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園中正國際機場
一名留著落腮胡的高大男人提著行李往入境大廳走去,雖然他面無表情,但稍微會察顏觀色的人,都可以輕易看出這個大熊般的男人正在冒火。
如果這里不是機場,別人還以為他是來討債的凶神惡煞,因為他看起來就像是混黑社會的殺手。
就因為這種嚇人的氣息,方圓三公尺內沒人敢近他的身。
走到一半,男人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喂!」怒火直接透過手機延燒出去,轟向此刻打電話來的不識相分子。
「有人惹你嗎?怎麼火氣這麼大?」
他當下頓住腳步,「誰惹我?除了你,還有誰敢惹我!」
「我?」對方的語氣很無辜。
「少裝無辜!」大熊先生炮火全開。「你是嫌我工作不夠重、不夠操勞是不是?韭得三不五時鬧個失蹤來嚇我的心髒,讓我為了找你弄得人仰馬翻,不然你日子就過得不痛快是不是?」
這口氣實在忍太久了,大熊先生的怒火一發不可收拾。
這位冒火的大熊先生,其實是敖齊的經紀人兼保鑣──阿保,負責安拌敖齊所有的工作行程。
按照行程表,敖齊應該在五天後才來台灣,但是歐洲方面的工作提早結束,所以他沒有告訴阿保一聲就跑了。
主子不見,阿保著急得像只無頭蒼蠅般到處找,直到知道敖齊人已在台灣,他才松了口氣,但心頭上卻立刻燒起一把火。
為了幫敖齊掩飾行蹤,不讓他成為好事者及狗仔隊追緝的對象,阿保只好忍住怒氣,繼續留在歐洲,等時間到了,才飛來台灣。
盡避很忠誠地替主子掩護,但是阿保心里那把火並沒有熄滅,在悶燒了五天,終于接到敖齊電話的這一刻,火山立刻爆發。
「哇!懊嚇人的火氣。」電話那頭傳來敖齊拍拍胸口的聲音。
「少來!你在哪里?」他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敖齊,在敖齊的字典里,壓根找不出「怕」這個字。
「在門口。」
「門口?」阿保拉著行李箱大步往前走。
一走出機場,看到一輛銀色的轎車停在不遠處,阿保立刻走過去,開門上車,在警察來趕人之前,銀色轎車迅速駛離。
「你無緣無故偷溜,到底是什麼意思?」一扣好安全帶,阿保再度開火。
「應該不算偷溜吧。」開車的敖齊一臉悠哉。「工作結束了,我提前來台灣,這應該不算什麼大罪過吧。」
「你至少可以先告訴我一聲再走吧?」只是提前走?哼,用這種字眼未免太輕描淡寫了。
「飛機起飛在即,我差點來不及收拾行李,哪還有空告訴你。」敖齊的語氣百分之一百無辜。「可是我一到台灣,立刻傳了簡訊給你報平安。」
「你不說我還忘了,為什麼我看到簡訊後,撥電話給你全轉到語音信箱,為什麼不開機?」阿保氣沖沖的質問。
「我是來休假的,休假期間一律不接電話。」
阿保瞪著他。
不可以生氣、不可以生氣,免得氣死自己,到時候這家伙只會在旁邊拍拍手,不會替他哀悼,但是……去他的,怎麼可能不氣?
「我警告你,你下次再給我搞這種飛機,我就辭職!」這是阿保第N次撂下狠話。
「辭職?不要吧……」敖齊一臉苦惱。「你辭職了,我的工作怎麼辦?你明明知道在工作上我們是最佳拍檔,我一向少不了你的。」
真是諂媚,偏偏阿保就吃這一套。
「我告訴你,我這次是說真的,你再搞一次這種飛機,我就辭職。」阿保再一次警告。
「好好好,下次絕對不會了。」敖齊保證──不會再搞一次這種飛機,改搞別的就是。
「哼。」阿保先生總算消火,過了一會兒,他開口問︰「天女還好嗎?」
「天女?」
「別裝了,我才不相信你來台灣五天,還沒跟你那個天女寶貝見面。」他是沒見過那位天女,不過他可知道連敖齊自家兄弟都不知道的秘密。
為什麼說是天女呢?因為以赦齊仿人的身家背景、迷死人的相貌,不論是圈內還是圈外,都擁有不少愛慕者,但敖齊可是很挑女人的,不隨便屈就,也從沒主動對哪個女人表示過關心,阿保曾戲說能被赦齊看上的女人,一定是天女下凡,沒想到說完這句話不久,天女就真的下凡了。
敖齊出身自歐洲一個顯赫的家族財團,目前當家作主的是敖家老二敖續,老大敖風的興趣是電腦,目前人在台灣的千峻企業擔任資訊部經理一職。敖齊排行老三,老四則是唯一的女兒敖雙,是敖續在公事上的得力助手。
敖家四兄妹各有一個貼身保鏢,以另一個身分待在他們身邊,例如阿保是敖齊的經紀人,而跟在敖風身邊的,則是和他一起在千峻企業任職,位居保全部經理的岳非。
唉,想起自己為何會成為敖齊的保鏢,真是一部斑斑的血淚史啊。
「阿保,別哀怨了,沒有人會相信你受委屈的。」只消瞄一眼,敖齊就知道阿保腦袋里又在轉些什麼念頭。
「哼。」阿保瞪了他一眼,這又是他的另一個哀怨。
在外人看來,只會認為俊美無儔的敖齊被他這個惡霸經紀人壓榨,絕對不會相信其實他這個經紀人有多難做。
敖齊很體諒地給阿保一段時間哀怨,直到過了收費站,才又開口。
「今天有事嗎?」
「有。」一提到公事,阿保連行事歷都不用翻就滔滔不絕的說︰「我們要到千峻珠寶洽談廣告片的拍攝細節,敲定後,明天開始拍宣傳照及廣告,拍攝時間預計四天。四天後再到日本拍一本雜志的封面,之後再轉回台灣──」
「等等。」他還沒說完,敖齊就截斷。「誰說我要去日本拍雜志封面了?」
「我說的。」阿保指指自己。
「我好像沒答應吧?」
「但是日本給的酬勞很高,足夠抵你一個月的收入,而且各項條件完全符合你的要求,最重要的是,這家雜志也是服裝大師──」
「停。」敖齊再次截斷他冗長的報告,「在珠寶展結束之前,我不會離開台灣。」
「可是……」
「阿保,你該知道這次珠寶大展的重要性,雖然保全方面有人負責,但身為敖家人,我還是必須留下。」
敖齊這麼說,阿保只好忍痛將那份高酬勞又輕松的工作往外推了。
錢飛了,真是心痛!
「那我們能做什麼?」如敖齊所說,保全的事不用他們操心,那他們留下來的目的是什麼?
敖齊的答案只有一個字──
「等。」
這次受人矚目的世紀珠寶大展是由千峻企業主辦,並邀請跨國企業「日歐集團」協辦。
日歐集團的總裁歐陽毅將珠寶展主題放在「彩虹之星」上,經千峻企業的總裁陸向煒同意,透過私人關系借來敖家的傳家之賓──「綠虹之星」,這也是敖家人特別重視這次珠寶展的主要原因。
在內舉不避親的情況下,順便請敖齊為珠寶展拍攝廣告,更順便「拗」他拍攝千峻珠寶的商品廣告,酬勞方面可說是半買半相送。
看在敖家老二敖續與歐陽毅的交情上,敖齊很阿沙力的同意了,不過條件是廣告內容必須讓他先看過,同意了才拍,至于千峻珠寶的商品,必須由他挑選款式,因為他不喜歡的東西,他絕不拍。
將阿保送到飯店把行李放下後,敖齊和他搭計程車趕到千峻珠寶準備商討廣告事宜。
擋開門口那群激動的記者,敖齊和阿保好不容易才走進千峻珠寶。沒辦法,敖齊的名氣太大,又是第一次到台灣拍攝廣告片,加上眾所矚目的「綠虹之星」,這些因素加起來,自然會驚動台灣的媒體。
「敖先生、阿保先生,歡迎你們。敝姓虞,這是我的名片。」初次見面,虞芬先自我介紹。
「幸會。」敖齊接過名片,打量了她一眼。
嗯,看起來很精明干練,完全是一副現代都會女子、事業有成的模樣,跟海兒形容的一模一樣。
「兩位請坐。」虞芬禮貌地一笑,轉身吩咐人送上腳本,並讓助理奉上茶水、咖啡。
敖齊隨意翻翩腳本,阿保則是看得非常仔細,提出好幾個問題與導演、編劇討論,然後修改,一個小時後,新的腳本總算修改完成。
阿保將新的內容交給敖齊看,敖齊注意到其中修改的幾點,確定內容都沒問題後,這才點點頭。
「明天開鏡,我沒意見。」
听到這句話,導演、編劇、攝影師、虞芬等人,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那麼,有關貴公司的部分呢?」敖齊主動問道。
「五份設計圖稿在這里,請你選出一組。」虞芬將設計圖稿交給他。
敖齊從第一張仔細看著,到第五張時,他眼神立刻定住,看到圖稿下方的設計師簽名──虞海兒。
放下其他四張圖稿,他將這張名為「心跳」的設計稿轉向虞芬。
「這組樣式只有單組嗎?」
「‘心跳’並沒有設計佩戴者的性別是男是女,訴求的對象也不是情人,所以並沒有設計成一對。」虞芬解釋道。老實說,總裁他們會中意這組,她也很意外。
不可否認,這款設計非常特別,在一顆心形的煉墜上瓖著的鑽石,以特殊的切割面在光照下出現明暗的效果,在煉墜搖動時,光芒的明暗的感覺就像是在跳動。
心形煉墜是紅色的晶石,設計得非常簡單,卻因為是立體的而顯得特別,鑽石則瓖在煉墜的左方,瓖瓚處刻意留下切痕以配合鑽石一亮一暗的光芒,仿佛是心跳般,十分吸引人。
「我拍這組。」
「好。」虞芬點點頭,「明天我會讓人將腳本準備好,如果一切順利,後天下午開始拍攝,可以嗎?」
敖齊點點頭,「可以。」
「那麼今天就先討論到這里。」虞芬宣布散會,然後走向敖齊。「我請公司的專車送兩位到飯店休息。」
「謝謝。」赦齊與阿保起身往外走。
來到飯店門口,敖齊並沒有進去。
「你先去休息,晚點我們再聯絡。」
「你要去哪里?」阿保連忙問道。他是敖齊的經紀人,也是他的保嫖,常然耍掌握主子的行蹤。
「如果有事,你知道怎麼找我。飛了十幾個小時,你也累了,放心去休息吧,我走了。」說完,敖齊轉身離開。
阿保無奈地在原地嘆口氣,乖乖地走進飯店。
他這個主子,愈來愈愛搞神秘,也愈來愈愛失蹤了。
要為世界聞名的珠寶拍廣告並不是件容易的事,除了代言人要在國際上有足夠的知名度外,拍攝的導演、攝影人員、幕後人員也要精挑細選,對此,千峻企業不惜重金請來知名導演來執導。
在導演喊卡後,一直待在拍攝現在盯看的虞芬滿意極了,雖然還要經過剪接,但她相信出來的成品絕對會讓大家為之驚艷。
就在工作人員吃點心休息時,另一組人員送來「心跳」的拍攝腳本,虞芬看過後,轉交給阿保。
經過兩天的接觸,她已經知道阿保是過濾與審核敖齊工作內容的第一關。
阿保邊喝著冰拿鐵,邊看著腳本內容,他只是皺了皺眉,但沒說什麼,便把腳本遞給敖齊。
敖齊才看了兩頁,就搖頭。
「這個腳本不行。」
「怎麼說?」虞芬不解的問道。
「太普通,沒有特色,而且訴求對象錯誤。」敖齊簡單地道。
腳本寫得很美,將「心跳」塑造成情人間的心語,若拍成廣告,效果紀對可以唯美無比,但是「心跳」並不成雙。
「以單組款式而言,這種腳本只會誤導消費者。」他不客氣地點明。
虞芬又看了看,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對。
腳本很好,但不適合。
「虞總經理,麻煩你請負責這支廣告的導演和編劇過來。」
「好的。」虞芬隨即將人請過來。
敖齊要了一個安靜的小房間,和導演、編劇進去討論。
「敖先生對工作要求很高。」在看過敖齊工作的態度後,虞芬還滿欣賞他的。
對于拍攝品質,赦齊耍求很高卻不過分,在拍攝過程中,他不介意和工作人貝開玩笑,鬧成一片。
如果這是敖齊個人風格,那麼虞芬今天算是開眼界了。
阿保笑了笑,「在這種環境里,沒有一點原則是不能生存的。」
其中尺寸的拿捏更是重要,要有原則,卻不能被別人認為不知變通,或是故意拿喬、耍大牌;要隨和,卻不能任人隨意搓圓捏扁。
「我覺得你們兩個有點表里不一。」虞芬直言不諱。
「怎麼說?」阿保只是挑高眉,看起來卻凶惡得像想找人打架,不過虞芬已經開始習慣了。
「瞧,你外表看起來很難相處,其實卻很隨和,除了對工作內容的要求外。」阿保還會幫大家跑腿買飲料,人手不夠時,他也會幫忙。「而敖齊看起來很隨和,人也很好相處,但其實他才是你們兩個之中底限最底的那個人吧。」在商場上混過幾年,虞芬自有一套看人的本事。
比起敖齊的復雜,她覺得面惡心善的阿保肯定好相處多了。
「你果然不簡單。」阿保舉起冰拿鐵,朝她做了個致敬的動作。
終于有人沒有被敖齊那張俊帥的臉騙過,看到他的苦處了,真是老天有眼呀!
「還好而已。」
這時小房間的門突然打開,虞芬和阿保立刻站起來。
「明天早上八點再校一次腳本,等道具準備好,明天下午就可以開拍,就這樣。」瀟灑交代完,敖齊準備走人。
「可是……」編劇一臉為難,但敖齊拋了個道別吻給大家,逕自走人。
「怎麼回事?」虞芬好奇地問道。
「這……」導演將敖齊修改過的腳本交給虞芬,阿保也湊過來看。
仔細看過腳本後,虞芬與阿保對視一眼。
「這樣好嗎?」她想嘆氣。
「最好照他的要求做,不然他很可能不柏。」阿保很善良地依過往徑驗,提出最好的建議。
這不是敖齊在耍大牌,而是他當初接拍的條件便是如此。
「好,就這麼做。」虞芬一咬牙,決定賭了。
這是一支以真人與動畫合成的廣告片。
那是一種迷離的意境。
心跳,是你的,也是我的。
相遇、錯身、回眸。
一個心跳的距離。
是靠近?──聆听你的心跳聲。
憊是任一個心跳──成為永遠的距離?
最後打出的字樣是「心跳──千峻珠寶」。
螢幕上,一名英俊、擁有深情眼眸的男人走過,與他擦肩而過的是一個模糊的人影,他驀地轉身,模糊的人影也停下。
男人望著她,伸出手、攤開掌心,模糊的人影也向他伸出手,但兩人的手並沒有踫觸到,時間仿佛停格在那一剎那,男人的眼神像是心痛,也像感動地閃著水光。
不亞于稀世名寶「綠虹之星」所造成的轟動,「心跳」的廣告片一播出,立刻吸引了年輕消費者的注意。
男人與女人之間的那個「心跳」,究竟是距離、還是擁抱?
鎊種意見充斥在人們的聊天話題與網上討論區里,「心跳」的爭論,如火如荼的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