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瀛在東京青山下了計程車,微一抬頭,就看見單獨一幢辦公大樓,正面五層都是玻璃落地窗,造型十分特殊搶眼的「英凡空間設計公司」。
她之所以會來到這里,主要是因為雲雲得知她對費巽人態度不善的事後十分震怒,怕費巽人會因此拒接別墅的case,非要她親自把修改後的建物平面圖送過來給費巽人,並且為那逃讜
他不禮貌的態度道歉,順便還要向他致謝,因為車子不能發動真的是電瓶沒電了。
瀛瀛勉為其難地來到這里,不過當她看見這間公司的內部裝潢全以銀白色系為主,感覺雖然非常前衛,卻讓她有種冷冰冰的距離感。她在大門前來來回回地走了幾趟,就是鼓不起勇氣進去。
就在她一邊把玩卷成圓筒狀的平面圖,確定自己已經做好心理建設,正準備推門走進去時,費巽人恰巧從門內走了出來。
「啊!嗨、嗨……」她大吃一驚,腦袋突然空白了。
「嗨什麼?」費巽人忍不住輕笑出聲,他從公司走出來並不是偶然,而是在二樓落地窗前看見她在門口徘徊了五分鐘,始終走不進來的局促模樣,干脆決定親身下樓「迎接」她。
「你是來找我的嗎?」他似笑非笑地看著瀛瀛。
「喔,對,我姐很忙,所以叫我幫她把這張平面圖送過來給你。」她火速把手中捏得快變形的平面圖交給他。
「謝謝,要不要進來喝杯咖啡?」他微微一笑,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並沒有立刻把平面圖接過來。
瀛瀛猶豫地看了他一眼,他依然是一身名牌西裝的打扮,由于身材頎長瘦削,穿起西裝就宛如時裝雜志的男模特兒,而她雖然也是一身NIKE名牌,不過卻是寬大的籃球衣、球鞋和一只裝著籃球的背包,兩個人的造型有著天壤之別,簡直就像不同世界的人。
「不用了,我要去打球,再見。」
瀛瀛下巴一抬,把平面圖略微強迫地塞給他,然後轉身就去招計程車,突然想到了什麼,旋即回頭向他鞠了一個九十度躬。
「費同學,上次見面頗為失禮,盼你別放在心上,我姐的別墅設計還得請你多多費心……還有,托你的福,我家的車確實是電瓶沒電,現在已經修好了,非常感謝你提供的寶貴意見,嗯……最後祝你事業蒸蒸日上,再見。」
「哈……」費巽人憋著笑听到最後一句,終于忍不住大笑出聲。
「笑什麼!」她不悅地瞪著他,沒好氣地說。「我知道我離你想要的可愛樣子差很遠,不過請你別會錯意,我只是基于基本禮貌來向你道歉和致謝,並不是想來討好你的,請你不要……自作多情。」她把「臭美」兩個字咽下去。
「你這個人很有趣,我很欣賞你率真的個性。」他真心地說。
費巽人的贊美出乎瀛瀛的意料,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謝、謝謝。」她囁嚅了半天,才吐出一句感謝。
「不客氣,施同學,很久以前我就想跟你好好聊聊了,下次再一起喝咖啡好嗎?」他自然地邀請。
瀛瀛沒想到費巽人會對她提出邀請,這種預料不到的變化頓時令她臉紅心跳,顯得有點手足無措。
「啊,計程車來了,再見!」瞥見一輛空的計程車停在對街,她匆忙地跑過去坐上車,迅速逃離她無法應付的尷尬。
這是瀛瀛生平第一次被男人提出喝咖啡的邀請,不自禁地心跳加快。雖然心底也很想跟費巽人多聊聊,卻懷疑他請她喝咖啡的動機和目的?
說不定他只是隨口說說而已,如果把人家的客套話當真豈不是太蠢了。她這麼告訴自己。
望著街道上的銀杏樹,她慌亂的情緒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一定只是客套話而已,用不著太在意了。
費巽人手里握著還留有瀛瀛掌心余溫的平面圖,步伐輕快地走進公司大廳,薄唇微揚著,深幽的黑眸藏不住一抹愉悅的笑意。
「巽人!」一個甜美的聲音喚住他。
費巽人側轉過身,望向朝他快步走來的公關部主任石田靜,眸中愉悅的笑意漸漸淡去。
「有事嗎?」他淡淡地問。
「你手上拿的是什麼?」她好奇地看著他手里握著的東西。
「一個獨幢別墅的csse。」他輕描淡寫地回答。
「獨幢別墅?」外貌柔美的石田靜一听,皺了皺秀氣的眉毛。「我們,英凡’接的case一向以大型連鎖企業為主,你為什麼要接個小case來破壞我們公司的原則呢?」她幽幽嘆口氣,接著說︰「你老是喜歡跟英凡作對,英凡要是知道了一定又要生氣了。」
听見石田靜親熱地叫著自己父親的名字,費巽人厭惡地瞥了她一眼。
「我想接什麼樣的case你無關,就算有人請我設計公共廁所,只要我高興又有何不可?」他沒好氣地說。
「你明知道英凡的脾氣……」
「我爸的脾氣怎麼樣用不著你來提醒我,你跟他在一起不過半年而已,我可是跟他生活了二十七年。」費巽人冷冷地打斷她。
「我是好意……」
「你給我听清楚。」他再度打斷她。「雖然你是我爸的女朋友,可是請你記住,在職位上你仍是我的下屬,下次跟我說話時請拿捏好分寸再說。」他把話說完,掉頭直接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石田靜尷尬地瞪視著他的背影,難堪不悅的表情正好被兩個正在泡咖啡的人事部女同事看見。
「有什麼好看的!」她惱羞成怒地凶了她們一頓,轉過身地佯裝一副無事貌地離開。
兩個女職員莫名其妙地對看一眼,撇著嘴低聲抱怨起來。
「凶什麼嘛!石田靜自從釣上了社長,架子擺得越來越大了,她還真以為自己是社長夫人啊!」
「釣不到費巽人就釣他老爹費英凡,這種女人真讓人受不了。」
「听說她曾經待過兩家一流的大公司,最後都因為跟上司有染而被迫離職,到這里以後居然還故技重施,真令人討厭。」
「不過她成功了呀,畢竟以前的上司有老婆,而我們的社長沒有呀!」
「還好費巽人沒有看上她,所以只要單身女子都還有機會唷。」
談到費巽人,兩人吃吃地輕笑起來。
「這麼聰明絕頂又帥氣十足的好男人,要是配給石田靜可就糟蹋了。」
「石田靜要的不是聰明和帥氣,她要的是……」
「錢!」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
費巽人專注地看著雲雲提供的建物平面圖,女助理木村杏子這時敲了敲門後走進來。
「費先生,這里有兩個便當,一個是遠藤小姐做的,一個是笠原小姐做的,你今天要吃哪一個?」木村杏子把兩個便當盒蓋都打開,讓他挑選。
費巽人隨意瞄一眼,指了指主菜是照燒牛肉的那一個。
「豬排的這個能不能給我吃?」木村杏子低聲要求。
「你總是不忘佔一下便宜。」他哼笑。
「反正你也吃不了那麼多,我幫你吃也省得浪費食物呀!」
「言之有理。」他聳聳肩。
「真高興有你這樣的好上司。」木村杏子笑眯眯地說。
費巽人笑著接口︰「那是因為我是吸便當機,讓你省下不少伙食費吧?」
木村杏子哈哈大笑,捧著她的午餐回辦公室。
看了桌上精心制作的便當一眼,腦海中不禁又浮起那張與他肖似的臉孔。
他盯著便當,淺淺微笑。
瀛瀛那個女孩,做什麼事總是一副認真無比的樣子,在東大時連收到的便當數都要跟他一爭高下,有趣得令他難忘。
每回看見瀛瀛時,心中總會興起一股奇妙的回響,就像是看見另一個認真面對人生的自己。
這次相遇,他們之間還有什麼可爭高下的目標呢?
他對她很感興趣,也很期待平靜已久的生活能再激起美麗的水花。
「瀛瀛,你在念書還是在工作?」石田櫻笑盈盈地問,一邊看著瀛瀛吃她親手做的宮保雞丁便當。
「念書。」瀛瀛很賣力地咀嚼著口味不算道地,但還勉強可以接受的宮保雞「釘」便當。
不夸張,石田櫻做的雞丁,硬度可以和鐵釘媲美。
自從那一回頂級壽司便當的饗宴之後,瀛瀛便開始了中華料理便當之旅。
每天石田櫻總是誠意十足地獻上精心烹調的便當給她吃,而她也總是不好意思拒絕她的好意,而勉強吃光「口味獨特」的中華便當。
就這麼一來一往,時光倏忽已過半月,兩個人也算是交上了朋友。
「你在念書?」石田櫻吃驚地。「那為什麼每逃詡有這麼多時間可以到這里來打球?」
「我還在修博士學位,不過光念一門數理實在太無聊了,所以我最近正在考慮找分工作來打發時間。」她認真地回答。
「念一門數理太無聊?找工作打發時間?瀛瀛還真幽默。」石田櫻以為她在開玩笑,常人一般會覺得念數理是苦差事,若不是想養活自己也不會找工作打發時間,如果不是開玩笑,那她的價值觀顯然和一般人不大一樣。
「幽默?你覺得我在開玩笑呀?」她從小到大物質生活不虞匱乏,完全沒有過一個人必須要養活自己的觀念,找工作對她來講當然是打發時間用的。
「不是嗎?」石田櫻眼楮睜得大大的。
「那你呢?怎麼每逃詡有時間做便當給我吃?」換她問。
「沒辦法,日本泡沫經濟崩潰,短大畢業以後,正好遇上就業冰河期,很難找到工作,所以只好每天待在家里,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石田櫻垂頭喪氣地說。
瀛瀛一听,皺緊了眉頭,斜睨著她。
「那你哪來的錢做便當給我吃?」尤其是那個豪華至極的壽司便當,少說也要花個四、五千元日圓。
「那是……我姐姐給我的零用錢。」石田櫻抿了抿嘴,接著笑說︰「我姐姐是東京大學的才女,她叫石田靜,現在在一家空間設計公司當公關主管,薪水很高的喔。」
「有人養你就好,省得我有罪惡感。」東大的才女?她怎麼不知道東大還有個叫石田靜的才女?
「別擔心啦,做便當給你吃是我心甘情願的,用不著有罪惡感。」石田櫻心滿意足地望著瀛瀛。
石田櫻說話的語氣和表情都讓瀛瀛感到渾身不對勁,她有時很氣自己心太軟,總是拒絕不了石田櫻的好意而一再地勉強自己去接受。可是繼續體貼石田櫻的心意下去,會不會造成更深
的誤會,這是她最擔心的。
「再提醒你一次,我絕絕對對不是個女同志喔,你要是對我有什麼怪念頭最好趁早打消,我從來都不想傷害你。」瀛瀛嚴正地聲明,這已經不知道是她第一百零幾次的提醒了。
「我知道,你放心好了,我對你沒有非分之想,只是打從心底喜歡你而已,只要你快樂,我就會覺得很開心。」石田櫻露出單純快樂的傻笑。
瀛瀛無奈地嘆口氣。唉,這種答案怎麼可能讓她放心?
一部亮銀色的跑車突然停在她們面前,石田櫻一看見跑車,頓時臉色微變。
「糟了,是我姐姐。」她急忙心虛地低下頭。
瀛瀛抬頭望過去,看見一個身材極高,穿著磚紅色軟絲套裝的女子開門下車,踏著優雅的步伐朝她們走過來,撩人的姿態像極了女星藤原紀香。
「看見姐姐有什麼好怕的?」她奇怪地問石田櫻。
石田櫻默不作聲,看著石田靜朝她慢慢走過來,臉上的表情如臨大敵。
石田靜掠了掠長發,緩緩走到她們面前站定,一手插在腰間,居高臨下瞪著石田櫻。
「石田櫻,你在這里干什麼?」石田靜口氣不佳地質問妹妹,當她的視線冷冷地在瀛瀛臉上掃過去時,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
「你!你……」
听見石田靜驚異的叫聲,瀛瀛奇怪地抬眼看她,禮貌性地等她把話說完。
石田靜接著問︰「你是費巽人的弟弟嗎?」
冷不防的一句話像五百磅的力道重擊在瀛瀛頭上。老天,東京未免太小了吧,怎麼會連石田櫻的姐姐都認識費巽人!
瀛瀛正在考慮應該先回答她跟費巽人的關系,還是先澄清自己的性別時,石田靜似乎想起了什麼,自顧自地喃喃低語著。
「不可能,費英凡只有費巽人一個兒子而已……」
「姐,她姓施,不姓費。」石田櫻小小聲地說。
石田靜轉過臉來看她,猛然想起自己中途下車的目的。
「石田櫻,你有時間跟男孩子約會,為什麼就沒有時間去找工作?」
瀛瀛不悅地皺起了眉,雖然很不高興石田靜把自己誤認為男孩子,不過更不高興她用如此冰冷的語氣嘲弄自己的妹妹。
「姐,她不是男孩子,她是女生啦。」石田櫻微微抬起頭對她說,紅著臉先幫瀛瀛辯解。
「啊!」石田靜驚訝地上上下下將瀛瀛徹底打量一遍,她這時心里想得是,一個長得像費巽人的女生,真惡心。
瀛瀛不動聲色地吃完最後兩口便當,這對姐妹之間的吵嘴她並沒有興趣介人,就算石田靜接下來把她認成恐龍,她也決定不出聲。
「石田櫻,你找個有錢的男人約會還沒話說,居然跟一個女人……」石田靜無法置信地罵到一半,忽然間瞥見瀛瀛手中捧著的便當盒,臉上的表情從驚訝到厭惡,接著怒不可遏,炮轟妹妹的火力立即全開。
「石田櫻,你有沒有搞錯,找不到工作最起碼也要找張長期飯票,我每天辛苦工作賺錢養你,而你居然天天做便當給這種不男不女的人吃,跟這種人混在一起有什麼出息,她能養你一輩子嗎?」
「喂,說話客氣一點,什麼叫不男不女?」瀛瀛終于忍不住打破沉默,冷冷凝視著石田靜。
「你這樣不叫不男不女,那該叫什麼!」石田靜狠狠回瞪她。「石田櫻,我警告你……」
「不要一直石田櫻、石田櫻的叫自己的妹妹,好不好?」瀛瀛不客氣地打斷她。「更何況那穌也沒有規定女人非要穿成你這樣才叫女人。」
听見瀛瀛以牙還牙的反擊,石田靜登時張大了嘴,火冒三丈。
「耶穌也沒有允許一個女人可以打扮成男人的樣子來欺騙、誘拐我妹妹!」
「欺騙、誘拐!」瀛瀛忍無可忍,猛地站起來。「把話說清楚,誰欺騙、誘拐你妹妹了?」
「就是你這個變、態、女、人,我說得夠清楚了嗎?」石田靜雙手插著腰,像個高做的女王冷酷地宣布她的罪狀。
「你憑什麼亂罵人!」瀛瀛氣得暴跳如雷。
「就憑你每天騙我那個白痴妹妹的便當吃!那些便當間接花的都是我的錢!你這個不要臉的變態!」石田靜的咆哮不輸給她的獅吼。
「你以為我愛吃啊,如果有只眼神無辜的小狽每天跟在你身後搖尾乞憐,你忍心拒絕嗎?」
「哎呀,你居然罵我妹妹是小狽!」石田靜凶惡地挑釁。
「你听不听得懂什麼叫比喻啊!拔況你罵你妹妹是白痴還更過分!」瀛瀛也不甘示弱地反擊回去。
被罵白痴和被影射為小狽的石田櫻,看到她們劍拔弩張地對罵,嚇得張口結舌,不知如何是好。
「姐……」她戰戰兢兢地拉了拉石田靜的衣袖。
「你閉嘴!」石田靜大吼,繼續朝瀛瀛連珠炮地轟炸。「我這個妹妹單純得像個白痴,誰知道你這種沒有男人緣的變態女人用了什麼手段把她騙得團團轉,讓她每天傻呼呼地做便當給你吃!想到這個白痴居然每天做便當給一個變態女人吃,我就覺得惡、心!惡、心!」
「你說什麼——」瀛瀛的滿腔怒火轟地炸開了,她氣得把手中的便當盒往石田靜的嘴上砸過去。
她是神射手,當然命中目標!
「你居然動手打人!」石田靜大聲尖叫,怒氣沖沖地拼命擦拭濺在嘴上的黏稠汁液。
瀛瀛怒氣發泄完畢,心情頓時好多了。
「我就是要懲罰你那張刻薄的嘴,怎麼樣!」她雙手插腰,擺出所向無敵的架勢。
「啊——氣死我了——」石田靜氣憤地跺腳,揚手要來打瀛瀛。
瀛瀛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冷冷地警告。「如果你很愛惜自己的臉,我奉勸你別太沖動了,因為你是打不過我的。」
「我的確沒有你那麼野蠻!」石田靜用力抽回手,狠狠瞪瀛瀛一眼。
「多謝贊美。」佔上風的瀛瀛微笑致謝,既然已經泄了憤,也就不準備跟她死纏爛打下去。
仍在盛怒中的石田靜,用她沾著宮保汁液的紅唇扯出一個輕冷的蔑笑。
「你的拳頭贏我無所謂,反正一個女人最需要的是美麗的外表和吸引男人的魅力,而不是一雙比凶比狠的拳頭。」說完,她嫌惡地上下打量著瀛瀛,不屑地輕哼一聲。「基本上這點我可就贏你太多了,我看全東京……不對,全日本的男人都絕對看不上你,會看上你的恐怕只有未開發的野蠻部落民族了,喔呵呵,因為那種野蠻部落的女人通常不會穿衣服,你只有不穿衣服的時候,男人才會發現你是個女人,喔呵呵——」
石田靜優雅地掩著嘴發出白鳥麗子的招牌笑聲,然後以贏家對敗將的姿態從瀛瀛面前經過,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向她的跑車。
這輩子從沒有被人如此貶損過的瀛瀛,氣得臉都白了。
報了一箭之仇的石田靜,在經過石田櫻面前時,咬牙切齒地說道︰「石田櫻,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給你生活費了,你自己好好活著吧!」
說完,開啟車門鑽進駕駛座,油門一踩,揚塵而去。
瀛瀛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向來辯才無礙的她,居然會被石田靜堵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真讓她不敢相信!
「瀛瀛,突然發生這種事,真是對不起……」石田櫻哭喪著臉道歉,一邊蹲下去撿地上的便當盒。
「你怎麼會有這種姐姐?」瀛瀛腦袋都快氣爆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走了什麼霉運,才會跟這對行為異常的姐妹扯上關系。
看見瀛瀛一臉悔不當初的表情,石田櫻的眼淚就不自禁地撲簌簌往下掉。
「我姐姐平常沒有這麼凶,今天不知道是怎麼了?瀛瀛,對不起,你別生氣好嗎?」
罷剛遭逢奇恥大辱的瀛瀛,怎麼可能說不生氣就不生氣,莫名其妙地被一個女人中的女人批評得一無是處,說她不男不女,還說只有野蠻部落的男人才看得上她,听到這些譏諷嘲笑的話,教她怎不怒發沖冠!
不過,看見石田櫻眼眶中噙著淚水,她就沒轍了,只好強忍下一肚子火,就算她再怎麼生氣,也絕不會拿別人當出氣筒。
「你們姐妹兩人一個太強悍,一個太柔弱,個性還真是天差地遠。」瀛瀛勉強擠出僵硬的笑容。
「我姐姐的個性像她媽媽,我的個性則像我媽。」石田櫻不好意思地笑笑。
「什麼?」瀛瀛一時沒能弄懂。
「噢,忘了告訴你,我們是同父異母。」
瀛瀛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難怪你媽能搶走你爸爸,我看喜歡你姐姐的男人大概都是一些蠢蛋,要不然就是那種又老、又丑、又禿頭、又沒女人愛的男人,才會喜歡你姐姐。」她沒好氣地批評。
「可是我姐姐的男朋友看起來聰明又能干,不是蠢蛋那一型的。」石田櫻認真地回答她的嘲弄。
「是嗎?」瀛瀛不以為然地撇撇嘴。
「嗯。」石田櫻頻頻點頭。「我看過他一次,長得又帥又有錢喔。」
瀛瀛突然閃過一念。「那個人該不會是費巽人吧?」
「我只知道他姓費,是‘英凡空間設計公司’的社長,年紀雖然大了一點,不過中年男人該有的魅力,他都有。」石田櫻一臉崇拜地說。
「‘英凡空間設計公司’的社長?姓費?」瀛瀛微愕。
「是啊!」
瀛瀛毫不考慮地在費巽人臉上打個大XX,費巽人不超過二十八歲,算不上是事業有成的中年男人,應該不是他了。不過兩個人都姓費,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系?她曾經研究撾費巽人的身家背景,知道他沒有兄弟、姐妹,是家中獨子,母親已經去世,至親的人只有父親。
幾條線索拼湊起來……石田靜的男朋友很可能是費巽人的爸爸!
「通常事業有成的中年男人都有元配夫人了,你姐姐不會是破壞人家家庭的第三者吧?」瀛瀛探問著。
「不是。」石田櫻搖頭。
「不是第三者,那就是情婦嘍。」瀛瀛睜大眼楮。
「都不是,那個人是鰥夫,獨身很久了。」
瀛瀛目瞪口呆。太驚人的發現了,石田靜的男友果真是費巽人的父親!
「他完全符合我姐姐選擇男人的條件,唉,我如果有姐姐一半的魅力就好了。」石田櫻感嘆地說。
「拜托,你的條件算不錯了,只有那種沒腦袋的雄性動物才會覺得你姐姐有魅力,如果我是男人,喜歡的一定是你而不會是她,你要對自己有信心一點。」瀛瀛連忙安慰。
「真的嗎?」石田櫻痴痴凝望著她。「瀛瀛,如果你是男人就好了,真希望在這世界上會有個男人長得像瀛瀛,那麼我就又有希望了。」她自我陶醉地說,雙眼閃閃發光。
瀛瀛的腦海中突然浮起費巽人的臉,……說不定能把櫻這個燙手山芋丟給費巽人,反正他那個人也挺愛吃便當的。
「嘿,我的確認識一個男人跟我長得還挺像的,將來有機會介紹給你認識。」她輕率地就把承話說出口。
「真的嗎?」石田櫻驚喜地喊。
「真的,他很喜歡可愛的女生做便當給他吃。」她不經求證,隨口亂說。
「瀛瀛,你真好,我好喜歡你,為什麼你偏偏不是男人呢?」石田櫻半靠在瀛瀛肩上惋惜地說。
我也希望自己是男人,起碼就不會被石田靜詆損到那種地步了。瀛瀛心中暗暗嘆息。
「會看上你的只有未開發的野蠻部落」、「你只有不穿衣服的時候,男人才會發現你是個女人」!
想她施瀛瀛這一生從未被人如此嘲笑過,即使小時候被男生罵笨蛋,都還沒有現在石田靜對她說的這些話刻薄、惡劣。
想到這里,瀛瀛又忍不住別氣上揚了。
「櫻,你怎麼能忍受你姐姐那種囂張跋扈的態度?」她從齒縫里擠出這句話。
「她就比我聰明、能干,人又長得比我漂亮,從小我樣樣都不如她,她也一直看我不順眼,我早就已經習慣了。」石田櫻聳聳肩說。
瀛瀛一臉不以為然。論聰明能干,她絕對不輸給石田靜;論容貌,雲雲還贏過石田靜千萬倍呢!
「看她那副自恃甚高的模樣,大概沒有嘗過被人擊倒是什麼滋味吧?」瀛瀛嘲諷地說。
石田櫻嘆口氣說︰「在她的世界里,只有她能擊倒別人。」
瀛瀛微微皺了皺眉,這句話嚴重得罪了她的驕傲。
「你說你姐姐的男朋友是‘英凡空間設計公司’的社長嗎?」她交抱雙臂,好整以暇地問。
「是啊!听說‘英凡’是相當有名的設計公司喔。」石田櫻笑著點頭。
「哦,這樣啊——」瀛瀛微笑地喃喃自語。「無聊的日子過了那麼久,現在總算有點事可做了。」
「你說什麼?」
「沒什麼。」瀛瀛的視線若有所思地遙望著遠方,眼底有種難解的興味。
「瀛瀛,我姐姐這次發那麼大的脾氣,明天我大概不能做便當給你吃了。」
「喔,隨便。」瀛瀛根本沒仔細听,徑自她的若有所思。
此刻的她,正有股莫名的興奮感源源不絕地打心底冒涌上來,冷卻多年的斗志這一刻全被重新點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