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蕭書臨看見渾身濕透、傻呼呼、站在馬路旁邊的小雨傘時,猛地踩下煞車,也不管車子亂停會不會被拖走,他就是下車、就是沖到小雨傘身邊、就是把她拉到懷里,用自己的身體當大雨傘,替她遮雨擋風。
「笨雨傘、傻雨傘,你不知道現在正流行H1N1,為什麼站在馬路邊淋雨?」
他在她耳邊嘮叨不停。
她抬起頭,看著躲在棉被里,想了很多天的男人,開始放聲大哭。
「嗚……雨傘本來就是用來讓雨淋不會生病我頭好壯壯醫生賺不到我的健保卡和掛號費就算H1N1擴大流行全體人類通通受害小雨傘也不會生病……」她亂七八糟、含糊不清,說著他需要花大力氣才听得懂的話。
他哭笑不得,圈起她,把她帶回號稱四星、以他來看絕對不起過半顆星的飯店房間,他找了套衣服、開熱水,然後把她塞進浴室里面。
「不準鎖門、不準洗超過十分鐘。」他要離開浴室前,又補上一句,「不準在浴室哭。」
她傻傻點了頭,關上門,卻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門叩上那刻,眼淚又開始滴滴答答往下掉,小雨傘愛上有雨的天氣。
他來做什麼啊!她在棉被底下企圖找出他一百個缺點,然後很帥的把他丟掉,結果她只找得出他一百個優點,害她只好對自己說謊——優點太多的男人很假,不能愛。
可他明明不假、明明很真實地愛著她,沒有青梅竹馬、沒有海齊的媽媽,她的心知道、她的愛情來了,光靠說謊,她根本連自己都騙不倒。
她一面哭,卻還是記住自己只有十分鐘可以洗澡,所以即使洗面乳在臉頰上推開又被淚水刷掉,她還是洗得盡心盡力。
「小雨傘,不要哭了,你剩下六分鐘可以洗。」蕭書臨無奈地說。
「我沒哭……」她說謊,是直覺式謊言。
「你可以選擇誠實,說謊不是上策。」他靠在門外懶懶道。
「嗚……」她放聲大哭,哭得他的心緊,差點沖進半顆星飯店的半顆星浴室,把人撈出來。
「小雨傘,你怎麼了?」他站直身子急急地問。
她一面沖水,一面大聲回話,「我不要跟你在一起了啦,跟你在一起好累哦,說說小毖都不可以。」
終于,她想破頭都想不出來的缺點,在浴室里面被找到,缺點一——他的道德標準太高,在他面前不能說謊,不說謊會讓她的謊話基因嚴重缺氧、死光光。
閃閃的話讓他松口氣,微笑。「你有沒有听過,小時候偷摘瓠,長大偷牽羊?從現在起,我要慢慢端正你被扭曲的性格,讓你成為正直誠實的好女生。」
「我就不是那種人嘛,你不要改變我,你去找花瓶啦,她才是善良又正直的好女生。」
听了好笑,嘴角咧到後腦勺,他邊看手表邊說︰「沒辦法,我對改造女人有強烈嗜好,順帶提醒,你還有四分十七秒。」
他從沒想過,自己會隔著一扇門和痛哭流涕的女人吵架。
「我痛恨被改造,我不要愛你了啦。」她在浴室里面耍賴哭鬧。
「你不想被改造,所以不愛我了?」
「對啦、對啦、對啦,我不要愛你、不要喜歡你、不要跟你在一起。」
她每說一次不要,淚水就狂飆一回,如果有飆淚大賽,她一定可以成為今年度的擂台冠軍。
說謊。他無聲道,這個說謊成性的女生,改造起來一定會讓他倍感成就。「那可不行哦,你已經正式愛上我,而我也正式愛上你了,不能講幾個不要,就全盤否決我們之間的認定。你的‘不愛’,駁回!剩下三分零九秒。」他好心提醒。
「我沒有正式愛上你,我只是以為自己愛上你。」她第三千次說謊。
「就算對你而言只是‘以為’但我已經認定你愛我,愛得不能自己。」
「不對,‘以為’是不確定的,隨時隨地可以改變的口氣,不能算數的,就像……就像我前天早上吃了黑芝麻,‘以為’昨天早上黑芝麻就會跟著我的大便跑出來,誰想得到,今天早上我才在大便里,看見它們姍姍來遲。」
「我沒想到你的消化系統這麼好。」
「對,我的外號叫做鐵胃……干麼啊,我不是要跟你討論這個,我的重點是,‘以為’是假的,騙人的,一不注意就會改變的。就像我們‘以為’麥可會繼續搞怪到八十歲,誰知道他一下子就巨星殞落了,就像我們都‘以為’職棒明星很辛苦,誰知道電視新聞馬上用跑馬燈跑出打假球,震撼我們的視覺神經,就像我們都以為瑤瑤只能賣胸部,喊殺很大時,人家馬上出了唱片賣歌聲,就像我們都以為,都以為……」
她接不下去了?好,他來替她接。「以為我是你的哥哥,同父異母那種,而事實上……」他話沒說完,知道她已經被電到,因為至少有一分鐘,浴室里沒有出現任何聲音,他嘆氣,敲敲門,說︰「小雨傘,我們談談吧。」
他們坐在半顆星的床上,那床有個彈簧壞掉,閃閃忘記,一坐上去,馬上痛得哀哀叫,他好氣又好笑地讓她坐在自己膝蓋上,用大掌揉揉她可憐的小屁屁。
「還痛嗎?」把她擁進懷里,聞著她的發香,真好,小雨傘必來了。
「很痛。」痛,心更痛,揉揉鼻子,她把眼淚糊在他身上。
「下次要離家出走之前,可不可以先跟我商量一下,再決定要不要出走。」
「商量有什麼好處?」
「至少我可以拿錢給你,讓你住懊一點的飯店。」蕭書臨嘆氣,捧起她的臉,用粗粗的拇指抹去她的淚水,「你還要哭到什麼時候?」
「哭到2012年。」
「為什麼是2012,不是2013、2980?」
「又不是百貨公司大減價,哪有2980?」
「你都能說2012,為什麼我不能說2980?」在爭論2012、2980同時,閃閃的淚水閘門不知不覺關掉。
「因為2012不是隨便的數目字,那年,地球就要毀滅了。」這樣算算,又沒剩幾年了,她干麼和大叔分手,笨蛋!
「哦,電影。」
「不只是電影。」
「我知道,是瑪雅人說的,可是地球還沒滅亡,瑪雅已經滅亡很久了,他們要是真的這麼神,為什麼算不出來自己會毀滅,想辦法趨吉避凶?」
閃閃笑了,說的也是。她吸吸鼻水問︰「是海齊出賣我的,對不對?」
從他不問半聲,直接把她帶上樓而不是帶回家這個舉動,她就知道,他在等海齊回來,一起逮捕歸案。
「對。」
「你生氣嗎?」
「氣死了。」
「因為我不告而別嗎?如果我留一張字條,說我把海齊帶走,你會不會好過一點?」
「並不會。你根本不知道我在氣什麼!」
「那你說說看啊。」
「第一,我到處找你,不管是閱閱,問問,弄弄還是育幼院,我都打听不到你的消息,我生氣你不懂,離家出走就應該投奔自己的親人,而不是投奔到這間爛飯店。第二,我氣你沒幫海齊請假就讓他蹺課,這會害他被學校記過,讓他的人生蒙上污點,第三,氣你害得我不得不說謊,聯合我的醫生朋友,欺騙海齊的導師說他得到重感冒。」
「大叔……說謊?」
「對,你害的。」
「對不起。」
「對不起有用嗎?」他沒好氣地說︰「就算非離家出走不可,也把事情先弄清楚再走,不是更好?」耍帥嗎?一甩頭就跑得不見人影,有沒有想過在後面追的人很辛苦。
「我弄得很清楚了。」
「多清楚?清楚你是我爸的女兒?」
「你也知道了?是海齊還是你爸說的?」
「是海齊,幸好他還有一點腦袋,他要是像你這樣就慘了。」
「我沒腦袋?錯了,我可是……」
「別告訴我,你是什麼NO.1,那句話根本夸大其詞,如果你真的有腦袋,就不會把自己的血緣栽贓到我老爸身上。」
「我沒栽贓,那是我爸告訴我的,我爸沒必要騙我。」
蕭書臨嘆氣,捏捏她的臉說︰「他沒刻意騙你,但他是被你母親騙了。那個時候,他們正在打離婚官司,你父親不給她任何東西,錢,房子,車子,孩子,贍養費……什麼都不給,她想要留下一個孩子在身邊,才對你父親說謊,說你是我爸的孩子。事實上,你出生的時候,我爸根本還不認識你母親。」
「是嗎?可既然她想留下我,為什麼又把我送進育幼院?」說不通呀,哪有人這樣反反復復的。
「她離開你父親之後,才曉得沒有錢生活根本過不下去,她以為我父親有能力照顧你們母女,沒想到我們家的經濟完全操縱在我母親手里。你想,如果你知道自己的丈夫外遇,還回家跟你協議離婚,你會乖乖地給他錢,讓丈夫和他的外遇過好日子?」
「想都別想。」她直口說。
「對,這就是我母親所想的,你還有印象嗎?在你父母親離婚之後,有一段時間,我父親搬去和你母親同居。」
「我記得。」所以她才會一眼就認出他父親。
「那兩個月,他們過得非常辛苦,我媽通知所有親戚朋友,不要借錢給爸爸,希望借此讓爸盡快回心轉意,我爸找不到工作,而你媽過慣養尊處優的生活,這樣的兩個人,除借貸,沒有其他辦法過日子。
綁來他們向地下錢莊借錢,當他們繳不出利息,錢莊的打手砸爛了家里的家具後,撂下狠話,說下回再出現時,要把你和你母親賣掉,你母親嚇壞了。
她不斷打電話,寫信給你父親想向他求助,並企圖解釋你是你父親的小阿,但這些電話和信都沒有傳到你父親手里。那時為了療傷,他帶你大哥遠走他鄉,把國內的影視公司交給專業經理人打理,自己跑到國外建立新公司,他用工作來轉移注意力,我想,他很愛你母親。
但這個陰錯陽差讓你母親以為你父親恨她,恨到連親生女兒都不想要,為了保護你,她只好把你送進育幼院。」
「後來呢?」
「後來我母親以救世主的角色出現,背著我父親和你母親談,她願意幫忙還清向地下錢莊借的貸款,願意收養肚子里的小阿,願意原諒丈夫,讓他重新恢復董事長身份,也願意給你母親一筆錢,只要她遠遠離開,不要再讓我父親找到。」
「她同意了?」
「她沒有辦法不同意,眼見債主就要上門,她和我父親一籌莫展,除了妥協,她沒有第二條路。于是她收下錢,告訴我父親,她有了富裕的新歡,再也不要跟著我父親過苦日子。
她走了,我父親回家了,一切似乎又回到從前,但不一樣了,受傷的母親忿忿不平,曾經的傷口永遠都補不起,她恨丈夫,恨你母親,她不願意他們快樂,但她忘記,仇恨別人的人,也不會得到快樂。」
閃閃點頭,可惡,早知道結局是這樣,他們何必破壞兩個家庭?控制一下感情不行嗎?
可是,不認識愛情之前,她可以這樣大聲說,但是認識愛情之後,她不敢大聲了。愛情,真的很難說了,這是她埋在棉被三天之後的唯一體悟。
她不能責難母親,就因為她在婚後才認識愛情,她不能撻伐蕭媽媽,因為她和爸爸一樣,都是個無辜的受害者。她們都選擇了她們要的路,不管是正確或錯誤,她們都承受了因果。
「你母親和我父親有緣無分,和她現任丈夫有分無緣,她不愛對方,卻同他生了兩個小阿,她失去貴婦般的生活,每天在菜市場忙到連妝也沒得化,可是這樣的生活讓她感覺踏實。人生,有太多的事難講,小雨傘,放下好嗎?不要恨我爸媽,也不要恨你爸媽。」
閃閃點點頭,她本來就不善于記仇,那些惡夢,害怕的成分居多,但她有了大叔,有一個會趕走害怕的大叔,她還能不勇氣百倍?
蕭書臨模模她的頭,輕笑問︰「現在,還想要繼續離家出走嗎?海齊的確是我們共同的弟弟,但你不是我妹妹。」
「你怎麼知道這些?」
「我沒有你那麼好命,只要躲在棉被里哭就行,這幾天,我做了很多事情。」
「你做了什麼事?」
「我以為你會帶海齊去找親生母親,就先去找她,深談過後,我遞上名片,找到你的父親和大哥,才知道這麼多年來,他們一起在尋找你。緊接著,我去找嫁給同性戀還能懷孕,當孕婦還美到不行的問問,她听到你失蹤,急得跳腳,逼著老公和小叔帶我去育幼院找人,你當然不在那里,然後他們聯絡上閱閱……總之,你都不在。于是我發誓,找到你之後,一定要狠狠打你一頓,現在……」
他指指危害過她的床。「那根彈簧替我出氣了。」
她抓抓頭發,笑了。
「大叔,謝謝你為我做這麼多事。」她撒嬌地賴到他身上,好好哦,有他在,那麼難的事,都能輕而易舉解決。
「再問你一句。」他態度鄭重。
「好,你問。」
「現在,那個‘以為’還算不算數?」
「算算算,當然算數。我愛大叔,大叔愛我,我們要相親相愛一輩子。」
她保證似的捧起他的大臉,猛親他的眼楮,鼻子,臉頰,當她的唇要落到他的唇上時,他動手把她推開。
「做什麼?」他問。
「我要給你愛的抱抱加上愛的親親啊。」閃閃說。
「停,我不跟豬頭接吻。」
「不管我豬不豬頭,你都必須跟我接吻。」
「為什麼?誰規定的。」
「因為就算我是豬頭,也是世界上最可愛,最美麗,最聰明的NO.1豬頭……」
說著,她跳到他身上,用力勾住他的脖子猛親。
「說謊不打草稿。」蕭書臨笑著閃躲。
「說謊還要打草稿就太遜了。」說著,一根手指往他肩上推去,他順勢後仰,她坐到他身上,打算讓他留下畢生難忘的記憶。
這時候,門打開,弄弄和海齊同時瞪大眼楮。不會吧,半星飯店怎麼會變成拍片現場?
「這是霸王硬上弓嗎?酷!」弄弄說。她們育幼院長大的,果然都不是爾等凡人,閃閃和問問對男人都一樣狠。
「弄弄,是你。」閃閃失聲,差點兒從他身上滾下來。
蕭書臨及時撈住她,正色,這是個孩童不宜的場面,他把閃閃放到床上,平息過呼吸後問︰「海齊,你為什麼這麼慢,超商離這里很遠嗎?」
「不是啦,我的四十五塊錢被她拿走,她很吝嗇,不肯拿去買雨衣,一定要等雨停了才肯出來。」
他當然記得弄弄,當她知道小雨傘失蹤,表現得比孕婦還激動。
「好了,不講這些,海齊,小雨傘,你們把行李整理好,我們回家。弄弄,打個電話給問問,說你今天暫時在我家過夜。」
他指揮若定,一下子工夫就浩浩蕩蕩帶著一群人準備回家,卻沒想到……車子咧?
今年的冬天很冷,但屋內卻很溫暖。
圓圓的餐桌上擺滿菜肴,蕭書臨的父母親,閃閃的父親和大哥,弄弄,海齊圍成圈圈,這是大團圓。
他們沒邀請杜秋棠,是為了避免尷尬,但過年前,蕭書臨帶閃閃和海齊去看過她,雖然她的經濟不富裕,但日子過得踏踏實實,現在的她,比當貴婦的時候更有自信。
他包了大紅包給她,她笑著收下了,說這是她收過最快樂的一筆錢,說她從來不敢想象,這輩子還能見到女兒,得到女婿的心意,說她做過的錯事太多,不敢妄想海齊和閃閃的原諒,他們的釋懷是她最大的禮物。
現在她利用那個大紅包,帶從未出國的丈夫和兩個小阿在日本過年。
至于蕭書臨父母親的關系漸入佳境,他母親慢慢認清,年紀都這麼大了,她還有多少時間記仇,與其緊抓住仇恨不放,倒不如把時間拿來讓自己幸福,于是敞開心胸漸漸釋懷。至于他父親在閃閃的勸說下,也原諒了妻子的欺騙,兩人重新建立新關系。
閃閃的父親當然反對她和蕭書臨在一起,前仇舊恨,怎能把女兒交給他?只不過時局逼人,閃閃不在他身邊長大,親情淡薄得可以,如果要逼她選擇蕭書臨還是父親,她肯定二話不說就往書臨那里跑去,何況還是書臨幫他找回閃閃的,這是大恩惠。
因此,他只能試著和書臨相處,若干時日下來,他慢慢挖掘出書臨的好處,漸漸地,他承認,書臨是個可以讓女兒寄托終生的好男人。
閃閃的大哥很優秀,才二十五歲就拿到哈佛的商學院博士學位,他本想投身教育事業,到大學任教,但父親的事業需要人幫忙,所以他回到台灣。
這段時間,他親眼見證妹妹的行銷功力,不斷說服她回自家公司上班,于是閃閃卡在現任親人和未來親人中間,左右為難。
但那麼難的事,還是讓蕭書臨幾句話輕松解套。他說︰「你回去幫爸爸吧,如果小葉因為你不在,就沒辦法讓公司賺錢,等公司倒閉之後,你再說服你爸爸把公司買下來。」
「到時候,公司變成我們的,你還會繼續幫我們畫設計稿?」
「當然,不幫你幫誰?」
這純粹是玩笑話,過去幾年閃閃不在,小葉賺錢比挖金礦還快,公司斷無可能倒閉,蕭書臨真心想做的是——讓他的小雨傘巴親人相處。他一直知道,小雨傘渴望父親的疼愛,她夢想中的家園,不只有丈夫,小阿,還要有爸爸,大哥。
而弄弄正式從問問那里移民到蕭書臨家。
是她自己說的,正常的小阿要有同儕才能健康長大,蕭書臨想想也對,雖然關歷方是個很NICE的男人,但青春期小阿長期和同性戀住在一起,可能會影響她的性向認同,于是他將弄弄接回家。
從此,海齊叫他老爸,弄弄叫他老爸,閃閃叫他大叔,他當長輩當得很習慣。
「閃閃,你什麼時候才要嫁給老爸?」海齊問。
他沒打算改口,閃閃還是閃閃,不是姐姐,老爸還是老爸,不是大哥,這是青春期小阿的堅持。
閃閃抓抓頭發,笑得一臉諂媚,不是她不嫁啊,是大叔不娶她,她軟求硬逼,他都是一句——「你還太小,別急著想到結婚問題。」
她轉頭看大叔,他像沒事人似的,自顧自吃飯,氣得她在桌下用膝蓋撞他。
「我認為在結婚之前,閃閃應該先搬回家住。」閃閃的父親說。
「我同意,閃閃,如果你不喜歡房間的布置,我可以請書臨幫忙重新裝潢。」大哥說。
這個話,爸爸和大哥提過很多次了,但是雖然她已經不會作爛夢,可大叔的床真的很舒服。
「哥,我想留下來陪弄弄適應新環境,她的適應力很糟。」
「我?胡說,一年移民四次的人適應力會糟?」弄弄懶懶接話。
從育幼院到岳仲崗女乃女乃家,到關歷方的公寓,到關歷杉的大別墅,再到老爸的豪宅,她已經學會隨遇而安。
閃閃抓抓頭,其實她只要說個謊就能解決了,比方說——
「我答應閱閱,問問,要陪弄弄好好念書(假的,她這個人根本坐不住,怎麼可能陪讀);我欠大叔很多人情,想留下來打掃家里,慢慢償還(假的,她痛恨做家事,何況大叔家里聘了新大嬸,沒有人指望她當賢妻良母);我愛死了孬孬,一天見不到它,我會心痛難熬(假的,她嫌孬孬的毛害她鼻子過敏,看不慣孬孬成天只會癱成一坨曬太陽,每天不踢狗屋兩下不過癮)……」
可是大叔在,她不能說謊,于是難題又打到她頭上。
「閃閃,你還記恨爸爸,不願意回家對不對?」
爸爸的問題讓她更難招架,救命哦,這根本是要把她逼上梁山嘛。
「我同意閃閃回去,不然天天睡在老爸床上,要是睡出人命……我可不想那麼早當阿姨。」弄弄幾句話,直接把她踢到梁山山頂上。
「你們已經同床共枕?」閃閃的父親驚得嘴巴大開。
「不是,不是這樣的,我……」
他們沒有怎樣啊,雖然她每天晚上都想解開兩顆扣子,不想浪費自己的胸部,雖然她好幾次都想靠靠靠,把自己的美腿靠到他的「弟弟」身旁,可他們就是沒有發生任何事,她能怎麼辦?
不行,她得解釋清楚,不能燒餅沒吃到,就黏了滿手芝麻,讓人誤以為她是燒餅大盜。
這時候,蕭書臨終于站了起來,笑著對在場所有人士說︰「今天請大家過來吃飯,除了聚聚之外,還有另一個目的,我希望當著伯父,大哥和我父母親的面,正式向閃閃求婚。閃閃,請你嫁給我好嗎?」
他一面說,一面從口袋里拿出閃閃發亮的鑽戒,遞到她面前。
閃閃眼底閃閃發光,閃閃的鑽戒閃進閃閃眉目里,閃啊閃啊,閃得閃閃腦袋一片空茫……瞧,大叔又三言兩語打發了她的難題。
她笑了,大大的笑容在臉上張揚。耶,她贏了,贏了那個從來不存在的青梅竹馬,贏了花瓶大嬸,贏了天底下三萬七千五百六十九個曾經覬覦他們家大叔的人。
等不及他替她戴戒指,她自己把戒指拿起來戴上,翻翻手掌,向所有人正式夸耀。
「大叔,我可能當不了好媳婦,好女兒或者好媽媽,但是,我,宋予閃鄭重發誓,我要一心一意,同心同意,貫徹始終當大叔的好老婆!」
蕭書臨笑了,溫溫的笑,暖了所有人的心房。
閃閃發誓,今天晚上,她一定不要浪費自己的胸部。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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