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婕像打完仗地往飯店走,在Lobby時,覺得自己已經走不上去了,于是踅了個方向,走到玻璃屋酒吧,揉著自己酸痛的腳。
罷剛和子強追著薇嬰跑了好幾條街,再押著子強當面把事情和薇嬰說清楚。
其實她早看出子強對薇嬰的好感,但薇嬰太驕傲,喜歡用不屑掩飾喜歡,故意裝作對他毫不在意,其實注意他得要命。
而子強也算是頭大笨牛,因為被薇嬰的態度嚇到,所以才異想天開的以接近她的好朋友──也就是她──的方法,來達到和薇嬰親近的效果,不料卻反而造成薇嬰的痛苦。
「真是夠了!」憶婕仰天長嘆,世間多少痴情兒女,又用盡多少蠢方法……
「你回來了!」
憶婕一驚,猛然回首,看見瑞安拿著酒杯,站在她身後。
她下意識站起來。「我……」
這真不是個恰當的動作,太近的距離突顯兩人身高的差距。
憶婕必須抬頭才能對上他的眼神。「你在這里做什麼?」
瑞安沒有表情,逕自在她的桌前坐下。
「喝酒,你沒看見?」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憶婕訕訕地坐下,小聲嘟嘍道︰「今晚喝得還不夠多嗎?」
瑞安听見了,微挑眉地嘲諷她。「你不也是坐在這繼續喝著酒。」
「我……」只是覺得累,不想上樓。
可是干麼告訴他?
于是她沒再理他,拿起酒杯一點一點地啜著,也不管他的眼神一直盯著她,仿佛想要說什麼似的。
打定主意要在這一段期間和他保持最遠的距離,免得工作結束後,自己繼續牽腸掛肚,把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新生活破壞殆盡。
兩人奇異的都沒說話,各自懷著心事般的飲啜。
其實她無法否認自己的內心深處,很想很想質問他,當初為什麼連一聲都沒說,就拋下她到紐約?害她到現在還對這個城市非常排斥;害她終日否定自己,以為自己做錯什麼,以為自己很失敗……
只是,即使瑞安現在就坐在地面前,她也問不出口,因為他的態度太理所當然,和她重逢時沒有任何的赧然,也沒有任何類似歉意的態度。
就是這樣,讓她連質問的勇氣都消失了,因為他根本不介意自己!
那麼,質問有用嗎?
也許他只會笑一笑,然後告訴她──哦?原來有這件事呀,我忘記了……
想到這里,憶婕升起怒氣,以他的隨興,一定會是這種情形。他太以自己為中心,認為世界上所有人都要繞著他轉,以前的她就是其中一個傻子!
瀕的一聲站起來,她決定回去睡覺。
「晚安。」
瑞安伸手拉住了她。「坐下來,我有話跟你說。」
憶婕微微回頭,不解他的意思,卻也順從地坐下來。
「我發現從見到你以後,你最常對我說的就是「晚安」、「午安」。」瑞安低吟的嗓音如酒。
憶婕訝異他的注意。的確,她寧願用問候語代替再見,她等待著不見的日子。「我想只是禮貌,先生。」
要更禮貌嗎?稱呼他先生是她最想做的。
「小憶,別這樣,你不是這麼喜歡諷刺的人。」瑞安皺起眉頭,不喜歡她對他的態度。
憶婕瞪了他一眼。「你不知道時間會變?人會變?你應該是最清楚的那個!」
笑死人了,一回來就好像沒事人似的,以為這樣閑話家常就可以讓一切隨風而逝、無影無蹤?哼!她劉憶婕沒有這種修養!
瑞安驚覺幾年後,憶婕變得伶俐、冷靜,少了以前那種依賴、溫吞的柔弱,也沒了那種隨時泫然欲泣、讓人愧疚的表情。
一時間,他不知道面對她的這種改變,該是高興還是失落?
「我只是想好好地跟你說說話,畢竟我離開很久,這幾年馬不停蹄地奔波,覺得很累,覺得很久沒有人在我身邊,陪我聊天說話。」
憶婕本想毒舌地回他,以他的名氣和魅力,多少人想匍匐在他面前服侍,更別說聊天……
但她想起今天拍攝時,他的眼神、他的身影,清楚寫著他的寂寞。她懂,而她恨自己仍懂。
沉默一會兒後,她以最平淡的語氣回他。「那不就是你要的?」
瑞安看著她。「我一直以為那是我要的。」
憶婕回避他的視線。「那就好了,得到一些、失去一些。你睡一覺,明天就會忘記這些牢騷。」
她不想去討論他的寂寞,因為她知道最終自己會心疼,會為他繼續當傻瓜。
「你一定要這樣跟我說話嗎?好像無關痛癢,更像在應酬!你真的只把我當客戶嗎?」
憶婕心一痛,他喑啞的聲音滿是質疑。自己何曾讓他求過?只是,她又能如可?
「不然,我該怎樣跟你說話?」我該把你當成什麼?不能像陌生人、不能像客戶,又不能像以前一樣是情侶……憶婕已經混亂,臉上出現了迷惘。
瑞安看著她,她不願提起從前嗎?為什麼對過去有極力隱藏的動作?
他扯扯嘴角,這麼多年後,他並不知道憶婕是否仍像從前,尤其這幾天的接觸,她對他像個陌生人似的。他可以對她說出自己內心真正的感覺?可以告訴她其實想回來的原因嗎?
想起她攙扶攝影師出PUB的畫面,他的心驀地冷了下來,「順道」想起她另有男朋友。
他聳聳肩,揚起無所謂的笑容。「朋友呀,你不能否認。」
憶婕仿佛被打了一拳,臉上布著難堪。原來,她在他的定義里「只是」朋友?!
她很快恢復情緒,人家都不在意了,她在意什麼?但是口氣仍有不平的嘲諷。「朋友?我怕不高攀了?」
「看,你又……」
「Stophere!」憶婕作出手勢,她不想再在字句上挑骨頭。既然這樣,她無所謂,反正知道分際了,社會經驗這麼多,她很會拿捏。
「好,朋友,我要睡覺去了,少陪。」說完,她就要走。
然而,他的聲浪卻從後面傳來,問了今晚他其實最在意、最想問的話。
「你跟那個攝影師交往嗎?」
憶婕一頓,什麼意思?他在乎嗎?
「不關你的事。」
「上次在餐廳里的,不就是你的男朋友?」聲音問得更急。
這一次,憶婕干脆回過頭,目光堅定地看著他。「我這個朋友可以選擇不回答你的問題嗎?」瑞安的黑眸逐漸燃上烈焰,兩人僵持了幾秒,四周一片安靜。
最後,他選擇用比她更快的速度,掠過她,走進大廳。
憶婕苦苦一笑。他一輩子都是天之驕子,難道連不回答問題也忤逆了他?
慢慢地,她踱向電梯,回去過她無眠的長夜。
那天之後,兩人除了必要的聯絡,沒有進一步的接觸。
其實也沒有什麼風花雪月的休閑時間,他們一行人風塵僕僕,飛到成田機場又趕往東京,繼續下一個工作。
到了東京,大伙兒都覺得熟悉多了,至少是熟面孔的黃種人,不過也因此遇到麻煩。
憶婕終于知道瑞安在日本的走紅程度,因為他們居然在新宿的大型看板上,看到由瑞安代言的汽車廣告。
也因為這個緣故,增加他們拍攝的困難性。因為瑞安的知名度高,所以選定地點,停下來拍攝時,總會有許多Fans驚聲尖叫。雖然瑞安已經習慣,並好整以暇地用微笑面對,但他們卻覺得渾身不自在,且隨時被嘰嘰咕咕的日語嚇到。
等到圍觀的人多到不能讓他們隨意拍攝時,就只好停下來改辦簽名會,而一群苦命的工作人員則權充維持秩序者,大家叫苦連天。
憶婕皺著眉,才照了幾張呀!這樣兩天之內能拍好嗎?一定得改變方針,否則就別想回去了。
「薇嬰,你覺得呢?」
他們在紐約之行後,感情由曖昧轉為明朗,甚至迅速加溫,晚上和薇嬰同房的憶婕還被迫「獨守空閨」。唉,真看不出來,原來兩人都是行動派的!
薇嬰趴在子強的肩上,她眯著眼仔細地看眼前的「盛況」,而後,笑了起來。「憶婕,把原來的草圖丟了吧!我們就取這樣的景,做一個他風靡東瀛的剪影,不是很酷嗎?」
薇嬰看著子強,子強了解她的意思,立即拿起相機,試試看光線和構圖。
憶婕也丟開草圖,站在薇嬰旁欣賞盛況。
即使被眾人包圍,他仍是最亮眼的一個,不但挺拔的身高讓他鶴立雞群,臉上的神態更是從容而飛揚,他的笑容迷人極了,簡直就是生來蠱惑人心的。他有天生的條件,加上氣度的養成,已經夠格稱得上是少女殺手的教主。
在新宿街頭,大部分都是年輕的女學生,她們大膽而熱情,甚至有人直接拿筆要瑞安在她胸前的衣服上簽名。
「嘖……看來日本妹妹的熱情程度,已經到了豪放的地步。」
大家全退在一旁,把空間讓給子強取景。
瑞安後來干脆坐在道具棚架上,交疊的修長雙腿顯得安適。
「我覺得瑞安的脾氣好好喔,他已經簽了這麼久,怎麼還能帶著微笑,一一跟大家握手?」
「對呀,要是我早累死了……」
瑞安的右手沒有停下簽名,但他不斷以左手手指彈著棚架。
這麼細微的動作,憶婕注意到了。
她知道瑞安在不耐煩的時候,會出現彈指的反射動作,這一刻,他恐怕煩躁死了,卻還得維持表面的笑容。
真苦,成名為他帶來了什麼生活?
憶婕板起臉,一副氣勢凌人地岔入人群,揚聲對子強及工作人員嚷著︰「收工!拆架!子強,走嘍!達宇,把瑞安拉走!」
聲音真的很大,蓋過所有人的聲音。工作人員都是一愣,瑞安不是簽得挺愉快的?
「都是死人啊,動作呀!」
再嬌斥一聲,大伙兒才像驚醒般趕緊動作,把瑞安架上小巴,收好器材,迅速開車。
小巴上很安靜,沒人敢說話。
這一次出門,企劃主編最大,所有人都得照著她的話行事,包括薇嬰、子強,設計師達宇和外包的造型與發型師。
車上沒人敢發言,大家都以為她生氣了,而且是很嚴重的那一種!如果剛剛沒听她的話,她很可能當場就拂袖離去了。
薇嬰偷偷看一眼瑞安。還好,他沒生氣,正閉眼假寐。
她松一口氣,小聲對憶婕說道︰「你這是干麼?遇到歌迷簽簽名,又不會浪費多少時間,為何這麼生氣?」
憶婕也閉上眼楮,口中說道︰「時間多是吧?今天到此為止,大家回飯店休息了!」
「小婕!」
「我說回去休息。」
子強皺著眉。「才兩點,照片根本不夠。明天也不知道有什麼突發狀況,而且四點要上飛機,只有早上……」
「明天到惠比壽,那里的人像紐約客,而且也是我在東京住的地方,我想拍得完。」
瑞安睜開眼楮開口說道。他看著憶婕垂下的眼瞼,即使在他說話時,也沒有張開。
薇嬰呼一口氣。瑞安沒生氣,看來他脾氣夠好,才不像憶婕說的那麼難搞,于是,她笑逐顏開。「好好好!就听你的,我們明天到惠比壽。哇!听說是全東京高級住宅區最多,號稱有錢人聚集的地方耶!懊期待喔……」
「你喔,那麼一點薪水跟人家作什麼夢呀!」子強毫不客氣,一個爆栗打下。
「靠!作夢不行嗎?犯法呀?」
在兩人的起哄下,車中的氣氛變得活絡,眾人紛紛吱吱喳喳,討論起怎樣利用接下來的空閑時間。
憶婕閉著眼,因此一直沒注意到,瑞安用很溫柔、很溫柔的眼神,瞅著她。
由于突然的停工,大家忙里偷閑,坐著電車往想去的地方玩樂遛達。
憶婕靜靜地回飯店休息,因為之前的突發事件,于是沒人敢來問她是否要去逛逛,連薇嬰也在確定她沒事後,就隨著子強去夜晚的歌舞伎町開眼界了。
憶婕松了一口氣,著實怕大家一直不斷地追問。她不是這麼意氣用事的人,如果被緊追不舍,也許她會支支吾吾,更加啟人疑竇。
另一方面,她也生著自己的氣,不解自己為何仍是在意著瑞安,怕他累了、乏了,心疼他強忍著煩躁,還要微笑面對人群……
天知道她發什麼神經!
帶著迷惘又困惑的神情,她走出房間,決定去喝喝小酒,趕走無聊的胡思亂想。
才進電梯,不想竟然遇到也恰巧踏入電梯的瑞安。
憶婕一愣,有股沖動想跨出電梯,而瑞安已伸手適時將門關起。
空氣中有著難言的窒息感,憶婕瞪著下樓的燈號,23、22、21……
他的眼神一直在她身上,她感覺到了。
他的瞳灼亮地凝視著她,使她的體溫不能控制地上升,她覺得四周空氣仿佛燃燒了起來。
她左顧右盼,仍是擺月兌不了那種灼熱感,心一惱,鼓足勇氣狠狠回瞪他一眼。「你看什麼?」
瑞安滿意地笑笑。她,不是無動于衷。「謝謝你。」
憶婕一愣,不僅是身體,連臉蛋都燒得透紅。對于幫助他,她沒有解釋的,也沒有必要,可他卻理所當然地向她道謝。這反而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最後,她仍倔強地回了他一句︰「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語氣之虛弱,听來好像在撒嬌,讓憶婕甫說完話就想一頭去撞死。
電梯門一開,她率先走出去。跟他在一起,每每會失控,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女生,若不離他遠一點,恐怕會重蹈覆轍,再給自己帶來四年的憂郁與療傷止痛。
冷不防,她的手被拉住,手掌包覆在溫暖的大手中。
她有若驚弓之鳥地將他的手甩開,兩眼驚疑地望著他。
瑞安被她下意識的動作和眼神惹惱,隨即藏下心思,用無辜的溫柔眼神看著她。「我只是想,為了謝謝你為我解圍,請你去吃個飯罷了。你還沒吃吧?」
憶婕有點訕訕然,覺得自己反應過度。自己是不是把一切看得太嚴重了?為什麼不能像他等閑視之?
「我不餓,所以謝了。」
「那到居酒屋坐一坐好嗎?我知道這附近有很多好地方。」
不由分說,他再次拉起她的手,往外走去。
這一次,憶婕沒有拒絕。他都這麼不介意,自己也不好表現的小家子氣。
從冷風刺骨的街道彎進一間小小的居酒屋,拉開竹簾,溫暖與飄香的酒氣迎面襲來。
主人誠懇熱情地鞠躬歡迎,讓人也不禁彎起嘴角,輕輕回應。
她被動地隨瑞安坐定,看他用流利的日文點餐。
這種嘰哩呱啦的聲調憶婕一直不甚喜歡,可是由瑞安性感低沉的嗓音傾泄而出,卻是好听極了。
「你又發呆了。」
被喚回現實,憶婕對上他有點嘲笑的表情。
只有在你面前才會那麼失常。
她在心里想著,但她沒有發言,默默喝起桌前的熱茶。
瑞安無聲地嘆氣,輕描淡寫地問︰「早該問了,這幾年你好嗎?」
這一陣子,工作是馬不停蹄地兜下,而他倆似乎一直避談過去,仿佛不想去揭一個陳年的傷口。
憶婕震撼于這樣的問句,過去仿佛在這句話後,被重新憶起,重新痛……
她本想一股腦兒地控訴他的無情、他的傷人。
是的,她一直在等這個機會,然後狠狠地對他宣泄自己的不滿。
可是,他竟然問得這麼輕易,仿佛只是問問天氣、淡淡應酬般。
于是,怨恨像泄了氣的皮球。
餅去在這一刻間被重重提起,然後,輕輕放下……
「就是你看到的這樣。」
「這樣是好還是不好?」
憶婕凝睇他。難道一定要說出好,他才會覺得放心?那就隨他吧!「好,非常好,像你看到的這樣。」
「小憶……」
憶婕馬上打斷他,開朗地問︰「那你呢?不錯吧?」
瑞安閉上限,好一陣子才睜開,然後笑著回答。「我還不錯。」
他所看到的憶婕把自己保護得很緊很緊,不像過去,能隨意見到她的真心。
她怎麼想的?對于兩人的過去、現在……和未來?他知道沒有解決兩人的過去,根本不會有未來可言,可是她很不想談。
算了吧,別逼那麼緊,他們還有時間。何況,他也想更確定自己的心意,是不是真的願意和她再一次的成為戀人。
雖然這幾天,腦海中都是她,但他仍會懷疑是否只是一時的情愫?
心一開,話題也開了,他聰明地不再提及過去,輕松地說說這幾年發生的瑣事。
睽違多年,憶婕終于再次從他口中分享生活,而不再只是從報紙或媒體上得知。
在有共識地避談過去下,兩人第一次像「過去」那樣閑聊著生活,在暖暖的空氣、熱熱的清酒中,達到難得的和諧
「小憶……」
又來了,又是這種低沉性感的嗓音,讓彎身收拾東西的她方寸大亂。
經過東京那一夜,她感覺自己無法將他當陌生人般阻絕在心門之外。
可是,實在也不甘心讓他自由來去自己的生活。因此,最好的方法,就是努力把一切公事化。
就像今天,其實他不用到雜志社來的,洽談台北的拍攝情況只要打個電話來就可以確定,但他還是來了,而且全程參與會議,一直到結束。
包可惡的是,他渾然不覺會議室爆滿的盛況,還有小妹太過頻繁的倒水次數,竟然常常將眼光放在她身上,而且還在她避無可避、不小心與他四目交接時,揚起攝人心魂的性感笑意!
他是惡魔嗎?一定要這樣折磨她?
無奈地起身,環視周圍。人潮大致都走出會議室後,她才勉強扯出一個禮貌性的笑。「請問你還有什麼要求?請一次說完,我們手底下的人才好辦事。」
憶婕刻意忽略他的意圖,將兩人的關系純粹轉成公事。
瑞安知道她的企圖,卻存心不讓她置身事外。他不喜歡她像是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似的跟他說話。
于是,他是賴定她了。「我好些年沒回台北了,覺得一切都很陌生。在拍照之前,帶我熟悉一下這里,好嗎?」
憶婕不可置信地睜大眼。這是什麼爛要求?台北不就是這個樣,還能變到哪里去!分明就是……就是……
就是什麼,她也說不上來。
他到底在玩什麼把戲?從東京之後,他對她忽然變得很熟似的。真是奇怪了,那個曾經極欲要和她撇清關系的,不就是他?
一雙戒慎遲疑的眼眸瞅著他。
瑞安接收到她的眼神里有懷疑、不信任和審量。
但他沒有什麼表示。
他在等她的回答。
憶婕等著他進一步的說明,但他卻一直沒有動作,一雙深邃的眸子里讀不出任何想法。
既然讀不出來,她也不想揣測。
聳聳肩。「這部分我會報告公司,請老編親自挑選專人為你介紹。」開什麼玩笑,她是每天為錢打拚的上班族,哪有時間陪他風花雪月、吃喝玩樂。
說完,她準備離開。
瑞安猛然抓住她的手臂,她驚訝地轉身,仿佛瞥到一閃而逝的怒氣。
但太快了,她想確定時,卻只看到他一臉落寞的模樣。
「小憶,別這樣。」
「我已經答應你了,會回公司找人……」
「我只要你!」
憶婕的心髒猛然一震。
什麼意思?
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嗎?
瑞安接下來的話,讓她暗自慶幸沒有表錯情。「我不喜歡和陌生人出游,這些年來,台灣的熟人只剩下你了吧!」
她渾身僵硬,暗自冷笑自己的自作多情。原來他只是要找個「熟人」罷了。
她習慣性地撩起發絲,順向耳後,深吸一口氣後說道︰「我很忙,除了你這個Case,還有正常的月刊要出,有很多企劃要審、要做……」
不等她說完,他拉她面對他,掩住她喋喋不休的唇,目光專注而認真。「小憶,你怎麼忍心拒絕我?以前的你,即使是路上的陌生人求助,你都會很熱心的幫忙。更何況我們不是陌生人,我們曾經有那麼多美好的回憶。」
我們曾經有那麼多美好的回憶……憶婕微愣,他怎能輕易地說出這種話?感覺很簡單、很輕松、很……不在意。
難道,他認為兩人以往的一切都已雲淡風清,只有她自己介意的要死?
瑞安將她的回應視為動搖,高興地補上一句──
「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憶婕回到了現實。原來,過去的一切,簡單用兩個字概括,叫做朋友……
這不也是她的希望?
只是由他說出口,讓她有些許不甘,仿佛兩人過往的沖突與他的背棄都抹煞掉……
苦澀的感覺又冒出了頭,她在心底吶喊──
我可不可以選擇不要當朋友,只當陌生人就好?
這樣,心比較不痛,不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