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兩個身型外貌同樣出色的男子,悠閑並肩而行。
左邊男子月牙白衫,眉目俊朗,右邊男子銀絲長袍,熠熠生輝。
左邊男子俊顏揚笑。「這麼說來,你慢了一步將王競珊嫁出去,這下得自己娶她了?」這王家人還真是頑強,又有新花招。
右邊男子譏誚的扯了唇角。「有可能嗎?」
「是不可能,尤其在你將數兒吃了之後,就更不可能了。」顏敏申笑得非常討打。
宋連祈雖抿嘴不語,但得意的神色沒掩飾。
這回換顏敏申撇了嘴。這家伙真是好運到令人忍不住要嫉妒的地步了,看他得意的樣子,想必是有了法子了。「那你打算怎麼辦呢?」
「這事我早有打算——」
「我知道你幾年前的打算,大不了娶了王競珊撐個幾年,等拿到那玩意再說,但這個打算這會得打消了,一旦娶了王競珊,那數兒還能留在你身邊嗎?我瞧你一刻也離不開數兒,讓她離去會要你命的!」
宋連祈瞪了好友一眼。一針見血,不愧是至交!「所以我不會讓那丫頭離開我半步的。」
「但這會逼急了,你能不娶王競珊嗎?」
「我已經請老女乃女乃幫忙了。」宋連祈老神在在地說。
「老女乃女乃?幫什麼忙?」
「幫我趕走數兒!」
「嗄?」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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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隱寺周圍山巒疊翠,古林蒼郁,泉溪淙淙,清幽隱秘。
而大雄寶殿是寺院的正殿,以朱紅油綠色彩為主調,配以雙龍搶珠的屋脊翹角,給人高不可仰的感覺。
數兒跪在由多塊香樟木雕刻而成的釋迦牟尼像面前,眼淚撲簌簌的掉。
「佛祖啊佛祖,您一定要保佑少爺一切安好、身子健康,無病無痛,無憂無愁,無災無厄,無苦無悲,無風無浪,無怨無嗔,無——」
「無情無義。」
「無情……咦?佛祖,我沒有這樣求,您千萬不要讓少爺變得無情無義,這樣很不好,做人不可以無情無……欸?佛祖會出聲講話嗎?」跪地的人兒突然覺得不對勁,猛然抬頭,這一望——
「少爺?!」她眼花了嗎?
「你求了佛祖半天,怎麼不求讓我無情無義些?」宋連祈笑意盎然,清閑地踱步至她眼前。
「怎能這麼做,這麼一來您不就變得冷血了嗎——不對,現在不是跟少爺討論這個的時候,您怎麼會在這里?」她愕然。
「你不讓佛祖將我變成一個無情無義的人,我自然放不下心中的小丫頭,尤其見不得讓她一個人抽抽噎噎的為我求平安,況且,再鬧下去,只怕她會開口向佛祖求一個長生牌回家供著了。」他蹲,單指托起她的秀顎。
少爺的話听來是讓人感動,但她刻意忽略,「您怎麼知道,我接下來就要求佛祖賜我個長生牌,日夜為您求長壽。」
手指輕輕劃去了她晶瑩剔透的淚珠,這丫頭人晶瑩,連淚都剔透。「少了你,我一個人長命百歲有什麼意思,不如短命來得快活些。」
「少爺,您怎能說這種話!」數兒大驚失色。
「我說的是事實,你不在我身邊,我一個人就算活到了兩百歲,也會感到孤單的。」
「少爺……」這話更讓她動容了,她無法置若罔聞。
「起來吧,咱們走了。」宋連祈起身,負手要踏出佛殿,回身見她還呆跪地上沒動,又走了回去。「要感動咱們回去感動,別賴在這兒了,嗯?」他柔聲說。
「少爺……我、我不能回宋宅了……老夫人,她……她將我……」數兒胸口發疼,難受的搖著頭。她被趕出來了,原本就掛著淚滴的眼眸,淚珠兒圓滾滾地就直接滾落地上。
少爺應該已經知道這事,他不該忤逆老夫人的……
「誰要你回宋宅了,咱們回家。」
「回家?」她眨了眼,淚暫時卡住。宅跟家有什麼不一樣嗎?
「對,回咱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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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兒訝異的站在「家」門口。
「少爺,不是說回家嗎?那這里……」
「這里不是你的房子嗎?」
「是啊,這里是未進宋宅以前我和阿爹一起生活的茅屋,是阿爹唯一留給我的東西。」
「那就是了,進去吧。」他老大不客氣,一腳就跨進廳里,而這所謂的廳,就跟宋宅的茅廁大小相當,走個兩步就撞到牆了,不過這兒有個小內院,大小罷好塞下他宋宅的一個涼亭,跨過小內院,有三間房,兩間是睡房,八成是李父生前住一間,數兒住一間,另一間則是廚房兼柴房。
房子整個巡視下來相當簡陋,難怪當年這房子賣不了幾個錢,讓她只能選擇賣身葬父一途,不過幸虧如此,否則他也得不到這俏丫頭。
所幸,雖說是家徒四壁,但屋子打掃得相當干淨,瞧來數兒昨天被趕回來後就沒閑著,認真打掃過這久未居人的房子了。
他隨便推開一間睡房,發現床頭放置著數兒頭上的小報鈿,跨步進了去。就這間了,這是數兒的床。
他身子一拋,將自己拋上床榻,闔上眼,假寐起來。
「少爺,您這是做什麼?怎麼可以睡這里?!天要黑了,您得回去用膳。」數兒愕然的見他竟往她床上躺去,著急的趕上前,搖著他的膀子。可不能讓少爺真的睡著了。
「別唆,知道天黑了,還不去做飯。」他眼還閉著,翻過身,面著牆,掀唇出聲。
「您要留下來用膳?」
「廢話。」
「可是這里沒什麼好吃的可以招待您……」她為難的開口。剛搬回來,她只顧著打掃,還沒采買什麼像樣的食物回來,招待嘴刁的太少爺不大行吧?
「你吃什麼我就吃什麼,哪來這麼多廢話?!」
「可是……」
他不耐煩的吼了一聲,「餓死人了!」
她下意識闔上嘴,咚、咚趕緊轉身住廚房去。少爺餓了,得趕緊開灶做飯。
傻愣愣的人兒一轉身,面著牆壁的俊顏立即露出得意的笑容。這丫頭,他是吃定她了。
半個時辰不到,小丫頭果真踩著快步來請人。「少爺,飯煮好了,咱們到廳上用膳吧。」
「嗯。」宋連祈伸了個懶腰,才像大老爺般起了床,大搖大擺的往廳上去,廳上有張圓桌,上頭只放了三碟菜,兩碟青菜,一碟腌瓜。
「少爺,臨時來不及為您準備適當的食物,這頓您就先當止饑,若沒吃飽,晚點您回宋宅再讓廚子備宵夜。」她靦眺的說。讓少爺吃這麼寒酸的食物,真過意不去。
「知道了,別話這麼多,碗筷呢?」
一聲令下,小丫頭立即端上一碗白飯跟一雙筷子。
他接過後,呼嚕嚕的張嘴扒了兩大口,正要伸手夾菜,見她站著,便沉聲問︰「你的碗筷呢?」
「我、我的還在廚房。」少爺問這個做什麼?
「吃飯不將碗筷拿上飯桌,放廚房做什麼?還不去拿來!」
她愣了一會,最後在他的擰眉下,趕忙跑回廚房拿了自個兒的碗筷進廳。
「坐下來一道吃吧。」他比了比身邊的位子,要她坐下。
「少爺,我怎麼可以跟您同桌而食!」
「又不是沒有過,在宅里,當著姑媽他們幾個的面,你還不是坐上餐桌。」
「那是因為您要氣姑夫人,我是硬著頭皮在幫您,可現在咱們同桌而食……這不好吧?」
「哪里不好?」他反問。
「這還用問,您是主我是僕,這豈不是主僕不分,怎麼行?!」她慌張的搖手。
「誰說我是主你是僕,你被趕出宋宅了不是嗎?」
「是啊……」少爺提起這事,是故意讓她難受的嗎?
宋連祈像是沒看見她黯下的小臉,逕自說︰「你不再是我宋家的丫頭了,不是嗎?」
「嗯,我不再是宋家的僕人了。」嗚嗚∼∼她被趕出了宋宅,不再是少爺的丫頭,不再是少爺的人了……
「那還不坐下來吃飯?」
「欸?」
「你現在跟我不再是主僕關系,坐下來一起用膳有什麼不對?」少爺的意思是,兩人現在可以平起平坐?因為她離開宋家了?
宋連祈只是眉一挑,說了句,「餓死了。」
「呃……是。」這聲餓又讓她乖乖的坐上椅子。
「夾菜,吃飯!」
不敢再吭聲,數兒拚命吞著碗里的白飯,心里卻生起一股暖暖的感覺。
以前他們倆幾乎是日夜不分的在一起,少爺老愛在口頭上佔她便宜,呃……不只口頭上……總之,離開宋宅的時候,還以為這樣的日子只能是回憶了,沒想到這麼快就能重溫。
就在她偷窺他第三眼時,宋連祈正好對上她的視線,故意眨著眼回看她一記,嚇得她不敢再偷瞧,低著頭力吞白飯,他忍著笑,主動為她布了菜進碗里。
飯後,碗盤空了,數兒收拾進廚房,洗滌後再出來,宋連祈仍是一副佣懶的樣子,半眯著眼靠在椅子上。
「少爺,該回去了,深夜趕路很危險的。」最近常听說夜里街上會出現惡匪攔路搶劫,少爺還是早點上路,否則遇到匪徒就不好了。
吃飽喝足,宋連祈扭了扭那有點僵硬的脖子。「去把房間整理整理,順便燒個水,我要沐浴就寢了。」
「燒水、沐浴,好的,我這就——啊?少爺,您說什麼?您要夜宿我這兒?」數兒回神听明白之後,驚惶失措的問。
「嗯,這有什麼好人驚小敝的?」他不滿的瞪著她。
「少、少爺,您怎能留下來呢?」她大驚小敝?她現在不是奴才了,是個女兒家,留個男人夜宿這成嗎?
「我怎麼不能?」他的問法好像她問了一個陸問題。
「這里是我家,不是宋宅。」少爺到底哪里糊涂了?以前在宋宅她是丫頭,隨侍在少爺身側是理所當然的,現在可不行。
他敲著她的腦袋瓜子。「我知道這是你家,所以才要留下啊。」
「您別鬧了!」她只當他在開玩笑。
「我在靈隱寺時,說過咱們‘回家’這種話,你還記得吧?」
「是啊,可是您回的是我家啊。」
「你家就是我家啊。」
她一頭霧水的看著他。「咦?」
「你竟敢質疑?!你有沒說過要跟著我一輩子的話?有沒有?」宋連祈立即咄咄逼人的質問。
「……有。」他中毒時,「以死」相逼的。
「那我在哪里,哪里就是咱們的家不是嗎?」
「可是……」此一時彼一時,現在情況又不一樣了,就算她喜歡少爺也不能這麼隨性啊,再說……再說他們現在這是什麼關系?
「沒有可是,我決定把這里當成家了,咱們的家,現在,你,去燒水,我要沐浴了,床榻上記得多備一顆枕頭,好了,去忙吧。」
「少——」
「我臭死了!」
「是……」像是早習慣命令句後面要接動作,她哪敢再跟他辯什麼,轉身燒水去了。
大少爺將自己洗得舒舒服服、干干淨淨後,如願爬上了床榻。
「你也洗洗吧。」他朝著站在角落絞手指的小丫頭吩咐。
「不、不用了。」在他面前洗澡嗎?雖然兩人早已經肌膚相親過好幾回,但是像他一樣這麼大刺刺的果裎,她還是不習慣的。
宋連祈聳了肩。「那你晚點再洗,先過來吧。」他又露齒,朝她招招手。
「不成。」數兒瞪著他,死命的搖著頭。
他睨了她一眼。「過來。」
「不成!」這回她聲音多了些堅決。
「困死了——」
「還是不成!」
這招行不通了嗎?「什麼東西不成?」
「少爺,我有話要說。」深吸一口氣後,她決定把事情講清楚。
「說吧。」他身子一軟,跌進了軟被里,完全不受她嚴肅口吻的影響。這丫頭的肅容沒有殺傷力。
瞧著他安適到完全將這當成自己家的模樣,數兒皺起眉。「您回去吧。」
「不回去。」他翻過身。
「這里不屬于您,您不該留下的。」她不想說這種話,但這是為了兩人好,她笨歸笨,單純歸單純,但該面對的就不能逃避。
「胡說,你在這,我當然得跟著在這住下不是嗎?」他面著牆說話,並沒有看她,她看不出他的表情。
此話一出,數兒不禁哽咽。少爺還是習慣賴著她,他總是喜歡賴著她……但這樣的依賴總有要結束的一天……
「但是您要成親了。」她不得不說,雖然這話讓她心頭疼得緊。
「沒錯,我是要成親,怎麼,要成親了就不能住這兒?」他的聲音還是一貫涼涼徐徐的,听不出用意。
少爺當著她的面,親口說確實要成親了!
胸口一陣緊縮,她咬著唇,既落寞又想哭,但她仍是忍著。「不能,競珊小姐會生氣的。」她幽幽的垂下臉。
「你怕她?」
「不是怕不怕的問題。」委屈的扁了嘴。
她知道很多大戶人家的丫頭都是這樣,少爺娶正室時,會讓暖房丫頭住外面,過陣子等安撫好正室,再迎娶進門當偏房,也有的連偏房的資格都沒有,就這麼一輩子沒名沒份住外面,得寵的還好,至少吃穿不虞匱乏,失寵的,想再嫁都難了,就算有,也幾乎不是什麼好人家,她不想這樣。
「那是什麼問題?」他沉著聲音問。
「您說過我不再是您的丫頭了。」
「所以呢?」
「我可以不過去的。」
「喔?」他眯起了眸。這丫頭又變聰明。「那你還是不是我的女人?!」他驀然轉身盯著她。
她瞬間兩腮紅艷艷。「您、您——」
「是不是呢?」他板起臉。
「曾……曾經是。」
「曾經?」
她反過來提醒,「我離開宋家了,您說的。」
「你的意思是,離開宋家就不是我的女人了?!」宋連祈臉色變得陰沉。
「我……」
「我不能踫你了是嗎?」他跋扈的問。
「少爺,您要成親了,不能這麼隨性。」不,是他們兩個都不能這麼隨性,總要有人先斷了這份情,再不舍,她也不想以暖床丫頭的身份看他成親。
「我不能嗎?」他下了床榻,大步走向她。
數兒堅決的住綁退了幾步,但房間就這麼大,宋連祈可沒讓她逃走的機會,一把就將她鉗進懷里。
「少爺?!」又是這種囂張又跋扈的眼神,還帶有那麼點寵溺,也就是他眼底那抹扯人心悸的寵溺,讓她舍不得又狠不下心違逆他。
她霎時紅了眼眶,「少爺,您這是在糟蹋我,如果您真心喜歡我,就不會為難我。」
「數兒,說實話,你是真希望我走嗎?」有些事他還沒有處理妥當,不想現在說出來讓她擔心,本以為她傻傻的好騙,想等過段時間再告訴她,但他少算了數兒也開始明白感情,也會受傷,現在竟用了「糟蹋」這兩個字,怎能不讓他心疼?!
「我……」凝望著他,她眼眶紅紅的含著淚,就是再也吐不出一個字。
「數兒,我愛你。」一反往常吊兒郎當的模樣,宋連祈口氣極為認真的表白心意。
「愛?不是只有喜歡嗎?」數兒受寵若驚的瞠大眼。她以為的只是喜歡,或根本只是依賴而已,但是愛,那是一種更深更深的感情,讓她不禁動容。
「我喜歡你,但,更愛你!」他捧起她止了淚水,滿布紅潮的臉龐。「我喜歡你的笑容,喜歡你的憨厚,喜歡你跟在我身邊,喜歡你看著我的模樣,也喜歡你對我忠心不貳的對待,但,我更愛你的全部,愛你的人,愛你善良的心,愛你眼里只有我的樣子,愛你讓我只愛你一人!」
「少爺……」她啞然了。
「數兒,你相信我嗎?相信我就該知道,我不會讓你委屈的。」他眼楮直視著她,想在她口中听到承諾。
捂緊了唇,淚珠不受控制的隍隍而落,「可您……不是打算成親的嗎?」她沒忘記,他之前是給了肯定的答案。
「喔,我有說答應要成親嗎?」他又恢復平日玩世不恭的樣子。
「有,有說,就是有說了會讓我越想越難過,越想越為自己不值……」她聲聲指責。
模模她的頭,他嘆了口氣,「我只是想知道你對我也是有心的,我要你知道,從今以後,你對我的感覺不能再是因為我是少爺,所以伺候我,而是因為愛我,才待在我身邊的。」
「是您說愛我,不是我說愛您的。」
聞言,宋連祈臉黑了大半。想讓她看清對自己的心意,所以結束了她丫頭的身份,不料她學得還真快,開始會頂嘴了?!
「少唆,你也愛我!」
忍著笑,數兒不看他不滿的臉,有了開玩笑的心情。「少爺,那我問您,您這是金屋藏嬌嗎?」
他挑高一邊的濃眉。「這里算得上金屋?」
「呃……算不上。」
「那,你,稱得上嬌嗎?」
「……應該也稱……不上。」換她臉有點黑了。就算是,她也不好意思稱贊自己。
「嗯,這就是了,我不是金屋藏嬌。」
「那是?」
「我這是另開新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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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另開新灶,讓宋連祈真的賴下來了。
連著三天,除了回宋宅拿些帳簿,他幾乎都沒離開過數兒的破茅屋。
數兒偷偷看了他幾眼,他瞧起來挺隨遇而安的。
太少爺懶洋洋的趴在床榻上,閑適的指著自己的肩頭,小丫頭只能抿著小嘴,卷起袖子,開始為他揉捏。
真不曉得她這樣跟在宋宅里當丫頭有什麼不同?
「還說我不是丫頭了,心口不一,老奴役我……」她一面按摩,一面咕噥著。
大少爺當作沒听見,又指了指自己的腰,俐落小手馬上移過去,熟練的抓捏。
「明明都已經月兌離宋家了,還專程跑來折騰人,真沒道理!」她持續嘀咕。
宋連祈依然裝耳聾听不見,翻過身,露出光潔的額頭。
小丫頭嘟高子鄔。「知道了啦!」又將小手覆上他兩旁的太陽穴,力道恰到好處的揉捏著,大少爺舒服得不由得露出放松後欠揍的笑容。
「就喜歡奴役我,我瞧您一輩子也不會放過我,難道我上輩子欠您債不成?」她力道沒變,子鄔抱怨不休。「回去吧,回去吧,別來欺負我了,我現在是自由身了,您不能使喚我的,自由身,您明白嗎?您不能——」
「數兒。」宋連祈突然睜開眼了。
「嗄?」他終于「開耳」听見她的話了嗎?「少——」
「水。」他手伸向她。
她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可惡!氣呼呼的又去倒了杯水,還試了試水溫,不太燙,這才端到他手中,暗惱著自己真是奴才命。
「咱們出去逛逛吧!」喝了水後,宋連祈驀然起了身,忽然興致勃勃的說。
「逛逛?」
「咱們上街采買去,家里也該補充些物資了。」掃視了四周一眼,他自顧自的計量著。
「您需要什麼我去買就成,不用勞煩您親自跑——」
「走吧。」
她還在聒噪中,他人已經飄出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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凹州富裕人安,街頭時時都熱鬧滾滾,不時有五花八門的雜戲、雜技可看,表演多如踢瓶、弄碗、踢缸、花鼓等等。
數兒在花鼓表演前瞧得正趣味盎然,但是某人卻不捧場,一把將她扯離了花鼓戲前。
「少爺,要買什麼呢?」沒表演可看,左手又被他握著,右腰也讓他緊摟著,幾乎被架……貼著他走路,她羞得都不敢抬首瞧瞧街上的人是怎麼指點他們了。
「先買些米吧。」他沒在意別人見他當眾摟貼著丫頭逛大街,是怎麼個掩笑吃驚的表情。
「喔,那左邊就是米糧行——」她話還沒說完,人已經被拖進去了。
「掌櫃的,我要買糧。」一進米糧行,宋連祈立即笑臉迎人的開口。
「這不是宋家少爺嗎?買糧差個人來就成,怎麼親自來了?您要買多少啊?」掌櫃的乍見他先是一臉訝異,而後見著他身旁的人兒,立時明白這是為她買的。
听說宋家少爺要迎親了,身旁得寵的俏丫頭自然讓人趕離了宋宅,瞧這會,八成是想為這小丫頭安置個金屋,所以親自買糧安頓佳人來著。
說實話,這丫頭生得這般嬌滴滴,要是他也舍不得放棄,在外安置個別館也是理所當然的。
「你最好拿筆記一下比較好。」宋連祈笑得一臉深意。
「不必,您買的東西我記在腦子里就行。」買給小別館的能買多少,夠安頓就行了嘛。
「那听好了,我要五百斤的白米,三百五十斤面粉,兩百斤玉米粉,五十斤的花生,五十斤黃豆,五十斤綠豆仁,四十五斤的河詮,四十斤的花豆,再來個三十斤的杏仁,三十斤的麥子,二十斤栗子,十五斤胡桃,十斤芝麻,我想想,還少了什麼……喔,對了,再給我一百斤的胡麻油,八十斤香油,和五十斤的芝麻油以及二十斤的鹽吧。」
等他說完,不只是數兒听了傻眼,就連掌櫃的也都掏起耳朵,有些愕然。
「敢問宋少爺買這麼多,是要賑災還是宴客用?」原來這不是要安頓小妾用的啊。
「都不是,自個兒吃的。」
「自、自個兒吃的……那府上有幾口?」
「兩口人。」他看了數兒一眼,比了兩指。
掌櫃的立即瞠目。
「少爺,您是不是搞不清斤兩的數量?您買太多了,這些雜糧咱們吃一年也吃不完的。」數兒表情吃驚。
「有備無患。」宋連祈淡淡的解釋,有說等于沒說。
「既沒打仗,杭州又風調雨順的,沒什麼天災,咱們要有備無患什麼?」她不解,買這麼多,都可以到廟口行善布施了。
「將來你就知道。掌櫃的,剛才念的都記下了?」不理會她的錯愕,他逕自轉向還處在目瞪口呆中的掌櫃。
「呃……很抱歉。」掌櫃赧然的搖頭。這麼多他哪來得及記啊?!
「數兒。」宋連祈側身喚了一聲。
「嗯,掌櫃的,你這回要拿紙筆嗎?」勉強收拾起錯愕,她趨前問掌櫃。
「要、要。」掌櫃這次可不敢逞強了,趕緊拿起紙筆。只是要叫宋少爺再說一次,他記得自己隨性叫買了些什麼嗎?
「掌櫃的,你記好了,五百斤的白米,三百五十斤面粉,兩百斤玉米粉,五十斤的花生……」數兒滔滔不絕,一字不漏的將宋連祈的話重復一遍。「這些加起來再參考今天的牌價,一共是七十兩又七分錢。」末了,連帳都幫人算好了,一分一毫不差。
一枝筆就抖懸在空中,墨汁倏地滴落。這太、太夸張了,她、她不是也跟他一樣才剛听到宋少爺要點的東西嗎?印象中,她似乎連報出的順序都不差,這丫頭真神,甚至連價錢都計算好了!
先前听說她是宋少爺的私人帳房,專門幫他看帳的,想起自己跟人閑磕牙時,還駁斥這是胡扯,一個丫頭哪有能耐看帳,但這下他信了,真信了!
「掌櫃的,這些個貨我暫時不取,先擱在這,之後吃多少來取多少,您明白了嗎?」宋連祈不忘交代。
「請問您為什麼要這麼做?」掌櫃不免好奇。
數兒也探過頭來問︰「是啊,買了不帶回去,寄放在這兒做什麼?」這少爺做事真是越來越教人不解了。
「傻瓜!」他敲了她一記頭後,斜睨她,「咱們買這麼多,你那間小屋子擺得進嗎?」
「是喔。」她苦著臉揉揉被敲疼的小腦袋。還是少爺考慮得周詳。
「掌櫃的,這是銀票,數兒,咱們還有東西得買,走吧。」宋連祈拉著她,又出了米糧行。
接著,他們采買了一批香醇的酒,然後到包子店去訂了一百斤的包子,一樣寄放著,將來慢慢吃;飯館訂了百桌,將來慢慢吃;到了她最喜歡的糕餅店,一口氣訂了數十種點心,數量一樣驚人,將來慢慢吃;接著牛肉、雞肉鋪子,百斤,將來慢慢吃……
「少爺,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麼要買這些東西?」數兒終于忍不住拉住又要沖進面店訂面的人。
「有備無患。」又是這句,眨眼,人已進了面店。
「婆婆,我要訂一百二十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