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弼爾雅,你怎會是四大奇人?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紫禁城干清宮內,皇帝一見到入宮見駕的弼爾雅,當場驚訝得步下龍椅,來到他身前。
「皇上,臣沒有死,只是被藏起來而已。」弼爾雅恭謹地答道。
「是你阿瑪把你藏起來的?」皇帝不可思議地上下打量他。
「是。」
「因為你身懷異能的緣故嗎?」
「是。」
「你不是還有兄弟?朕記得曾經去你大哥的葬禮拈過香。」皇帝還記得七、八年前的往事,當時他仍是皇子身分。
「是,微臣的大哥意外墜馬喪命,小弟則是落入荷花池中淹死的。」這些往事是弼爾雅最不願再提起的。
「他們的死與你有關嗎?」皇帝警戒地盯著他。
「所有的人都會對此心存疑慮,所以臣父才會將我藏起來,並且對外宣稱我也已經暴斃身亡了。」他面無表情地垂望地面,美化了父親對他所做的一切。
「那麼你可知道朕為何抄了你的家?削了順承郡王爺的爵位?」
「因為一顆出現在臣父書房中的先帝印璽。」他平靜地答。
「你能解釋先皇的印璽為何會出現在你阿瑪的書房里嗎?」
「能。」他微微抬起頭,直視著皇帝。「前年,皇上登基不久,曾命內府大臣清點編輯先皇收藏的畫作,內府大臣石衍範暗中將重華宮內百余幅沒有先皇御題和鈐寶璽的畫作偷偷渡出宮,交給內閣侍讀學士葛天成,葛天成再到南半截胡同找了一個精于篆刻的老師傅,盜刻了一枚干隆筆的御覽寶璽,悄悄盜印在偷出來的畫作上,準備時機成熟之後,再高價轉賣給黑貨商人,不料那盜刻先皇御璽的老師傅日日擔驚受怕,無意間將此事說了出去,葛天成知道東窗事發,不找人頂罪下成,便趁著與我阿瑪飲酒賞畫時,暗中將先皇御璽放進了我阿瑪的書房中,再由內府大臣石衍範奏報給皇上,因此,這整件事情我阿瑪便成了無辜的替死鬼。」
筆帝听到此,早已驚怔不已,臉色發白了。他在干清宮內來回踱步,將整件事情思了又思,想了又想。
弼爾雅把人、事、物都交代得極為完整,他只需派人去查,便能知道真相,想起葛天成匆匆奏請外放雲南這件事,明明就是做賊心虛的鐵證,他就愈相信弼爾雅所言不假了。
「倘若這是事實真相,你不恨朕冤殺了你阿瑪嗎?」皇帝的喉嚨梗塞著。
「阿瑪的死,臣早在五年前就預見了,只是沒有人肯相信罷了。是臣無力阻止命運之輪的滾動,沒什麼人可憎恨的。」弼爾雅雲淡風輕地說。
「朕即刻將葛天成押回京來受審。」
「這倒可不必了。」
「卻是為何?」皇帚訝然。
「因為他昨日已經死在上任的途中了。」
筆帝徹底呆住,震懾于弼爾雅的力量。
「你的能力實在令人生畏呀!」
弼爾雅臉色微寒。
「皇上若畏懼臣的能力,又何必將臣宣召進宮?」
筆帝微微一怔。
「你生氣啦?呵呵……」皇帝不介懷地笑說︰「朕宣你入宮,是因為你的能力對朕有幫助,你的異能若用于救國救民,朕有何懼?高興都來不及了。」
「臣只怕皇上過于高估臣的能力了。」即使他能看透大清皇朝的命運,也不能夠把眼中所見的合盤托出,那將會造成人世間可怕的動蕩不安。
「弼爾雅,你是膚幼年時曾一同游玩過的同伴,實不瞞你,朕接掌皇位才短短兩年,各省竟然不斷傳出天災人禍,國庫一日比一日空虛,朕心中著實膽怯,不知接下來還會有什麼禍事發生。你既然能預見未來,可否告訴朕,大清會不會葬送在朕的手里?」皇帝憂心忡忡地看著他。
「不會。」但是大清皇朝氣數將盡,最多也只剩下一百多年的壽命而已。
「有你這句話,朕就安心多了,總不能讓祖宗留下來的大好江山斷送在朕的手里。」皇帝放心地嘆口氣。
「大清未來五十年會風調雨順,皇上不必太憂心。」
「那五十年後呢?」
「臣那時候恐怕已不在人世了。」他淡淡一笑。
筆帝一听,也跟著笑了。
「弼爾雅,朕立刻下詔,將郡王府歸還于你,流放的家人奴僕全數迎接回來,順承郡王爺的爵位由你承襲,並世世代代襲爵受封。」
「謝皇上。」
弼爾雅回京之後的生活,陷入了空前的忙碌中。
他開始整頓郡王府,首先,將阿瑪兩位側福晉安置在離王府十幾里外的僻靜宅院中,安排十個男僕、十個婢女照顧她們的生活起居。另外又親自為阿瑪的八個小妾說親事,將她們一個一個都嫁往南方的富貴人家。府里的百名奴僕,他也分別給了一百兩銀子,把他們一一遣送出府。
當初王府財寶古董全被搜括一空,他費了不少功夫,才一一追尋回來,在他為了王府的事忙得焦頭爛額時,皇帝又幾乎天天宣他進宮一趟,頻頻追問他南方的水患如何?各地糧倉是否足以應急?
他每天幾乎累得沒有力氣想別的事,只有偶爾心血來潮時,會望著西方極目遠眺,尋找幽靜宅院中那一抹美麗的身影。只有看見善月,他孤寂疲憊的心才能得到些許安慰。
不管他看見她在做什麼,就算只是喝茶吃東西,只要看著她,他對她思念的心情就得以舒展一點。有時候,她看著他寫去的信,臉上會露出甜甜的微笑,他也會因此跟著開心,最怕看見的是她抱著棉被思念他而悲傷哭泣的可憐神情。
他知道她想念他,她常常一個人對著他的玉扳指出神,他也無時無刻不在想她,只是他能隨時看見她減輕思念的痛苦,但是她卻不能,她看不見他,思念的心情必然更為煎熬。
為了縮減兩人分離的時日,他幾乎是馬不停蹄地處理著府內繁雜的事情,舊的人遣送走了,還得添上新的人,新的人如何在偌大的王府宅第里當差?又該安置在何處?王府里的財物該如何分配管理?除了這些事,他還得應付皇上的隨傳隨到,實在累得疲于奔命。
時光倏忽之間已過了五個月,就在某日夜里,他獨坐窗前,習慣地遠望西方那一處優雅恬靜的宅院,他看見善月獨自在屋內解下衣裙,準備淨身沐浴。
看著她潔白光滑的背脊,柔美地果裎在他眼前,他的視線順著來到她微翹的臀部,體內的欲火漸漸被這片美景點燃了。
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抱過她了,看見她散發著珍珠光澤的豐潤身子,他無法不去想象那身肌膚曾給他帶來的美妙觸感,下月復引燃的火苗一發不可收拾了,他開始擔心自己該如何宣泄這種狂烈欲念。
但是當善月一轉過身來時,他震驚得差點沒從椅子上栽下來。
他看見善月的月復部隆起,不敢相信她竟然已經懷了他的孩子!
善月有了他的孩子!是男孩?女孩?他竟然無法知道。
剎那間,他終于領悟到,對自己無法看見善月的未來充滿了感激之情,只有這樣,他才能真正體會到什麼是驚喜,以及驚喜所帶來的奇妙感受。
接下來的日子里,他每天大半的時光幾乎都花在凝視善月這上頭,看著她臉龐洋溢著喜悅的幸福,他的心就漾滿了暖意。
兩個月後的某一天,他察覺到善月的臉色不太對,似乎是在隱忍著月復部傳來的痛楚,這是他第一次對無法預料的感覺產生強烈的不安。
弼爾雅的不安是正確的,善月已有早產的跡象。
幽靜的院落此時不太平靜。
「少女乃女乃,產婆來了,您現在感覺怎麼樣?」王媽見善月慘白的臉色,急得滿頭汗水。
「肚子好疼……」善月痛得只擠得出這句話。
「才受孕八個多月,這孩子的頭還沒轉下來呢,可有點兒麻煩了。」產婆輕壓著善月的肚子,憂心地搖著頭。
「如果有危險,先救我的孩子,我沒有關系……」善月虛弱地喊,撕裂般的陣痛使她渾身大汗淋灕。
「少女乃女乃--」雪薇年紀小,早已忍不住哭起來。
「先別這麼說,我看孩子還很小,也許很容易就能生出來了。」產婆輕聲安慰著善月。
善月無助地看著產婆,她是她此刻唯一的救命浮木。
一陣猛烈的劇痛襲向她,她疼得嘶喊出聲,隱約感覺有陣溫熱的液體河流般地自身下狂涌而出,產婆經驗足夠,急忙抓住阿子的腳,小心翼翼地轉動孩子的身體,順著勢子迅速將小阿拉了出來。
善月只覺得眼前一片昏黑,她好著急,她不想昏過去,不想死,她想看看她的孩子,而且她還沒等到弼爾雅來接她!
「少女乃女乃,沒事了,你的孩子生出來了,是個小少爺!」
在她昏厥之前,她听到了產婆驚喜的道賀聲,緊繃的意識驟然間瓦解,她放松自己,深深墜入無邊的黑暗里……
她在迷霧重重中茫然地走著,這種無所歸依的感覺令她心慌,她開始往前跑,直到在前方看見一個男人站在濃霧中靜靜望著她。
「弼爾雅,是你嗎?」她急切地伸出手大喊。
「是我。」一雙手朝她伸過來,緊緊抓住她。
她猛然轉醒,努力睜開眼,想看清楚床畔的人影是不是弼爾雅。
「善月。」
她听見熟悉的呼喚,迷蒙的視線漸漸凝聚在眼前燦爛的四團金龍上,她看清楚了那是穿著盛裝袍服的弼爾雅,正帶著溫柔的微笑握著她的手。
「你來了,你終于來了!」她的淚瘋狂地墜落,整整八個月的等待、思念、焦慮和不安,所有一切混亂而折磨人的情緒,都在見到他的剎那間迸裂潰散。
「善月,對不起,讓你累壞了。」他內疚地擁她入懷,心疼地輕撫她微微抖顫的身子。
「我不累,我很開心。」她帶笑的淚顏無比嬌艷動人。
「你很勇敢,我應該陪在你身邊才對。」看她臉色虛弱蒼白,一臉的汗水和淚水,他就自責不已,是他讓她獨自一人承受這些折磨和痛苦。
「只要你來了就好。」她不要在他臉上看見內疚的表情。「對了,我們的孩子呢?我要看孩子!王媽、李媽!阿子呢?」她心急地張望著。
「少女乃女乃,孩子跑不掉,在這兒呢!」王媽笑著將包裹得密密實實的小女圭女圭抱到她身旁來。
「好小喔,太小了,都是我不好,這麼早就把你生出來。」看著提早出生,比一般嬰孩還瘦小的女圭女圭,她就心疼得不得了。
「他會健健康康長大就好了。」看到孩子的那一剎那,他感動得不知該如何反應,現在看著孩子靜靜躺在善月懷中,這一幕給他帶來了難以言喻的感動。
人生之樂,莫過于此了。
「善月,等你把身子養好了,我們一起回京城。」
「真的嗎?你都整頓好了嗎?」她眼中含笑,專注地看著他。
「雖然還沒有完全整頓好,但是這次我一定要把你們一起接走。」他愛憐地親吻她的額頭。
善月從衣襟內拉出一直掛在胸前的翠玉扳指,極嫵媚地一笑。
「那好吧,這個可以還給你了。」
全書完
編注︰敬請期待陸續推出的叱 風雲之二《丑奴兒》、之三《夢上天》、之四《君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