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帳、下三濫、鬼、口是心非朝三暮四的花心賊……」
雲碧落邊走邊惡狠狠地咒罵著舒寒熙。
「公主,奴婢覺得駙馬爺好像不願意答應那門婚事耶,說不定他心里真的只有您呢!」欠欠小聲地說著。
「閉嘴!」雲碧落回頭送她一記白眼,嚇得她縮了縮肩膀,不敢再說話。
皮皮和欠欠對望一眼,無奈地嘆氣,他們的公主大人好像有被害妄想,也不問清楚就生這麼大的氣,不知道值不值得哦。
「皮皮;幫我拿筆墨紙硯來。」雲碧落拍著桌子叫道。
「是!」皮皮趕緊去書房把這一套東西拿過來,放到她的梳妝台上。
「欠欠,幫我研墨。」
「是。」
皮皮和欠欠滿肚子疑惑,不知道公主要做什麼,可當他們看到公主大筆一揮落在紙上的兩個赫然大字時不由得大驚,齊叫一聲︰「公主!」
「干嘛?公主是你們亂吼亂叫的嗎?」雲碧落瞪他們一眼。
皮皮和欠欠一看紙上的兩個字,差點被嚇得魂飛魄散,那上面寫著︰休夫。
雲碧落將那兩個字打量了好半天,又在下面加了一行小字注解︰今本公主解憂休掉不忠之夫舒寒熙,正此為據。
然後在下面按了個手印,放在手里吹了兩下,再用梳妝盒壓在桌子上,「皮皮、欠欠,好了,咱們該走了。」
「公、公主……咱們要走到哪里去啊?」皮皮覺得脖子涼颼颼的,好像太子殿下的刀已經架在他脖子上一樣。
「當然是回皇宮啊,那里才是我的家。」雲碧落送他一記白眼,踢了發呆的欠欠一腳,讓她收拾金銀細軟,立刻打道回府。
「公主,咱們不能回去啊,臨出宮之前,太子殿下一再吩咐小的們,公主一旦出了宮門就是出了閣的閨女,潑出去的水,是不能再收回的。」
「我就這麼不值錢?」雲碧落怒吼道。
「可、可、可是…太子殿下是不允許咱們回去的呀。」皮皮和欠欠跪在地上,都快急哭了。
怎麼會這樣呢?如果公主把那麼好的駙馬爺給休了,那他們以後的生活大概會比被打人冷宮的嬪妃還要悲慘吧?
「你們不回去就跪死在這兒,我自己回去!」雲碧落轉身就朝外走。
「公主!」皮皮和欠欠慘叫,著急忙跟上去。
在門口遇到冷辛岩,皮皮和欠欠哀求道︰「冷爺,求您勸勸公主吧!」
冷辛岩微笑道︰「她是要回京城嗎?」
皮皮和欠欠急忙點頭。
「那就讓她回去吧,不用擔心,你們的駙馬爺不會因此就不要她的。只是讓她回一趟娘家,知道到底哪里才是她的歸宿,她會回心轉意的。」
「真的嗎?」皮皮和欠欠懷疑地問。
「相信我。」冷辛岩二貫冷峻的面容上再次浮現一抹笑意。
就是這笑容讓皮皮和欠欠看得目眩神迷,胡里胡涂就相信他的話,步上回京城的漫漫長路。
「女乃女乃,郭小姐和我,您只能二選一。」舒寒熙坦然對老太君說。
老太君的心頓時一冷,「你、說、什、麼?」
「很簡單,要她做媳婦,我就不再是舒家的人,只有遠走江湖了。」
「混帳!」老太君的鳳頭拐杖猛然敲在地上,「你到底中了什麼邪,對那個莫名其妙只會撒嬌吵鬧的女人這麼死心塌地?」
「女乃女乃,請您不要再對她懷有這麼大的成見,如果不是因為你們彼此抱有那麼深的敵意,事情也不會糟糕到這個地步。她不懂事,您又何必和她一般見識?」
「你在指責老身的不是?」老太君益發憤怒。
周氏急忙走到兒子身後,悄悄扯了扯他的衣服。
舒寒熙拍了拍她的手,卻還是溫柔地請她坐回原位,然後對老太君說︰「女乃女乃,縱然她千不是萬不是,她身上有再多再多的缺點與毛病,可她還是我愛的那個人,此生唯一的那一個人。女乃女乃,她曾經救過我一命,如果沒有她,您早就看不見眼前的孫兒了。」
老太君怔住,「你說什麼?」
「我年少時游歷江湖,有一次眼看就要死去,是她舍命救了我,從那時起,我的心中就只有她了。」舒寒熙喃喃地說。
也許這種感情在別人的眼中會覺得很傻,可他就是無法忘記那個小女孩,她眼中明明有淚,卻一直努力堅強的微笑著,還邊用小手抹眼淚,邊用顫抖的聲音說︰「大哥哥,你一定要來娶我哦,我好寂寞,好寂寞……」
之後,舒寒熙每年都會悄悄潛進皇宮,只為了偷偷看她一眼,看著那個寂寞的小女孩慢慢長大,眼神中的寂寞越來越深,而他的心也越來越痛……後來他漸漸收起玩心,回到自己的家,開始接手家中的事業,把舒家的家業擴大了十倍之多,他知道他只是一介平民,他必須讓自己變得強大,才能迎娶公主。
幸好他有那幾個好朋友,幸好遇到了皇朝政變的機遇,他才能因天時地利人和而娶到她,這樣的辛苦除了他的好朋友,沒有人能明白。
他不能對公主說出他的真實身分——見龍在田,不是他故意欺瞞她,而是今非昔比,他不能拿舒家上千口人的性命冒險,更不能拿自己幾個好友的生命冒險。
他以為只要有愛就能贏得公主的芳心,可是情路之曲折遠非他所能預料,簡直比江湖還危險詭譎.「女乃女乃,這件事請您不要再插手了好嗎?」舒寒熙嘆息著哀求。
老太君根本不知道公主曾經救過舒寒熙的事,心里有些被打動,可是想到郭心蓮,她又有些為難。「那郭小姐……」
「我來處理吧。」舒寒熙皺了皺眉,「相信我,給我點時間,切都會變好的。」
老太君突然覺得渾身無力,她軟軟地坐下,陡然之間似乎老了十歲,是她老了嗎?或者真的如雲碧落和舒寒熙所說,她抱有太深的成見,根本就沒有打算接納那個公主,所以才會鬧得這麼僵?.一個巴掌拍不響,所有的紛爭都是雙方造成的。
這句老話也許真的說對了……
老太君擺擺手,「我累了,你們都退下吧!」
「是。」
幽雅的客房。
「舒公子。」見到舒寒熙走進來,郭心蓮急忙站起來施禮。
比起那個只會高傲地蔑視他的公主,這位相府千金當真是無可挑剔。可即使是這樣,他還是覺得原來的那位公主可親可愛,舒寒熙覺得這樣的自己還真是無藥可救。
「郭小姐,請坐,讓你遠道而來,還看了這樣的鬧劇,真是見笑了。」
「沒什麼。」郭心蓮微微搖頭,隨即臉色一沉,低下頭去,「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不是嗎?」
發覺她的話里有話,舒寒熙心中一動,隨即揮手譴退下人,柔聲問道︰「你有心事?」
「啊……沒、沒……」郭心蓮一驚,白皙的臉蛋有些緋紅,可是在舒寒熙深邃的目光中,她最後還是放棄了掙扎,眼楮一紅,「是,我有心事,從采沒人關心過我的心事。」
「如果你不介意,不妨說給在下听听。雖然我們沒有姻緣的緣分,也可以交個朋友。」舒寒熙倒真的挺喜歡這個文靜而內斂的女子。‘她和囂張外放的雲碧落不同,應該是那種將什麼心事都藏在心里的人。
冰心蓮抬頭看了看他,旋即又低下頭去,幽幽地嘆了口氣,「和公子一樣,我也有自己心愛的人了。」
丙然!
「那麼,可以冒昧地問一下他是誰嗎?」
冰心蓮久久未語。
「我可以猜測一下他是誰嗎?」
「耶?」郭心蓮驚訝地看著他。
舒寒熙微微一笑,「是那位風流倜儻的四皇子吧?」
冰心蓮的粉頰迅速泛紅,簡直要燒燙起來,這次頭垂得更低,久久不能抬起。
舒寒熙了然地嘆息道︰「如果你不介意,我護送你回去吧?我想,所有的事情也都到了該了結的時候了。」
冰心蓮雖然滿臉憂愁,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其實,關于解憂公主,我倒是有個耳聞。」她突然說道。
「哦?」舒寒熙猛然一驚,「什麼傳聞?」
「在她十歲的時候,太子生了重病,眼看就要不行了,當時朝中早就一片廢太子重新立四皇子的呼聲,西宮娘娘擅自做了決定,要把她許配給娘娘的—個遠房外甥,據說那人是個紈褲子弟。太子之位岌岌可危,公主又受到排擠,小小年紀就要被驅逐出皇宮,那一年,是他們兄妹最難過的一年。」
舒寒熙震驚萬分的听著,他真的不知道這件事。
畢竟是野外之人,對于皇宮里面的風雲詭變,他不可能全都知道。
「之後如何了?」
「公主一開始只會哭著哀求皇上,她不想離開太子哥哥,可是皇上卻不答應,後來,據說有個神仙現身在皇宮里救了太子一命,而神仙也對公主說,要想不受氣;就要比人凶。在那之後公主的性格就為之一變,一下于變得凶悍潑辣起來,連西宮娘娘也不敢輕易招惹她,自然那門婚事也就不了了之。」
舒寒熙吃驚地張大了嘴巴,「神仙?」
「是的,據偷看到的小太監說,是個白發的仙女,長得極美,一看就知道不是凡間的人。」
舒寒熙這次下巴差點要掉到地板上,「白發……極美?」
「好像是這樣,只是傳育。反正從那件事之後,太子的地位反而暫時穩固下采,一直拖到今天。」
老天!
舒寒熙發出一聲慘叫,難道……難道他的親親小鮑主之所以性格大變,全部是拜他那位超級損友沈瑛珞所賜?
老天!舒寒熙簡直要昏厥了。
可是想想,這樣的事,也只有沈瑛珞那個超級怪胎做得出來。
什麼要想不受氣,就要比人凶的鬼話,難道就不會教她一點正面的東西,比如堅強、端莊、聰明狡黠什麼什麼的,那也一樣不會再受人欺負啊!
那個見鬼的、該死的、天殺的珞珞,原采他舒寒熙婚姻不美滿都是拜他所賜!
斑哼!珞珞,我現在就趕去京城,你等著洗干淨脖子挨刀吧!
雲碧落坐牢了。
她被關在一個陰暗潮濕、四面封閉的狹小房間里,地上除了稻草別無他物。她一直咳個不停,旅途勞頓加上被囚禁的驚嚇使她的身體吃不消,有些受風寒,現在渾身只感覺到冷,可身子卻十分滾燙。
她蜷縮在牆角,像個被蒸熟的蝦米,臉紅得可怕,渾身不停地打哆嗦。
她作夢也沒想到,她還沒進入京城大門就被人抓住,然後被蒙著頭,一路顛簸地被送到了這里,有人粗魯地把她丟進來,之後就開了門離開,期間除了有人給過她一頓飯吃,其余時候根本連鬼影都不見一個。
皮皮和欠欠應該也被捉了吧?
他們現在被開在哪里?
雲碧落頭腦不清地想著一些有的沒的,忍不住又想起十年前她被捉的情形——
被捉之後,雲碧落以為自己已經沒有生還的機會了,有幾次哭得昏死過去,最後她就只能呆呆地等死。
可是後來當她睜開眼,卻赫然發現自己正伏在一個黑衣人的背上,他的背好寬廣、好舒服哦,她小小的身子伏在上邊,居然一點都不覺得顛簸。
他們一路飛馳,最後到了一個山谷里,黑衣人倒在地上,雲碧落才發現他的胸口中了一箭,受傷的地方不斷流出黑血,好恐怖。
擺衣人的臉上有面罩,只見隔著面罩的他重重喘息著。
雲碧落有些被嚇住,她小聲問︰「你……是誰?」
「救……你……的……」
「你受傷了,要怎麼辦?」她擔憂地看著他的傷口。
擺衣人用手從自己的懷中模索了二陣,掏出好些小包包裝成的東西,費力地拿到自己眼前—一分辨,最後選;其中一包,「這……是藥……」
「我來幫你服下去吧。」雲碧落積極幫忙。
「不……行……需要藥引……」
「什麼引子?」雲碧落站起來看了看四周,雖然在黑夜中,但是尚能看到前方不遠處似有閃光的水流,「前面有水喲。」
「不……幫我抓……只母雞吧……」
「啊?」雲碧落不明白地張大嘴巴。
「母兔也行……只要是母的……用它們的血作藥引……咬……」黑衣人斷斷續續地說著,聲音越來越微弱。
可她怎麼去抓啊?又要到哪里去抓啊?
別說她不會抓,再說這荒山野地的,又是黑夜,也難以尋找他所說的這些動物吧?
就在雲碧落束手無策的時候,黑衣人漸漸失去了聲響,雲碧落心底升起一種無邊的恐懼,他死了嗎?
不!他不能死!
母……一定要用母的……那麼她是女孩,也算是母的吧?
有了這個念頭,雲碧落立刻舉起自己的手腕放到唇邊咬起來,可是好痛,痛得她眼淚都掉下來了,卻只是咬破了一點點。
就因為她力氣小,又怕痛,只咬開一點點小傷口,才沒有讓她因為流血過多而死去。
血絲滲出來,她急忙扯掉黑衣人酌面罩,把手腕放到他的嘴邊,那干燥的嘴唇似乎嗅到了生命的希望,自動地吸吮起來。
手腕和嘴唇相連之處,有種刺骨的痛。
雲碧落在他吸吮了幾下之後,又取了那包藥粉放人他的口中,再度讓他吸吮自己的鮮血。
為了忽略這種疼痛,雲碧落將注意力轉移到黑衣男子的面頰上,他好瘦哦!
臉好小!看他的體形以為他是個大人,沒想到看清楚他的長相,才發現他的年紀應該不大,可能和自己的哥哥差不多大吧?
清朗酌眉毛,筆直的鼻粱,瘦削的臉頰,唔……他真好看。
雲碧落為自己這個重大的發現而心兒怦怦跳,這是除了太子哥哥之外,她覺得好看的第二個男子。
這樣看著他,雲碧落也漸漸陷入昏睡中。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次日的晌午。
擺衣人把她抱在懷里,正專注地看著他,當她發覺他的眼楮很深邃、很漂亮的時候,她的小臉又紅起來。
綁來,大哥哥帶她到了一個農戶家里,在那里,雲碧落度過了有生以來最快活的時光。
雖然只有短短幾天,對于她來說,卻幸福得像一生一世。
她和大哥哥因此成為好朋友。
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沒多久,大哥哥就把她送回皇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