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鐘……
兩秒鐘……
半分鐘……
五分鐘過去了。
楊秀依然維持著不解又震驚的表情,像是被石化了一樣。
直到等著結帳的客人不耐煩地喊了幾聲,她才匆匆回過神來。
「抱歉抱歉,對不起。」她一面忙著向客人道歉,一面快手快腳地替客人結帳。
「我說我是來找妳的。」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妳告訴我的。」
楊秀又皺起了眉頭。
怎麼可能?
如果她曾經見過一個這麼英俊的男人,照理說她應該不會忘記啊!
「對不起,先生,我不記得我認識你。」
「妳不記得?」英俊的男人顯然覺得這只是一個玩笑,「妳怎麼可能不記得?我還答應過妳一件事情,妳怎麼會不記得?」
極為優雅的聲音環繞在她的耳際,楊秀覺得自己整個人都酥了,膝蓋也軟了。
「呃……先生,可是我真的不認識你。」她知道自己的臉一定更紅了。
「妳……」男人好看的眉毛皺了起來,似乎終于相信楊秀並不是在逗他,「妳真的不記得我了?」
楊秀搖頭。
男人像是不敢置信,就在楊秀以為他會轉身離去的時候,沒想到他居然當眾月兌起了上衣──
「先、先生!」天啊!她好怕自己的鼻血會當場噴出來,「你要做什麼?」
「月兌衣服。」他依舊很有耐心地笑著。
「先生,月兌衣服也不要在這里月兌好嗎?這里很多人耶!」楊秀有些生氣了,這個人是不是專門來捉弄自己的?
「他們看不見我的。」男人突然露出不太高興的神情,「還有,不要叫我先生。妳知道我的名字,我叫哥雅。」
扮雅?
為什麼她覺得這個名字好象很熟悉,可是遍尋腦中的記憶,卻又想不起任何和這個名字有關聯的回憶。
男人終于月兌去了上衣,露出精壯結實還有六塊完美月復肌的上半身,他的左肩上有一個很大的傷疤,淺淺的褐色,有些凹凸不平。
楊秀嚇了一跳,好大的傷疤!
沒想到這個男人曾經受過那麼重的傷。
「想起來了嗎?」哥雅微微歪著頭,眼里盡是期待。「是妳救了我。」
楊秀有些呆滯地看著男人身上的傷疤,又看了看男人英俊的臉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到底是誰?」楊秀終于忍不住再問一次這個听起來好象很蠢的問題。
男人身上的傷疤觸動了她的回憶……但是……有可能嗎?
「蝙蝠?」她突然月兌口而出。
扮雅露出愉快的笑容,「妳想起來了。」
但是楊秀卻一點欣喜的感覺都沒有,一張小臉突然蒼白起來,然後一手按住自己的額頭,一手拿起電話按了內線。
「喂,店長嗎?我今天很不舒服,可能需要早退。生病?呃……我想是吧。」她覺得她的腦袋一定出問題了,不然怎麼會幻想出這樣一段亂七八糟的奇怪情節?
扮雅這時已經穿回了衣服,好奇地看著楊秀打電話。
「妳不舒服?」他關心地問。
楊秀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
真是夠了!她居然在和自己的幻覺對象說話,她是不是有精神分裂?
「楊秀?」他伸出手拉住楊秀冰冷的小手。
被拉住手的楊秀整個人身體一僵。天啊,連肌膚相觸的感覺都那麼真實……
「楊秀,妳是不是到現在都還不相信我是真實的?」
咦?幻覺好象有點生氣了耶!
楊秀決定不理他,只要她不理這個奇怪的幻覺,最後他一定會自己消失的。
只是……為什麼她覺得四周突然又暗了下來,一股黑暗的氣息突然籠罩住她,楊秀猛地轉過頭。
不,她一定是眼花了,不然為什麼她會見到那個男人身後的黑色影子上,居然伸展出兩片黑色的翅膀,幾乎要佔據所有的空間。
「楊秀,我是哥雅,妳一定記得我,因為我和妳做過約定。」
惡魔是絕對會道守自己所許下的承諾的。
楊秀眨眨眼,又揉揉眼楮。哇,這真的太炫了,簡直就像在拍電影一樣。
反正都是自己的幻覺,她竟也不感到害怕,反而走到男人面前,用手在他的背後揮了揮。
「咦?沒有啊……」她不解地又看看投射在牆面上那對巨大的黑色翅膀,「果然是幻覺啊。」
楊秀嘆了一口氣,她覺得自己病得很嚴重。
她什麼時候出現這種看見幻覺的癥狀的?是不是從撿到那只黑蝙蝠以後,還是平常那些奇幻故事看太多了,沒事就在天使、惡魔的故事里打轉,加上自己昨天又熬夜看小說,所以今天才會精神不濟,產生這麼夸張的幻覺。
「楊秀……可惡,妳真的記不起來了!」哥雅更生氣了,熊熊的怒火瞬間爆發,英俊的面孔染上了邪惡的氣息。「妳是故意的?還是只是玩弄我?」他猛地一把將楊秀抓過去,修長的手指突然插進楊秀的發間。
「喂!你干什麼?」楊秀嚇得拼命掙扎。
天啊!這個男人居然把手指插進自己的腦袋里,就算這是幻覺也太暴力了吧?她明明就不愛看那些恐怖血腥的暴力片,為什麼會出現這種奇怪的幻覺?
「救命啊!救命啊!」她拼命掙扎,一面不時看向四周,只見原本在書店里的客人都被一層黑色的霧包圍,然後生硬地定格,一動也不動。
楊秀緊閉著眼,拼命告訴自己這些都是幻覺。
死妖怪,你嚇不倒我的,消失、消失、消失!
「可惡,妳真的不記得我了!」哥雅抽回手,憤恨又懊惱。
到底是誰把楊秀腦中關于自己的記憶全部消除了?
楊秀睜大了眼楮看著哥雅的手指,上頭干干淨淨,一點也沒有想象中那樣紅紅白白,沾滿了血液和腦漿……
丙然只是幻覺。
「我真的該回去休息了……」楊秀無力地轉身離去,不想理那個氣急敗壞、不知道用什麼語言在痛罵著什麼人的奇怪男人。
就在她昏昏沉沉地離開書店的時候,那層壓迫人的黑霧也急速散去,原本定格的客人們恢復了動作,咳嗽、翻書、伸懶腰……好象剛剛那一切都沒發生過似的。
當然,對他們來說,剛剛那一切的確不存在。
扮雅眼見楊秀記不起自己,氣急敗壞之外也暫時沒有別的法子可想。
他是為了遵守和楊秀的約定,所以才在自己成年的這一天出現在地面前,原本以為一切都會順利進行,沒想到那個女人根本不記得自己了。
他剛剛探索過她腦子里的記憶,的確沒有屬于自己的記憶,所以她的記憶是被人硬生生地抹去的。
到底是誰做了這種事情?
扮雅的雙眼突然露出凶光,會做出這種事情的只有一個人!
「雅麗娜,不要以為妳是我的姊姊,我就一定會原諒妳的所作所為。」哥雅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著。
然後他就像來時那樣,化為不易察覺的黑灰色輕霧,迅速消失在書店里。
◆◆◆◆
楊秀回到家就爬上床睡覺,什麼都不敢多想,在床上翻來覆去好一陣子之後,終于勉強睡著,只是她睡得不是很安穩,一直在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惡夢,夢里有一只黑色的大蝙幅,面目猙獰;一下子又夢到那個俊美的男人睡在自己身邊,自己緊緊抱著他、然後他喃喃地說了些什麼,自己卻一句話都听不懂。
等到第二天早上她睜開眼楮,雖然是睡了很久,但是睡眠品質不是很好,她依然覺得精神不濟,只想再多睡一會兒。
她翻了個身,想繼續賴床,右手卻踫到一個很大的物體,她一驚整個人馬上跳了起來。
一個男人赤果著身體睡在她的床上!
天呀!這是怎麼回事?
楊秀趕緊低下頭火速檢查自己身上的衣物是不是完整。
憊好還好,睡衣的扣子一顆都沒少,睡褲也還穿在身上,她掀開睡褲往里頭望了望,內褲仍原封不動地在身上,這表示她應該沒有受到侵犯吧!
等等!為什麼她房間里會平白無故出現一個睡美男,而且還一絲不掛?
楊秀用力甩甩頭。不會吧,都已經休息了整整一個晚上了,為什麼她的幻覺還是不肯放過自己?
看來真的得去掛號看看精神科醫生才行。
想是這樣想,但她對眼前的「幻覺」還是挺有興趣的,反正不看白不看,她不客氣地跳下床,繞到床的另一端,想瞧清楚這個男人的模樣。
陽光灑在男人結實的小麥色肌膚上,卻不肯停留在他的臉龐上,窗簾的陰影恰懊遮住了他的臉。
楊秀走到窗前,刷的一聲把窗簾拉開,陽光整片照進來,男人的面孔瞬間一覽無遺。
正是那個昨天晚上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奇怪男人。
媽啊,這根本就是陰魂不散嘛!
為什麼自己走到哪都會看到這個幻覺,而且還一次比一次……精采,他現在連衣服都不穿了?
似乎是很討厭陽光,男人皺緊眉頭翻了一個身,就在他翻身的時候,左邊肩膀上那道可怕的傷口顯露在楊秀面前,那傷疤是圓形的,斜斜地從肩膀延伸到胸口,像是被什麼火箭炮轟過一樣。
真是很可怕的傷口……
楊秀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伸出手,輕輕撫模著那道觸目驚心的傷疤,傷口雖然早就已經好了,但想到這個男人曾經受過這樣重的傷,楊秀的心就不自覺地疼痛起來。
手指溫柔的撫過凹凸不平的傷疤,慢慢地滑到男人那片平坦的胸膛。
懊寬闊的胸膛,如果能躺在上面,被那樣強壯的手臂擁抱、一定很幸福吧?
楊秀伸回手,吐吐舌頭,自己是怎麼了,干嘛對著一個幻覺胡思亂想?
不過這個幻覺實在是太完美了,看久了,她竟有些舍不得他就這樣消失。
楊秀低下頭,想要仔仔細細瞧清楚男人的面孔,這時床頭上的鬧鐘好死不死響了起來。
刺耳的鬧鈴聲叫得她心慌意亂,她連忙按掉鬧鐘,轉頭看去,那男人居然沒有被吵醒,依然睡得酣熟。
楊秀看著那張睡臉,有些痴了。
如果這是她的幻覺,現在她倒有點希望這麼美麗可口的幻覺能多停留一會兒了。
窗外的陽光慢慢移動,當那一道調皮的陽光爬上男人的眼皮時,一直熟睡的男人終于動了動,英挺好看的眉毛皺了起來,他咕噥了幾句,轉過身子背對陽光。
楊秀眨眨眼,再次覺得這個幻覺實在太真實了,連那眨眼的模樣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揉揉眼,深呼吸一口氣,決定先去洗個澡再說,一大早起來就看到這麼養眼的畫面讓她有些心慌,雖然明知那是幻覺,但還是真實得讓她不知所措,好象輕輕一模就能感覺到男人溫熱的肌膚,還有那張睡著時有些孩子氣的面容、挺直的鼻梁以及性感的薄唇,吻起來應該滋味不錯。
天啊,她一定是單身太久了。
楊秀自嘲地笑了笑,走進浴室。
◆◆◆◆
窗外的陽光越來越放肆,一寸一寸騷擾著床上的男人,男人的身體似乎對陽光特別敏感,他不斷往被窩里縮,但陽光就是不肯放過他。
「喔!」他懊惱地整個人躲進被窩里,「我討厭太陽。」不滿的聲音里帶著濃濃的睡意。
雖然他還不到見光死的地步,但試想有哪只夜行性動物會喜歡太陽的?
而且昨天他又回去和雅麗娜打了一架,現在累得要死,只想好好補眠……這該死的太陽能不能不要再照著他,他覺得難受死了,好象全身的力氣都沒了。
等到房間里完全灑滿陽光的時候,男人終于受不了了,他整個人跳起來,像是怕被陽光灼傷一樣,一面閃著陽光,一面跳到窗戶前把窗簾拉起來。
棒,總算好一些了。
看來他的力量還不夠強大,只要在太陽下待太久就會難過得要死,雖然陽光並不會致命,但是他討厭那種感覺。
懶懶地爬了爬一頭墨黑的頭發,下意識地尋找那個女人的身影。
不在床上?
「楊秀,楊秀?」他喊了幾聲,沒人應聲。
然後他听到水聲。
循著水聲來到浴室門口,他門也不敲就大剌剌地推門進去,想當然耳里面馬上傳出一聲女人的尖叫!
「啊──」
斑分貝的叫聲讓他皺起了眉,揉揉耳朵,剛剛沒辦法繼續好好睡一覺已經讓他夠心煩了,現在听到女人高音的尖叫讓他的頭更痛,要不是眼前的女人是楊秀,他可能早就把她給殺了。
「叫什麼啊?沒看過男人嗎?」他不耐煩地吼回去。
楊秀瞪大了眼,男人當然是看過,只是沒看過光著身子的好嗎?而且現在是她被偷看,吃虧的是她,為什麼她不能叫?
「你滾出去!」明知道這只是幻影,但她還是情不自禁地喊出口︰「!不要臉!居然偷看別人洗澡,變態!」
再好的人都會有脾氣,何況是脾氣本來就不好的惡魔。
只見哥雅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那股不知從何而來的邪惡氣息再度席卷而來。「楊秀,妳不要太囂張!」
楊秀瞬間有一種錯覺,以為自己看見了正在張牙舞爪、準備把自己拆吃入月復的野獸。
但是,那野獸的氣勢為什麼一下子就弱了下去?
「喔……頭好痛……」哥雅撫著額頭,臉色很難看。
要在大白天維持人形實在是很累的一件事,尤其現在又是早上,正是陽光正強的時候,到中午之前他都應該好好躲起來才對。
他的力量果然還不夠,要是被「那個人」知道了,一定又會念上好久,說什麼沒本事就不要出來亂晃,誰知道會不會又發生像上次一樣的慘劇。
上次受了那麼重的傷,要不是被楊秀救回去,讓他安心養了兩天傷,恐怕他會是第一個死在人類手上的笨蛋惡魔。
「哇!你干什麼?」一道溫熱的水柱突然噴向他。
「你出去啦!」楊秀用浴簾遮住自己的身體,不客氣地拿著蓮蓬頭對準他。「我管你是幻影還是幻覺,總之我現在在洗澡,請你有點紳士風度好嗎?」
「什麼紳士風度?你這奇怪的女──啊!不要拿水噴我,我討厭水。」
陽光、空氣、水,這三項生物生存的必備要素之中,惡魔最討厭的就佔了兩項,不是因為他不喜歡洗澡所以討厭水或是水會傷害他,那只是一種遠古的記憶,讓他痛恨這種被拿來禮贊上帝的東西。
但楊秀才不管這麼多,見他氣得跳腳就是不肯出去,她索性把水量調到最大。
她最近到底是吃錯什麼藥,還是踫到了什麼不干淨的東西,為什麼有個奇怪的幻覺老纏著她不放?
「喂!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消失啊?」話一說出口,她就嚇得張大了嘴,再也說不出話來。
只見那個男人居然搖身一變成了一只黑色的大蝙蝠,一面在狹小的浴室里躲著水柱,一面仍生氣的破口大罵︰「你這瘋女人!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我,妳不想活了是不是?要不是現在是白天,我又特別討厭水,看我不──」接下來是一大段楊秀听不懂的話,听起來像是一種中古時代的古老語言;或者,那根本就不是屬于人類的語言。
楊秀捏了捏自己的手臂,會痛耶!
這麼說,這不是夢?
那這是自己的幻覺嗎?
她可不知道自己這麼富有想象力啊!
泵想一個俊美的男人,這听起來還有點正常,畢竟她是個正常的女人,多多少少對愛情會有一點憧憬,但是幻想一個帥哥變成蝙蝠,那就有點太離譜了,而且這只蝙蝠還會說人話。
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一陣電鈴聲。
楊秀愣了一下,隨即拿起一條大毛巾圍住自己赤果的身體,然後三兩下就把那只還在罵個不休的黑蝙蝠抓起來。
「瘋女人!妳干嘛?」蝙蝠掙扎個不停。
楊秀直直往門口走去。
她要證明自己的腦袋是不是有問題,最好的方法就是問問其它人是不是也看得到這只會說人話的蝙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