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朱釉身後的小米,則是神情難解的望向桂雨閺,而他的視線也正好往她投來,兩人目光對上,她的心跳在一陣莫名的失序後,忍不住心慌的先將視線移開,桂雨閺見狀表情極淡,輕扯了嘴角,目光跟著收回。
「老爺希望我娶誰?」他仍維持一貫平靜的口吻問。
憊有誰,不就是廳上她們這三個待嫁的女人之一嗎?眾人心想。
「我要你娶工部文思院監窯官的女兒,李瑤韻。」朱立園繃著臉吐出。
他的話像是天空以外劈下的雷電,將眾人劈得神情錯愕。
「老爺,你有沒有說錯?肥水不落外人田的道理你不懂嘛?更何況這小子是你栽培多年的人,你不替自己女兒終身幸福著想,竟然要他去娶別人家的女兒,你,你這是哪里糊涂了?」大房夫人首先發難,氣急敗壞得很。
罵他糊涂算好听了,其實她真想開罵他腦袋壞了才會說出這種話!
「我說老爺,咱們朱釉會輸給那監窯官的女兒嗎?你這是瞧不起自家人了。」三夫人也忍不住開火。
三個女兒更是眼看就要淒慘的大哭抗議了。
朱立園冷冷地瞧了三個眼眶飆淚的女兒一眼後,目光再轉向桂雨閺,見他依舊是那副安逸無波的神態,暗嘆一聲,更加確定自己當不成這小子岳父的事實。
「這是李監官親自向我提的事,他直接開口希望雨閺成為他的女婿。」其實他也很扼腕,栽培了多年的繼承人得拱手讓人,誰能不飲恨!
闢窯所產生的宋瓷,聞名遐邇,若通過海上絲綢之路遠銷海外,如高麗,南洋,印度,中西亞等地區,其利益驚人,朝廷如果不謹慎控管,讓人中飽私囊,損失的是國庫。
因此在窯司之上還指派了監窯官監督,防止窯司私吞國銀,而這監窯官所向朝廷稟報的一句話,往往就能決定他這個窯司的前途。
如今只能怪那監窯官仗勢欺人,怪自己沒先見之明號未雨綢繆,讓人先開了這個口。
「那李監官怎麼會突然向老爺提這事?難道他不知道這雨閺是咱們內定的女婿嗎?」三夫人急問。
朱立園望向桂雨閺稜角分明的臉龐,這小子依舊沉靜得令人害怕,讓他聯想起「冷血無情」這四個字。
迎向老爺不甘的目光,桂雨閺自己開口了,「李監官先開口問過我的意思,我說好。」
「什麼,你說好?你怎能自己做主背棄老爺,背棄朱家?!」大夫人立刻飆問。
「你這忘恩負義的小子,枉我釉兒對你一往情深,你竟然見利忘義,這麼對咱們!」三夫人更氣。
無視于謾罵,原本端坐著的他悠然站起,「老爺窯司的職位要被撤換了,原因是他主持窯務十年,中飽私囊逾萬,這事已教監窯官查出,他要老爺吐回,老爺銀兩用盡,吐不回了。」
烏黑眼眸瞟向一張張震驚的臉孔,冷笑,「我娶他女兒是唯一保老爺官位的方法。」淺笑的聲調一落,立即帶來了一室令人窒息的沉默。
良久後——
「老……老爺,雨閺說的是真的嗎?」在大房,三房夫人哭鬧之際,始終沒出聲的二夫人,不禁打破沉默顫聲問。
朱立園難堪的垂下頭來,「我除了要養這一家子人,還投資買商船……船遇風浪……沉了……全虧了……」他承認自己闖禍污錢了。
「老爺,你?!」一向以為老爺廉潔,想不到也會做出這種事,她愕然不已。
「所以桂雨閺娶那李瑤韻是在解救咱們朱家了?」三夫人渾噩低喃。
「沒錯。」朱立園無臉見人,垂目慚愧。
「桂雨閺,你當真願意放棄我犧牲娶那女人?」朱陶氣不過,不顧矜持,恨聲問。
「他有什麼好犧牲的?李家勢力比咱們朱家還大,娶了李家女兒,更確保他能接下老爺窯司的位置,他這是更上一層樓了,這以後恐怕連老爺他都不瞧在眼底了。」三夫人恨聲說。
這倒是!連低著頭的朱立園表情都變悶了,心中不禁起了一個想法——他該不會是養虎為患了吧?!
「那我不娶也可以。」桂雨閺冷淡的回說。
這句「不娶」更是教眾人慌了手腳,貪污罪非比尋常,不僅官職不保,還得下放地牢,轉眼朱家就會家破人亡,一時,眾人鐵青了臉,不敢再多說什麼。
「桂哥……」
別雨闅沒轉身也知喚他的人是誰,他微笑著開口,「連你也要我別娶李瑤韻嗎?好啊,如果是你要私奔,我可以考慮。」
入夜,他站在這涼亭里乘涼,卻一刻也不得安寧,朱家三前進陸續前來哭死哭活要他別娶李瑤,要他帶著她們私奔算了。
他耐著性子,任她們哭得死去活來,哭完見他無動于衷後,又恨恨的離去。一個晚上他被吵得不得安寧,正想回房睡覺,這熟悉的聲音喚住了他。
他笑著轉身,雙臂環胸,看起來輕松自在。
小米雙頰隱隱緋紅,有些氣惱。「你在胡說什麼!?」他怎麼對她總沒個正經!
「要私奔可以,不過這些年你所攢下的錢可要交出讓我保管。」他自顧自的說。
「喂,你……」
「還有,孩子生六個,三男三女剛剛好。」
「住……」
「要走動作就要快,擇日不如撞日,趁那幾個女人正哭得肝腸寸斷、不知所以的時候,咱們連夜走人,隔日保證她們會氣得腸胃穿孔……」
「桂哥,你說夠了沒!?」為了阻斷他的話,她干脆拉緊他的衣襟,朝他大吼。
「說夠了。」瞧著她小手揪得他好吃力,還踮腳尖才能站穩,他攤開手,露齒一笑,眼楮促狹一眨。「你若要與我私奔,真的不用來硬的,我會乖乖照辦的。」他一臉好說話的表情。
「你!」她氣結。「你少給我耍嘴皮子了。誰要與你私奔!」她氣極。這家伙就會在她面前耍白痴,還樂此不疲,真是氣死人了!
「原來我誤會了,還以為你真的也想勸我一道私奔呢!」他竟敢露出失望的神色。
「你在說什麼渾話!」一股沒來由的羞澀感突然涌上,讓她的女敕頰染上紅暈。
「唉,沒辦法,听了一個晚上女人的私奔要求,難免會讓我以為你與她們來的目的是一樣的。」
瞧著他盛滿笑意的眼神,一般人一不小心真會被那迷死人的笑眼給暈得雙腿發軟,但她可不是一般人,她是被他言語調戲了十年的人,沒那麼容易暈船的。
「你少往臉上貼金了,我來是問你,你……真要娶李瑤韻?」她結巴起來,說到底,她問的其實還是同一件事。
淡睨著眼前模樣忸怩的女人,他唇畔泛漾著笑靨。「是啊。」
一陣風吹過,她頓時覺得渾身發涼。「真的為了窯司的職位?」
她知道他是一個城府極深的男人,在他的算計之下,當年他刻意進到朱家,一步一步取得朱家老爺的信任,再不著痕跡的蠶食鯨吞窯場的勢力,一點一點地建立起自己的人脈,這最終目的就是取得窯司這個職位,所以這次朱老爺出事,她很難不懷疑這事跟他有關……
那平時極為瀟灑的笑容消失,顯得陰沉了。「你說呢?畢竟你是最了解我是怎樣一個不擇手段的人。」對她,他很少隱瞞心思的。
丙然!是他向李監官告發老爺不法的。唉!她嘆了一聲。
「這回你連自己的婚姻也押進去了,這值得嗎?」她幽幽的問。
他目光倏泠。「我若要建立自己的商業王國,這是不可避免的。」
小米怔怔望著他。她怎麼忘了,他這樣一個野心勃勃的男人,婚姻早就被他當成待價而沽的籌碼,若婚姻能賣得好價錢,那便是物得所值了。
「我明白了。」人各有志,她有什麼資格批評他出賣婚姻,更何況自己也不過是他操控的一顆棋子……
「不,你不明白的。」他瞧她的眼神變得深邃復雜。
一時間她竟感到有些心慌,心兒撲通撲通大大猛跳。
別雨闅抬起手,輕觸她柔女敕細致的臉龐。雖然她不是他見過最美的女人,卻是最不一樣的,因為她是禾小米,那個一直跟在他身邊最可口的一顆月光米!
他攏著她的長發。「米兒……盡避我娶了別人,你還是跟著我,我會一直照顧你的……」
這話曖昧的程度已超越了他平時戲謔她時的語氣,她蹙眉狐疑的望著他,發覺在他多變的目光之中,竟又一絲淡淡的壓抑、矛盾,以及若有似無的……溫柔?
「我長大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了,倒是你對未來的嫂子該多少付出點真心,別造太多情障。」她心情紊亂的說。
別雨闅噙著笑,伸手拍了拍她的頭頂。「好。」他說得輕松自在,仿佛沒什麼困難,他輕而易舉就能盡上做丈夫的責任似的。
小米心頭一緊,這時發現涼亭外突然落下了雨水,雨水成串,叮叮當當的打在涼亭石板上。天氣真是多變啊,前一刻還月明星稀,這一刻卻是陰雨淅淅。
她心中緩緩起了一股莫名的落寞及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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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街上一行迎親隊伍浩浩蕩蕩而過,朝「前」窯司的府邸方向直去,到了朱府大門口隊伍卻沒停,又走了約莫百步才在對門綠瓦白牆的華宅府邸前停下。
豹宅大門兩旁擺放著兩尊威嚴靈動的石獅子,門牌上寫著「桂府」,這樣金門面比之前窯司的府邸憊要氣派威儀,這是現任窯司——桂雨闅的府邸。
別雨闅今非昔比,由人下屬一躍成了官窯龍頭,如今再風光娶了監窯官之女,這場面之風光,就連皇上都差人送上匾額祝賀。
別雨闅這富貴之路,一路走來平步青雲,際遇羨煞眾人啊!
只是,今日娶妻,有點怪……
大紅花轎由新郎親自迎回,新郎並五接美嬌娘下轎,轎子進門直接送進內院之後,後院即深鎖,再無人見過新娘身影,直至拜堂之際,居然也只有桂雨闅一人往堂中站,李監官笑盈盈的高坐堂上,在無新娘的情況下,新郎獨自完成了婚禮。
這怪事引來了眾人的竊竊私語,而這流言很快傳到對門朱家,讓正哭得像死了丈夫的朱家三姊妹立即收起悲泣,火速整裝出現看「熱鬧」。
「這是什麼笑話?一場少了新娘的婚禮還算數嗎?」朱陶趕來後嗤笑問。
「我只听說人死了才不用親自拜堂,但就算冥婚好歹也該有塊牌位充場吧,牌位呢?怎麼不見啊!」朱瓷說得更惡毒。
兩人的話立刻讓原本笑臉迎人的李監官變了臉。
賓客們更是一臉的尷尬。這朱家女兒也太不知輕重了,竟然當著李監官的面說出這種話?
可見她們對桂雨闅要娶他人的事,是妒恨透了頂!
「大小姐、二小姐,內人因為身子不適這才無法出席婚禮,我本人並不介意,你們也勿需大驚小敝。」桂雨闅在李監官發火前淡然的先開口解釋。
「什麼?新娘子才進門就病得上不了禮堂了。這不是帶衰夫家的大沖嗎?!」朱釉竟然露出了驚喜萬分的模樣。
李監官越听越怒。「韻兒已經病了一段時間了,並非近日才生的病,哪來的大沖之說?!」
「難怪眾人只听聞你有女兒,但少有人見過,原來是病得快要死了,那桂雨闅這豈不成了沖喜夫了?」朱瓷驚呼。
「天啊,而且要不了多久,他就會成為鰥夫了。」朱陶馬上又興奮的接口。
李監官忍無可忍,勃然大怒。「我女兒的病貶好的,你們幾個沒口德的丫頭再不滾,我就要朱立園自己提頭來領人!」他後悔極了,當初不該答應桂雨闅放過朱家,讓朱立園安穩下台的,該抄他的家、下放他的親人才是,那麼今日自己也不會在嫁女兒之日讓人羞辱。
提起那沒用的爹,朱家三姊妹就更氣了,要不是爹出事,娘為了保住盎貴的生活,龜縮起來一致同意桂雨闅迎娶李瑤韻為朱家解難,她們也不會將痴戀了多年的男人拱手讓人。
朱釉憤恨的眼角瞄見站在角落的一個身影,不禁更加火上心頭。連桂雨闅發達搬遷,這丫頭也跟著一起富貴了,瞧她一身綾羅綢緞,听說在這座府邸,被以小姐稱呼,一個低下的丫頭也能飛上枝頭做鳳凰!
斑,這桂雨闅自己要娶妻,竟還對這丫頭不離不棄——忽然想起病得拜不了堂的新娘,原來如此!
「李監官,你教人玩弄了,這男人娶你女兒的同時就打定主意要背叛她了,而且他還等著你女兒一死就要另娶他人。」
「你說什麼?」李監官忽聞此事大驚。
「那女人!站在角落的那女人就是桂雨闅的心上人,你女兒還沒死呢,他就公然的把情人帶進府了。」朱釉手臂一抬,指向一臉錯愕的小米。
眾人包括李監官,立刻驚望向小米,她霎時驚慌了起來,下意識的轉身就想跑離,但跑沒幾步路,就教人攔住,而攔住她的不是別人,正是桂雨闅自己。
「還沒向大家介紹認識,你跑什麼跑?」他牽握住她的手。
大伙見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親昵的動作,忍不住驚愕的睜大了眼,李監官更是怒目瞪視。
「桂哥,你快放手,這是做什麼?」小米驚惶失措的要擺月兌他緊握的手。
他笑得一貫沉穩。「來,容我正式向各位介紹,這丫頭就正如朱家三小姐所說的,她就是我桂雨闅的心上人。」握著她的手,始終沒松開過。
這話像支箭矢一般射向眾人的耳朵,馬上引起一片嘩然,就連小米自己听了腳都要站不穩,身旁若沒他扶著,險些出丑跌地了。
「桂雨闅,你給我說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李監官惱怒的質問。他才歡喜嫁女兒,不到一刻竟得知原來女婿還另有對象,這不是公然羞辱他嗎?
難道這小子窯司的職位一到手就想過河拆橋?
別雨闅的態度依然不疾不徐,扶著小米在自己身邊站穩後,才微笑自若的看向眾人。
「米兒從小就跟在我身邊,一起乞討,一起進入朱家,我倆相依為命多年,從沒分開過,如今我娶了夫人,基于義理我怎能在富貴之後,拋棄了與我共苦多年的人,我若如此做,豈不成了人人口中無情無義之徒?」
這番話說得動人,當場讓眾人啞口無言,心下無不認定他真是位有情有義、有擔當的男人啊!
「你既然不願意當無情無義之徒,就不該答應娶我女兒,你這是想享齊人之福嗎?!」李監官月兌口怒問。
別雨闅劍眉輕揚,嘴角悠然揚笑。「你確定我享得了‘齊人’之福嗎?」
李監官一怔,隨即青黃了臉,自個兒的女兒昏迷多時,壓根盡不了夫妻義務,而他這句齊人之福無疑是自取其辱了,當下繃著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岳父放心,短時間內我不會娶米兒進門的,因為米兒這丫頭,她——」桂雨闅笑睨向小米,見她攏眉怒視,他輕笑。「這丫頭大概也不想嫁我吧!」說完徑自大笑。
「桂哥!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小米低吼。他竟在這場跋開她玩笑,這回她的名節怕是讓他毀個徹底了!
什麼他的心上人?見鬼了,他的心上人只有一個,那就是野心,對前程的野心!
「我在預定你的名分,將來你會是我桂雨闅的另一房妻室。」他笑容不變。
「誰要當你的妻室,你別——」
「夠了!」李監官當兩人在打情罵俏,大喝制止,心中極為不快,但還是努力隱忍住即將要爆發的怒氣。
仔細想了想,以桂雨闅出眾的儀表再加上出色的能力,願意娶自己的女兒是他以窯司的職位換來的,然而這樣一個優秀的男人,要他終生守著一個毫無知覺的活死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如今自己為女兒覓了個能干的丈夫,這之後她有沒有福分擁有這個夫婿就看她的造化了。
「好,我答應你納妾,但絕對要善待我女兒,絕對不能讓她受委屈,這你可做得到?」他開出條件。
「當然。」桂雨闅頷首。
瞧著他不凡的氣度,李監官心中已有了底。這男人不簡單,怕是將來連自己也壓不住他的氣勢。
結果,大婚當日,桂雨闅不僅迎了大房,連二房都名正言順的定下了,眾人低語討論,這桂雨闅一場聯姻下來,要權、要錢、要美人都有了,還當真個他厲害得緊。
而朱家那三個姊妹,則是扼腕不已,她們這一鬧反倒成全了桂雨闅與禾小米,讓他們能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這是她們始料未及的,當下沒嘔得吐血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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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做你的妾!」小米鐵青著臉、緊抿著唇,任誰都看得出她在氣頭上。
「我知道。」桂雨闅坐在涼椅上,吹著涼風,神清氣爽,很寬容的笑道︰「所以我還沒打算讓你現在就委屈為妾。」
榜!他以為她是嫌棄妾的身份委屈?!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沒嫁你的打算——呃……」她惱怒的想要嚴正聲明自己的立場,可是她的話被他的一個動作給嚇得舌頭打結了。
他他他,身子微傾,讓自己的氣息與唇瓣若有似無的輕刷過她,然後,然後她氣鼓鼓的粉頰就染上緋紅了,心跳也險些慢了一拍。
「你……你很清楚我們的關系有多‘純’,我根本不是你的心上人。」她的語氣無力,已不若方才的理直氣壯。
「純?」他俊目輕揚,笑睇橫睞。
他這模樣像是不認同,她不滿的收起軟弱,戳著他的胸膛,這是她惱他時很喜歡對他做的動作。「喂,你玩夠了沒?拜你所賜,我的名節全沒了,以後還怎麼嫁人?!」
「你想嫁人了?」他微微斂起笑容。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未來總要嫁人的,你不會以為我嫁不出去吧?」她不快的看著他。這家伙就這麼瞧不起人,認為她沒人要?
「當然不,你會有好歸宿的。」瞧著她天生上揚的眼角,像是雙隨時會勾人的杏眼,他笑著說。
「這還像句人話!」她稍稍消氣,不過只維持了須臾。
「你的對象是我,歸宿當然好。」他笑嘻嘻的再說。
她美目立刻橫瞪,重咬了自己的女敕唇。「這里沒有朱家三姊妹,你不用做戲給誰看。」
「做戲?我幾時對你做過戲了?」他似笑非笑的反問。
「幾時?這還用問,隨時!」
「我都是以真面目對你,何須做戲?至于那三姊妹若在場,只是便宜了她們看熱鬧。」
她腦袋頓時爆出一聲聲異常的雷鳴,轟得她腦子有點混沌不清。她有听出這中間有什麼怪怪的地方嗎?
懊像有?又好像沒有?
不對勁……又听不太懂?
「米兒,你說咱們之間純,哪里純了?」桂雨闅坐臥著,狀似散漫的問起。
小巧挺直的鼻子皺了皺。「我們之間既無曖昧,也無逾矩的行為發生,當然純了,這還用問嗎?」她趕緊捍衛自己的清白。
「是嗎?」他隨手玩起茶幾上精致的青花瓷杯。「可是我怎麼覺得你搞錯了,其實咱們之間很曖昧的。」
「哎?」她眼皮瞬間爆撐。「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說,‘純’這個字,不能用在咱們身上的。」他的口吻輕描淡寫,不輕不重,不快不慢的——氣、死、人!
「你可別亂說,咱們頂多牽牽手,就算兄妹、朋友間牽手,也夠不上什麼不規矩。」小米爆跳起來,身上的刺全開。
「哦?」
「哦什麼哦?!我早警告你了,我搬來跟你住是因為咱們的‘兄妹’情誼,你別再對外亂放話,說什麼定下我當你的二房妻室,你再要說這些亂七八糟的話,當心我走人!」她撂下話威脅。
他像是有听沒有進,整了整衣袖,沒搭話。
她見了有氣。「你已娶妻了,能不能穩重些別說這麼輕佻了。」她忍不住數落。
「你這話恐怕沒人認可吧,有誰會認為我不穩重,甚至輕佻呢?」這指控與事實不符,他痞笑搖頭。
「那是因為你是個假面人——哎呀,算了,跟你扯這些一點用處也沒有,總之,你現在是有婦之夫,行為最好收斂些,別在口頭上佔我便宜——」
「我不是口頭上佔到便宜,我是實質上沾到腥了。」
「什、什麼?沾、沾腥?!咳……咳咳咳!」他突然迸出這句話,讓她說話說到一半口水來不及咽下,差點教自己的唾沫給嗆死了。
他悠哉的由涼椅上起身,伸了個懶腰,舒了舒筋骨,扭了扭脖子,撩袍要出門去窯廠上工了。
「喂,你把話給我說清楚再走!」小米個兒不高,腿不長,足足跨了好幾步才揪住他的衣袖。
他回頭笑抿著唇。「我這會沒空那個同你說清楚,不過你可以問問先前在朱家與你同寢的丫頭,我記得她叫什麼來著……」
「彩兒?你要我去找彩兒?」他說話語調太慢,她急得瞪人。
「對,就叫彩兒,你有空去找她問去吧,她很清楚。」
「很清楚?她清楚什麼?」她一臉莫名其妙。
「問了不就知道了,我走了。」擺了手,人已飄然消失。
小米楞在原地,眼睫眨了眨。咦?彩兒會知道會什麼她不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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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兒高掛,夜深人靜,雞眠狗寢,小米抱緊被褥,咬牙切齒。
婬魔,真是婬魔!
她萬萬沒有想到桂雨闅是這樣一個人面獸心的家伙!
听听下午彩兒是怎麼說來著——
「真是桂公子要你來問我的?」
「是啊,他說你清楚。」
「這個嘛……我是清楚啦,不過桂公子曾吩咐我別說的……」
她沉下臉來。「到底是什麼事他要你別說?」事情越來越吊詭了。
「這……若真是桂公子說能告訴你,那我就說嘍!」彩兒一副憋了好久終于能一吐為快的德行。
「那還不快說?!」
「你與桂公子之間確實不、純、情!」彩兒一棒打下。
「嘎?!」怎麼連彩兒也這麼說?
「你是那種一入睡後就算天塌下來也無知覺的人,對吧?」
「是啊,這你與我同寢多年,最清楚不過的,但這又如何?」跟她與桂雨闅之間純不純情有何關系?
「又如何?這可是關系到你如何被……被輕薄的始末了。」
「被輕薄?」誰?誰、誰誰輕薄了她?什麼時候?她怎麼不知道?!
「桂公子每晚都會來探你……」彩兒神秘的說。
「每晚?」
「嗯,每晚,除了幾晚你累癱的直接睡在桂公子房里之外,他每晚都來。」彩兒說出了隱藏了多年的天大秘密。
「他來做什麼?」
「來跟你道晚安。」
「我都睡著了還道什麼晚安?」
「就是啊……」彩兒眼神閃爍起來,臉龐也羞赧泛紅。
「他是如何跟我道晚安的?」她的聲音已經不由自主的抖飄起來了。
「就……那樣嘛。」彩兒害羞的努了努嘴唇。
「哪樣?」她聲音都拔尖了。
「哎呦,就——嗯嗯——啵!」彩兒發出了一聲啵響。
她張大了嘴巴,自動地撫上了自己的嘴唇。是……是她想的這個意思嗎?
「我、我怎麼都沒感覺?」她顫聲問,難以置信。
「其實我也好奇,都好幾年了,你真睡死了還是怎地,竟都沒知覺,我要是你啊,能每晚被桂公子吻安,怕是要樂得翻天,從此夜夜等他蒞臨了。」彩兒沉浸在自我幻想中,陶醉發夢。
「等……等等,你說好幾年了,那是幾年?」她听見了一句要緊的重點。
「我與你同寢室是五年的事,這晚安吻五年來沒間斷過。」
青天霹靂啊!「那我不就教那天殺的家伙輕薄了五年!」
「差不多吧……如果不包含你未與我同寢的前幾年的話……」
她眼一翻,簡直羞憤得想死了!
十年!她足足教人吃足了十年的豆腐,難怪,他敢大言不慚的說他們之間「不純」!
這都怪她一入睡就跟死人無異,才會教人有機會趁火打劫。
這殺千刀的家伙,他竟敢這麼對她!
從得知真想後,她的胸口就沒平靜過,起伏得像是海浪要翻船了似的,她會宰了他,如果今晚他還敢來讓她當成現行犯逮的話,她絕對會將這千古婬魔大卸八塊,讓他永世不得超生!
為了逮人,今晚她灌下三杯濃茶,吞了兩顆提神丹,外加貢獻出兩指,只要瞌睡蟲一來兩指神功就發威,這會白女敕女敕的大腿上已淒慘的多出了三塊紫烏,但她忍,咬緊被角的忍著,一切的隱忍受難就是為了要抓蟲——抓婬蟲!
二更天了,輕淺的腳步聲,果真不怕死的出現了。
明知她知曉一切了,他還敢來?!
小米趕緊閉上眼裝睡,瞧他是否真如彩兒說的那般輕薄她?
閉著眼,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氣息接近了她,這人似乎就站在床頭,一瞬也不瞬的審望著她?
一會後,他轉身去點上燭火。
叭!這婬賊真當她死了不成?敢這麼膽大包天「光明」正大的欺負人?!
滿室明亮後,他又回頭大咧咧的朝床前走來,隨著腳步聲接近,她的心跳益發狂烈。
他要吻她了嗎?
但他並不如小米想象的上前輕薄,反而像是在自己房里般,坐上床沿,月兌下靴子,修長的雙腿橫抬上床,悠閑的交疊著,身子沒踫到她,肩膀微微靠在床柱上,由懷中掏出一本書——
叭!般什麼?半夜里到她房里讀什麼書,要讀書不會回自己房里嗎?
約莫半個時辰後,他才寫意的合上書,下床,穿鞋,然後再狀若無人的走動,伸展筋骨。
難道這每天每夜,他都在她房里這麼囂張自若嗎?
小米呼吸略微急促起來,氣咻咻的等著瞧他會自大妄為到什麼地步?
偷偷睜眼瞧見桂雨闅倒了杯茶,喝了幾口,磨蹭了老半天後,終于踱步回到床邊。
她開始心跳如擂鼓,感受到他正在望著她。看什麼呢?看得這麼仔細?
懊半晌後,他重新坐上床沿,因為她眼楮是閉著的,無法猜測他在想什麼?
蚌然間,他雙臂一張,箝抱住她的身子,他這忽來的舉動,嚇得她立即睜眼,這眼睫才掀,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邪氣頑劣的笑臉。
「你——」
才張口,聲音都還沒發全,朱唇就被人迅雷不及掩耳的吻上了。
小米杏眼圓睜,完全來不及反應。他他他舌頭竟敢伸進了她的口里——
驚嚇過度,甚至忘了如何呼吸,直到被吻得喘不過氣,才求生地用小手推著他的胸膛,蠕動身子,迫切地需要呼吸,但是他雙臂將她箝得死緊,她哪里動得了。
她徹底喪失自主權了,任他吻得盡興、吻得暢快、吻得囂張……終于,他滿意了,抽身了,伸掌撫了撫她呆滯的臉龐,笑得詭異老奸。
「晚安了,以後別刻意熬夜了,這對女人皮膚不好的,我不喜歡粗粗的觸感,睡吧,記得明天別等門了,我會看著辦的。」
說完,瀟灑走人。
小米愣愣的坐起身,傻傻地轉身望著被合上的那扇門,再低頭瞧著凌亂的被褥,手再模上自己嫣紅燙熱的唇……
現在是怎樣?
她被耍了,他壓根就知道她是醒著的,所以,耍了她一個晚上?而這不打緊,他剛說什麼鬼話來著?明天,明天還要來?別等門,他會自己看著辦?
懊個看著辦,該看著辦的是她了!
天殺的!這家伙明天若敢再來,她會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