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辛國京城
一棟豪華大宅院內——
宇文拓和「望斷天涯」的弟兄們喝了一會兒酒,把纏著自己硬是要向他傳授什麼洞房夜秘笈的左秋航給扔到客房的床上後,終于來到了新房。
新房里很安靜。
新娘子在床沿上坐著,頭上蓋著紅蓋頭。
字文拓拿起秤桿,準備掀開蓋頭的時候,手突然在半空中停頓住,臉色一寒,沉聲喝道︰「你是誰?居然敢冒充絮絮!」
「姑爺饒命啊!」
一听見他懾人的怒喝,「新娘子」頓時嚇得渾身顫抖,咚一聲跪倒在地,蓋頭也被她自己掀了下來,是一名陪嫁過來的丫鬟。
「姑爺饒命,奴婢也是被迫的,小姐點了奴婢的穴道,直到剛才才自動解開,奴婢不是故意要欺騙姑爺的,嗚……」小丫鬟嚇哭了,在地板上猛磕頭。
宇文拓原本怒火高張,幾乎氣得想殺了這個丫鬟,可最後卻突然大笑起來,「果然,這才像那個古靈精怪的怪丫頭嘛!我早就料到娶親不會這麼順利的。她可有留下什麼東西?」
「有一封信。」
小丫鬟從懷中取出那封信,恭敬地呈給宇文拓。
宇文拓狐疑地打開,上面的字跡蒼勁有力,和他的新娘子柳絮絮那種苗條縴細的感覺不太一樣。
留言很簡單,大意是說宇文拓既然已經從柳府把她娶了過來,那麼就不關柳府的事了;至于他和她之間的爭端是私人之事,不許宇文拓再去找柳府的麻煩。
另外,她其實很討厭宇文拓,但是既然嫁了他,就算是他的人了,她會為他守身如玉不再改嫁,但是她也不會讓他踫她,因為她真的很討厭他。
而她去了屬于自己的地方,不許宇文拓去找她。
看到最後,宇文拓的笑容變得越來越詭異。
居然還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原來她先前之所以不反抗,是害怕他帶給柳府麻煩,看來她還滿了解最大的黑道幫派望斷天涯的厲害嘛!
什麼叫是他的人了,但會為他守身如玉?
他還沒死耶!這不是明擺著詛咒他嗎?還是她很喜歡守活寡?
柳絮絮,你到底在想什麼?
不過你越是如此,我越是感興趣呢!
不管怎樣,你休想逃!
必于這樁奇妙的婚姻,事情的起因要回溯到兩天前——
宇文拓路過一座山的時候,被一陣悠揚的笛聲給吸引住。
他之所以走這座山,是因為可以迅速到達高辛國的京城。
若從官道上走的話,要多走上大半天的路程,但是如果直接穿越這座高山,就可以快許多。
只是這座山相當高,而且叢林密布,據說山中有許多猛獸,即使是大白天上山也容易出現危險,所以人跡罕至,因此這座山就成了京城的一道天然守護屏障。
宇文拓倒不在意這些,他精通醫術,平常最喜歡朝深山野林里跑,因為只有這種地方才可以找到許多珍貴的藥材。
又因為這個原因,他喜歡以步代馬,所以不管到什麼地方去,距離有多遠,他都喜歡徒步前往。
離晌午還有一段時間,宇文拓于是悠哉地走在路上順便尋找藥草,忽然一陣悠揚的笛聲響起,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在這杳無人煙的深山之中,居然會傳來如此悠揚動听的笛聲,而且聲音明顯自遠方傳來,可以听出吹笛之人內力相當深厚,應該是隱居深山的奇人吧?
宇文拓雖然沒有拜訪奇人隱士的興致,但是他現在非常無聊,而且不想那麼快進入高辛國的京城,所以才會拼命地想在路上消磨時間,因此他決定去拜訪一下這位吹奏美妙音樂的奇人。
宇文拓的家在伏羲國的京城,這次千里迢迢來到高辛國,並不是為了尋訪他的朋友——高辛國的東凌王左秋航,如果是為了這個目的,那麼他早就騎馬揚鞭抵達東凌王府了。
這一次,他是奉祖父之命,來探望祖父的一位故人的,這位故人是高辛國的御史大夫,不僅位居高官且頗有權勢。
祖父還交給他一塊碧玉,說是多年未見的信物,讓他務必帶到。
如果只是尋訪故人也就罷了,但是宇文拓卻無意間听到祖母和母親的談話,發現原來這次要他前往的目的是打算讓他和這位故人家的小姐聯姻。
宇文拓不禁大為惱怒。
他最厭惡官家小姐了,說不出具體的原因,但他就是有一種莫名其妙且根深蒂固的厭惡。
那些自以為高人一等的小女人,個個柔弱不堪還以為自己美得賽天仙呢!不是濃妝艷抹,就是尋思如何找個更有權勢的夫君,好繼續自己在娘家那種奢侈的糜爛生活。
宇文拓想不通祖父怎麼會有一位當高官的朋友?
不過宇文拓自己也不想想,他不也和高辛國的王爺成為至交嗎?
所以說人哪,總是心存偏見,不管這個人多聰明、多厲害、多睿智,即使才華洋溢如宇文拓,他依然有著很深的偏見。
他不想去高辛國的京城。
可是祖父的命令又不能違抗,只好在路上拖延時間,原本十幾天的路程,他足足走了一個月。
宇文拓循著笛聲的來源施展輕功,很快便接近目標。
他隱身在樹上,低頭向下看,在向陽的山坡上有一大片寬闊的草地,綠草如茵,柔軟似毯,草地的周遭有許多大樹,一個身穿水綠色衣裙的女子坐在樹下,背靠著大樹,正在吹著一只玉笛。
居然是名年輕的女子!
宇文拓大吃一驚,同時也有了興致,開始仔細打量起那名女子。
那個模樣頗為快樂的少女,大約十七、八歲的年紀,看上去很乾淨,鼻頭翹挺,膚色白皙,最讓宇文拓驚訝的是,少女有一雙溫柔的眼楮。
宇文拓確信在二十七年的生命中,還未曾見過如此溫柔似水的眼波,那麼清澄,那麼平和,宛如靜謐的大自然。
看著那雙眼楮,宇文拓原本煩躁的心情竟然消失,只剩下平靜與對這個女子的好奇心。
在女子的腳邊,站苦一只棕色的松鼠,手里不知抱著什麼東西在啃,圓圓的眼楮不停觀察著女子。
敖近的灌木叢中,一只披著絢麗外衣的野公雞,也伸著優美的頸子頻頻向女子這邊探望,離野公雞不遠的地方,還有兩只小兔子趴在草叢里一動也不動,只有鼻翼在不停翕動,仿佛沉浸在這美妙的音律里。
宇文拓自謝見識頗多,可是他也不知道女子吹奏的是什麼曲子,竟然吸引來那麼多小動物喜悅地圍繞著她,就像一場森林小聚會。
當這段悠揚動听的笛聲結束時,宇文拓從樹上飄落下來,鼓掌喝采,「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有幾回聞?在下宇文——」
宇文拓正想自我介紹,沒想到那女子驀然站起,揮起手中笛子就朝他逼近,刷刷幾聲,把宇文拓逼得連退十幾步,明顯感到濃烈的殺氣迎面而來。
老天!
宇文拓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只有連連後退。
這、這到底是什麼樣的狀況啊?
明明剛才是那麼寧靜祥和、仙樂飄飄的世界,怎麼轉眼就充滿了殺氣?
「姑娘,請住手,在下沒有惡意,只是喜歡姑娘的笛聲,想與姑娘結識,真的沒有任何不良企圖啊!」
宇文拓雖然沒有好男不與女斗的偏執念頭,但是他實在不想與這樣嬌滴滴的大美女殺來殺去的。
這樣優雅的山谷、美麗的時光,應該談談風花雪月才比較適合吧?
可惜那女子根本不听他的解釋,一個勁兒沒頭沒腦地殺過來。
她的武功底子出乎意料的高,宇文拓一開始還只當玩玩,到最後卻不得不使出八分的功力進行閃躲。
那女子的目光沒有一點柔和,凶狠凌厲得宛如山中猛獸,強悍得不得了。
「姑娘,在下宇文拓並沒有與姑娘動手的打算,咱們坐下來好好談談……在下不是有意偷听,只是偶然路過此地,听到這美若仙樂的動听聲音,忍不住就走了過來……」
那女子依然不听他的話,奮力揮舞手中的笛子,招招皆欲取人性命,極為毒辣。
宇文拓被逼極了,這女子剛剛給他的些微好感全都變質了,他惱怒地說︰「即使你是女人也要講道理,怎麼能這樣無緣無故的動手?」
女子沒有松手,凌厲的笛子攻勢將他團團圍住。
「原本想你應是隱居深山的奇人隱士,如今看來,也只不過是個不懂道理的瘋子,可惜了那動听的音樂。」
宇文拓惱了,終于拔出背後的寶劍開始還擊。
他原本想只要他反戈一擊,十招之內定能制伏這囂張的女人,沒想到他的寶劍一出鞘,那女子的攻勢竟然也跟著加遽,讓他大吃一驚,感覺女子的內力像源源不絕的海浪一樣,一波一波地向他席卷過來。
宇文拓打了一會兒,決定結束這場打斗,他咬牙使出不輕易示人的絕招,眨眼之間,劍尖迅雷不及掩耳的抵在女子的喉頭上。
「哼,你究竟是不是個瘋子?」
女子冷冷瞪著他,不回答。
「是啞巴?」
女子更加凶惡的瞪他。
「我叫宇文拓,你呢?」
女子這次偏過頭乾脆不看他了。
宇文拓第一次被一個女人如此藐視,自尊心不禁受挫,然而他卻忽然呵呵一笑,一把將女子拉進自己懷中,俯頭吻住她那柔軟嬌女敕的唇瓣。
女子大驚,急忙伸手想推開,奈何力氣不如人,還是被宇文拓緊緊困住。
女子感覺呼吸被奪去,異樣的男子氣息向她襲來,灼熱的炙唇在她嬌女敕的唇瓣上輾轉反側,想掙扎,下巴卻被宇文拓的大手捏住,在痛楚的壓迫下,她反射性地張口,那肆虐的舌便乘機潛入她的口內。
女子氣憤至極,想咬他一口,可是宇文拓似是經驗老到,單手扣住她的下顎,舌尖抵住她的舌尖,讓她無法動彈。
女子的身體被困在陌生而寬闊的懷抱里,細細的腰肢在他的手中不盈一握,男性的氣味在她的檀香小口中流竄,強韌的舌極具侵略的搜刮她的蜜津,酥麻的感覺從舌尖流向全身,女子的腰頓時一軟。
宇文拓暗暗一笑,更加深了這個吻,巧妙地與那柔軟滑女敕的丁香小舌交纏,女子白皙的臉頰倏地浮起兩朵紅暈,鼻息里發出嬌媚的喘息。
「唔……嗯……」隨著逸出的喘息,女子在他胸膛上捶打的拳頭也漸漸失了力度,到最後簡直像撒嬌一樣。
宇文拓的呼吸聲越來越粗重;這是第一次,只是單純一個吻就讓他渾身燥熱起來。
但這畢竟是個懲罰,當他覺得應該適可而止的時候,宇文拓用自己最後僅存的一點理智放開女子。
女子傻傻地站在原地,目光嬌媚的流轉,宛如水波中的寶石一般耀眼迷人,讓宇文拓的胸口發熱,幾乎又想將她擁入懷中。
女子像個小木偶,仰望著比她高了將近兩個頭的高大男子,他身著一件寶藍色長衫,長衫的布料極好,是皇宮才能擁有的上等綢緞,上好的衣服襯托出男子偉岸修長的身材,越發顯得高貴威嚴,有一種讓人臣服的帝王之氣。
男子有一張俊美的臉,那是一種純粹男性的美。
在這張面容上,每一個線條都很顯著,清晰分明的輪廓像是雕刻的石像,古銅色的膚色,增加了野性和陽剛美。
他有一雙深邃幽黑的眼楮,此刻,黑眸里有兩簇小小的火焰在燃燒,女子即使無知,也知道那是一種——一種獵人發現獵物時的深沉。
看著女子像被人點了穴道似的直瞧著他,宇文拓揚了揚嘴角,心情忽然間變得極好。
這個女子非常有趣,僅僅是這短暫的片刻,她就已經變了三次樣子,先是溫柔似水的恬靜樣,然後是瘋狂凜冽的凶狠樣,現在又變成了小兔子柔弱無辜的單「蠢」模樣。
真是有趣!
「姑娘,在下宇文……」
宇文拓正想再做一次自我介紹時,那女子突然飛快的轉身跑走,輕功了得的她,眨眼間就消失在前方的密林之中。
宇文拓再次怔住,伸出的手只抓住空氣,他懊惱地皺了皺眉,不禁疑惑這個奇怪的女人到底是誰?
傍晚時分,宇文拓終究還是進了京城,不過,他沒有先去拜訪御史大夫柳承平,而是去了東凌王府。
听聞好友前來,日理萬機的東凌王左秋航親自出王府迎接。
「拓拓,你怎麼有空前來高辛國?」左秋航欣喜萬分地上前擁抱宇文拓,也不管一旁手下人驚得快掉了下巴,完全沒有王爺的架子。
如今的他們都各自背負著一大堆的責任,已經少有機會聚在一起,尤其是已成家的,拖家帶口的總是不方便,所以難得見到朋友來訪,簡直比過年還歡喜。
六人之中,只剩下宇文拓和沈瑛珞沒成親,其他四個都已是嬌妻在懷的幸福男子。
「我想念你那個可愛的乞兒王妃羅!」宇文拓笑嘻嘻地打趣道。
「去你的!」左秋航捶了他一下,「我警告你,朋友妻不可戲,否則砍你腦袋。」
宇文拓哈哈大笑,「顏淨呢?」
「她啊。」說起自己的寶貝嬌妻,左秋航立即一臉幸福男人的傻笑,「在休養呢,因為行動不便正氣得哇哇亂叫。」
「不會吧?」宇文拓挑起了劍眉,「莫非她又懷孕了?」
這已經是第四個孩子了耶!
「誰教我們這麼恩愛呢?」左秋航兀自幸福的傻笑。
宇文拓搖了搖頭,嘖嘖,這就是陷入愛情中的男人嗎?
一旦觸踫到愛情,再神氣的人也成了人間的凡夫俗子,連高稚華貴的東凌王爺也不例外。
談笑間,兩人來到了左秋航的書房,這是他專門招待好友的地方。
命人奉上茶來,兩人一落座,左秋航便開口︰「你這次前來,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宇文拓聳聳肩,「不都說了,專門來看你的嘛!」
「那我真是感動得涕淚縱橫。」左秋航假哭了兩聲,隨即眉毛一挑,「哼,你還想騙我,說吧,到底什麼事?」
宇文拓瞪他一眼,知道無法瞞過他,而且他也不想瞞朋友,只好嘆口氣回答︰「來拜訪一個人。」
「哦?」能讓堂堂黑道少主來拜訪的人,會是什麼角色呢?
「就是和你同朝為官的御史大夫柳承平,我最近才知道原來他是我爺爺的朋友。」
「是嗎?」左秋航真的有些吃驚,「柳承平雖然脾氣不太好,倒是個好官,廉正自律且忠心耿耿,因此雖然已經七十多歲了,依然留他在朝。」
宇文拓漫不經心地听著,對這個柳承平根本不感興趣。
「不過,他的兒子就不太爭氣了,不僅只混到七品官,還極為,娶了七八房姨太太,鬧得家里整天雞飛狗跳,讓老太爺很煩心。」
「他只有一個兒子?」宇文拓問。
「是啊,所以老太爺才很煩,偏偏這唯一的兒子又這麼不爭氣。」
「他的兒子有女兒嗎?」
「有,多著呢,呃……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左秋航笑了笑,他對這些家庭瑣事向來不太注意,「不過確實不少,少說也有十個吧,兒子倒不多,好像只有兩三個。」
「十個女兒……」宇文拓一听差點昏厥過去。
「你怎麼對他家的女兒這麼感興趣?喔……」左秋航恍然大悟,「拓拓,你的紅鸞星動了喔!」
「啐!我才沒那個閑工夫呢,還不是被爺爺逼的。」
「不過听說他們家的女孩真的很漂亮;你去挑選挑選,說不定會遇到一個稱心如意的。」
稱心如意的……
宇文拓的腦海里突然閃過在山林中遇到的那個奇怪女子,令他不禁微微一笑,「怎麼可能,那些官家小姐,我最厭惡了。」
「不要有成見嘛。」左秋航笑得不安好心,「這樣吧,明天早上上過早朝之後,我陪你一起去柳府。」
宇文拓想了想,點頭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