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定是夢。
「我不相信……」月音失神地呆視著永瑯。他一定是為了減少她的罪惡感,所以才會說謊騙她的,一定是這樣!
「我是冒充的。」永瑯閉眸深嘆。「我不是永瑯,真正的永瑯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夭折了。」
「不!不要騙我!我不相信!」月音搗住雙耳,拚命搖頭。「你是我大哥!你就是永瑯!就算我真的不幸愛上了你,我也不要你說這種謊話來哄騙我,來減輕我的罪惡!」
愛上了你。永瑯微怔,深深凝睇著她。
一直以來,兩人之間互相吸引、試探、曖昧、閃躲、爭吵、冷戰,所有感情上的焦慮、不安和煩躁,都在月音無意間月兌口而出的這句話中得到了抒解,面對豁然明朗的感情,他們再無從逃避。
「我是說真的。」他將她擁入懷里。「我不是你大哥,我也不是為了哄你或是想減輕你的罪惡才這麼說的。」
「好了,別說了!我不相信,你別再說了!」她固執地搗住耳朵,不肯面對可能是事實的真相。
「為什麼我說真話的時候,你反而不信了?」他拉下她掩耳的雙手,認真地對她說。「我不是你的大哥,這樣難道不好嗎?」
月音激動地凝視著他,眼瞳中的矛盾和絕望化成熱淚滾滾而下。
「你不是我大哥當然很好,但是,你冒充皇族宗室,是要被殺頭的呀!」她緊緊抱住他,恐懼地哭出聲來。
他猛然擁緊她,用力得像要將她捏碎,讓她融為自己的一部分。
「我求求你不要再說那些什麼冒充的話了!你就是永瑯,你就是慎靖郡王府的大阿哥!听見了沒有?這才是真的!」她哽咽地迭聲低喊。
「月音,如果你認我是大哥,我們永遠沒有在一起的機會。」他捧起她的淚顏,輕輕吻去她的淚水。
「不能在一起……也好過要我看著你死呀!」她低聲啜泣,臂膀緊緊環住他的頸項。
「月音,我不該冒充永瑯,不該出現在你面前,不該害了你。」在他的生命中,從來沒有為了說一個謊言而感到如此懊悔,如此痛恨自己。
「你後悔冒充永瑯了嗎?」她淒然望著他。
「為什麼你不恨我冒充永瑯?」為什麼她看他的眸光依然還是那麼溫柔深情?「為什麼你不問我冒充永瑯的居心何在?為什麼你什麼都不問?」
月音淺淺苦笑。不管是什麼因由,不管是什麼居心,不管背後藏著多麼邪惡的念頭,她都依然深深被他吸引。他是她的魔,即使被他欺瞞、被他傷害,她都無法抗拒對他的愛意。
「能夠讓我遇見你,那些都不重要了。」她的心已完全屬于他,只要能夠把永瑯牽引到她身邊來,不管是何因由,她都懷著莫名的感激。
「月音,你讓我自慚形穢,我根本不配出現在你面前……」他喑啞呢喃。
「我沒有後悔,我也不要你後悔。」她輕吻他的下顎,慢慢吻上他的鬢角,最後落在他唇上。「不要後悔認識我,不要後悔,好嗎?」為了他要成親那件事跟他大吵後,這段見不到他的日子讓她痛苦欲死,她不想再嘗到那種思念的滋味,她不想失去他。
「難道,我們就一輩子當兄妹嗎?」他眷戀著她纏綿蝕骨的唇舌。
「這樣也沒什麼不好,我們可以一輩子生活在一起。」她與他唇舌相貼,低喘輕嘆著。
「怎麼可能一輩子生活在一起?你難道不嫁人?」他微微退開,溫柔地與她對望。
「我不嫁人,你養我一輩子。」她的手輕輕撫掠過他的臉,愛憐地觸模著他的鼻梁,讓指尖感受著他灼熱的陽剛氣息。
「阿瑪和你額娘怎麼可能不讓你嫁人?」他由著她的手指探索。
「要不,我把自己弄丑、弄笨,總之,抵死不嫁人。」她苦澀地笑。
「傻瓜,不要做這種傻事。」他握住她的手,輕貼在唇邊。「我怕的是,就算我們想一輩子當兄妹,旁人也不會答應。」
月音的神思頓時凝住。
「是呀,額娘就已經對我懷疑了,萬一被她察覺,她一定會想盡辦法拆散我們的!怎麼辦?」她緊張不安地抱住他。該怎麼辦才好?她只想與他長相廝守,有什麼方法可以讓他們永遠不要分開?
永瑯動了一念——不如帶著月音逃離慎靖郡王府!但是,他立刻推翻了這個念頭。帶著月音莫名其妙逃離王府,不只他和月音會背負恥辱難堪的罵名,還會連累整個慎靖郡王府所有人都必須承擔出了一對兄妹的羞辱。
「格格,夜深了,大阿哥該回去了。」百花在外頭輕輕敲了敲門。
永瑯松開環抱她的雙臂,正欲起身,月音立刻抱住他的腰,把他摟得更緊。
「別走,留下來。」她充滿依戀不舍的雙眸深深凝瞅著他。
這樣的眼眸幾乎要融化他的意志,勾走他的魂魄。
「我若是留下來,只怕我們的關系會更早被發現,我們也會更早被拆散。」他咬牙轉開臉,扳開她環在腰間的手,害怕在她眼中就此沉淪。
月音失落地垂下眼。
「我們都必須要忍耐,好嗎?」他嘆口氣,輕拍了拍她的臉頰,把錦緞匣放入懷中後,轉身打開房門離去。
百花見永瑯一走,立刻快步來到月音身前,前後上下打量著。
「格格,大阿哥沒對你怎麼樣吧?」
「他是大阿哥,你以為他會對我怎麼樣?」月音苦澀地一笑。
倘若他們要當一輩子的兄妹,他是不是永遠也不會與她有肌膚之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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堡國寺老和尚之死驚動了朝廷,乾隆筆帝下令刑部查辦此案,最後查到了顯親王府衍格貝勒的頭上。
衍格為洗月兌罪名,向乾隆奏請調查此案,乾隆自然不信衍格會是殺了老和尚的凶手,便放心將案子交給他去著手調查。
當衍格搜遍老和尚的外屋內室,都找不到龍珠的蹤影時,便猜測到一定是盜賊強行搶奪龍珠時殺了老和尚。但是,在搬移老和尚的遺體時,卻又意外看見老和尚右手旁以指蘸血書了四個小字——不必為難。「難」字的「隹」旁最後三劃尚未寫完,想必寫到此時老和尚已然斷氣。
倘若是盜賊惡意刺傷,老和尚為何會寫下「不必為難」四個字?老和尚明明知道龍珠的重要性,在一息尚存時,為何不留下盜賊特征或姓名等只字片語,卻是要人「不必為難」取走龍珠的人?
莫非老和尚與奪走龍珠的人相識,並且有意放走他?
衍格無法向乾隆清楚奏明老和尚是因龍珠而死,除了他和老和尚知道龍珠的存在以外,並無人知曉此事,他只能以老和尚蘸血寫下的遺言中推算判斷,向乾隆必奏老和尚與刺傷他的人應該相識,並在臨死之前表示願意不予追究。
當衍格詢問護國寺僧眾是否要追查到底時,僧眾均表示不必。
堡國寺僧眾都是修行之人,對修行之人來說,生就是死,死就是生,修行佛法就是了月兌生死,見到自己的本心本性就沒有生、沒有死,便是「明心見性,見性成佛」,因此對于老和尚之死並無任何仇恨之心,也都平和地接受了老和尚的遺言。
此案無疾而終,暫時查不出結果。
但是,在衍格心里卻留下了一個巨大的謎團——
到底是誰奪走了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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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從護國寺回來以後,永瑯仿佛變了個人。
每日,他在出門以前都會先去向允禧和福晉請安,他的改變最令福晉感到意外,因為永瑯從來到王府以後,不曾恭恭敬敬地向她請安過。
不但如此,每日從內務府武備院回來後,他都會乖乖地跟全家人一起吃晚飯,不再擺出傲慢冷漠的表情,兄弟姊妹間的游戲和玩笑,他也會漸漸參與加入,不再與他們格格不入。
永瑯的改變,最開心的人莫過于允禧了。他很欣慰,認為自己給兒子的關愛和補償終于有了好的結果,卻不知道令永瑯真正改變的人其實是護國寺的老和尚和月音。
為了能與月音有更多時間單獨相處,永瑯藉著跟月音讀書習字的理由,每天找機會和月音單獨在書房里相處一個時辰。
在這一個時辰里,他能夠認真寫完的字通常不足十個,大部分的時間總是和月音兩個人黏在一起耳鬢廝磨,吻得無止無休。
為了怕書房的門忽然打開闖進人來,永瑯從來不敢把月音衣服上的扣子解開過一顆,但是愛意濃烈、年輕氣盛的兩個人,難免有時候玩得過火,不小心點燃了熊熊欲焰,不過永瑯總是極力克制住自己,所以盡避他已將月音的身軀撫模了遍,但她依然還是處子之身。
「你什麼時候才肯要我?」一場激烈的熾吻後,月音無力地伏在他的頸窩,昏眩吁喘著。
「我不能要你,萬一讓你懷上孩子,你該如何解釋?」他無奈地俯在她燥熱的頰畔低低嘆息。
「你不敢踫我,所以……只有譚拜家的姑娘才能懷你的孩子了,是嗎?將來,你會有自己的妻子和兒女,而我,永遠只是你的妹妹。」月音輕柔的嗓音掩不住她心中深沉的不安。
永瑯感覺得到,他的婚期愈近,月音的焦慮就愈明顯,這幾日,她不斷在探測他的心意,挑逗他的忍耐極限。
「如果我不會懷孕,你會要我嗎?」她微微側轉身子,分開雙腿跨坐在他腰上。
「這種事情沒辦法確定。」過于親匿的觸踫讓他下月復燃起洶涌亢奮的熱潮,他急忙握住她的腰,把她從身上抓開。
「我知道有一種藥吃了是可以不會懷孕的。」她又坐回他的膝上,臉頰在他胸前磨蹭著。
「不準吃藥!萬一把身體吃壞了怎麼辦?」他嚴肅地斥責。
「可是……一旦你娶了妻子,你便有可能不再要我了。」她的不安已經累積到幾乎崩潰的地步,不惜想用身體抓住他的心。
永瑯深深重嘆,把她輕擁入懷。他明白月音的心情,她愈是愛他,內心的不安和恐懼就愈深。
當初這門親事是他親口答應阿瑪的,他想毀婚,卻找不到可以說服阿瑪的理由,婚事如火如荼的進行中,一切都箭在弦上,讓他不知道該如何阻止拒絕。當他深入這個家,慢慢成為這個家的一份子後,無形的枷鎖也將他重重鎖住了。
「月音,我永遠不會不要你。這輩子,我沒有把一個人放在心中如此重要的位置過。」他柔聲對她說,只盼她能放心。「現下,我們的感情無路可走,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讓我們一起想辦法,一起撐下去……」
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打斷了他的思緒,月音急忙從他身上跳離,繞到桌案另一側,假意磨墨。
百花連門也沒敲就沖了進來,一進來就大喊——
「大阿哥、四格格,宮里傳皇上口諭來了,王爺召大阿哥到大廳去!」
永瑯倏地站起身,緊緊瞪視著百花。
「皇上口諭?關于什麼事你知道嗎?」月音戰戰兢兢地問。
「奴才不清楚,只知道皇上傳來口諭,要王爺和大阿哥去一趟刑部。」
「刑部?!」月音渾身血液幾乎快要凝結了。難道是追查老和尚的死因來了?
永瑯心中的驚疑與月音相同,他蹙緊雙眉,深深注視著她。
他必須認的罪何止一、兩樁?此時就算定了他所犯下的每一樁罪名,他都不會為自己做出任何辯解,凌遲也罷、殺頭也罷,他心中並沒有太大的恐懼,真正令他擔心害怕的,是月音的無法承受。
「別擔心,別想太多,不會有事的。我走了。」他擠出一絲微笑安慰她,然後大步走出書房。
月音不是傻瓜,听到皇上下旨只召阿瑪和永瑯,她就知道一定有事,根本不可能放得下心。
她慌亂地奔出去,決定去找永璨打听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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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禧和永瑯來到刑部大堂,幾名刑部堂官有禮地接待著。
「王爺、阿哥,請坐。」
「劉大人,皇上口諭,命我們父子到此所為何事?」允禧剛坐下,就已經沉不住氣了。
「王爺,下官奉旨調查一件案子,提調一名僧人進京受審,皇上有意命王爺與大阿哥一同審理此案。」
听到「僧人」兩個字,永瑯的心口震了一下,有種不祥的預感。
「來人!把僧人帶上來!」刑部司官劉大人喝道。
永瑯一顆心提到了喉嚨口,當他看見被帶上堂的「僧人」後,臉色驟然大變,震愕地站起身來。
怎麼會?怎麼會是如虛長老?!
「永瑯,怎麼了?」允禧見永瑯滿臉驚詫的表情,不免感到奇怪。
「沒什麼。」永瑯僵硬地坐下,背脊已是一片冷汗。雖然十多年未見,如虛長老已蒼老了許多,但他萬分肯定此僧人就是如虛長老!只是他自己的變化很大了,他不知道如虛長老還能不能認出他來?
「如虛長老請坐。」劉大人對僧人十分有禮。
「多謝大人。」如虛長老眸光平淡地掃過永瑯一眼。
永瑯心虛地低下頭,不知道為什麼如虛長老會出現在這里?難道他冒充永瑯的事已經被皇上查出來了?
「皇上駕到——」
身著便服的乾隆焙緩走進刑部大堂,身後尾隨著愉恪郡王允。
允禧率眾參拜,齊齊跪倒。
看見乾隆,永瑯心頭一寒,不禁又想起他那句冷冷的警告——
冒充王室血脈,可定誅九族的欺君大罪。
「愉恪郡王、慎靖郡王,永瑯、如虛長老四人留下,其余堂官全都退出去。」乾隆在正中公案正座坐下,面無表情地說道。
「遵旨。」刑部堂官依序退了出去。
「皇上,這件案子到底審的是什麼人?竟能讓皇上親自審問?」允禧滿月復狐疑地問道。
「不錯,此人能讓朕親自審問,真是天給的面子。」乾隆的目光犀利地注視著永瑯。
永瑯緊握雙拳,咬緊牙根,他知道乾隆在瞪著他,他也很清楚自己假冒皇族宗室的謊言就要被戳穿,要接受審判了。
「如虛長老,坐在這里的人,你可有認得的?」乾隆轉向如虛長老,溫和地問道。
如虛長老點點頭。
其實他早已經認出九兒來了,雖然九兒已經長得那般高大健壯,模樣也變得俊秀好看了,但還是可以從雙眼和輪廓中認出他來。當他听見一旁的王爺喚他「永瑯」時,驚愕地思索了半晌,這才恍然大悟,為何皇上要下旨搜查「虎跑寺」,甚至還一一盤問了寺中眾僧,調查的人正是「九兒」和「永瑯」。原來,「九兒」竟然冒充了「永瑯」,而這件事已經被皇上查得一清二楚了,甚至抓了他要來與九兒對質。九兒犯下此等彌天大罪,只怕要難逃一死了。
「長老認出來的人,他究竟是‘九兒’還是‘永瑯’?」乾隆冷笑問道。
永瑯在乾隆冷冽肅殺的瞪視下一寸寸僵化。
「回皇上,他是‘九兒’,也是‘永瑯’。」如虛長老淡然回答。
永瑯驚訝地瞠大雙眼,仿彿有一道青天霹靂擊向他的腦門。出家人不可妄語,此一戒,他不敢相信師父竟然為他破了!
「師父——」他震駭地重重跪地,眼眶泛起熱潮。
「長老,你敢欺君!」乾隆怒拍桌案。
「皇上,在貧僧眼中,他可以是九兒,也可以是永瑯。」如虛長老仍是一派淡然的淺笑。看著眼前多年未見的九兒,發現他不只模樣改變了,甚至眉目間的邪戾氣息也幾乎看不見了。他不知道九兒離寺後有過什麼樣的遭遇,但是看到此時的九兒眼神溫柔平和,他內心甚喜,十分欣慰他的改變。
永瑯的心情激動得難以平復,師父永遠是師父,不論他做了什麼錯事,師父永遠可以原諒他,看著他的眼神也沒有因為他的邪惡或向善而改變,永遠都像當年督促他讀經書時的祥和神態。
「長老明知朕已經查得水落石出了,別以為你這麼做就可以替他月兌罪!」乾隆重重在案上拍了一掌,厲聲說道。
「月兌罪?皇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允禧听得一頭霧水,根本不明白乾隆到底在說什麼?
「允禧,皇上查出永瑯真實的身分叫九兒,是土匪首領之子,根本不是你的兒子永瑯。」允嘆了口氣說。
「這怎麼可能?!」允禧大驚失色。「永瑯,這是真的嗎?」
永瑯渾身僵如石像,直挺挺地跪著。他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允禧,「是真的」這三個字他完全說不出口。
允取出那張從如虛長老房里搜出來的信,朗聲念道「‘乾隆八年四月二十日生于姑蘇‘白衣庵’,名永瑯,父為愛新覺羅•允禧,母顏氏,梅花簪為其母遺物。’這封信是從如虛長老房中搜到的,當時如虛長老並不知道前去搜查的官兵是為了調查永瑯的事而去,是他親口對官兵說,永瑯早已經在三歲的時候就夭折身亡了。」
允禧像是遭人重重一擊,臉色一片慘白。
「長老,當官兵詢問梅花簪的下落時,也是長老親口說梅花簪被盜走了。」允接著說道。「而且不但只有你說,連‘虎跑寺’的僧眾也都親口證實有個與永瑯一般大的孩子,名叫九兒。長老,你還想替他圓謊嗎?」
允禧大受打擊,情緒紊亂,他看著永瑯,眼底沉著悲哀,直到此刻,他仍不願相信永瑯不是他的親生兒子。
「長老,莫非你要逼朕下令,將‘虎跑寺’全部僧眾拘提到刑部來與九兒對質嗎?」乾隆愛聲冷笑。
如虛長老緩緩起身,雙手合十朝乾隆彬下。
「皇上,‘九兒’就是‘永瑯’。皇上就是再問貧僧一百次,貧僧還是只有這個答案。」
「你!」乾隆氣得額前的青筋蹦起,怒火沖天。「你好大膽!竟敢當著朕的面睜眼說瞎話!也難怪,有這樣說謊的師父,就會教出這種假冒皇族宗室的徒弟!別以為朕殺不了僧人,你敢欺君罔上,朕就敢殺你的頭!」
永瑯再不能保持沉默了,一听到皇上要下令斬殺師父,他的心便痛苦而狂亂起來。
「皇上!我認罪!不用對質了,我認罪!」他嘶吼著,雙手劇烈地顫栗。「梅花簪是我偷的,我故意假冒永瑯混進慎靖郡王府,這些事都與如虛長老無關!筆上可以將我斬首示眾,但是求皇上饒恕如虛長老!」
乾隆用極為輕蔑的目光盯著永瑯。
「假冒皇族宗室是何等大罪,將你斬首示眾恐怕還便宜了你!朕要你受五百刀凌遲之刑——」
「皇上——」允禧高呼一聲,打斷了乾隆的話,起身一陣踉蹌地跪倒在地。
「二十一叔?」乾隆怔住,愕然看著允禧。
「求皇上……饒了永瑯一命!」允禧啞聲乞求,老淚縱橫。
「允禧,他不是永瑯!」允忍不住低斥。
「我不管他以前是誰,他現在已經是我的兒子永瑯!」
「阿瑪……」永瑯心一酸,望著允禧以袖拭淚,心中悲愴不已。他騙了允禧那麼濃厚的父愛,也許只有來生才能償還了。
「二十一叔,此事攸關皇族宗室血統,你不可感情用事!」乾隆正顏厲色地罵道。
「皇上要說我感情用事也罷,這孩子就算不是我親生的兒子,但是這段日子以來,他真心地叫了我阿瑪,我也真心地把他當兒子對待,如今要我看他被凌遲處死,我實在是辦不到呀!」允禧的語氣溫和哀切。
永瑯沉痛地閉緊雙眸。他一生干盡了壞事,編造了無數謊言騙人,然而眼前這個被他騙慘了的假父親,對他竟然完全沒有怨、沒有恨。
為什麼?
為什麼他能得到這麼多人對他真心付出的感情?
堡國寺老和尚說的不錯,他沒有看清自己的心,他真正想要的並不是龍珠,而是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他要的是愛。
「二十一叔,此人罪大惡極,你竟然求朕不要殺他?朕是可以被耍弄的皇帝嗎?」乾隆眼里像結了冰一樣陰寒。
「我只求皇上網開一面……」允禧伏地叩頭。
「皇上,讓貧僧替九兒承擔這個罪吧!」如虛長老也合掌叩首。
乾隆的臉色氣得發青。「你若無罪,卻要逼朕殺了你這個得道高僧,將來史上還不知道要如何記上朕的這筆帳!你們休要求情,朕可以赦免他凌遲之刑,讓他死得痛快些!」
如今的永瑯眼前只有一條絕望的死路。他若死,師父必然也會罪責自己;他若死,允禧必會悲痛;他若死,月音……會痛瘋吧?
在這條絕望的路上,他要找尋任何一絲能夠讓他活下來的希望。
「皇上。」永瑯深深吸氣,抬眼凝視著乾隆。「我若將一件寶物獻給皇上,皇上能不能饒我不死?」
「寶物?」乾隆怔愕住。「你要用一件寶物換你不死?」
「是。這件寶物天地間絕無僅有,原本就應該是皇上才能擁有的。」
「原來就該是朕擁有的?」乾隆冷笑。「既然是朕該擁有的,那就是屬于朕的東西,你早就應該呈獻給朕,還敢與朕談條件?」
「皇上,我已是必死之身,呈不呈獻,都必死無疑。如果皇上不肯饒我一命,那麼我寧願一死,就讓寶物繼續流落民間了。」他已無生路,只祈求龍珠能夠救他一命。
乾隆的笑容更加陰冷了。
「什麼寶物,說來听听,朕要看看你說的寶物值不值得換你一命。」
「一定值,用我十條命去換都值。」永瑯神色冷然。
「好,如果值,朕就饒你一命。」
「君無戲言?」永瑯定定地看著乾隆。
乾隆不悅地瞪著他。
「朕既然說了,就不會反悔!」
「好,這件寶物便是……龍珠。」
乾隆臉上的冷笑驀然消失了,雙眸漸漸瞠大,不可置信地盯著永瑯。
「龍珠?!」
「是,龍珠。」永瑯看乾隆臉上無比震愕的神情,就確信龍珠足以救他一命了。
「龍珠在二十多年前消失在九公主府,如今為何會出現在你手中?」乾隆滿臉震驚。二十多年以前,他說不定還沒出生,因此從九公主府里將龍珠偷走的人不可能是他。
面對乾隆的質問,永瑯先是一愕,隨即冷靜下來。方才皇上已查明他的出身,此時正好可以瞞過去。
「皇上,我父親是土匪首領,到處打劫搶奪財寶,這龍珠便是我父親搶來的寶物之一,在他死後,把龍珠留給了我。如今我父親已死,龍珠是何時、何地、從何人手中搶來的,已無從查考。」
永瑯這番說詞毫無破綻,立時取信了乾隆。
「好,你即刻回去,把龍珠送到宮中來。」
「皇上饒我不死?」永瑯隱隱挑了挑眉。
乾隆的嘴角微露一絲笑紋,旋即正色對他說道——
「君無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