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如棉絮般悠游在藍天之上,暖暖的冬陽把冰涼的臉蛋烤暖了,也把心烤軟了。
「孟氏香燭店」的後院內,孟君天躺在涼榻上,仰望天上的浮雲。
有雙男人的手,溫柔地替她沐發,修長的手指穿稜在她柔滑的黑發里,細致優雅地與她的發絲纏綿。
「好舒服,比我娘幫我洗時還要舒服。」孟君天放松地微笑著。「我最討厭做的一件事就是洗頭發了。」
永坐在她的頭頂前方,微笑注視著她光潔素淨的臉蛋。
雖然沒有敷粉,也沒有搽胭脂,但白里透紅的膚色讓她看起來更為自然可愛。
「等你當了我的夫人之後,就會有很多婢女服侍你。」
他微微俯身,嘴唇輕吻了吻她的前額。
「你不能幫我洗嗎?」
她咕噥著,仰眸看他。
永听了,黑眸漾著愉悅的笑意。
「你胃口愈來愈大了。」
「那,禮沿往來嘛!你幫我洗,我也幫你洗呀!」孟君天輕輕笑了。
「等你嫁過來以後再說吧!」
他炙熱的唇輕啄著她的,游戲般地舌忝吻著她的唇瓣,相反角度的吻讓他吻得不太順利。
「你的舌頭呢?」
他探索著她的舌與齒,與她柔軟的舌尖戲耍。
自從那日在茶館激情纏綿之後,永才慢慢發現更多多的孟君天,發現得愈多,他愈感到驚訝。
孟君天的生活里除了蠟燭還是蠟燭,尋常女子該要學會的東西她一概沒興趣學。
她的腦袋既不機伶也不聰明,學東西的速度還比一般人都慢,不過雖然她的腦筋純了點,但是她有倔強又不服輸的脾氣,又有別人沒有的巧思,正好掩蓋了她的不聰慧。
而她說起話來直截了當,從不拐彎抹角,不管快樂還是發愁,動氣還是煩惱,她都清清楚楚的寫在臉上,甚至明明白白地對他說出口。
她和他所見過的貴族千金完全不同,和她相處的感覺如沐春風,舒服且又自在。
懊比那日激情過後,她的羞澀反應只有一點點,更大的反應卻是雀躍和期待。
「我是不是已經懷孕了?」她天真地如此問道。
「這要好幾個月後才會知道。」他大笑。
「原來使人懷孕是這麼有趣的事。」
她睜眸輕快地笑著,好像發現什麼奇異的寶藏。
「多有趣?」
「很興奮、很刺激、很快樂。」
他被她的坦白和直接逗笑了,他更喜歡她臉上生動活潑的表情,看久了也不覺得膩。
就像此刻的孟君天,仰高著臉蛋接受他的吻,自然得就像風和雲的嬉鬧,快樂得就像暢游在水中的魚。
「你不怕有人偷看?」
她輕笑著,愛極了和他唇齒間親匿的游戲。
「看就看,你怕嗎?」他懶洋洋地嘗著她甜美的唇舌。
「當然不怕——」
她笑著伸長手臂攬住他的頸子,熱烈回應他的吻。
綁方廂房轉角邊上,果真躲著好幾雙偷窺的眼楮,一雙雙驚訝得目瞪口呆。
「他們親得還真久啊!」趴在最正文的端午不可思議地嘆道。
「這真有這麼好玩嗎?」壓著端午雙肩的七夕好奇透頂。
「想不到男人婆的師姐也有這一面啊……」下巴靠在七夕腦袋上有中秋不禁為之詫異。
「是啊,真豪放!」元宵咋舌連連。
「果然有乃母之風呢!扒呵……」
嬌柔軟綿的一陣輕笑聲,嚇得眾師兄弟魂飛一半。
「師母!」
四個人迅速跳起來靠著牆排排站好,眼觀鼻,鼻觀心。
「我說怎麼都沒見你們幾個的人影,敢情都躲要這兒看好戲啦!」
孟夫人嬌嗔地罵道,用手絹在他們每個人的頭上揮過去。
「我們立刻干活去!」
眾師兄弟們彼此撞了撞手肘,隨即轉身開溜。
孟齎用手絹掩住口,格格地笑個不停。
看著自己的寶貝擒住了永這樣尊貴的美丈夫,她這個娘親不禁驕傲得滿面春風,好不得意。
蚌然,身旁有團濃重的陰影慢慢逼近,孟夫人奇怪地轉頭看一眼,看見劉雨揚眯眼怒瞪著後院中吻得難舍難分的一對璧人,臉色難看至極。
「師母,你當真要把君天嫁給那個什麼四爺的人嗎?」劉雨揚口氣硬邦邦地問道。
「雨揚,為什麼要這麼問?」孟夫人覷著他怪異的臉色。「君天想嫁給永,他們兩情相悅,我這個當娘的當然樂見其成呀!」
「君天不能嫁給他!」劉雨揚語氣冰冷地說。
「為什麼?」孟夫人怔住。
「因為他們根本不合適!」
「不會呀,我看他們天生一對——」
「君天跟我才是天生一對!」
劉雨揚大吼,黝黑的臉孔激動而憤怒。
沉醉在熱吻中的兩個人被他的吼聲喚回神,永和孟君天同時轉過臉來,錯愕地看著劉雨揚。
「雨揚,你是怎麼了?」
孟夫人看見他憤怒的臉色,心中隱約明僚了,急忙拉著他的手想把他帶開,免得他和君天兩個人又嗆起來。
「來,雨揚,咱們到屋里去,你有什麼話都可以跟師母說。」
「我沒有什麼話要跟師母說的!」劉雨揚激動地咆哮。「總之君天不能嫁給那個人!」
永沉下了臉色,孟君天更是杏眸圓瞠,柳眉倒豎。
「劉雨揚,你到底想怎麼樣?一天不跟我吵架就很難受是嗎?你憑什麼說我不能嫁給永?」
她蹦跳起身,濕發還兀自在滴著水。
「孟君天,你最好清醒一點,想清楚自己憑什麼嫁給人家吧!也不看看自己什麼樣子、什麼身份!什麼都配不上人家也想嫁?我看你根本是被人家的家世、權勢給沖昏頭了!」
嫉妒令劉雨揚說起話來句句帶刺,不留情面。
「你懂什麼?!」孟君天的雙眸射出怒火。「你根本什麼都不懂,憑什麼擅自批評我?!」
「我怎麼不懂?你看人家長得俊又長得帥,又是什麼皇帝的兒子,你就整個人暈頭轉向了!拜托你拿鏡子照照自己,也不想想自己只是一家香燭店的千金小姐,唯一會做的事情就只有做蠟燭而已,好好地過平凡的日子不行嗎?為什麼非要貪圖富貴權勢?」劉雨揚犀利地反駁。
「我才沒有貪圖富貴權勢,你少胡說了!我和永是彼此喜歡,才不是你說的那樣!」孟君天快要氣炸了。
「他那種身份的人,要多少妻妾沒有啊?你以為他會對你動真情嗎?你有什麼地方值得人家喜歡的,你真的有想過嗎?」讓雨揚殘忍地打擊她。
他的話讓孟君天沒來由的一陣心慌。
「我已決定要迎娶君天了,這已經是最好的證明,我無須對你解釋太多。」
永注視著劉雨揚,冷漠地開口說道。
「雨揚,這是君天的選擇,你沒有理由干涉,你的話實在太多了一點。」孟夫人不悅地輕叱。
「師母,我是為了君天好!我怕她嫁過去會後悔,君天的婚事請師母一定要三思!」劉雨揚冷冷的眸光掃過永。
「劉雨揚,我真是愈來愈不能忍受你了!你以為你是誰?你真把自己當成孟家的兒子,自以為是我大哥了嗎?」
磅礡的怒火在孟君天眼底狂燒亂竄,小手緊握成拳頭。
「別發怒,君天,冷靜下來,你不必為了他所說的話而生氣,你只要相信我就行了。」
永溫柔地將她的拳頭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他其實早已看出劉雨揚是嫉妒心作崇,企圖想破壞他們之間的關系。
劉雨揚一听永這麼說,更加怒火中燒。
「君天,你跟他根本不合適,你最適合嫁的人是我!」他凌厲地吼道。「履親王府的世界不是你的,你的世界在這里!我一直在等著跟你成親,然後和你一起接手把[檀香燭]傳承下去,讓[孟氏香燭]在我們手中經營得愈來愈好!我一直都這麼想的,你知道嗎?」
孟天君驚愕地凝住,不敢相信劉雨揚會對她說出這種話。
她和劉雨揚從小打到大,從來都沒有想過要跟他成婚,更沒有想過要和他一起接手[檀香燭]。
劉雨揚的一番告白,她讓孟夫人傻住了,她強作笑顏,半開玩笑道︰「沒想到咱家君天這麼搶手呢!」
永微微松開君天的手,緩緩低垂眼眸,望著她的眼神變得異常嚴肅。
「雨揚,我喜歡的是永,我想嫁的人是他,對不起,[檀香燭]的秘方我不跟你搶了。」孟君天仰頭望著永。
劉雨揚悚然而心驚,神情震愕呆滯。
「從小到大,你為了搶[檀香燭]的秘方,不異跟我打過幾百回合的架,現在這麼輕易的就說不要了?」
「因為……我要嫁人了呀!」孟君天心虛地低下頭。
永深深地注視著她,他感覺得到她的難受與不舍,顯然[檀香燭]的秘方在她心中仍存在著非常重要的地位。
「雨揚,君天沒辦法嫁給你,師母也覺得很遺憾。」
孟夫人輕嘆口氣,轉身安慰著劉雨揚。
「我看等君天出嫁以後,我和師父就正式收你為義子,然後把[檀香燭]的秘方傳給你,以後,[孟氏香燭]就交給你了。」
孟君天的眉心微微蹙起,眼神迷茫地望著遠方。
永沉默,靜靜地凝視著孟君天,看見了她眼底的掙扎。
本來,永幾乎每逃詡會來找孟君天,不是和她待在[孟氏香燭店]里,就是帶她去茶館品茗。
但是,自那日之後,永就沒有再去找過孟君天了。
接連著七日,孟君天日日魂不守舍、食不下咽,也因為心情沮喪,幾乎夜夜失眠。
為什麼永突然不來找她了呢?她想他想得要命,難道他不想她?不想看她?
熬不過相思想念,她直接跑到履親王府找人,以前她都從後門走,現在她打算正大光明地從大門進去。
今天的她特地梳了髻,穿著合宜的衫裙,還點了薔薇色的胭脂。
「你要找四爺?四爺今早出去了。」大門的僕役回道。
「那我進去等他。」她微笑。
「這怎麼行?你是誰?」僕役上下打量她。
「我是你們四爺的朋友。」她笑道。「四爺有個貼身丫鬟叫歡玉對嗎?你們去找她來招呼我。」
僕役听孟君天直接點名歡玉,便不疑有他,立刻將她迎入府。
這是孟君天頭一回從王府大門走進來,抬頭便見滿園奇花異草、假山流水,雕梁畫棟、極盡著奢華富貴之能,她看得目不暇給。
穿過一道道的回廊後,她看到歡玉迎面起來,滿臉錯愕地盯著她瞧。
「你是誰?」
「[孟氏香燭鋪]的孟君天,曾對送貨到王府來,你還端過熱湯給我吃呢!記不得了嗎?」孟君天淺淺笑道。
「是你!你來這里干麼?」
倍玉沒好氣地瞪著她,沒想到穿起女裝的孟君天還挺人模人樣的嘛!
「我來找永的。」她對這個臭丫頭實在沒啥好感。
「你膽敢喊四爺的名諱!」果然又暴跳如協。
「永將來要娶我為妻,丈夫的名字我自然可以喊。」
孟君天故意氣她,說不定將來她還得服侍自己呢!想到這里忍不住就笑起來。
倍玉驚訝莫名,瞠目瞪著孟君天。
「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你要以為四爺不在府里,就可以胡說八道!你這話要是讓老王爺听見了,非把你的皮剝下來不可!」
「你不信就算了,等永回來,讓他自己對你說。」孟君天無所謂的聳聳肩。
倍玉捂住胸口瞪著她,隱約感覺到她的存在帶給自己的威脅。
「明明老王爺才在準備要去總督府提親的呀,你突然冒出來是怎麼回事?四爺要娶你為妻?說得跟真的一樣!」歡玉半信半疑地盯著她。
孟君天忽然傻住。
「你說什麼?什麼總督府提親?」
「你不知道呀?就是四爺要娶的對象呀!你不是說四爺要娶你嗎?真奇怪,鬧雙胞了!」
倍玉不知道永已經向履親王緩下提親的事,逕自涼涼地說道。
孟君天的心口一沉,伸指啃咬著,方才臉上還綻著笑靨,此刻已凝上一層寒霜,不小心咬破了指尖,她疼得擰起眉。
「怎麼,難道四爺真的對你說過要娶你為妻的話?」
看孟君天猝然驟變的臉色,歡玉幾乎要懷疑她說的是事實了。
「那個……總督府提親的事,是真的嗎?」
孟君天咬著唇問,薔薇色的胭脂已然褪盡。
「我沒事騙你干麼?」歡玉冷冷瞪著她。「那些聘禮在前廳擺了好些時日了,老王爺大概還在挑選提親的良辰吉時吧?」
倍玉的話如針般扎痛了孟君天的心,她忽地恐慌起來,望著歡玉喃喃自語。
「為什麼會這樣?永說他會娶我,他不會騙我呀!」
「我看你是在作夢吧?」歡玉冷哼。「四爺怎麼可能娶你當正室夫人?就憑你的條件,也只能當四爺的妾室,不過你要當四爺的妾室,還得排在我歡玉之後吧!」她擅自替自己排了名分。
「排在你之後?」
孟君天狠狠抽了口氣,她居然還得跟個討人厭的丫鬟爭排名?
永給她的承諾忽然間變成了大笑話,孟君天忍不住炳哈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歡玉听出了她笑聲的輕蔑,大聲怒喝。「我日夜與四爺朝夕相處,每日侍候著他,四爺身上什麼地方我沒見過?也就只差給四爺收房而已!讓你排在我之後,我算看得起你了!」
「只差收房而已呀?」孟君天听了更加笑不可抑,她懶懶地反擊回去。「我跟永都已有肌膚之親了,按順序,你該排我之後吧?不過,我猜你連排在我之後的機會都沒有。」
倍玉氣瘋了,結實的一記巴掌猛然甩偏了孟君天的腦袋!
她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永能收她為妾,她小心地侍候,開心地收下小禮物,她以為永待她與別人不同,沒想到,孟君天居然搶先一步得到了永!
「你居然敢打我?」
孟君天從來沒有被人甩過耳光,她豈是好惹的,隨即撲上去,狠狠地連打歡玉兩個巴掌。
「你只是個賣蠟燭的,樣子又不男不女,四爺怎麼可能跟你有肌膚之親?我才不信!」
倍玉伸出十指尖爪,朝孟君天臉上抓扯著。
「是事實,你不信也沒辦法!」
孟君天沒跟女人打過架,沒想到歡玉會用指甲抓她的臉,她痛得伸手阻擋。
「你閉嘴!你這個妖女,不要臉的臭妖精!」
倍玉抓住她的頭發,發了狠地拚命撕扯。
孟君天沒想到歡玉如此潑辣,她的頭發被她扯了不少,痛得她頻頻吸氣。
「你們在干什麼?」
永正好回府,看她們兩個人扭打在一起,急忙沖過去拉開她們。
「四爺——」歡玉看到永,立刻大聲哭喊,像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您瞧,我被她打成這樣了!」
永看了看她們兩個人,歡玉臉上有瘀痕,但是孟君天臉上的抓痕卻更嚴重,頭發甚至被抓扯得凌亂披散。
「我不準王府里有人打架。」他彎腰扶起神色孤傲的孟君天,淡淡地說。「為什麼要打架?」
「架就一定是我打的嗎?」
孟君天悍然甩開他的手,冷冷地瞟他一眼。
永深深看著她,訝異于她眼底的冷漠。
「為了什麼事情打架?」他放柔了聲音。
「已經不重要了。」
她望了他一眼後,轉身決絕地離去。
永呆愕地看著她毫不留戀的背影,她眼中那抹空洞、疲憊、虛弱的神色震動了他。
「君天!」他不自主的喚她。
孟君天的身子震了震,頭也沒回,飛快地奔出他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