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兩點,戴方嵐身著剪裁俐落的淡紫色洋裝,手上提一只GUCCI淡金色托特包,踩著米色包頭鞋,伴隨一陣噠噠聲響踏進窗明幾淨的便利商店。
往書架拿了本流行雜誌,到櫃結帳點了杯熱拿鐵,她拎著雜誌及咖啡走往靠玻璃窗的長椅坐了下來。
離面試時間尚有一小時,今天的面試對她而言是非常慎重且興奮的,不希望因路上塞車或路況不熟擔擱到重要時間,特地提前出門且已順利找到目的地了,將車停靠在附近,時間仍很充裕,她于是走往附近的便利商店打發時間。
隨意翻了幾頁流行雜誌,她便將雜誌闔上,改從包包里拿出另一本藝術雜誌翻閱。
雖然里面介紹的藝術品她已看到可倒背如流,卻仍忍不住再復習回味一下。
終于,再一個小時,她便可見到崇拜已久的偶像大師了。
看著作者簡介,一張不大不小的照片,是一位長相英挺落拓的迷人藝術家。
從她唸大學時,便已得知這位才剛成名的新生代前衛藝術家,將他視為偶像般崇拜景仰。
畢業之後,她因興趣接觸了藝廊工作,工作兩三年有機會認識不少藝文界的前輩,日前得知她的偶像正在尋覓新經紀人,間接透過熟人引薦她前往面試,這莫大的幸運機會令她興奮得幾夜難眠。
現年二十八歲從事裝置藝術的闕井澤,雖年輕卻是勇于大膽挑戰,運用各種素材詮釋藝術新風貌。
他在二十歲便拿下首座國際藝術獎項,之後幾年更是屢屢贏得多項國際藝術大賞,迅速滌訕他在藝壇的地位。
想到即將在這樣才華洋溢且外型養眼的藝術家手下工作,她便不禁揚起唇角,幸福滿面。
雖然尚未確定能百分之百得到這個經紀人工作,但她有信心、有預感她的表現應對一定能被偶像肯定及信賴。
抬眸視線不經意看到外面柱子旁的垃圾桶,背對著一個高的男人。
男人頭戴灰白色棒球帽,凌亂的頭發及肩,身上是藍色舊夾克外套及褪色牛仔褲,腳上趿著一雙藍白拖鞋,感覺正翻著垃圾桶撿拾東西。
在如此寧靜、艷陽高照的午後,看到這情景倒有些突兀不協調,移開視線,她低頭繼續翻手中雜誌。
片刻,離約定面試時間差不多了,將雜誌收進包包里,她站了起身,拿著喝完的咖啡杯走出便利商店。
前一刻守在垃圾桶旁的流浪漢,仍低頭看著垃圾桶,甚至伸手往里面翻。
「抱歉。」無法丟咖啡紙杯的戴方嵐,不得不請霸著垃圾桶不放的男人讓一下位置。
男人似乎听而未聞,並未將身子移開垃圾桶。
「抱歉,我丟個垃圾。」戴方嵐並非對流浪漢有什麼成見,只是希望丟完垃圾要趕往隔壁街面試了。
男人這才將右手抽離垃圾桶口,然後轉身看向她,他視線卻是落在她手中的咖啡杯上。
「給我。」男人開口,一邊伸手向她。
戴方嵐愣了下,抬眸看著他,他滿臉胡碴,皮膚深黝,帽簷下的五官感覺年紀不大,約莫三十上下,身材高、四肢健全,內心不禁感嘆這樣的人竟會淪為流浪漢。
男人仍盯著她手中的咖啡杯,開口再說了一次,「給我。」
戴方嵐看了看手中的空杯,一臉狐疑,以為他要做資源回收,只好把紙杯交給他。
男人接過杯子,卻是低頭直盯著杯子似在發呆。
不想理會怪人,她轉身快步離去。
幾分鐘的路程,她來到寧靜社區一條街的轉角,一棟二層樓獨院別墅,她新雇主的住家兼工作室,從外望去欄桿內被大片的樹木竹林所包圍,走到鐵門前,隱約可見里面的門窗緊閉著,她伸手按下電鈴。
等待的片刻,她用指尖撥撥過肩的大捲長發,不免有些緊張地深吸了口氣。
只是等了一分鐘,不見有人開門,她于是再次按鈴。
五分鐘過去了,仍無人回應。
低頭看了看錶,難道對方忘了今天排面試的時間?
她于是打電話給介紹人,請他代為聯絡詢問雇主。
「方嵐,闕先生在附近,馬上趕回去。」得到了介紹人的確認,她鬆了口氣,繼續等候著。
她望著對街臨近大馬路那方向引頸翹盼著,沒注意到身後有人從小巷子走出,走到了她身旁。
「面試的?」一道聲音冷不防地從背後竄出,令戴方嵐嚇了一跳。
她一轉身,看到掏鑰匙開門的男人,更是驚嚇地退後一大步。
「你」她張口,瞪大眼,看著不久前才在便利商店翻垃圾向她索取空咖啡杯的流浪漢。
「新來的,叫什麼名字?」闕井澤看向一身時髦打扮的美麗女人,朝他的新經紀人點了點頭,覺得好像在哪里看過她。
「我……」戴方嵐一時太過驚駭,只能舌頭打結。
「我是闕井澤,恭喜妳錄取了。」
闕井澤伸出右手,基于本能的禮貌反應,戴方嵐也不自覺伸出右手和他交握了下,神智卻還是一片空白。
打開鐵門,闕井澤逕自入內,然後開啟屋內另一扇銅門。
「等一下,你是闕先生」戴方嵐彷彿被重擊了下,這才回過神,趕忙追了進來。
他,這個穿著邋遢的流浪漢,怎麼可能會是她崇拜已久、光鮮俊帥的偶像大師?
而他方才竟用翻過垃圾桶的手和她交握,一時間她很想找個地方洗洗手。
「我以為妳應該認識我。」闕井澤走進凌亂不堪的室內,在凌亂的桌子翻找資料,他托友人找新經紀人,對方聲稱有個合適人選,不但年輕漂亮且對他的作品崇拜不已。
對方的年齡長相他並不在意,只希望盡快有個人來打理他這快無法生存的髒亂空間。
「喔!有了。戴方嵐,那就叫妳小嵐好了。」從一堆疑似廢紙回收堆找到她的履歷表,他只看了姓名,便又將紙張丟回廢紙堆中。
戴方嵐神情震愕地呆在原地,一方面詫異他的過度隨性,另一方面卻是踏不進這個地上已無空間走動的工作室。
她完全沒有被錄取的興奮之情,腦中除了錯愕仍是錯愕。
「你……真的是闕井澤先生?」她很不確定地輕聲詢問,她曾看過他幾次在雜誌專訪中的照片影像,絕不可能是眼前這個頹廢的流浪漢。
闕井澤轉身拿下棒球帽隨手丟在一旁,一雙黑眸看了她兩秒,隨口道︰「會懷疑也是正常,妳知道的,人上節目、拍照前都會先整頓過。」
對于外在打扮他完全不在意,雖然明明生得人模人樣、五官深邃有型,他卻常把自己搞得像人猿。
「可是……」就算有差距,也不該是如此天壤之別。
她崇拜多年的偶像,她幻想在他手下工作、擔任他經紀人的幸福榮耀,這瞬間全成為幻滅的泡影,令她實在難以承受。
「你剛才……為什麼要翻垃圾桶,還跟我要喝完的咖啡杯?」就算心中的偶像幻滅了,她仍要問個明白,然後毫無疑慮與眷戀地走出這扇門。
原本又彎身翻找紙堆的闕井澤再度抬頭看向她,怔愣了兩秒。
「喔,難怪我覺得好像看過妳。」他原本對女人的樣貌就沒什麼記憶力,何況前一刻為了找靈感而出門,其實腦袋幾乎與現實隔絕,就算旁邊站著熟人,他可能也會視而不見。
「蛤?你忘了剛才曾踫面的事?」戴方嵐瞠眸更加傻眼,方才也不過十分鐘前,兩人還面對面望了好幾秒,他竟然會失憶?
她開始懷疑所謂的天才,其實與白痴僅是一線之隔。
內心不禁產生更大的失望,早知如此,她寧願他是遙不可及、僅存在心中那個星光燦亮的天才藝術大師,而非眼前近距離所見殘酷且現實的頹廢流浪漢。
「多虧妳的咖啡杯,讓我產生靈感。」說著,闕井澤拿起一張空白紙張,坐在凌亂的工作桌,拿起鉛筆開始打起草稿來。
「欸?」戴方嵐眨了眨眼,神情更困惑。難道他因為便利商店一個喝過的咖啡紙杯也能產生靈感?
難道……他流浪漢般邋遢地在便利商店前翻垃圾桶,是因為要找靈感?
戴方嵐完全無法想像這種異常行為,即使他真是天才型創作者,是她崇拜已久的偶像,她也完全不想在這種怪咖手下工作了。
「抱歉,我不適合這個工作。」她轉身便要離開,遠離惡夢。
「幫我煮個麵,我已經吃膩7-11的便當了。」沒听到她的拒絕,闕井澤開口說道。
「抱歉,我想我不適合這個工作。」戴方嵐于是再強調一次,輕易便捨棄令她興奮數天的美夢。
「小劉拍胸脯保證妳能勝任,只要改變一下穿著就沒問題。」要在他這里工作生活,最不需要的便是光鮮亮麗的穿著。
「闕先生,我以為應徵的是經紀人工作。」她可不是要來煮飯打掃的。即使曾迷戀過他的才情,但面對現實她還能保有幾分理智。
「是經紀人工作沒錯。」闕井澤仍在紙上加畫了幾筆,然後才抬頭看向她。
「拜托,我真的很想吃麵,否則沒有體力完成這個創意。我等妳來已經等了好幾天了。」他一雙深濃的黑眸望著她,神情哀切地懇求。
原本打定主意離開的戴方嵐,卻因他一句話、一個眼神,莫名地怔忡了、心軟了。
也罷,雖然幻滅了她心中的偶像,但他的才華創作確實是真實地感動過她,既然進來了,為他煮碗麵也沒什麼損失。
「我可以幫你煮麵,但我還是不打算接受這個工作。」她理性說著,轉往廚房方向,一邊得小心腳下被紙堆障礙物絆到。
原以為煮碗麵不用半個小時便可月兌困,沒想到髒亂的廚房冰箱里空盪盪,連個食材都沒有。
打算食言的戴方嵐,走回客廳工作室看到闕井澤埋頭苦思構想的模樣,猜想他也許數天沒吃正餐了,令她原想一走了之的決定不覺又猶疑起來。
她于是出門到附近超市買材料,而為了使用爐具開伙,得先幫他整理廚房,好不容易煮完麵,完成她的善行,卻被他半強迫地拉去當助手。
不知何時他搬出一堆廢棄材料,然後運用創意極致塑造出一件裝置藝術。
「「CityLife」!這就是我想了三個星期真正想表達的意象。」凌晨五點,總算創作出理想的成品,闕井澤神情燦燦,非常滿意。
餅去三個星期,他創作數件同名作品,卻不符合他的理想,全當成失敗品再變回一堆廢材。
戴方嵐陪著他忙到凌晨,神智不禁有些昏沉沉,不明白自己怎會被迫留了下來听他使喚。
看著合力完成的裝置藝術品,他竟真的將咖啡紙杯及一些日常用品廢棄物,巧妙且抽象地融入作品中,令她既驚又喜,心口更有種莫名的感動。
她清楚他過去所有成功的創作,然而此刻擺放眼前的大型創作,卻有她的參與,即使她只是充當助手技工從旁協力罷了。
「多虧妳的一碗麵給我能量,妳的出現激發我的靈感。」專注審視作品的闕井澤突地轉身,興奮地雙手握住她的雙手。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令戴方嵐詫異地抬眸看他。
只見他滿是胡碴的頹廢臉上,一雙黑眸卻是炯亮地凝視她,他露出一口潔白的牙,宛如孩子般開朗道︰「妳是我的繆思女神!我決定為妳加薪。」他大方承諾。
「啊?」戴方嵐微訝地眨眨眼,她根本不打算接下這份工作。
第一次正式見面時被他翻過垃圾的手交握,她其實有些嫌惡地想趕快洗手,然而現在被他雙手緊握著,她竟沒有任何反感不適。
而他方才深黝明亮的眼神、燦爛迷人的笑容,竟令她莫名地怔忡,甚至心臟還鼓噪了下。
雖然第一眼印象令她嚴重幻滅,但他好歹是她迷戀崇拜數年的偶像。
突然間,她原本果決想離去的想法,開始在內心掙扎。
因為答應為他煮一碗麵,因為一時的心軟憐憫,更因為一時的感動之情,竟讓她從此斷送美好的青春歲月……
「闕先生,快點給我起來!」早上九點,戴方嵐在他房間咆哮著,一把扯掉他緊緊包裹的棉被,硬是將他從床鋪拉了起來。
完全還沒清醒的闕井澤坐在床上,眼神茫然、一臉呆滯,半長的頭發更是翹得一團亂。
「我幫你煮好一壺咖啡,下床後馬上喝兩杯提提神,然後盥洗、刮胡子、換衣服,今天要去雜誌社拍照。」戴方嵐對著坐在床上一臉無神的闕井澤交代著。
「不準再給我倒下去睡覺!」見他歪倒向床鋪,她再度使力將他推正坐靠在床上。
轉眼間,她已經在他身邊當了兩年的經紀人工作,原本一開始對偶像幻滅,她已抱定離去的打算,卻被他接二連三的理由絆住,讓她在半推半就下接任這個工作,從此再難輕易月兌身。
而她更是被迫身兼數職,除了經紀人,還擔任他的管家、女佣兼老媽子,為了照顧生活白痴的雇主,她簡直成了全方位女強人。
只是,最讓她頭大且大動肝火的事,便是叫他起床。
平時,他的作息時間一團亂,可以熬夜數天不用闔眼,也可一睡便幾近天長地久。
對于他的怪作息她早無力干涉與改變,因此每回遇到特定行程,他必須出門見人、見光時,她可就非常焦慮忙碌了。
所謂環境造就個性,想她以前在藝廊擔任公關工作時,總是打扮時尚高雅、處事干練、談吐從容,然而跟他相處後,她常會忘了打扮,生活開始焦躁,更被訓練河東獅吼的暴走。
當初因為他的作品「CityLife」令她感動,卻沒想到留在天才怪咖藝術家身邊,她的生活逐漸變為「HellLife」,宛如地獄般的生活。
她明明可以捨棄這份非人的工作,過回從前的光鮮亮麗、氣質優雅,但卻有著無法拒絕的理由及責任感,讓她放不下他。
看著坐在床上兩眼放空的男人,每次起床,他總要這樣在床上呆坐上一、兩個小時,那模樣既頹廢卻又有著完全的單純。
當初的介紹人劉玄告知,在闕井澤從事藝術工作後,一直待在他身邊照管他生活兼任經紀人的是大他兩歲的姐姐,直到他姐姐遠嫁美國,才改換了經紀人。
只是每個經紀人到任,皆不到一個月便自動請辭,唯獨她,這一待已經兩年多了。
已經完全適應他的怪咖、怪習性的她,萬一真的離職,他一定很難再找到能久待的合適人選,為了這個理由,她便只能繼續善心的留了下來。
叫他起床後,在衣櫃替他挑選了一套衣物,放置一旁的沙發,她轉出臥房下樓打電話,再次確認雜誌社專訪事宜。
在辦公桌前她檢查事前準備好他的幾項作品簡介及照片、光碟,將資料放進包包後,她轉進廚房準備簡單的早餐。
餐桌上的咖啡壺完全未動,闕井澤顯然還未走下樓,她將早餐準備好,抬眸看牆面的鐘已是九點四十分,她不禁蹙起眉頭。
快步上樓走往臥房,見到闕井澤仍呆坐在床上,一動不動,令她瞬間急躁起來。
「老天!我怎麼會相信你可以自動自發。」走近床鋪,她硬是將他拉了下床,費力地推往浴室。
「快點洗臉刷牙,跟雜誌社約好十一點專訪,人家後面還有行程,就算你是大牌也不能遲到。」從這里出門需要半小時車程,而要幫他幾日未整理的臉容打理一下也得半個小時。
神智還在放空的闕井澤,動作極其緩慢地洗臉、刷牙,看得站在浴室門外的戴方嵐急著想跳腳。
「我來!」直接跨進浴室,拿起他手中的刮胡刀,動作俐落地為他刮掉滿臉胡碴,露出光潔有力的下巴,及緊抿著好看的唇形。
他一雙眼仍有些無神地望著她,卻教她內心莫名一悸,丟下刮胡刀,她轉出浴室,拿起先前為他挑好的衣物,命令他盡快換上。
將他原本凌亂的半長發,抹了點發膠往後梳理,露出飽滿寬闊的額頭及深邃立體的五官,加上一身雅痞時尚的穿著,前一刻邋遢頹廢的模樣,馬上變為宛如明星名模般閃亮。
來不及為他化妝便匆忙趨車趕至雜誌社,原要化妝師幫他補上個妝,攝影師認為他的外貌及打扮非常落拓有個性,直接便開始採訪開拍了。
站在一旁看著訪問過程的戴方嵐,看著他此刻在鏡頭及大眾面前展現的模樣,相信沒有一個人不為之著迷。
他的正面略帶粗獷俊朗,而側面亦相當迷人,高挺的鼻骨、堅毅的唇、弧度優美的下巴,他的鬢角更凸顯陽剛的魅力。
明知他私下邋遢不修邊幅的她,此刻都不禁為他的俊朗風範所著迷,更何況只單純從雜誌、公開場跋看到他包裝後的人,可想而知有才華、有皮相的他,異性緣有多好。
他不經意轉頭看向她這邊,揚起唇角微微一笑,那笑容她無法分辨是否針對她,但她的心卻為之失神地悸動了下。
她之所以願意留在他身邊做牛做馬,也許更因為另一股藏在心底深處的情愫。
那抹情愫她並不認為是男女情愫,仍定義為一種對他才華的崇拜仰慕罷了,因為她有交往的對象,而他其實也有不斷更替的女伴。
「戴小姐,身為闕先生的經紀人,是否可以請妳談談私下闕先生的生活習慣,是否有什麼藝術家不為人知的怪癖好?」雜誌記者將目標轉向經紀人的她,要她談談眼中的闕井澤。
這次雜誌專訪是為了宣傳下個月闕井澤將舉辦的年度個人展,他雖有實力,創作深受藝壇肯定,卻仍需要包裝宣傳,有力的行銷管道讓他的藝品更受買家注目,擁有更高的價值感。
身為盡責的經紀人,她對外的溝通談判能力卓絕,確實將他這個品牌發揚得更發光發亮,除了參與國內相關的社交活動,亦常有機會要陪著他出國出席國際性藝術交流場跋。
「闕先生最大的癖好便是無時無刻不在思考。」戴方嵐面對雜誌記者及鏡頭,微微一笑,從容的應答。
他確實常在思考,卻是多半都是失神、放空,呈現幾近痴傻的憨樣。
然而面對大眾,不僅他的外在形象要被她用心的打理包裝,對于他的私下生活型態,也得她美言修飾。
「闕先生對自己的作品要求很高,即使常靈感不斷,但沒做出真正符合主題的作品,他寧願毀棄重新挑戰。」所以,他的房子內外永遠有丟不完的一堆垃圾廢材。
「那麼請問闕先生源源不絕的創意靈感從何而來?」記者將麥克風轉向真正的主角闕井澤。
原本賢能的戴方嵐已預想好訪談可能的問題,將合適的一套說詞教導給他了,但睡眠不足被挖起的闕井澤,雖然在車上灌下半壺她煮的黑咖啡,然而只維持半個小時的清醒,現下神智開始恍忽渙散了。
見他沒回答,記者再重復一次問題,察覺他似在恍神,戴方嵐忙起身向攝影機打個暫停的手勢,然後假借為他整理一下襯衫領子,在他耳邊出聲提示。
「呃?靈感……隨處可得,例如垃圾廚餘……」回過神的闕井澤忘了戴方嵐先前給他的答案,直接便據實以告。
「呃?垃圾廚餘?」記者一臉狐疑,很不確定的反問。
「呵,闕先生是說藍色粗魚。」戴方嵐忙扭轉乾坤。
「藍色粗魚?」記者仍是困惑。
「喔,因為魷魚的血是藍色的,所以闕先生給它取了別稱。」戴方嵐笑呵呵地硬拗,教一旁原有些恍神的闕井澤听到她的另類解釋,不禁輕笑了下。
「從魷魚得到靈感,闕先生果然很另類,還取了這麼有趣的別稱。」記者點點頭,轉換下一個話題。
戴方嵐不禁捏把冷汗,臨時硬掰的說辭連她都覺得牽強,但比起被得知他真的是從翻垃圾、看吃剩魚骨頭而得到靈感,魷魚的解釋要好听多了。
他的怪異行徑多到不可數算,但為了維護他所被塑造出的藝術家偶像形象,一旦面對鏡頭,她隨時隨地得小心他的言行舉止,避免凸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