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被以「安胎」為名,軟禁在床榻上七天了。
就連伺候她的女奴們都非常同情她。
慘哪……那有人這樣安胎的?
貪玩的結果可真是慘痛啊!
瞧著她們的女主子,原本該是色艷桃李的臉龐,花顏憔悴,素來明眸善睞的眼眸,無精打采,而這是因為她——日操夜操,日補夜補,周而復始,夙夜匪懈。
主人不知何故,發狠的「嚴罰」女主子,可又要保月復中娃兒不受影響,要人送進了一碗碗的安胎藥,讓她照三餐外加宵夜的服用,然後自己再不眠不休、日以繼夜的安心摧折花蕊……人說男人會被吸精,可自家的男主人號稱妖體附身,別人吸干不了他的精氣,反而是女人的陰氣全教他抽干,吸盡陰氣的主人,陰陽充斥,精神可好了,成天更加的陰陽協調,脾氣也沒有那麼的陰晴不定了。
主人真是與眾不同啊,果然不是凡人,不辱妖名。
「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次吧!」月牙泉倚在軟榻上,一整個懶洋洋的問向方才好象對她說著什麼事的女奴,她處在恍神中,沒听清楚。
她這回不比先前被囚禁「播種」的半個月,這次他的「花樣」更多,「招式」更繁。
可偏偏這些花招用得不徹底——這家伙在整得她欲仙欲死之際,以娃兒安危為名,撤了,在她嬌喘要求更多時,又撤了,她受不了,難耐主動地攀住他的身子,一杯苦得作嘔的安胎藥就又灌進她口里了。
她咬著唇。要知道,欲求不滿可比任何折磨都要磨人!這非人的生活幾乎整得她求爺爺告女乃女乃,所以才短短七天,她已水深火熱得瀕臨崩潰了。
「是……听說郭白康被人月兌褲子游街,游完街被拖往南門處以宮刑,這會被割下來的寶貝還遺留在南門上,等著他的家人來撿回去……」女奴將听來的消息,再稟報一次。
「那郭家有人來撿嗎?」听說男人的寶貝被割了還是得撿回去供奉,以便百年後有個全尸。
「我想不會有人來撿了。」女奴說。
「怎麼說呢?」她一臉倦容,勉強打起精神問。
「因為千里外的中原郭家大概已無一活口了。」
听到這妖邪語調,月牙泉精神一提,整個人戒備起來。
一干女奴一見主人到來,紛紛行禮退下。
「是你養的那批綠林好漢干的?」女奴退出後,月牙泉坐直身子問。
「沒錯。」卞無晨大搖大擺的走過來,一就往她身旁坐。
她如驚弓之鳥一般,硬是挪了位置,離他一尺之遙。
開玩笑,她好不容易喘口氣,萬一這男人一踫到她的身子,又開始天雷勾動地火……然後又無疾而終,那可怎麼辦?!
「你這報復的手段還真是慘烈,先挖空對方的財產,嚇得他們屁滾尿流後就對人家抄家滅族了,嘖嘖,難怪婚典那天來了那麼多橫眉豎眼的人,原來他們是送大禮來給你,順便再把郭白康那家伙剝了一層皮,算是好禮加送。」
遍典時那些綠林大漢看起來就風塵僕僕,原來是先趕到中原將姓郭的一家老小傍挑了,將頭送來給這男人當成禮金。留在樓蘭的這幾天也不閑著,卯起來惡整郭家唯一活口郭白康。
這一家子的人怎麼地不長眼的想毒殺卞無晨,他就怎麼地千倍奉還。
唉!想她不過是「小小」的刺激他一下,都這麼慘了,這郭家不會比她慘過百倍嗎?
不過難說這家人白目,算計錯對象,但再怎麼說,卞無晨也先殺了人家的子弟郭密胡,這後續的恩怨扯得更大,終至搞得在中原以賣毒聞名,家大勢大的郭家家破人亡。
卞無晨眼神驕矜,「哼,我留郭白康的狗命可沒打算讓他安享晚年,他敢毒得我神智不清,還想著讓我戴綠帽,我當然也得讓他活得痛不欲生。」
「我想也是。」她干笑。
他忽感興味地打量著她的笑臉,瞧得她笑容凍結,一雙靈璨的眼趕緊低下。
一顆心七上八下極不安穩。不要又來了吧……他眼中閃動著戲謔狡黠的光芒,起身為自己倒了杯酒,輕啜著,挺滿意這女人近來「乖巧怕事」的表現,不過話說回來,這也是他教有成。
在這充滿張力的氣氛中,他轉身倒了杯水給她,她慎戒的接過,一張千嬌百媚的臉蛋開始冒煙,黑白分明的眼珠委屈的轉動著。「相公,可以了啦,都七天了,人家受不了了啦……」
「受不了?我以為你有本事讓我冷眼瞧你與人調情,該有能耐承受我更多的‘體貼呵護’
才對。」他露出了一抹美絕天人的妖笑。
月牙泉呼吸紊亂,裙子一撩,哎呀,先逃命再說!
但逃哪里去呢?卞無晨只要伸臂輕撈,這竄逃的身子就又輕易回到他懷里。
「我們今早做到哪了?」他由懷里抽出一只鮮艷的孔雀羽毛。「好象只在腳底流連過,大腿內側以及其他地方還沒享受到呢……」
她簡直花容失色。「不要……」
他托高她慌張的小臉。「來吧。」
避不了,逃不掉,她麗容霎時慘白,閉上眼,準備從容就義,咬牙赴死。
「主……主人。」房外忽然傳來急促的抖聲。
原本取出「刑具」要行刑的男人皺了眉。
「怎麼了?」見到救命的曙光出現,月牙泉趕緊代為開口問。
「有……有一個人……指名要見主人。」
「誰要見他?」听見女奴的顫聲,她不禁好奇,誰能讓被教得處變不驚的卞府女奴如此驚怕?
「這人……好象……好象是主人死去的……叔父……」
卞無晨身軀一震,「你說什麼?」
連月牙泉都震驚得張大了眼。
***
在詭譎的氣氛中,兩個男人對峙著。
「我回來了。」卞天達道。
「嗯。」卞無晨冷淡以對。
「我要拿回我的一切。」
「好。」
傍得太干脆,卞天達反而愕住。「你不刁難?」
「你當初不過丟下一份樓蘭城的商權書就離去,這破東西還給你就是,值得刁難嗎?」
卞無晨冷笑。
卞天達扭曲了臉,「你靠著我給的那份商權書才有今日獨霸商道的一天,如今竟說只要還給我樓蘭的商權書?!」哼,難怪這小子答應得那麼爽快,原來肯吐出的只是九牛一毛。
「當初是你自己要走的,可沒人逼你,而你留下的那張破紙,對我一點用處也沒有,我能掌握商道,靠的是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可不是你的廢紙一張!」
「你!」卞天達漲紅了臉。
「你有臉回來要回那張廢紙,我給你就是,只是如今的樓蘭城不是一張紙就可以通行,還得我點頭才算。」
「你這混蛋,雖說是我自己離開,但也是你用計將我騙離的,否則我怎會輕易離開樓蘭!」
這小子找了個女人,妖言的將他迷惑後,騙他離鄉尋找所謂的寶山,說是寶山里的財富足以傲視天下,他糊里糊涂的跟去了,這一去就是七年,直到上個月那女人突然橫死,由她遺留下的一些她與卞無晨來往的密件,這才得知這竟是一場騙局。
他這才怒得立即歸來要找卞無晨算帳,可回來後的所見所聞,才知這小子今非昔比,如今的身份已貴不可言,既是如此,他當向這小子要回更多屬于他的東西。
「你怪我將你騙離?」卞無晨輕懶的一笑,不屑至極。「你若沒走,可就是真如傳言,是要被我逆倫的給殺死了,這兩樣,你要選擇哪一樣呢?」
卞天達臉色發青,「我是你的親叔父,養育你多年,你竟想殺我?!
卞無晨眼光淡淡的投向他,目光雖淡,但足以讓人發毛。「養育我不過是因為你無後,才勉強為之,所以我留你一命,已是帶了情分,若我真要報殺父之仇,你當還有命在嗎?」
他倏然一驚,神情大變,「你怎知道是我殺了你……」
「當初你為了微薄的家產,竟然不惜弒兄奪產,而我爹在死前就預知你的狼子野心,秘密留了一封信給我,五歲那年我就知道誰是我的弒父仇人了。」他隱諱莫測的說。
五歲!卞天達听完更驚,這不表示這小子還在娃兒時就已不動聲色的在設計他,要為父報仇?!懊個恐怖心機,如此的城府竟然從他五歲開始……他雙手冒出汗來。難怪在他出世時,一室的妖氣彌漫,這小子根本不是凡人,是妖人!
「你……你不是人!」他顫抖的指著卞無晨說。
卞無晨靜瞅了他一陣後,仰頭大笑。「是啊,這你不早就知道了,這才會在我甫出世,就對我厭惡走避,等我爹一走,立即在半夜里對我的眉心挖肉放血。」聲音轉為嚴厲,臉部線條凶殘狠戾。
卞天達嚇退數步,「我……只是不喜你眉心的紅色胎記,想替你將這丑陋之物除去……」
「住口!」卞無晨怒直了身,重手往桌上拍去,震得長桌幾乎支離。
「你……」卞天達被他震懾住了,僵傻在原地。
「滾,永遠別再出現在我眼前,否則別怪我真起了殺念,七年前沒要你的命,七年後再取也不遲!」
卞天達驚壞了,慌忙站起,跌跌撞撞的逃離。
***
月牙泉由柱子移步走出來,輕睞向他的眉心處,那顆紅寶石依然如火焰般居中躺著,原來這是裝飾用的,藉以遮掩他的傷疤。
可以想見他當年年幼時,父親剛過世,半夜里有人持刀來剮他肉的情景,那該有多驚恐駭人啊,若是一般孩子可要驚嚇得不成樣了。
她憐惜的主動走近他,緊靠在他的胸膛,柔順地依偎著。
卞無晨猙獰的臉色在她溫柔的動作下,逐漸沉澱下心神來。
「還記得你問過我,為什麼中意你嗎?我說等你成為我的女人後就告訴你。」他平靜下來後,主動提起。
「我已不只是你的女人,還是你的妻子了。」她秋波微轉的仰起螓首望著他。
他抿笑,撫了撫她的芙蓉嬌顏。「我很忌諱這丑陋的疤痕,自成年後,這塊紅寶石就一直瓖在我的眉心,再無人見過底下的奇丑樣貌,更無人敢談論它,加上我的一雙藍眼楮,在眉宇間藍紅相映,形成一股妖異之氣,我也自研過一些催眠之術,偶爾施展,人人便懼我如妖魔鬼怪,而你,是唯一敢說看不順眼我眉心之人。」
月牙泉輕顰了眉,「真的沒人對你說過這話?」
「沒有。」他搖頭。誰敢提他的眉心,自是離死不遠。
「難怪……我說出這話後,你就對我緊追不舍……其實你一開始是想殺我的對嗎?」她眯著眼問。以她對他的了解,他必然是小心眼的要捉了她折磨,可後來不知怎地瞧上了她,這才會有後續眾人所知,他迷戀上她,百般追逐的事。
他邪笑,「沒錯,那是一開始,後來我就興起想征服你這刁鑽女人的,這一玩就與你牽扯了三年。」
「咦?都說會催眠之術了,你難道沒想過用那對付我嗎?這可省去你不少時間吶?」她好奇的提問。
「想過,但是作罷了。」卞無晨搖頭。「我要的是你心甘情願,而不是一具受控後的木頭軀體,所幸,花了三年工夫沒白費,還是將你綁回來,成了我的壓寨夫人。」他得意的說。
她睞了他一眼。「我算是倒霉栽在你手中了。」一臉的無可奈何。
「倒霉?怎麼,你覺得委屈?」他倏地箝握住她的腰,緊聲逼問。
「我……我又沒有說自己委屈……」糟了,怎麼心直口快就說出口了,這下不妙。
「沒有這樣說,可是這樣想?」他緊縮起藍瞳。
她趕緊將臉埋在他胸口,愛嬌的低蹭著,「不就是因為歡喜才嫁的,還有什麼委不委屈的。」她滑頭識相的說。
雖然她是被點了穴道逼嫁的,但心里明白得很,自己若真不願意下嫁,就算拜了堂也不會認帳的。
卞無晨瞧了一眼懷中撒嬌的妻子,心頭一暖。這女人躲了他三年,兩人也吵吵鬧鬧了三年,但在他誤染毒癮時,所有潛藏在她心底的真意,才不甘不願的顯露出來,不僅幫他除了毒癮,還設計了仇人,最後口是心非的下嫁給他了。
如今他也如願有了兩人的孩子,到此該算是結局圓滿了吧?他輕擁著她,第一次對女人、對家產生了歸屬感,這女人屬于他,她肚里的孩子屬于他,而這兩個加起來,就是他一直渴望而不可得的家。
「你饒了我吧,別再懲罰我了,我保證以後不再作怪,不再膽大包天的挑釁你。」見他神情「溫和」多了,月牙泉立即勾住他的後頸,趁機求饒。
他低首瞧著她噴火的身材,艷光四射的容貌,以及那對勾人魂魄的媚眼……這樣的女人,誰能真的忍心折磨太久,況且,受折磨的不只是她,他可也是忍得快要上火了,雙臂一伸,橫抱起她。
「這次……不會再欺負人了吧?」她緊張的問。
欲求不滿的滋味太恐怖了,她這回算是怕到了。
他細薄的嘴唇微微一翹。「‘欺負’還是要的,但不會半途而廢了。」
她聞言桃腮微暈,卻掩不住眉飛色舞的期待,耶!終于可以得到滿足了!
瞧著這野馬似的妻子,卞無晨笑得暢然。這女人合該讓他娶到手,否則誰能滿足得了刁蠻機靈的她?
他抱著她邁步而出,打算回房「處理」一下彼此的需求,笑著踏出廳堂。
「卞無晨!」驀然的一聲大叫由左後方傳出。
他不由得蹙起眉,抱著她轉身,不意一支箭凌空飛至,一箭雙雕!
這支箭射穿了兩人的身子,兩人瞬間愕然瞪眼,齊齊低首見到箭穿過相連的身子,血染彼此。
「卞……」她舉起系有紫銅鈴的手,顫抖的要撫上他,一句話未盡,手也不及觸及上他的臉龐,兩眼一翻,在他懷里闔上了眼。
他慘然抱著她跪地,雙手發顫,不敢置信,望向那射箭的人。「叔父……」他恍然一笑,再低首凝視著懷中慘無人氣的女人,是命嗎?
一切是命嗎?他以為到手了,以為握在手中的幸福居然可以這麼輕易的就又被奪走……他的家,他的女人,他的孩子……轉眼成空了嗎?仰頭瞧向澄明的天空,在火球的照射下發出璨藍的光束……他身子一晃,戚然笑著,笑著……身子在極冷中緩緩倒下……
***
樓蘭城東有一座高大的佛塔,四周有成片的胡楊林,一條清澈的小壩蜿蜒流過林中,直通向佛塔的中心。沙地小壩,珍奇稀有,平日吸引眾多群眾前來飲水拜佛。
可這兩個月來這里人煙杳杳,無人可接近五里內的佛塔聖地,原因是有貴客在此靜養。
佛塔里,男人衣衫寬松,布料垂墜,簡單的衣飾仍掩不了他一身的貴重神氣。
他斜躺在軟墊上,雙目緊閉,面色蒼白,鎖眉不展,左胸下方還綁縛著紗布。
「主人,該用藥了。侍從端上一瓷碗的精燉物,膽戰的瞧著他兩鬃新生出的華發。這白發意味著……他已經怒極攻心、焦躁難忍了嗎?
「嗯。」他慢聲一應,藍眼連睜開都沒有。
見他沒有即刻要飲用的打算,侍從也不敢催促,悄悄的留下湯藥,人便要退下了。
「那老家伙肯說了嗎?」侍從才移動了身子,他又開口問了。
「這……沒有,他還是堅持說不知道。」侍從低首稟告。
他倏然睜眼,霎時佛門勝地,滿室殺氣。
「對他動刑了嗎?」他聲音轉趨冷硬。
「早剝去他一層皮了……」侍從想起地牢里那人的慘狀,也不禁身軀狂抖了起來。
那人已連著被拷打兩個月,日夜不停的被追問著一件事,可他始終說不知道,這答案主人不信,非要刑得他說出下落,這段日子來,那人被刑求得奄奄一息,再差一步,就會斷氣。
卞無晨魔魅的眸光流轉著,「皮都被剝了,還不肯說?他還真能忍。」
「主人……奴才斗膽說一句……那人……會不會真的不知道啊?」侍從忍不住問。
雖說他膽敢射殺夫人,罪該萬死,但他此刻所受的罪恐怕比死還要難受百倍,若能選擇,那人當願意死上十次吧?!
卞無晨目光凌厲的一掃,「當日除了他,還有誰敢將人由我懷中帶走?」他說得怒不可遏。
那日重傷昏迷後,府里的人聞訊趕來救人也拿下了卞天達,可當他醒來後,與他同樣被箭所傷的月牙泉卻失蹤了,問遍所有奴僕,唯一的答案皆是他們趕到時,只有他一人倒臥在血泊之中,無人見過夫人,這事透著詭異,月牙泉不可能平白消失的,他也不可能神智不清到記錯自己曾經發生的事,而在場目睹這一切的人只有卞天達,他若不知道她的下落,還有誰知道?
「是……」在他盛怒下,侍從立刻縮頭噤聲。
「去,再去逼,非要他吐實不可!」卞無晨俊美無儔的臉孔殺氣騰騰。
「是。」不敢多言,侍從立即領命而去。
***
「人死了?」
「是……」侍從驚聲稟報。
如此折磨,能拖上兩個月又十天,已是奇跡。
「死前有吐出任何話語嗎?」卞無晨崩著聲音問。
「有……」
「說了什麼?」他雙目射出期待,身子也由軟墊上跳起,急問。
「他說……他說……說主人您……會不得好死,要找的人一輩子也不會出現。」侍從喉頭抖了半天,終于咬牙說出口。
「混帳!」他勃然大怒,怒潮一起不可收拾,暴怒的翻桌踹椅,目皆欲裂,急喘的握緊雙拳,關節全數泛白。
可恨!他竟敢沒說出下落就死,等了兩個多月,竟然沒能由他口中逼出一點訊息。
期望落空,壓抑已久的怒氣再也壓抑不住,一旦爆發,便是天崩地裂。
「他一死,她是死是活誰還能知道?!」他仰天大吼,刮得一室的怒風。
一陣瘋狂暴吼後,他狼狽跌地,神情逐漸轉為木然空洞,憂傷無神的眼直望向前方,卻完全失焦。
記得倒下前,他明明還緊緊抱著她,為何當他醒來時,她卻消失無蹤,再無消息?
他抱得很緊,很緊,打著死都要與她同葬的決心,他不可能松手的,是誰,是誰從他身邊帶走了她?是誰?!
她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他一顆心懸著,幾乎崩潰!
為了怕在找到她前就已失去心智,一向神佛不信的他,在心智極為不穩定的情況下,竟主動移身至佛塔住下,希望藉由佛法讓自己平靜下來,至少別在短時間內得了失心瘋。
可如今卞天達竟死了,他希望破滅,這失心瘋怕是連佛祖也壓抑不住,他赤目起身,全身妖氣彌漫,連嘴角揚出的笑意都毛骨悚然得教人懼怕。
他跨步走出佛塔,眾人一見他出關,那眼神妖異可怖,無不驚惶失措的閃避竄逃,他一步步往外走,誰不慎擋了路他就殺了誰,身後留下一條怵目血路。
他妖魅的笑著,人頭在他來時路上滾動,他越笑越駭人,宛如妖魔附身,轉眼間佛門淨土,竟教他染上一片腥紅血污。
他一路踏血回到卞府,神情竟笑得恣意暢快。
主人瘋了!
眾人競相走告,人人收拾起包袱,拔腿就逃。
他也不管他們,眼神迷離,信步踏入房中,月牙泉的衣物一件不少的在她的房里,只是景物依舊,人事全非……那宜嗔宜喜的模樣,仿佛依稀出現在他面前,她嬌嗔發怒時好看,使詐得手後的開心笑顏更動人。
她在哪里?她是他的夢,他的歸屬,他的家……在哪里?
染滿鮮血的雙手無力的垂下,靜靜失神的坐上床榻,這張床經歷過他們多少熱情,他一刻也沒有忘記……眼眶漸漸閃出熠熠的淚光。
那狡猾的女人該不會是不想回到他身邊了吧?所以才會讓他找不到?!
是這樣嗎?
他情願如此,也唯有如此,他才能象往日一樣,追逐著她,讓他還有機會再將她找回來。
依戀著她的香氣,緩緩的依床躺下,絲被上還有她的余香,他閉上眼,抱過她的繡花枕,一件東西掉落了。
他睜開眼,瞧著掉在他身上的東西——一卷羊皮。
這玩意怎會被當成寶貝似的藏在她的枕頭底下?
迷失的眼眸逐漸找回焦點,他好奇的展開羊皮後,目光便再也移不開。
羊皮上寫著奇怪的文字,但他竟能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