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嬤嬤,在揉面團嗎?」
月音走進廚房,看見徐嬤嬤在揉面團,笑吟吟地喊了聲。
「唷,四格格,你怎麼到廚房來了?這兒又髒又熱,你快出去,要吃什麼張口說一聲就行了。」徐嬤嬤沾滿面粉的手連忙揮著。
「沒事,廚房都是吃的東西,有什麼髒的。」月音在大灶旁坐下,拈起一塊剛蒸好的糕吃。
「四格格是不是想著什麼東西吃了?」徐嬤嬤笑著看她。「告訴嬤嬤,你想吃什麼?只要嬤嬤會做的,一定做給你吃。」
「嬤嬤,你是江南什麼地方的人呀?」月音撐著下顎笑問。
「揚州人。四格格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揚州有些什麼名菜嗎?」
徐嬤嬤側頭想了想。
「我記得有清炒鱔糊,還有金銀蹄。」
「金銀蹄?」月音輕輕一笑。「這名字真有趣,是什麼菜色?」
「就是用蹄膀配鮮肉火腿煨的。」徐嬤嬤邊揉著面團邊說。
「還有什麼嗎?」
「砂鍋獅子頭。」徐嬤嬤說完,忽覺奇怪地看了月音一眼。「四格格今天想吃揚州菜呀?」
月音抿嘴一笑。
「嬤嬤,這三樣菜難不難?」
「說簡單不簡單,說難呢也不難。」徐嬤嬤看月音的表情更古怪了。
「我學得來嗎?」她甜甜笑問。
「四格格,你學做菜干嘛呀?」徐嬤嬤被她嚇了一跳。「嬤嬤平日得罪了你嗎?你竟要這樣整我?」
月音大笑幾聲,附在她耳旁輕輕說︰「我不是要整你,只是想偷偷來跟嬤嬤學做揚州菜。」
「這怎麼行?讓王爺、福晉看見你在廚房里做菜,那嬤嬤這條小命還保得住嗎?」徐嬤嬤搖頭拒絕。
「你放心,我不說出去,你也別說出去。總之,你非教我不可,真有事我給你靠著呢!」她拍胸脯保證。
「格格學做揚州菜做什麼?」徐嬤嬤皺眉。
「大阿哥從小在江南長大,逛廟會那天,我听他說他想念江南菜,所以就想做幾道給他吃。」她低頭淺笑。
「大阿哥?」徐嬤嬤直接想到的是永璨。
「我說的是永瑯。」月音提醒。
「喔,是他。」徐嬤嬤恍然大悟。
月音點點頭。
「那也不用格格親自做呀,嬤嬤我來做就行了。」
「其實,逛廟會那天,大阿哥救了我,我不知道怎麼謝他才好,所以就想自己親自做這些菜來答謝他。」月音不好意思地笑笑。
「原來如此,格格還真是有心吶!」徐嬤嬤笑著輕拍她的手。「好,既然是格格的心意,現在趁王爺進宮去,福晉又正在午睡,嬤嬤趕緊來教你做這幾道揚州菜。」
「太好了!那咱們該從哪里開始?先切什麼菜?」月音開心地拿起菜刀來,打量著如何下手。
徐嬤嬤被她拿刀的姿勢嚇飛了魂。
「等等!榜格不必動刀,切菜這些事讓嬤嬤來就行了!萬一你切傷了手可怎麼得了?你先等一會兒,我再教你怎麼炖煮跟調味。」
「好。」
月音乖乖坐下來,看著徐嬤嬤飛快地切菜、剁肉,不一會兒功夫,就把該要用到的食材都準備好了。
「來,格格請過來。」徐嬤嬤把砂鍋準備好,又把大灶的火都生旺了。「我現在一步一步教,你就照我說的一步一步做。」
月音認真地點點頭,按照徐嬤嬤說的步驟,手忙腳亂地用大火快炒鱔糊、小別慢煨火腿蹄膀,再用另一個灶慢火煮砂鍋獅子頭。
雖然有徐嬤嬤在一旁盯著,但月音還是好幾次被火和煙給燙傷了手,嚇得徐嬤嬤直喊阿彌陀佛。
懊不容易把三道揚州名菜給做好了,月音不放心地自己先嘗嘗味道。
「這樣的味道對嗎?」雖然嘗起來非常好吃,但她對自己沒有信心,怕做得不夠道地。
「是這個味道沒錯的,徐嬤嬤雖然很久沒做了,但這幾道菜是肯定沒問題的,格格要相信我呀!」
听著徐嬤嬤再三保證,月音這才放心地捧著她親自烹調的飯菜來到永瑯的「沁風苑」。
「四格格!」正在打掃前院的如燕抬頭看見月音親自捧著食盒過來,驚訝地跑過去伸手要接過食盒。
「我來就行了。」月音不讓她接手。「大阿哥在嗎?」
「在屋里。」
如燕剛說完,就听見房門開啟的聲音。
月音轉過頭,看見永瑯正站在房門口看著她,眸中像閃動著兩簇熾熱的光芒。
「大哥。」她定了定心神,捧著食盒走向他。
「你手上是什麼東西?」永瑯把目光從她臉上移開。
「你的晚膳。」她笑著走進屋內。
「為什麼是你親自送過來?」他奇怪地看著她。
「因為今天我想陪你吃飯。」她神秘地一笑,飛快地把食盒內的菜一一擺上桌,等著看他臉上驚喜的表情。
「這是……」永瑯訝異地挑起眉,一眼就認出了那幾道菜色。
「是我親自做給你吃的喔!」月音的眼中充滿了興奮與期待。
「你親自做的?」他的眉挑得更高了,疑惑地盯著她看。王府的格格需要會做菜嗎?而且做的還是揚州菜?
揚州,這是一個觸痛他的地方。
「快來吃吧!看我做得道不道地?」她把他拉過來坐下,然後遞給他一雙筷子,用眼神催促他。
永瑯挾起一塊蹄膀送入口中,只是嘗了一口,就不由得為之一怔。
「真的是你做的?」他不敢相信,這味道,讓他想起了他的娘。在娘還沒有丟棄他以前,他常常吃娘做的蹄膀,正是這樣的味道。
「是我做的,不過,我也是跟徐嬤嬤學來的,是她教我怎麼調味。」她甜笑地坦白。「怎麼樣,口味道地嗎?」
永瑯的胸口一陣悸動,不自覺地點點頭。
拔止道地?簡直像極了他母親所做的味道!
但是這份感動他只能隱藏在心中,無法說出口,因為「永瑯」的母親是蘇州人「九兒」的母親才是揚州人。
「你怎麼知道我愛吃揚州菜?」他狀若無心地問。
「你愛吃嗎?我不知道啊!」她搖搖頭,開心地笑道︰「逛廟會那天,我听你說想念家鄉菜,我就想找徐嬤嬤學做你的家鄉口味給你吃,踫巧徐嬤嬤是揚州人,所以做了揚州菜,沒想到你愛吃揚州菜,真是巧極了!」
「為什麼想親手做給我吃?」他狐疑地看她一眼。
「那天……你救了我,我想向你道謝……」
永瑯挾鱔糊的動作頓了一下。
「大哥救妹妹是理所當然的事,用得著這樣慎重地道謝嗎?」他瞟她一眼,刻意忽略她「親手做菜給他吃」的這份好意與感動。
「是呀,不過,如果沒有你,我可能已經失身了,說不定還沒了命,所以我真的很感激你。」她真心誠意地對他說。
又是那種澄淨無瑕的眼神,他厭惡地別開臉不看她。她根本不知道,當她被那兩個男人月兌光衣服時,他可是靜靜地在後面看好戲。
「雖然有時候你說話刻薄了點,脾氣也大了點,可是你的心腸並不壞。」她又接著說道。
「我殺了人,心腸還不算壞嗎?」他微眯的冷眸刺得她渾身一顫。
「你、你是因為要救我,所以才殺人的,你殺的並不是無辜的人。」她吸口氣,拒絕去想像那個血腥的畫面。
「你是在幫我找借口嗎?」他勾唇一笑,眼神溫柔得令她心悸。
「這不是借口!你是好人,他們是壞人,你是為了救我才殺人的!」她扭絞著十指,激動地為他辯解。
看她清澈的雙瞳出現了迷亂的神色,永瑯心中有股怪異的抽痛感。
他最反感的不是她的善良和仁慈嗎?不是最想破壞她身上的一切美好嗎?當看到她璀璨如明珠般的眼眸蒙了塵,他不是最應該感到痛快得意嗎?為什麼會對她心生憐惜?
永瑯厭惡自己心中居然會有想要疼惜她的想法和念頭。
「大哥,因為我,害你殺了人,你心中一定很痛苦吧?」月音的語氣中充滿了自責和內疚。
「什麼?」永瑯怔住,驀地大笑出聲。原來她的迷亂和不安是為了這樣的理由!
「你笑什麼?」她茫然不解。
永瑯笑著站起身,抬起右腳重重踩在椅凳上,從靴子內側拿出一把短刀來,擱在她面前。
「我可不是那種會因為殺了那兩個畜生而覺得痛苦的人,誰敢招惹我,我都不會輕易放過他!」他的笑眼掠過一道森然冷光。
月音的臉色在看到那柄短刀時倏地刷白,駭然驚望著他。
他竟然隨身帶著短刀!
永瑯冷冷地注視著她驚惶失措的眼,像在嘲笑她的無知。
「其實,我就算不殺他們,也一樣能救你的命。」他緩緩伸出手,握住她縴細的頸項。
月音震傻住,感覺到他的手指若有似無地在她頸際敏感的肌膚上游移,他的手很大,手指很修長,幾乎可以罩住她的臉。
「是嗎?那、那為什麼……」她完全僵住,本能地想躲開他,但是渾身卻動彈不得,所有的知覺都在感受著他手指的觸踫。
「因為他們把你的身子看光了,所以我非殺了他們不可。」他凝睇著她慌亂的神情,邪惡的手指緩緩撫摩著她的頸。
「那……說到底,大哥還是為了我的清白著想的。」她驚慌地感覺到他的手指移到了她的嘴唇上,柔柔地輕撫著。
「清白?」他低聲輕笑。「你要這麼說也行。」事實上,正確的理由更接近于自己的私有物被偷窺的感覺。
自己的私有物……
當這個想法一躍入腦中,他的面容霎時一緊,神情怔然失神,仿彿陷入某種不可解的迷障中。
「大哥……」月音怯怯地輕喚了聲,微微側開臉,想避開他擱放在她唇上的手指。
永瑯眨了下眼,似乎剛從夢中醒來,眸光落在被他指尖揉弄得異常紅潤的下唇,情不自禁地緩緩傾頭吻上她。
月音被突然落下的吻徹底嚇呆了,當她真真實實感覺到唇上柔軟濕熱的觸感時,一陣羞慚讓她驚慌得急急往後傾身,直接從凳子上仰面摔跌在地。
「你……怎麼能這樣?」她駭然搗住失盡面色的臉。「你怎麼能做這種事?你是我大哥呀!」
永瑯臉色驟變,一股不可解的怒氣猛烈襲來,踩在椅凳上的右腳憤然一踢,將椅凳重重踢翻。
月音嚇得連連後退幾步,看見永瑯用憤怒的眼神看著她。她從未見過永瑯臉上出現如此詭異的神情,散發著濃重的邪氣和怒意,令她害怕得想逃。
他彎下腰想要拉起她,她卻驚慌地揮開他的手。
「我們不可以這樣!不可以——」她倉皇地從地上爬起來,狂亂地奔出「沁風苑」。
永瑯深深吸氣,怒氣四射的雙眸緊盯著她狂奔的背影,胸膛急遽起伏著。
「誰是你大哥!」他伸手推翻了桌子,摔爛滿桌的菜肴,但是狂怒的氣焰並沒有因此而消散。
這輩子,他說過無數的謊言,但他生平第一次為了所說的謊話如此後悔。
他不知道自己將會為這個謊言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但是,可怕的懲罰已經悄悄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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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幾日,永瑯天天往外跑,孤魂野鬼般地在京城四處游蕩,在茶肆、酒坊、賭場、妓院中穿梭流連,不到十天的功夫,就把允禧給他的一千兩銀子花得一干二淨。
能大把大把花銀子的感覺不是應該很爽快嗎?不管走到哪里,都被奉為上賓般殷勤款待,這不就是他渴望了一輩子的富貴生活嗎?但為何真正得到了以後,卻沒有預期中的那種痛快與滿足感?
雖然在揮撒銀子時的那一瞬間感到非常暢快得意,但銀子花光了以後,內心的感覺卻極度空虛。
原以為,有了尊貴的身分和揮霍不完的金錢,他就可以得到這世上所有的一切,但是在他迷醉于男歡女愛的肉欲游戲時,腦中不斷出現的卻是月音的臉,還有月音推開他那一剎那的驚恐眼神,因此他得不到一點享樂的喜悅和快感。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原來有些東西,是有錢也買不來的。
這一切都是他作繭自縛,怨不了任何人。
月音已經是他的妹妹,只要身在這個謊言和騙局里,他就永遠也不可能得到她。
入夜時分,他拖著狂歡酒醉後疲憊的身軀回到王府。
「你終于回來了,我等了你兩個時辰,差點就要睡著了。」
經過幽暗的前院,他听見前廳傳來說話聲,轉眸望去,竟是永璨。
「你等我?」真意外,沒想到生平第一次有人等門,而這人居然是永璨。
「天哪,酒氣沖天,真是受不了!你才進京沒多久就墮落成這副模樣?永瑯,我說你也太沒定力了吧?」永璨從前廳走出來,皺緊眉頭看著他。
「有事嗎?」他一點也不想听人嗦。
「當然有事。我問你,你要這樣墮落到幾時?」
「到我膩了為止。」他浪蕩地一笑。
「好,那這樣的生活你還要過多久才會膩?」永璨不悅地瞪著他。「我可不希望你毀了慎靖郡王府的名聲,傷阿瑪的心。」
「毀了慎靖郡王府的名聲對我有什麼好處?你也把我看得太蠢了一點。」永瑯冷冷一笑。
「到目前為止,你是還沒有干出驚動阿瑪和皇上的蠢事,但我還是要提醒你,身為皇族宗室,最好要潔身自愛。」
「說完了嗎?」他冷睇永璨一眼。在做任何事以前,他都會先想清楚結果再決定要不要去做,他從來都不是沖動行事的人,因此當有人自以為是的想教訓他時,最令他難以忍受。
「看在你上回救了月音的分上,我願意試著相信你一次。」
「好啊,多謝你。」永瑯笑得萬分輕蔑。「還有什麼想說的一次說完,我累得很,沒力氣陪你閑聊。」
「要不是看在阿瑪和月音的分上,我才不想幫你!」永璨幾乎被他的態度惹毛了。
「隨便你。」永瑯無所謂地聳肩,傲然地繞過他,準備離去。
「等等!」永璨抓住他的手,蹙眉斜瞪著他。「阿瑪有意讓你進皇宮任干清門一等侍衛,你意思如何?」
永瑯微微一愕。這個差事听起來似乎不錯,但是與皇帝太接近,豈不是讓自己成為老虎眼前的獵物?一不小心,他也許就會被吞吃入月復,連根骨頭都不留。
「我不去。」伴君如伴虎,他可不想死無葬身之地。
「你不去?」永璨驟然怒喊。「雖然皇族宗室子弟可以不必務農、不必經商,只需領朝廷俸銀就能過日子,但是有個差事做,日子才不會過得太懶散,而且你也不能再這樣墮落下去吧?」
永瑯沒好氣地白他一眼。
「王府阿哥的日子確實很無聊,我就是過得太無聊了才想到外頭玩,如果有個差事做也好,否則閑得發慌,我都快病了。只不過,我希望這個差事可以離皇上愈遠越好。」
「可不是人人都能輕易親近皇上的,你還真不知好歹!」永璨瞪著他。
「不是我不知好歹,而是我很愛惜我的這條命。」他詭魅地笑了笑。
「皇族宗室就算犯了罪,皇上也不會輕易判處死刑,你想被皇上殺頭也不是容易的事。」永璨難得以開玩笑的口吻對他說話。
「不管怎麼樣,我不進皇宮就對了。」麻煩就在于他這個皇族宗室是冒充的,有十個頭都不見得夠皇帝砍。
「要不這樣吧,內務府武備院還有個管理四庫的缺,你去不去?」永璨看他的神情和說話的語氣都軟化了許多。
「內務府武備院是做什麼的?」永瑯疑惑地問。
「武備院是負責制造和儲備各種兵器、甲冑的地方,每當皇上行圍、大閱時,都由武備院負責。」
永瑯默默地看著永璨,他很驚訝永璨居然是真心地想幫他。
「這個差事已經離皇上很遠了,你可別又有意見。」永璨一副不容他拒絕的表情。
既然是人家的好意,他沒理由不接受。
「好,我去。」他干脆地點頭。
「好極了!阿瑪知道你的決定一定會很高興的。」永璨用力拍他的肩。「那咱們就說定了,明日一早你就隨我進宮去。」
「進宮?」永瑯愕然,挑起眉看他。
「放心,內務府武備院離大內遠著呢,不是皇上會涉足的地方。有人在內務府待上一輩子,也沒見過皇上。」永璨忍不住笑起來。
「那最好,我走了。」他向來獨來獨往,也沒習慣與人談天說笑,能和永璨聊到此已是他的極限。
永璨聳聳肩,對著他離去的背影喊道︰「喂,你已經答應我了,可別到了明日就不認帳啊!」
「不會。」永瑯懶懶地應了聲。
這是永瑯住進王府以後,和永璨之間的對話頭一回沒有敵意、沒有火氣,也沒有看對方不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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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從「沁風苑」逃出來以後,月音沒有睡過一天好覺。
罷開始,因為受到太大的沖擊,只要一想到永瑯吻了她的事就忍不住大哭。
接下來,她開始責怪自己,是不是她無心做了什麼事而讓永瑯誤會了,所以才會害永瑯對她情不自禁,不小心越過了那道兄妹的界線。
她一直不停地反省自己,痛罵自己太大意,尤其听百花說,永瑯近來日日外出尋歡作樂,常常深夜以後才酒氣薰天地回來,她猜想永瑯的心中也一定是為了不小心吻了妹妹的事而萬分痛苦,為此,她更是自責不已。
直到情緒漸漸冷靜下來之後,她才慢慢察覺了自己的心情。
雖然永瑯是同父異母的大哥,兩人之間有一半的血緣關系,可是永瑯吻她,她除了害怕、驚嚇以外,竟然沒有半點討厭或惡心的感覺,甚至常常不經意地回想著他吻她時嘴唇所感受到的溫熱觸感。
明知道不應該去回想那個不該發生的吻,回想時內心有淡淡的歡喜和甜意更是太不知羞恥,可是永瑯就像是給她施了魔咒般,讓那個吻始終在她腦海里盤旋纏繞,揮之不去。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難道她對自己的大哥已經有了莫名的情愫?
她弄不清楚,也不明白自己對永瑯的感覺究竟是兄妹之情還是男女之情?她非常害怕,也覺得自己應該要阻止任何可能的發生。
這天一早,她拖著沉重的步子來給王爺和福晉請安。
來到正屋外時,她看見了熟悉的背影站在院中,遙望著正屋大門。
永瑯!
她的心猛地一跳,強作鎮定地喘口氣,猶疑著應該上前喚他,還是應該轉身避開?
「你瘋了不成?!」
屋內傳出福晉氣急敗壞的怒罵聲。
月音嚇一跳,側耳傾听,不知額娘罵的是誰?
「你替他弄什麼差事?他成天在外頭花天酒地不是更好?等他丟盡了皇族宗室的臉,皇上就會把他攆到關外流放去,咱們不就正好可以少個禍根嗎?你倒好,吃飽了撐著,給他出什麼主意?還把他弄進內務府武備院?你是希望他表現好了,讓皇上給他封個貝勒爺,好踩在你的頭上嗎?我怎麼會生出你這麼個蠢兒子!永璨,你怎麼就沒替你自己想想呀!」
月音嚇得掩口噤聲。額娘罵的人是二哥,可是額娘口中想鏟除的禍根正是現在站在院中把這番話听得一清二楚的永瑯。
「額娘,永瑯救過月音,他本質還是好的,咱們不該對他太冷酷。而且他丟盡了皇族宗室的臉,難道就不是丟阿瑪和額娘的臉嗎?」
听見永璨替永瑯說話,月音這才暗暗松了口氣,但是又擔心額娘說出什麼更傷人的話來,因此她連忙快步走向永瑯,輕扯了扯他的衣袖。
永瑯轉過頭,淡淡地看她一眼。
「大哥,我有話對你說。」她低下頭,不敢直視他的眼楮,旋過身便往外走。
永瑯跟著她,一前一後,來到了後花園的假山旁。
「大哥,不管發生什麼事,咱們都是好兄妹!」月音喘口氣,把一直想對他說的話飛快地說出口。
永瑯面無表情地凝視著她的臉。從她浮腫又有黑暈的眼楮就可以看出她被那個吻折磨得有多慘了。
「那天發生的事,我相信你是無心的,所以,咱們就把它忘記吧,好不好?咱們還是好兄妹!」她試著讓笑容看起來輕松愉快,再強調了一次「好兄妹」。
「你相信我是無心的嗎?」他深深地看著她。
「我、我相信。」月音絞著衣袖,僵硬地笑了笑。
「不用替我掩飾,也不必替我找借口。」他冷眼睥睨她。「你听清楚,我不是無心,而是有意。」
月音倒抽一口氣,腦中轟轟亂響。
「我是一個正常的男人,當我對你已經情不自禁時,請你最好離我遠一點,否則,以後還會發生什麼事,誰都無法預料。」他露出一抹妖魅懾人的笑容。
月音被他邪魔般的眼神盯得渾身一顫,驚呆得無法言語。
「害怕嗎?」他抬高她的下巴,用極其溫柔的眸光凝視她。「月音妹妹,如果害怕,以後最好不要在我眼前出現,不然,我就當你是心甘情願,屆時若被我吻了、抱了,可別後悔。」
她慌亂地搖頭。
「我、我們是兄妹呀!你不能這樣……」
他冷冷地推開她,猝然轉身離去。
月音駭然地怔望著他遠去的背影,雙腿抖得幾乎站不住,她無力地蹲子,雙臂緊緊地抱著自己,不停地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