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然的身體從岩漿的噴發熱度陡然降到了冰面以下。
他僵硬在那里。
方始休已經離開他的身子去點燃蠟燭,暈黃的燭光映照著燕然不可思議的表情。
他回過頭來看著方始休,「你是故意的?」
方始休淡淡一笑,「是故意的。」
燕然像頭小豹子一樣街上前。「你這個混帳王八蛋——啊!」
他的胳膊被方始休輕易制住,兩人的臉只有不到半尺之隔,看到方始休那張俊美的臉,燕然感覺自己的臉又開始發熱。
「你到底想做什麼?」方始休皺緊眉頭盯著他,「去青樓學習床技?我告訴你,她們都是在故意取悅你!你以為就你這小女圭女圭模樣能滿足那些見慣各樣男人的女人?她們當你是個玩具戲弄著你玩罷了!你听不出那個女人虛假的**聲嗎?她是在迎合你,你還真以為自己了不得。」
燕然咬緊嘴巴一聲不吭。
方始休接著說︰「對于一個沒有感覺的人,再好的床技也是形同虛設。對于一個自己真心喜愛的人,即使他再笨拙,也會感到快樂。連這樣基本的問題都不懂,你還想引誘我?況且你還這麼小,怎麼可以去那種地方自尋墮落?」
「你不也去了!」
「我和你不同!」
「有什麼不同?」
方始休用手按在自己的胸口,「我這里有一個至死不渝深愛著的女人,我去青樓只是為了舒緩自身的需要,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而你呢?你在做什麼?」
「我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燕然仰起頭,瞪著他說。
「哦?說來听听。」
「為了不讓你再去青樓!」
「所以就自己去?」方始休苦笑,「燕然啊燕然,你真是不可理喻。」
燕然哼了一聲,「你是我姐姐的丈夫,你不能背著她去找別的女人!」
「可是你姐姐已經去世了,難道你還不肯接受現實嗎?」
不,不是不接受事實,只是為自己的瘋狂找一個借口吧?
方始休是姐姐的,姐姐是自己的,所以方始休也應該是他的!
這是一種奇怪的念頭,可是卻已經在燕然的腦海里根深蒂固。
他向來就是這樣簡單的人、對于人和事往往憑著自己的好惡去親近或疏離。
他突然喜歡上方始休,甚至可以說有一種盲目的崇拜意味。有時候看著他,連心都會泛疼。
十五歲的他,第一次知道除了對姐姐的愛慕之外,還可以有另外一種感情,一種想把對方完全佔為已有的渴望。
方始休說︰「我很失望,我想你姐姐在天之靈會更失望。你看看你這些天來到底做了什麼?一個連自己的人生都把握不了的人,我怎麼會喜歡?你多學學容若。有自己的個性,別整天像只瞎眼的蒼蠅亂飛亂撞!」
「呸!那個假惺惺的小子!」燕然死不服氣。
方始休無奈地嘆口氣,「一個人的路該怎麼走,別人只能提供意見,要如何走還是得靠自己,希望你不會讓我太失望。」
燕然本來是受了極大的打擊,變得沮喪萬分,可是忽然又想到了什麼,他喜笑顏開,「好,那你就等著我的成長吧!」
方始休詫異地看著他,他卻已經喜孜孜地跑出了房間,似乎忘記了這是他自己的臥房。
雖然方始休總是在教訓他,可是卻還會擁抱他,不是嗎?
方始休自己說過,對一個不喜歡的人,是不會有感覺的。可是剛才方始休在擁抱他的時候,不也興奮了嗎?如果想教訓他,方始休完全不必采用這種激烈的方式,說不定他心里也想親近自己呢!男人的身體是不會說謊的,嘿嘿……
對于自己的光輝前景,燕然再次充滿了希望。
正式進入西門家的第一天,燕然對自己的訓練格外賣力。
一整天他都在不停地練劍,汗水淋烙邙下,濕了那身漂亮的衣服,整齊的頭發也凌亂了,那種俏麗的樣子讓幾個頗好男色的師兄暗自吞了幾次口水,目光來回在他縴細的小蠻腰和翹立的臀部游移。
西門家兩個美少年,燕然和西門容若,各具特色。
愛好男色的那些人當然也迷戀西門容若,但是西門容若是西門家的少爺,是高高在上的貴公子,他們只有仰望的份,又怎敢心存奢望。
但是燕然不同,他只是個新來沒有背景的小子,甚至他那唯一還算親人的姐夫也不怎麼把他放在眼里,眾人皆認為或許有機會可以調戲一下。
這天燕然走得最晚,他在劍場里磨磨蹭蹭,期望著是不是還能看到方始休。
最後天色已黑,方始休也一直未出現,他只有死心地離開。但在經過更衣室時,卻意外听到里面傳來的低聲笑語。
「是這樣嗎?」那是西門容若軟如玉一般溫潤的聲音,帶著撒嬌的味道。
「不是,小笨蛋。」
听到這個溫柔而縱容的聲音,燕然陡然止住了腳步,方始休和西門容若還在里面。
燕然和其他師兄共用一間更衣室,但是西門容若不同,他擁有自己獨立的房間,而現在方始休就在他的房里。
門沒有鎖,露出一點點縫隙,燕然屏息靠過去,覺得一顆心幾乎快跳出胸口。
然後他看到令人震驚的一幕——方始休的嘴唇貼上西門容若嫣紅的唇,緊緊的抱著他!
是那種絕非兒戲的親吻!
極度震驚和突然直沖而上的強烈妒忌,使得燕然張開嘴不受控制地叫了出來。
然後跳入眼簾的是方始休冷峻如昔的面容,和西門容若略微得意的眼神,交織在一起使他無法發聲,只有一步步往後退。
他沒看見!他沒看見!他什麼也沒看見!
一陣天旋地轉,之後燕然幾乎是倉皇而逃。
他跑出西門家的大門,一直跑到看不見大門口的石獅子,他才彎下腰,大口吸著氣。肺部有很重的壓迫感,而腦袋卻一片空白。
他扶著牆壁,軟弱無力,兩臂不停顫抖。
一直能感覺到西門容若也對方始休有著不一樣的感情,而方始休待他也是非同尋常,可是……親眼見到,他還是會心痛。
為什麼?為什麼?
姐姐,是不是你原本就嫁了個公子?
是不是他本就是個惡魔?
一個讓人自願沉迷、讓人無法自拔的惡魔。
那天晚上,燕然沒有回家吃飯,而是跑到了青樓去。
在這里有一位有些年紀的女子,像疼愛自己的孩子一樣寵愛縱容著他。
那女子名叫麥秀,風情萬種,只是眉梢眼角已抵擋不住歲月的侵蝕,有了細細的皺紋。
燕然依賴她,而她對這個比自己小了十來歲的男孩,有著更多的母子之情。
燕然抱著酒壇子喝酒,直到喝到整個人都要著火了,才問坐在身旁的麥秀。「你說,他是不是很欠扁?我懷疑他根本就不是真心愛我姐姐的。這個混蛋、惡魔!我姐姐被他欺騙了!」
麥秀微微笑著,「我怎麼感覺像是你被欺騙了一樣?這麼憤怒。」
燕然再次仰起脖子喝酒,「我很難過,不知道為什麼。」
麥秀撫弄著他順直的黑發,幽幽嘆了口氣。「你慢慢會知道的,現在你只是對他著迷罷了。」
燕然眼神迷茫地說︰「其實,我應該要恨他的。在見到他之前,我的恨持續了四年之久,誰知道……」
「恨與愛本就是一體兩面,你恨了四年,換句話說,這四年里你也一直在想著他。當你見到他之後,即使這種感情突然轉變成愛也不是不可能。」
「誰愛他了?我只是看不慣他背叛姐姐!」燕然大叫著。
「好好好,你只是在替姐姐抱不平。」麥秀啞然失笑,到了她這個年紀,還有什麼事情看不懂的呢?這個純真而莽撞的少年。
「可是……他不喜歡我。」燕然抱著酒壇子,聲音漸漸微弱,他咬著嘴唇,表情十足的委屈。「秀,你說,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麥秀很認真地思索了一會兒,「我沒有跟他接觸過,只能從你所說的這些事情中進行推測。他應該是個很有個性,特立獨行的人吧?」
「特立獨行?」燕然喃喃自語般重復著。
「不過,他應該也不是什麼好人吧!」麥秀抿了抿嘴角,「所以你有苦頭吃了。
「還不知道誰給誰苦頭吃呢!」燕然哼了一聲,然後踉蹌著站起來,「我要回家了。」
「今晚不住下嗎?」
「忘記帶錢了。」
「下次老鴇要打斷你的腿了。」麥秀笑起來,從懷里取出點銀兩給他,「如果不是看你是熟客,你不先付錢,人家不會讓你進來的,以後要多留點心。」
「我下次還你。」燕然接過錢,又抱著麥秀狠狠親了一下,這才踉蹌地走出來。
他走到門口又回頭說︰「秀姐姐,如果我有錢了,一定幫你找個好人家。」
「你就只會嘴甜。」麥秀笑了起來,「等你有錢時,我恐怕已經是老太婆了。」
「不會!」燕然握起拳頭,「我會很快賺到錢的!」
麥秀模模他的頭,「方始休應該也想看到你有出息吧。」
听到這個名字,燕然的眼神一黯,轉身離開。
在西門家的劍場里,劍客按照能力的強弱,被分成了兩組,第一組是頂級高手,第二組則是劍術有待提高的新秀。
方始休和西門容若自然都在第一組,所以訓練也總是在一起。
燕然被分在第二組,每天他只能遠遠的看著那兩人在一起練劍,看著西門容若動不動就找機會湊到方始休的身邊,甚至依偎著他,對他甜蜜微笑。
燕然嫉恨西門容若,他心里無比清楚。
彬者說,他嫉恨總是霸佔著方始休的西門容若,嫉恨著能換來方始休溫柔眼神與笑容的他,方始休那種溫柔眼神與笑容從來沒有給過他。
他對燕然總是嚴厲的。
這讓燕然氣昏了頭,他像發瘋般訓練著自己,在和師兄的對抗中,還常常不小心把人家打得傷痕累累。
在這種郁悶之中,倔強的燕然用飛速提升的劍術來證明自己。
一年之後,他正式加入一組,成為和方始休並肩作戰的一員。
他興奮極了,期望能看到方始休的贊賞,沒想到得來的卻只是他淡淡的評語。
「以你的實力,依然敵不過我三劍,敵不過容若十劍。天分各有不同,別夢想一步登天。」
這世上有許多讓人覺得非常微妙的東西,比如人與人之間的關系。
燕然不喜歡西門容若,這一點毋庸置疑。
但是因為嫉妒的感情作祟,令他在關注方始休的同時,也順帶關注著西門容若。然後他慢慢發現,西門容若確實有著令人喜愛的氣質。
他那俊秀如月的容顏不必贅言,單是那寧謐的氣質、溫柔的笑容和幽幽的眼神就足夠吸引人,讓人感到心靈一陣舒適。
他是西門家的獨子,地位崇高,可是他很少擺出高高在上的少爺架子。大多時候,他對每個人都是溫文有禮的,是個讓人不由自主就會疼愛的孩子。
他在劍術上無疑是極富天分的,身體柔韌靈敏、反應迅捷、劍招凌厲、動作輕盈,往往在敵人最意料不到的時候一劍致勝。
但是這並不是造就他出類拔萃的全部因素,除了天分,他也付出了許多努力。當練習結束別人都離開了,他還會留在劍場里自我訓練,當然,有時方始休會陪著他練。
在訓練的時候,他是全心投入的,所以面容會變得冷肅,沒有一點點貴公子的嬌弱氣息。這時候的西門容若,是燕然喜歡的。
而燕然更喜歡他的刻苦,看著他這麼勤奮,燕然仿彿明白了一些什麼。
兩年一度的劍術大賽很快到來,今年的東道主是都城天樞的軒轅家族。
為了準備這次的劍術大賽,西門家進行堅苦卓絕的訓練,整整兩年的時間沒有一刻懈怠。
最終,在殘酷的淘汰賽里,挑選出五名好手,這五人之中包括了方始休、西門容若,而燕然也有幸在最後時刻擊敗對手加入其中。
一切準備就緒,五人奔赴都城天樞。
這是燕然第一次進京城,所以格外興奮。
他的頭發長了起來,快要趕上方始休的長度。他用白色絲巾松垮地系著,穿著和方始休一樣的服裝,在外人眼里他們仿佛就像兄弟。
燕然是興致勃勃的,他渴望大展身手,得到方始休的注意。可是老天並不幫他,在五大家族最初的資格賽里就被淘汰出局,而當時比試才剛剛開始。
他不得不坐在板凳上當觀眾,心里五味雜陳。
西門容若被卡在了第二道關卡。
在比試中,他的劍招就像月光中的明珠,優美而不華麗,精致而不花哨。一把薄薄的軟劍,在日光下透過劍身在刀上凝成光華,手指撫過,劍會輕輕地吟和。可是就連燕然也感覺到他欠缺的是殺氣——一種屬于頂尖高手必須具備的威懾力。
所以最後他輸了。
至此,西門家族最後的希望是方始休。
方始休進入了最後的決賽,對手是軒轅家的長子——軒轅無極。
軒轅無極,一個身材魁梧的俊美男人,如雕刻般的五官,比例完美到會讓人誤以為那是雕刻家小心翼翼創造出來的。
但更令人傾心的是他的高貴,與西門容若那種細致的高貴不同。他身上有一種天生的王者氣質,自始至終都保持著令人醉心不已的風采,一舉手一投足無不舒適端莊、雅致迷人。
尤其當他那雙如黑曜石一樣的眼楮注視著你時,相信無論男女都會情不自禁。
世事無絕對,有人就不吃他這一套,那人就是身著一襲白衣,同樣風度翮翮,與軒轅無極平分秋色的方始休。
看這兩個人比試絕對是賞心悅目的,不論是他們無與倫比的外表與風度,還是他們那鬼駭神驚、出神入化的劍術。
兩人都擅長防守攻擊,動作同樣優雅,劍法同樣華麗,看似不動聲色,實則于無聲處起驚雷。
這場比試足足耗費了兩個時辰,依然未分出高下。
臂看的人們已完全忘我,全身肌肉緊繃地盯著比賽。
燕然覺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跳動,他恨不得自己有八雙眼楮,才能把這紛繁復雜又精采絕倫的比試完全看個清楚。
在看到軒轅無極從背後猛然撲向方始休時,燕然驚得差點叫出聲來。
方始休身子巧妙地一扭,避開背後襲來的劍鋒,右手腕硬生生朝外側一翻,手中的寶劍分毫不差地從軒轅無極的胯下穿過,他的身體則輕巧地閃到軒轅無極的背後,揚手接過了自己那把劍,反手一擊,劍尖正抵住緊跟著回身過來的軒轅無極的胸口。
從仿彿舍生忘死般直撲死路,到剎那間的柳暗花明豁然開朗,方始休一連串的動作也不過是短暫呼吸之間,卻令人看得目瞪口呆,簡直是神來之筆,堪稱經典。
直到幾年之後,也是在軒轅家的劍場,有個劍客後輩韓西嶺也使用相同的招數,依然是一招獲勝。
軒轅無極緩緩放下自己手中的劍,微笑道︰「你贏了。」
方始休也還以微笑,「承讓了。」
燕然看得驚心動魄,那一刻,方始休在他眼中完美得宛如天神。
當天晚上,軒轅家族大宴群客,雖然最後的榮譽歸西門家族,軒轅無極依然無比開心的樣子。
方始休與他一見如故,整個晚上兩人都在一起不停地談話、不停地微笑。
當軒轅無極听說方始休流浪到西極混口飯吃時,不由得為他感到惋惜,隨後又極力邀請,「到軒轅家來吧,我們會給你最高的禮遇。」
方始休微笑表示感謝,但他對目前生活還算滿意,不想離開西極。
那一夜,西門容若和燕然坐在一起,兩個人默默地喝著酒,感覺方始休他們是另外一個世界。
相比于西門容若和燕然對方始休的依賴,軒轅無極才能和他自在平等的相處。
他們兩人之間是那樣的無拘無束,方始休的笑容又是那樣的輕松愜意,完全沒有平常待他們時的那種隱忍與包容。
西門容若推托身體有些不適要回房休息,當他跟方始休道別時,他也只是對他說好好休息,就沒再搭理他,這讓西門容若感到很失落,怏怏不快地走開。
燕然看著他消瘦的身影,突然間竟有些憐憫他,這個在西門家養尊處優的少爺,到了外面的大世界,原來也不過是個可憐無依的孩子。
燕然雖然渴望著能夠多看方始休幾眼,卻因為方始休下了逐客令,命他也去休息而不得不退出來。
外面正下著雨,燕然茫然走進大雨里,腦海里依然縈繞著劍術大賽的最後一幕,場面令他渾身發燙。
方始休啊方始休!世上怎麼會有你這樣一個人?
他開始頭腦發暈,眼前也漸漸發黑,可是心依然是火熱的,他第一次體會到,對方始休的介意並不僅僅因為他是姐夫,尤其是在姐姐去世之後。
他是如此迷醉于方始休的風采,他渴望他、愛慕他,多麼多麼想得到他的喜愛與撫慰。
燕然再次睜開眼楮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他看到正在梳理頭發的方始休。
他那烏黑的頭發整齊地梳向腦後,頭發的末端被剪得整整齊齊,柔順地垂在他的背上,隨著他的動作而飄揚,讓燕然的心也隨之飄蕩。
這是一個出色的男人,注重儀表;可是往往又會做出驚人之舉,讓人著迷且迷惑。
燕然傻傻地看著,忘了說話。
方始休回過頭來,看他一眼,「你醒了,好點了嗎?」
燕然眨眨眼,「什麼?」
方始休走過來,模模他的額頭,「還好,燒已經退下去了。昨天晚上你怎麼會跑去淋雨?」
燕然努力回憶著,終于記起自己昨晚淋雨的事。
「謝謝你照顧我。」
「別謝我,是容若照顧你一夜。我昨夜喝醉了,等到過來看你時,你正抓著他的手睡得正香呢!」
「啊?」燕然驚訝地坐起來。
方始休要他躺下。
「我還有點事要去見軒轅無極,你再躺一會兒,我已經吩咐廚子,你等一下吃點飯後好好休息。」
燕然有些依依不舍,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親人。
這時已經換了一身衣服,看起來精神不錯的西門容若敲門後走了進來。
「好點了嗎?」
燕然點點頭,「謝謝你。」
「不客氣,我從窗子里看到你倒在雨中,當時我嚇壞了,還好你現在沒什麼大礙。休,你要出去嗎?那我來照顧燕然好了。」
方始休揉揉西門容若的頭發便走了出去。
西門容若自己搬了張小凳子在床前坐下。
他們互相看著不發一語。
燕然受不了沉默,便率先開口︰「容若,對不起。」
「什麼?」
「以前我對你不好,希望你不要記恨。」
西門容若噗哧一笑,「你以為我是小人?」
「我現在知道你是很可愛、很偉大的人,連自己的敵人都照顧。」燕然說話一向很直爽。
西門容若的臉色頓時一僵,隨後又苦笑著。「燕然,你不知道我有多麼羨慕你,想怎樣就怎樣,有什麼就說出來,可是我……」
「你怎麼了?難道你都不敢說出來?」燕然好奇地看著他。
西門容若嘆口氣,用手掩住臉。「我知道在他的眼里,一直當我是個孩子,他曾說我就像他的第四個孩子。」
燕然詫異地看著他,原來方始休是這樣看待西門容若的。
「這次比武失敗,我難過極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燕然搖搖頭。
「我對父親和方始休打賭,如果這次贏了比試,成為天下第一,我就能不成親,可以自由選擇自己未來的道路。可是……」
可是他輸了。
燕然張大嘴巴。
「你要成親了?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西門家因為經營不善,已經負債累累,向父親提親的葉家很有錢。呵……再說我也已經十七歲,父母也想抱孫子……」
西門容若的臉色蒼白,目光渙散地看著燕然。「你不知道我有多麼羨慕你,你一點都不知道。」
西門家族在與最高榮譽睽違了六年之後,終于又奪回御賜的尚方寶劍。
尚方寶劍是五大家族比賽的榮譽獎項,劍是勝央國皇帝御賜的,代表了無上的權威與尊貴。
整個西門家族喜氣洋洋,張燈結彩,比過新年還要熱鬧。
又因為西門家的少爺西門容若也即將大婚,真可謂是雙喜臨門,好事成雙。所以從西門丹闕到打雜的僕役,每個人臉上都有著掩飾不住的歡喜。
到了西門容若成親那天,燕然一直很擔心地看著他,這是出于一種心有戚戚焉的感覺。
西門容若看起來還算有精神,雖然眼眸深處有越來越黑暗的悲哀與憂郁。但如果不仔細看,大家會迷惑于他優雅的舉止與恬淡的笑容,會認為他因為娶了一位美嬌娘而高興不已。
他的伴郎就是方始休,這是他第一次沒有穿白色的衣服,而是換了件淡粉的長衫,看起來格外年輕。他風度翮翩,甚至搶走了新郎的光彩。
燕然看著他,心里很迷惑,他不知道在方始休的心里,西門容若對他而言到底算什麼?
他看起來是那麼的瀟灑,似乎所有的事情都不足以打擾他的心情,無論是西門容若的憂郁,還是燕然的苦惱掙扎。
在婚禮舉行完之後,燕然想抽空走開,卻被走過來的方始休抓住辦膊。他湊在他的耳邊說︰「晚上等我一起回家。」
燕然張大了嘴巴,還想再問什麼,方始休卻已經快步走開。
從燕然進到西門家以後,這是方始休第一次主動邀他一起回家。
燕然有些激動,也有些不安,他有預感今夜一定會有些不尋常的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