,梅已經匆匆下了床直往浴室沖去。
孟霆著實被梅的舉動嚇壞了,緊跟著跑進浴室,見到梅大吐特吐的模樣,血色頓時從他原本掛滿笑意的臉上褪去。
「銀姨,銀姨!你快來呀!」孟霆打開房門,慌亂的叫著,又沖回浴室,孟霆拍著梅的背。「親愛的,你怎麼了?」
「怎麼回事?」銀姨上氣不接下氣的跑進房里。
「慢著!等一下,先讓我瞧瞧!」銀姨不慌不忙的走進浴室,看了梅一眼。「唉呀!這麼重要的事,我怎麼沒注意到,小梅,你上回月事來是什麼時候?」
梅瞪直了眼,不敢相信銀姨竟當著孟霆的面間這麼隱私的問題。「銀姨……」她不好意思的偷瞄了孟霆一眼,臉頰燥熱緋紅,後者則蒼白著一張不知所措的臉。
「都是夫妻了,沒什麼好害躁的。」銀姨眼中全是笑意。「是不是好一陣子沒來了?」
梅思索了一會兒便輕輕的點頭,然後她突然抬頭,驚聲的問︰「銀姨,你的意思是說……」
銀姨急急的點頭。「就是你想的那樣。」
這兩人打什麼啞謎,孟霆在一旁緊張得要命,這兩人倒像是沒事似的。
「我不懂你們在說什麼?到底有沒有問題?」一向精明的郁孟霆,這回竟淪落到後知後覺的地步。
「孟霆,恭喜你了,你就要當爹了。」銀姨干脆明講了,梅則在一旁羞紅了臉。
「我?我已經是人家的爹了啊!」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還不明白?
「唉喲!我的意思是說小梅懷孕了。」
「懷孕?真的?」孟霆大叫一聲,連忙把梅抱起來。「我迷人的小妻子懷孕了?確定?」他簡直欣喜若狂。
「不會錯的!我很確定,以前格格懷小梅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的,癥狀完全一模一樣。」
銀姨太高興了,絲毫沒有發覺到自己說出了這麼驚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