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絳彩,任何人都不許進來。」
韞恬背對著倒熱水的小太監,低聲下令。
「喳。」小太監倒完了熱水,彎著腰退出去。
絳彩手捧著放置黃綢中衣的紅木托盤,尷尬不安地站在巨大的銀澡盆旁,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看著一個貴為天子的男人洗澡,而這個男人還是個曠世美男子,光這麼一想,她就覺得自己要窒息而死了。
「你過來。」
韞恬一句短促的命令,嚇得她差點震翻手中的紅木托盤。
她放下托盤,低著頭走到他面前,眼楮盯著他腳上的明黃朝靴。
「把臉抬起來。」
絳彩猶豫了一下,緩緩抬高目光平視前方,正前方是他寬厚的胸膛,她不敢再往上瞧,就怕一看見他那雙勾魂眼,她又要忘記自己名叫絳彩了。
「把臉抬高,看著朕。」
他醇厚低沉的嗓音令她的心猛然一跳,她的視線極緩慢地往上移,然後,先是看見了他頸邊的兩條抓痕,接著看見他的右頰上明顯印著三道她留下的指痕。
她驀然低下頭,一顆心慌亂無措。
「你的力氣倒不小。」他的長指撫揉著自己微紅的右臉,嘲弄地一笑。
「奴才不是有意的,請皇上恕罪。」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那一掌居然會打得那重。
「朕若是想懲治你,又何必替你掩飾罪行。」
絳彩困惑地輕瞥他一眼,又迅速低下頭。
「朕臉上的紅印子和抓痕一時三刻是消不了了,你想若是被王康看見朕這副模樣,你縱是有一百顆腦袋也得掉光了。」他笑說。
絳彩重重一震。是啊,要是被人發現尊貴無比的元羲皇帝居然被個放肆的小爆女甩耳光,就算他不追究,她的腦袋照樣得搬家。
「下回學聰明點,別挑朕的臉打,要打也得打在不容易被人發現的地方。」他深深瞅著她,那雙晶燦詭黠的眼,瞪得她心慌意亂,無所遁形。
「不、不會有下回,奴才怎麼敢。」他說那些話是什麼意思?是捉弄她?調侃她?還是一種警告?
「這世上只有你敢動手打我,只有你把我當成一個普通男人,這種感覺很特別,也很新鮮。」他雙臂環胸,淺淺地笑。
絳彩好茫然,似懂非懂地輕瞟他一眼,為什麼他喜歡被她打的感覺?有人喜歡被人打嗎?他真是奇怪。
「給朕寬衣。」他柔聲下令。
「是。」絳彩拾起手笨拙地解他的領扣,但是他個子太高了,而她嬌小得還不到他的肩頭,她舉得兩手發酸,才好不容易解開他的領扣,喘了口氣,繼續解側身的一排扣子。
韞恬微低著頭,欣賞她臉上專注的神情,當她的縴縴十指費力地與一排衣扣奮斗時,總會不經意地觸踫到他,漸漸喚醒他蟄伏的。
他微微往前傾身,一點一滴地彎下腰,偷偷嗅聞著她發際間幽幽散發的甜美氣息,小巧晶瑩的翠玉耳墜子在她的粉頰邊輕盈晃蕩著,將他的心湖撩撥起一陣陣漣漪。
「等你解完扣子,水都涼了。」他情不自禁地在她粉頰上親了一下。
絳彩霎時紅透了臉,慌亂得手指差點打結,纏斗了半天,終于解完了馬褂上仿彿永遠解不完的衣扣。
他展著雙臂,讓絳彩方便月兌卸他身上的衣物,一直月兌到了他身上最後一件白綢單衣,接著在看見他赤果胸膛的那一瞬,她紅著臉飛快地移開視線,這是她打出生以來,第一次見到男人的身子,羞澀得一雙眼楮不知道該看哪里才好。
韞恬眼中笑意閃爍,愛極她不解人事的嬌羞模樣,他優雅地跨進澡盆,全身舒展地浸入熱水里。
「過來替朕擦背。」他背對著她,忍著笑下令。
看著他的背,絳彩一顆怦怦亂跳的心這才靜定了下來。
她小心翼翼地在澡盆旁蹲下來,拿起繡有金龍的毛巾浸了浸熱水,平鋪在手掌上輕緩地替他擦背。
這一刻,她和他之間的距離太接近了,近到他的果身可以在她眼中一覽無遺,她可以肆無忌憚地看著他,不必擔心窘態無處可藏。
她微有羞怯又忍不住懊奇地欣賞他的果身,她驚奇地發現,浸在氤氳熱水下的肩背泛著牙骨般的柔白,閑散展開在銀盆上的雙臂看上去全無膚疵,指甲仿彿像透明的冰片,結在雪也似的指端,好似隨時會在熱霧中化去,在微亮的燭光中,他好看得恍若夜月之魂。
她看得痴怔了,這男人天生就是來迷惑眾生的嗎?
韞恬忽然轉過頭,接住她痴痴的凝望,她倏地倒抽一口氣,慌忙低下頭假裝擰毛巾。
聳立誘人的胸脯就在他眼前,隨著她急亂氣息而輕顫著,他的眼瞳變得迷離深沉,氤氳的水氣下覺更加熾熱澎湃。
「想洗澡嗎?」他眼中盡是邪氣的笑謔。
「謝皇上關心,奴才一會兒回房再洗。」她不安地回答。
「不如現在就和朕一起洗好了。」他忽然玩心大起,伸長手臂一把將她勾進澡盆里。
韞恬突如其來的舉動令絳彩大驚失色,她羞窘地想爬出去,卻被韞恬用力一扯,順勢拉入懷里緊緊抱住。
原本只能容納韞恬一個人的澡盆,加進了她就擠得動彈不得了,即使想退也無處可退。
「皇上,您別這樣,請放手……」被他牢牢抱在懷里,她只能雙手環胸,蜷著濕透的身子動也不敢動。
「當我的女人,絳彩。」他箍緊她的腰,低首攫住她微啟的朱唇。
絳彩徹底驚傻住,沒有足夠的神智反抗,全無經驗的她,只能瞠著大眼無助地任他吻噬吮嘗。
他暖熱的氣息、他的體溫,還有熾熱的水,都讓她熱得快融了似的,虛軟地癱化在他懷里,恍恍惚惚地不知身在何處。
「你的味道比我想像的更甜。」他滿意地低啞吟嘆,唇舌探索、侵略著她脆弱而青澀的意志。
頭好昏,她無力抵御他纏綿吮吻的魔力,陷溺在暈眩的意亂情迷中,任其擺布,心神飄蕩之際,不知何時,他已從容地分開她的腿,讓她跨坐在他身上,一只手悠悠緩緩地解開她胸前的襟扣,一層層地剝下她濕濡的衣衫。
他優閑地在水中撫摩她柔滑的胴體,她的肌膚細女敕得令人嘆息,就如她臉蛋給人的感覺一樣甜美,他一手隔著緊里住她酥胸的肚兜,恣意享受掌中的飽滿觸感,另一手滑到她背後,模索著肚兜的系帶。
「小丫頭,朕還是第一次看見綁帶如此繁復的肚兜,得花多少功夫才解得開,還真是守身如玉。」極度傾近的竊竊笑語宛如一道響雷,徹底震回了絳彩的魂魄。
她腦中疾速閃過一個恐怖的念頭,想起了藏在胸前的巨大秘密,最令她恐慌的是,他的一只手正按在這個秘密上頭!
「啊--走開!不要踫我!」她嚇得拍開他的手尖聲大喊,雙手死命地環在胸前。
「你說什麼?」他眯起雙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見了什麼,居然有人膽敢對他說出「走開」、「不要踫我」這樣犯上無禮的話。
「皇上,奴才只是宮女,不是您的嬪妃,您請自重!」她雙手緊抱著前胸,狼狽地掙扎起身。
「你膽敢再說一遍!」他猛然抓住她的手臂往後一扯,她再度跌回他的懷里。
「皇上……」他冷傲的眼神嚇住她了。
「手拿開。」他盯著被她死命護住的胸脯,眼神深邃得令她顫栗。
「不要!」秘密一旦曝光,她必死無疑,寧可沖撞他,她也要護住。
絳彩三番兩次的拒絕,激起了韞恬心中一股連自己也說不清的傲怒。
「朕的命令,你竟敢說不要!」
他猝不及防格開她的手腕,悍然揪住她的肚兜,意圖撕扯開來,她嚇得差點昏厥過去,強烈的沖擊與恐懼潰散了她的意志力。
「住手!」她像被判了極刑的死刑犯,恐懼蓋過了驚慌,憤怒又蓋過了恐懼,她的情緒赫然爆發,失控地放聲大叫。「我又不是你不可或缺的女人,你有那麼多的妃子,還不夠你享用的嗎?為什麼非要招惹我不可!」
她的怒喊挫得他無言以對,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敢出言頂撞他,更不可能說出這種足以死上一百次的話來,他生平頭一遭在女人面前嘗到挫敗感,心中的煩躁和混亂令他更形惱怒。
「你瘋了?竟敢說出如此犯上無禮的話,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嗎?」他的雙手轉而捏住她的下巴,睥睨的雙眸充滿威嚇。
絳彩冷然一顫,她豈會不知觸怒天顏是怎樣的下場,只是萬沒想到才進養心殿不到一日就前功盡闢了,也讓她明白了殺他根本不是她心中所想像的那麼容易,事已至此,反正橫豎都是一個死,痛罵他一場之後再死,也算對得起九泉之下的大福晉了。
「人命在皇上眼里有如螻蟻般輕賤,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宮女,皇上處死我不過就像踩死了一只螞蟻,你是皇上,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何曾想過在你殺了一個人之後,那人的親人們會是怎樣的痛不欲生?」她的臉上掠過一抹痛楚,嘴唇微微顫栗著。
她一直設法忘記大福晉在听見裕老爺被賜死後悲慟哭號的模樣,也一直不敢去想起突然看見大福晉吊死在屋梁的慘狀,但在此時此刻忽然地想了起來,哀痛的淚水倏地溢出眼眶,她想保持鎮定,但卻抹不盡泉涌的眼淚。
「還想說什麼,繼續說完。」韞恬垂眸凝視著她憤恨的淚水,也看見她眼中盛滿了深深的怨痛。
「皇上手握生殺大權,可以輕易讓人生、讓人死,你擁有天下,擁有朝拜你的億萬臣民,你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最好的,你如何能明白小小螻蟻為了活下來而費盡的千辛萬苦,你一道聖旨可以讓人死、可以奪人快樂、毀人幸福……」她使勁抹著淚水,無法控制變了嗓的哽咽。「你不會了解,被你摧毀人生的人,接獲你的聖旨……還得磕頭謝恩……」猝涌的淚勢讓她再也說不下去了。
韞恬深瞅著她悲傷脆弱的淚顏,他確實是毀了她的快樂和幸福沒錯,但是他所面對的詭譎人生復雜得又豈是單純的她所能明了的?
他無奈低嘆,起身跨出澡盆。
「水冷了,你最好快點起來,以免著涼。」他拿著干毛巾擦拭身上的水滴,然後逕自拿起紅木托盤上的綢衣穿上。
絳彩怔然呆望著他優雅穿衣的動作,不敢相信在她說完了那一大堆欺君犯上的話之後,他居然沒有叫人把她拖出宮去亂棍打死,而只是關心她會不會著涼?
「回屋去換上干衣裳,好好睡一覺,明早再到東暖閣當差。」他拿起干毛巾丟向她的腦袋,蓋住了她的視線。
等她扯下毛巾時,他已經走出隔間,只看得見他的悠悠背影了。
絳彩怔怔呆坐著,好半晌都回不了神。
她一再沖撞他,又說了許多犯上的話,為什麼他還願意放了她?她不懂他心里想什麼?
王康快步走進來,猛一見絳彩衣衫不整、渾身濕濡地坐在澡盆里,驚訝地瞪圓了眼。
「你這是怎麼回事?瞧你這模樣……難不成萬歲爺臨幸了你?」王康瞠目結舌地指著她驚喊。
「沒有的事,王總管別胡說。」絳彩急忙搖頭,俏臉脹得通紅。
「沒有?」王康一臉詭異。
絳彩匆匆起身,抓起濕淋淋的衣衫疾步飛奔出去,頭也不回地沖回房里。
她小心翼翼地解下肚兜系帶,從柔軟豐盈的間取出她方才誓死捍衛的巨大秘密。
那是一柄打得短小輕薄的匕首和一小瓶劇毒的藥粉。
這兩樣東西都是用來取元羲帝性命的!
她當初費了多大的功夫才得到這兩件東西,但是此刻閃動著冷光的匕首,看起來竟然那麼礙眼。
她是怎麼了?
他的溫柔惹得她好心煩,寵溺的眼神讓她好反感,熾烈的熱吻令她好排斥,他對她所做的一切根本都是在摧毀她想殺他的念頭。
一想到他,她就煩躁得無法忍受,痛恨自己為什麼要被他迷惑?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事不宜遲,她必須盡快殺了他,否則身心都終將淪陷。
突然,她听見門板上響起兩下輕叩聲,她迅捷地將匕首和毒藥藏在枕頭底下,急忙披上外衣前去開門。
「是誰?」她在門內提心吊膽地問。
門外沒有人應聲。
她疑惑地慢慢打開門--
驀然間,一枝枝開滿了杏花的枝條從高高的門縫間飄落下來。
她詫然呆住,怔愕地呆視著灑落一地的霏霏紅雨,隱約覺得有道目光凝視著她,她乍然抬眸,看見韞恬佇立在廊下,望著她淺淺一笑後,轉身消失在夜色里。
他怎麼可以這麼待她?她是要殺他的呀!
杏花香氣撲鼻而來,催動了她的淚意。
她緩緩彎撿拾杏花枝,眼淚悄悄順頰而下。
完了,全完了……
她的心陷落在何方?她已尋不到了。
仿彿听見幼年的自己,用童稚的聲音天真爛漫地吟唱著--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少年?足風流。
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寅正時刻,天色未曙。
韞恬比平時更早起身,他下床用力深呼吸,想到昨夜絳彩看見杏花時的詫然神情,他的臉上微露出一個孩子氣的笑容。
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覺得自己就像個孤單很久的孩子,忽然問找著了玩伴,心中有股滿足與喜悅莫名激蕩著,一整夜,他的心情都有如騰雲駕霧般愉悅。
值夜的太監們一見韞恬下床,連忙打開寢宮的門,捧著銀盆熱水和毛巾進來侍候他梳洗。
「奴才給萬歲爺請安。」
「叫王康進來。」他伸展雙臂,讓太監替他更衣。
「喳。」
值夜太監趕忙傳話出去,下一會兒,便見王康悄無聲息地走進來。
「奴才給萬歲爺請安。」王康叩頭。
「不必去把絳彩叫起來,就讓她睡到自然醒,誰都不許吵醒她。」他一邊梳洗,一邊說道。
「是。」王康已然明白了絳彩在養心殿里的特殊地位了。但是久居宮中的他,不免擔心起來,一旦有女人在皇上心里有了特殊的地位,怕的是後宮不會再有如此的安詳寧靜了。
韞恬梳洗完畢,穿戴好衣服,走出寢宮,逕自走向西配殿。
養心殿內所有的燈一一被點亮了,一群御膳房的太監提著食盒魚貫而入。
用完早膳後,他召見了軍機處大臣,擬議了幾件政務,散朝時太陽已升得極高了。
「皇上,臣弟已經听說了。」待軍機處大臣離去後,韞麒忍不住開口說道。
「听說什麼?」韞恬低頭閱看著河南巡撫的奏折。
「韞驍懷疑不久前進宮的小爆女絳彩很可能就是裕賢府侍候大福晉的仙兒。」
「嗯。」他眉也不抬,提著朱筆批折。
「皇上,‘嗯’是什麼意思?」韞麒對他的態度大感詫異。「那個絳彩進宮分明有鬼,皇上居然還把她討到養心殿當差,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韞恬百般無聊地放下朱筆,終于抬起視線看向韞麒。
「朕不是告訴過韞驍,絳彩的事情朕自會處理,誰都不許插手的嗎?」
「皇上。」韞麒深吸一口氣,低聲說道。「這個小爆女關系到你的性命安危,這件事事關重大,我們幾個怎麼能置之不理。」
「別擔心,不會有事。」他提筆繼續批折,神態怡然雍容。「她若是真想報仇,朕就如她所願。」
韞麒差點沒從椅子上栽倒。
「皇上,您的命可只有一條啊!」他失聲大喊。
「這個我知道,我還沒把自己當成神,用不著你刻意提醒。」韞恬皺眉斜睨著他。
「那你說‘如她所願’是什麼意思?」韞麒實在听不懂他這位皇帝哥哥的玄妙回答。
「她既然恨我,我就讓她有機會泄恨,只要能讓她發泄恨意,也許不一定要送上我的性命。」他閑散地說道,面對同胞親兄弟,他的態度親切隨便了許多。
韞麒愈听愈玄,萬分困惑。
「皇上,臣弟有一事不明。」他夸張地拱手詫問。
「說。」韞恬放下筆,悠然換了一個坐姿。
「不知皇上如此犧牲所為何來?」他不解地攤了攤手。
「你可問到重點了,真要命。」韞恬挑眉輕笑,笑得甚是無奈。
「重點是……」韞麒心驚膽跳起來。
「絳彩給我的感覺非常特別。」他微微一笑,神情像是想到了什麼般怔然失魂了一瞬。
听到這樣的回答,韞麒的直覺是不妙。
「敢問特別之處是……」
「很難說明,不過,她拒絕當我的女人,這點夠特別吧?」
「那的確是夠特別。」韞麒愕呆了,完全無法否認。
在這座皇宮里,除了皇太後以外,有哪個女人不想剝光他這位皇兄的衣服,突然出現了一個拒絕召幸的女人,也難怪他的皇兄覺得她特別了。
「更特別的是……」韞恬忽然壓低聲音說。「她居然敢打我耳光。」
韞麒一听,整個人驚得跳起來。
「皇上,她竟敢如此犯上無禮,為何不將她亂棍打死?豈可由她胡來!」
「更要命的是……」他慨然一嘆。「我舍不得她死。」
韞麒徹底傻住。不妙,真的不妙了。
「皇上,她的姿色遠勝過你後宮六大美女?」不會吧,他不敢相信。
韞恬沉吟著,似在發怔,又似在沉思。
「在我的眼里,絳彩是個女人,而她們是六朵絕色鮮花,兩者是無法拿來相比的。」他的唇角漾著迷離悠淡的笑意。
韞麒瞠眼大驚。糟糕,慘劇發生了,他的皇兄愛上了女人,而這個女人還可能是來取他性命的。
「皇上,對絳彩這個女人你千萬不能大意,更不能愛上她,您可別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韞恬不應也不辯,一逕支著下顎眺望窗外盛開的杏花樹。
蚌然,他遠遠看見絳彩提著一只銅壺緩步朝這里走來。
「朕自會小心,你先回去。」他淡淡地說道。
「是。」韞麒想走,又停步,欲言又止。
「朕再說一次,絳彩的事你們都別插手,真有狀況,我會讓王康急召你們入宮,你先跪安吧。」他不想讓韞麒在這個時候看見絳彩,免得橫生意外。
筆上下令跪安,韞麒不得不帶著擔憂的表情離開正殿。
不多久,韞恬听見隔間傳來細微的生火聲,知道是絳彩在大白雲銅盆里生炭火,準備替他燒沏茶用的熱水。
他提起朱筆繼續批折,一邊想像著她生炭火的忙碌身影,突然有種溫馨寧靜的平和感。
批了五、六份奏折後,絳彩提著銅壺悄悄進來,走到御案前揭開碗蓋,替他沏上一杯熱茶後,便轉身走開,默默地站在殿側寂然凝視地面。
韞恬奇怪地抬眸望她一眼,察覺到她臉上的神情異常冷淡古怪,而且從她進來到現在,居然連最基本的請安都沒有。
他在心中苦笑,這小爆女簡直是愈來愈離譜了,莫非是在測試他的容忍極限在哪里?想試試看他是不是真的殺不了她嗎?
批完了直隸總督的奏折,他端起茶碗正要喝茶,突然听見絳彩低促的驚呼聲。
「皇上!」
韞恬震了震,斜睨她一眼,發現她臉色蒼白,神情駭異,一雙大眼流露出驚慌和痛苦的神色。
他敏銳地調眸盯住手中的茶碗,碗內淡青色的水波看不出絲毫異狀,但是他已經察覺到了--
這杯茶有毒。
她下了毒,然而卻在最後關頭阻止了他,她想殺他,但是臉上的表情和一舉一動都在告訴對方她做了壞事。
最後,還是敗給了不忍心。
是不忍心嗎?還是有其他的原因?
「你呀,真不是一塊報仇的好料。」他放下茶碗,慨然笑嘆。
絳彩無限驚疑地呆視著他俊美如魅的笑臉。
你呀,真不是一塊報仇的好料。她惶惑地在心底喃喃地重復著他的話。
驀然間,她腦中狠狠劈下一道猛雷。
他知道她是來報仇的!
難道……他早已經知道她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