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湄走到客棧前廳準備用早膳,就見熾烈早就叫好早膳在等她了。
「你起晚了。」不是指責,只是單純的陳述。
「才沒有,」她皺皺鼻子。「我會來得晚都是你害的。」
「我?」
「對啊!」她瞄了他一眼。「要不是你惹來一個麻煩,我怎麼會在一早起床就被纏住,然後扯一堆沒意義的話呢?」
「有人去煩你?」他皺眉。
「對啊,就是你昨天救的小泵娘。」水湄望著他。「你要是喜歡她,就讓她留下吧!」
「讓她留下?」熾烈覺得自己好像變成應聲蟲了。
「你說我是你妻子,她就來問我能不能讓她留下,說是要服侍你。」水泥聳聳肩,一副不關己事的模樣。
「你怎麼回答?」
「喔,我要她自己來問你。」她端起茶喝了一口。
「湄兒!」他聲音里多了一分警告,她的語氣明顯表示還有下文。
「我說我沒權利答應她留下。」水湄說道,「我想她是喜歡上你了,才會不顧一切的想留在你身邊。」
湄兒?他也叫得太順口了吧?
「不可能。」熾烈簡短卻堅定地說。
「難說。」她夾了一口菜含進嘴里,慢條斯理的吃完後才開口,「你不懂得女人心,不知道你那些英雄行徑有多麼容易讓女人心動。」
「那是她們的事。」
水湄打量若他,評論道︰「你真有女人緣。」
「什麼?!」他眉頭打了結。
「大部分的男人都覺得有女人喜歡是好事,更何況人家是自願跟著你的,你有什麼好不滿的?」
「那是別人的事,與我無關。」
「你很無情?!」她似真似假的埋怨。「這樣很容易傷了女人的心。」
「難道你希望我將每一個女人收留在身邊?」
「那是你的決定,我無權置喙。」她別開臉。
「湄兒!」他低喊一聲,伸手扳回她的臉。
她被動的望著他,眼里有絲幽然。「你都能破例留下我,當然也有可能留下別人,我能多說什麼?」
分不清楚是挖苦還是計較的成分居多,水湄覺得自己的心有點混亂,卻無法阻止自己的話變得像冷嘲熱諷。
熾烈一听,果然沉下了臉。「你是例外。」
「有一就有二。」而且這種事男人會很歡迎無三不成禮。
「不可能。」同樣的例外他不可能做第二次。
水湄本來還想跟他辯,但眼角看見熟悉的人走過來。她口氣立刻一改,「那──你自己跟她說吧!」她起身傾近他耳邊,「她來了。」丟下這麼一句,水湄翩然的往門外走去。
「湄兒!」熾烈起身想阻止,顏小狽卻已經端著茶壺來到跟前。
「恩公。」她嬌快的喚道。
「坐吧!」熾烈冷淡以對,決定先解決眼前的問題。
「恩公,請喝茶。」小狽笑著,見他杯里沒了水,自動將茶水倒進他空空的杯子里。
「為什麼一大早就去打擾湄兒?」熾烈沒察覺自己的語氣里有著責怪,拿起杯子將茶一仰而盡。
「小狽不是故意的。」她惶恐的解釋,「我只是想和湄兒姊姊多相處,完全沒有任何惡意。」
「是嗎?」
「我……我還請湄兒姊姊答應我一件事。」小狽鼓起勇氣,「我請湄兒姊姊答應讓我跟著恩公,不管為奴為婢,小狽都願意。」
「我不需要奴婢。」他直接的回絕,讓小狽呆了下。
「公子──」
「別忘了,你還有一個父親,難道你想丟下他?」
「我沒有。」她連忙反駁,「我已經和爹商量過了,我爹也同意我跟隨在公子身邊,所以我才會這麼做。公子對我們恩重如山,小狽是該報答的。」
「如果救了一個人,代表我得不斷的收奴收婢,那麼我不會救人。」熾烈語氣強硬。
「公子?」他嚴厲的言辭嚇到了小狽。「公子,小狽只是想報答公子的恩情,小狽並沒有其他意思。」說著,她眼眶開始凝聚淚水。
熾烈低咒一聲,他最不會應付、也最討厭的就是女人的眼淚。
「不許哭!」他斥喝,一站起來卻發現頭部有些暈眩。
「公子?」小狽眼明手快的扶他再坐下。「公子,你不舒服嗎?」
熾烈甩甩頭,卻發現頭更昏。
「公子,我扶你回房休息好嗎?」小狽試探的問道。
「不必。」熾烈站起來欲回房,卻發現眼楮看不清楚四周,眼前的景物不斷在晃動。
「公子,讓我扶你回房吧!」小狽站到他身邊,堅定的扶著他一步一步走向廂房。
暈眩的熾烈只好任由小狽將他攙扶回房,直至坐到床上,他才恍然清醒過來。
「你回去吧!」
「不。」小狽站在他面前。
「你不欠我什麼,救你純屬意外,你和你爹不必一且放在心上,就當沒這回事。」
熾烈說道,覺得身體愈來愈不對勁。
「公子,你不舒服,讓我留下來照顧你吧!」小狽扶著他的肩要讓他躺下,熾烈因為她的接觸而有一瞬間的茫然。
等他回神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居然伸出手將顏小狽攬抱在身前。他是什麼時候出手的?他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你快回去!」他氣急敗壞的推開她,坐起身又甩甩頭。
小狽沒有走。她被推開,但又重新走到他面前,低語道︰「公子,你不舒服,現在只有我才能幫你。」
「什麼意思?」她語中的深意令熾烈整個人警覺起來。
「只要讓我留下,你會很舒服的。」小狽大膽的摟住他的頸項,將自己的身體貼向他。
「你對我下藥?!」他低吼。
她是大夫之女,要拿到迷藥並非難事;不必多說,熾烈也知道自己怎麼了。真是該死,他居然會著了別人的道!
「這樣你才會留下我。」小狽又想向前抱他,但熾烈在她尚未近身之前立刻將她推甩出門。
「滾!」他吼道。
「公子……」小狽愕然。
「你再進來,我就殺了你!」他狠狠地威脅。
他們應該談完了吧?
不知道熾烈那塊木頭會不會又一時心軟的昏了頭,答應別人的要求?水湄發誓,如果他敢那麼做,她一定會整死他。
在客棧樓下沒見到人,水湄隨即轉到客房,就見小狽低著頭站在熾烈的房門口,一副想進去又不敢進去的模樣。
「你在這里做什麼?」水湄走向前問。
「湄……湄兒姊姊。」小狽嚇了一跳。
「你怎麼在這里?熾烈呢?」
「他……他在房里。」
「他讓你站在這里等?」這種作風不像熾烈。
「我……是我自己要在這里等的,與公子無關。」
「他答應讓你留下了?」水湄暗氣在心,這個大木頭竟敢背著她答應?!
「沒有。」
「沒有?!」
「我……」她吞吞吐吐的神情讓水湄察覺到不對勁。
「你對他做了什麼?」她抓著顏小狽就問。
「我讓公子吃了……會讓男人發狂的藥粉。」小狽咬著唇坦白,然後急急解釋道︰「我本來是希望公子會要了小狽,那公子就再也沒有理由將小狽趕走,可是公子他──」
「你讓他吃了那種藥,你知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水湄瞪大眼,氣得甩開她。「他吃多久了?」
「快一個時辰了。」顏小狽被她的反應嚇到了,她從沒想過要害人,只是希望公子收留她而已,她完全沒有惡意的。
水湄氣翻了,連罵人都賺費事,她現在簡直想一刀殺了顏小狽泄憤;但眼前熾烈比較重要。
「你立刻走,別再讓我看到你,否則我不保證不會氣得殺了你!」丟下這麼一句,水湄打開門,進了熾烈房里,不再理會外面的顏小狽。
一進門,水湄就看見坐在床上、滿身是汗的熾烈正努力與藥效對抗。她很想罵他,但看他這麼痛苦的樣子,她怎麼都罵不出口。
「熾烈。」她緩緩接近他。
「別過來。」熾烈咬著牙吼道。
「如果不過去,我沒有辦法救你。」水湄很不听話的還是接近他,並且一接近就抓起他的手腕把脈。
幾乎是反射動作。她一接近他,熾烈立刻反手捉住她,將她帶進懷里,低頭便是一陣猛烈的吻。
「唔…………」他的力氣大得嚇人。
水湄沒有被他的反應嚇到,但對于他突來的吻卻有些無法招架;盡避她的知識里包括了男女之事,但親自領教到還是有點可怕。
她柔軟的身體讓他極力壓抑的得到舒解,在強吻了她之後,他的神智恢復了一些清明。
「快出去!」他推開她,阻止自己再度撲向她。
「不。」水湄簡單的答道。
「你不想要你的身體了嗎?」他每一個字都像低吼。
「當然要。」比起他的失控,她顯然鎮定得不像話。「只不過,我也不能放你一個人在這里受苦。」
水泥出其不意的點住他的穴道,然後抓起他的手把脈。
暫時的動彈不得讓熾烈有機會能仔細看著水湄;她唇上的朱紅被他剛才的粗魯弄亂,但她似乎一點都不在意,只專心的感應他的脈象。
「只是單純的……呃,迷藥,她沒有加上其他藥物。」水湄皺著的眉頭稍稍松開。
「只要藥效能過去,你就會沒事。」
「水湄,離開我面前。」他體內憤張的血脈很快就可以竄開她制住的穴道。
水湄幽幽地望著他。「沒有人幫你的話,你熬不過去的。」
「不行。」他咬著牙,他絕不屈服于藥物。
「你不要我嗎?」
「我不能要!」強勁的內力沖開了被點住的穴道,熾烈抽出隨身攜帶的匕首,毫不留情的往自己的大腿上刺。
「不!」水湄尖叫著沖過去。
熾烈急切的喘息著,身體傳來的劇烈痛楚緩和了他漸漸不能控制的。
「你……笨蛋!」她硬咽地罵道,看著他腿上不斷流出來的血。
熾烈乏力的往後躺上床,就讓匕首插在腿上。縱然藥性未褪,但隨著流出的汗與血,藥效漸漸減緩。
水泥看著大量流出的血,連忙幫他止血,但卻不敢太過踫觸到他的身體,怕引起他的沖動。
「你不必這麼傷害自己的。」她哽咽著。
「我不想屈服于藥性,」熾烈低語,覺得意識逐漸模糊。「我更不想……傷害……你──」他昏過去了。
見他昏過去,水湄立刻幫他包扎傷口。
這個木頭、這個笨男人……討厭,她居然真的為他哭了。
包扎完傷口,水湄將熾烈整個移上床,不時替他量脈搏與體溫,等他的身體狀況全恢復正常後,她這才松了口氣。
拉過椅子坐在他床邊,水湄等著等著,也趴在床畔睡著了。
當夜色籠罩住大地之後,熾烈昏迷的意識似乎也清醒了一點點。
他在哪里?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熾烈緩緩張開眼,房內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閃著幾道光影,他判斷現在應該已經過了掌燈時分。
他想起身,發現自己身體酸疼難當,他回想起昏迷前發生的事;一低頭,就見水湄趴睡在他旁邊。
她闔著眼瞼,看起來完全沒有這幾天來不斷笑他的調皮與慧黠,只留一抹沉靜;微弱的燈光映著她微微蒼白、倦累的臉龐,令她看起來有些楚楚叮憐。
楚楚可憐?
炳!這四個字根本不可能跟她沾上邊兒。她的本性是刁鑽而調皮、整人不眨眼的;
哪里有害羞可言?
罷開始的笨拙根本就是因為被他凶惡的臉嚇到才會那樣,一旦發覺了他根本不恐怖、只有那張不愛笑的臉嚇人,她就開始耍賴、欺負他了。見他出糗,還只會在一旁沒良心的笑他。
想到這里,熾烈忍不住笑了出來,她真的是個很奇怪的女人,不同于他以往所認知的。
「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低笑聲吵醒她了,他听見她的低吟,闔閉的眼瞼動了動。
「湄兒。」他沉聲喚道。
「你醒了?!」一醒來就看見他,讓她笑了出來,「你覺得怎麼樣?還好嗎?」
「還好。」他坐起身。「你一直在這里守著我?」
她點點頭。「沒看到你好,我不放心。」
「她走了嗎?」他望向門板。他記得顏小狽被他趕出去後還在門外站著。
「走了。」被他一趕、再被她一罵,還能不走嗎?「你想見她?」
「不想。」他回答得很直接。
「算你還有點腦子。」她笑他,然後走出去喚小二準備膳食,再折回來。「早就提醒你這年頭好人不能做得太徹底,你現在信了吧?」
「她是例外。」他始終堅持自己的作風,要他見死不救太困難了。
「又是例外?」她不以為然。「那有沒有什麼事是在你的「例內」的?!」
「湄兒!」她又開始說話夾槍帶棍了。
「你不學聰明一點,下回再出事,看我還理不理你?」她扮個鬼臉。
「我只是沒料到一個小泵娘居然也會使這種手段而已。」他淡淡地說,就是不承認自己有錯。
「那天底下你沒料到的事情可大多了。想想看,你一個堂堂男子漢,還是個武功高強的人,竟然會著了一個不懂武功的小泵娘的道,這要是傳出去,你在江湖上就不必混了。」他不認錯,她就愈要提醒他。
他皺眉。「湄兒,你到底想說什麼?」
「沒什麼,只是提醒你以後別那麼大意而已。」她氣悶的別開臉,正好小二送膳食進來。
她將飯菜端到他面前。
熾烈並沒有接過,只是看著她。「你在生氣?」
「沒有。」她很快回答,把飯菜放在他面前,然後就回到桌上,動起筷子吃她那份晚餐。
「你造樣若不叫生氣,那怎麼樣才算?」他沒理會飯菜,逕自下床;等水湄發現的時候,他已經走到她身邊。
「你怎麼可以下床?!要是你傷口再裂開,別想叫我再幫你包扎一次。」水湄緊張的扶著他坐下。
熾烈看著她。
雖然她嘴里總是說著生氣的話,但她每一個舉動卻都是關心他的;比起顏小狽以柔弱的外表裝飾惡念之心,她的刀子嘴只顯得可愛,不見一絲粗鄙。
雖然她有時候說的話真的是會氣死他這個聖人。
「告訴我,你在氣什麼?」熾烈溫和地問。
「沒什麼。」扶他坐下後,水湄就回去吃她的飯。
「湄兒,你什麼都不說,我怎麼知道你在氣什麼?」他移近她。
水湄神情一黯,然後低著頭,拿筷子一下、一下的戳著碗里的飯。「你是個笨蛋,也是個。」
「我?」他一臉迷惘。笨蛋??
他是?!
「就是你。」她抬頭瞪著他。「見到漂亮的姑娘就一點戒心都沒有;你是熾烈?,又不是第一天出來跑江湖了,居然還會被一個普通的小泵娘給設計了,你根本是見色就忘了一切。」
「我沒有。」他鄭重否認。
「還說沒有?那你怎麼會中迷藥?」她氣憤的嚷,手里的筷子戳得更用力了。
般了半天是為了這件事。
「我記得好像有人還自願幫我解迷藥。」
「我是指「解迷藥」,沒說要獻身。」她立刻撇清。
「我是說「解迷藥」沒錯啊,誰說你要獻身了?」他好笑地誽,「你這是不是叫「不打自招」?」
「你……招你個頭啦!」她氣憤的嘟囔。
臭熾烈!呆熾烈!笨蛋熾烈!她再也不理他了!
熾烈失笑的望著她孩子氣的舉動,伸出手去包住她握筷子的手。
「別戳了,飯都被你搗爛了。」真是可憐了這碗飯。
「要你管。」她根本不看他。
「是我的疏忽,你別氣了好嗎?」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會低聲下氣的去哄一個女人,熾烈明顯的發覺自己變了。
「哼!」不氣才怪。
「看在我是傷患的份上,你不能少氣一點嗎?」她的任性並沒有惹他不耐煩,只是讓他覺得好笑。
听到他是傷患,她「唬」地回過頭。
「你……你坐下啦!」他一站起來,腿部就得用力,未結痂的傷口就會流血,他到底懂不懂啊?
熾烈抓住她扶著他的手。
「我承認是我的疏忽,才會讓別人有機可乘,但若要說美色……敗在你手上還差不多。」他意味深長的看著她。
「你……你胡說什麼…」她驀地紅了臉。
「沒什麼。」他趕緊轉開話題,換上一張誠懇的表情。「不生氣了?」
「都氣飽了,還能氣什麼?」
呆子!水湄又瞪了他一眼,走開去將他的飯菜端來放在桌上,兩人一同進食。因為她把自己的飯搗爛了,所以舍飯只吃菜了。
熾烈邊吃飯邊看著她,望見她不施胭脂的唇,突然想起那一瞬間的接觸。
「怎麼了?」他怎麼一直看她?
「沒……沒什麼。」他訥訥地紅了臉,幸好他的皮膚不算白皙,一點點暈紅根本看不出來。
明明只是藥效的關系,他應該忘了的;可是他偏俯記得清清楚楚──踫觸到她唇瓣的感覺。
就算身不由己,他也只是個男人;而她,是他愈來愈在乎的女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