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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御堂 第四章

作者︰歐陽青類別︰言情小說

驚秋梧桐乍兩,正碧天秋色,霧華煙瞑。

浴罷晚妝凝望立,漾玉為風定。

「兒啊!听說你在東山邂逅了一位美少年,還把人帶進府里,日夜守在那名少年身邊,兩人形影不離?」一位貴婦人邊幽然地品茗,邊開口問道。

將軍府坐落在京部室町,人稱花之宮殿,在足利將軍最寵愛的夫人櫻若的西宮里,處處可見奢華的擺設。

「娘,你如此十萬火急的把我找來,就是要談這個?」望向屋外茂密的竹林,煜燁情懶的笑道。

「話可不是這樣說,向來潔身自愛的長子,竟然養了個戲子在身邊,听下人們說起時,我還真有點不相信呢!」櫻若夫人一臉玩味的神情凝視著煜燁,「你心里到底有何打算?至少也說給娘听听。」

「打算?就是我養他嘛!」煜燁嘴角微揚。

「哦!然後呢?」貴族家買個年輕的稚兒褻玩,本就無妨,但接下來呢?

「我不明白娘的意思。」

「你就是太聰明了,才讓我特別操心。」櫻若夫人安然地坐躺在床上,揮手讓其它的侍女退下,「听說琉璃小姐向你示愛。」

「我是不介意自己成為傳言中的主角,不過娘啊!連你也對世俗的流言道听途說,未免太不給孩兒面子了。」

「喲∼∼這四兩撥千金的說法倒挺厲害的,不過,我要的是夏相。」櫻若夫人不理會他的推托之辭。

「真相就是大家都誤會了,琉璃小姐看上的人不是我。」

「是嗎?那封親筆的示愛信……」

那就更荒謬了,明明只是兩個下認識的男女初次交換的和歌,也能被傳成示愛信,「唉,」煜燁輕聲一嘆,俊客流露出濃濃的無奈。

「既然只是毫不相干的和歌,為什麼會被外面傳成這個樣子?」

櫻若夫人挑起眉問道。

「我怎麼知道?」煜燁也沒轍的兩手一攤。

「你這孩子!」處事時冷靜客觀,對事極有主見,不容任何人插手,也不理會外界的評語,如果他能用心在朝事上,不出三年,定能成為下一任將軍的熱門人選。

「娘,沒事的話,我要先離開了。」煜燁緩緩起身。

卑鋒還轉得更快啊!櫻若夫人眼波流轉地看著他,不禁笑道︰「別急著走,我話還沒說完呢!」

「娘,逼供的事就不用再費心了,咱們家的脾氣,你還不知道嗎?」

喲∼∼听他這口氣,還真有些急了。

「唉!你這樣子就像是趕著去會情人,干脆我這做母親的就成全你們,直接把人叫來算了。」

「娘。」煜燁喊得有些無力。

「你急著去見那少年,我替你把人找來還不好?」煜燁那不領情的態度真夠氣人的!

「鬼御堂的個性既自卑又柔弱,他一直認為自己不配住在將軍府里受到寵愛,你突然要見他,他此刻一定很不安、很惶恐。」

「現在就替人家說話,那再過些時候不就鬧得難分難解了?」

「事實上,孩兒已決定要定他了。」煜燁正色道,微微暗咳一下。「娘,關于這點,你就甭多費心思了。」

「如果你只是玩玩,可以;如果你在這事上認真,你爹那邊可不好過。」

將軍府里每天發生的大小事,足利義政部一手掌握,煜燁房里收了一個藝人的事,他自然心里有數,一直不干涉,是不認為他優秀超凡的兒子會真的被卑賤的戲子迷住。

「多謝娘。」若非她在爹面前美言幾句,府里早傳開了,煜燁對此心知肚明,所以也就心悅誠服的恭敬行禮。

「你知道我的苦心就好,什麼時候才準備順利成家呢?細川大人的千金好不好?」

天哪!怎麼還沒完啊?

煜燁懶懶的搖頭一笑,目光望向門外。「啊!我的可人兒來了。」

表御堂上心下心不安的隨著武訓來到西宮,他只知道將軍夫人要見他,卻不知是為了何事,茫然不知所措的眼眸,在看到煜燁時才稍稍定下心來,面對貴婦人行禮如儀。

「參見夫人。」

「抬起頭來。」

見到鬼御堂的面貌,櫻若夫人不禁暗自贊嘆,真是美啊!這少年。

櫻若夫人忍不住嘆口氣,瞧他織美的心形小臉!看起來只有十六、七歲般,如水般清靈的眼楮,艷紅欲滴的小嘴……他長得實在大精致、太漂亮了,毫無男性氣概,難怪會教人收在房里。

「你叫鬼御堂?」

「是。」鬼御堂謹慎的回答。

「這名字走唱的意味濃厚,是誰幫你取的?」

「是我爹,他也是一位能劇藝人。」看煜燁沒有表示,鬼御堂也就一一回答,拘謹的跪在地上。

「嗯!現在你和你弟弟相依?命?」

「是的。」

煜燁難以克制的翻了翻白眼。「娘,我認為已經知道的事就甭問了。」

「你別插嘴。」她瞠了煜燁一眼,又朝鬼御堂問道︰「你對將來有河打算?」

打算?還能有什麼打算?為什麼這對母子都喜歡問他這個問題呢?

他喜歡歌舞,竭盡所能的想把劇團發揚光大,難道光是這樣還不夠嗎?銀夜叉要他為自己打算,煜燁要他找出自己的目標,現在她又問他自己的想法?

他失神的眼瞳和楚楚可憐的神情刺激了煜燁,引發他本能的自然反應,沖口道︰「他跟了我,就是我的人,我的未來就是他的未來,娘,你就甭問了。」

煜燁的出言維護,令鬼御堂的心跳益發急促,如果他說的部是真的,那麼,他的真心就將以這種形式完完全全的交給他,再無不安、再無疑惑.

「兒啊!你這話在我這邊說說就算了,在其它人面前,別再提起。」她可以理解兒子愛上鬼御堂的理由,但未來的將軍身邊跟著一個卑賤的藝人,總是不恰當。

「娘,我何時讓你操過心?」

扒!就快了!櫻若夫人在心中暗忖。

「鬼御堂,別光顧著感動,有件事你要先想清楚。」看著美男子羞紅臉的模樣真是一種享受,櫻若夫人不禁瞧得有些閃神。

「將軍家一直贊助的劇團是觀世座,只要將軍一聲令下,投身觀世座的編劇和優秀演員數以百計,也就因為如此,觀世座才能日益壯大,成為日本第一的劇團。」

表御堂靜靜的聆听著,俊美的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煜燁則是雙臂抱胸,不以為意。

「我說句現實的話,你的劇團要想在京都成名,勢必有一番苦戰,若你投入觀世座,對你和你的劇團都好。」

丙然不出所料!煜燁不想再浪費時間,一把拉起呆怔的鬼御堂,沒啥誠意的頷首道︰「娘,你去跟爹說,這個劇團和這個人,我是要定了,他若想跟我搶,就光明正大的來吧!」

「你這孩子……」她的話才說了一半,就被煜燁不耐的打斷。

「娘,告退了。」

唉!櫻若夫人彷似沒轍的笑看他們離去,悠閑的掀開茶蓋品茗,暗忖,好香的茶!

那對父子,想怎樣就隨他們去吧!不過,那個美少年還更是惹人心疼呢!

△△△煜燁在樹下找到發呆的鬼御堂,接近他的時候,明顯的見到他的失神,煜燁嘆了一聲,蹲坐在他的面前。

「我的劇團里都是已經上了年紀的叔伯,他們?劇團,被家人遺棄的遺棄,唾?不齒了好些年,還留在團里,無非是想有一天能光榮的回去。」

表御堂輕輕呢喃,不自覺的向煜燁吐露出心事。「改投觀世座?我真的沒想過,如果我不去那里,你們會怎麼樣?」

「不怎麼樣。」煜燁-起雙眼,流露出溫柔的笑容。

表御堂頗?驚訝他說這話,?眸望了他一眼,自顧自的說著,「我很認真的想過,這幾天你和銀夜叉的話讓我很苦惱,我不明白,為什麼銀夜叉不肯認真的練習歌舞?似乎從我們到京都之後,他就有了不同的想法。」

正確來說,是他在住進將軍府之後銀夜叉才改變的,原本他以為是他破壞了銀夜叉的戀情,所以銀夜又才不願再認真的練習,可自那天談過之後,他似乎又不是因為這樣。

「也許你該檢討一下你們目前的方向。」

「是嗎?你的意思是,讓我退居二線,由銀夜叉出任主角?」

他的眼眸突然散發出光彩。

對,應該就是這樣!銀夜叉的年紀也到了可以擔當大任的時候,他是該退位,讓銀夜又在台上獨領風騷。

煜燁意外的看向鬼御堂恍然大悟的小臉,鬼御堂準備退讓的想法令他感到相當驚訝。

「你確定銀夜叉喜歡站在舞台上?」他別有深意的問。

「那是當然,他比我有才華,他的動作簡直像一股清泉般優雅、流暢,有朝一日,他定能成為日本第一的舞者。」鬼御堂紅著臉竭力抗辯。

煜燁只是淡淡的淺笑,不和他爭。

「你要這樣想就隨你。」不過,他還是想問,「你真的沒有把自己的理想轉投在你弟弟的身上嗎?」

表御堂怔了一下,僵硬的轉開話題。「還沒進京以前,我就听過觀世座的大名,卻一直無緣得見。」

「是很難,因篇觀世座一年才演出一次勸進能,等得的確有些久。」

「如果銀夜叉改投觀世座,你想,將軍夫人會滿意嗎?」

啊!他的鬼御堂心思竟然如此可愛,讓煜燁忍俊不住,雙手撐在鬼御堂身旁兩側的樹干上,不管鬼御堂的瞼怎麼閃躲,就是避不了煜燁笑意盈盈的注視。

「?……為什麼這樣看我?」鬼御堂又羞紅了臉。

「你呢?他投在觀世座門下,那麼你呢?」看著他閃爍的眸瞳,煜燁很清楚他的想法。

「我……我自然是留下來,既然比不過觀世座,總要有人留下來收拾一切,劇團里的人幾乎奮斗了大半輩子,身為團主的我,怎麼好意思解散他們呢?」

炳!他就知道。煜燁對自己的先知先覺相當得意。

「你就沒想過自己投在觀世座,讓銀夜叉接任團主的位置?」

表御堂瞠大雙眼,「這怎麼行?銀夜叉不需要為任何事分神,他只要練好舞,嗯……」

他才想陳述對弟弟的「遠大理想」,兩片紅唇就被煜燁的吻堵住了。

大白天的,這里隨時會有人來,他是個卑賤的藝人,怎能讓將軍之子這樣明目張膽的抱在懷里溫存?

然而,這些殘存的理智卻比不上煜燁強悍霸道的吻,和他在自己唇內輾轉吸吮的強烈氣息,這是一種令人心慌意亂的感覺,更是一種令他不能自己的感覺。

等鬼御堂回過神來,閃著水光的眼眸連眨了好幾次後,才發現煜燁勾起自己的下巴,對他綻放出一個邪魅的微笑。

「很遺撼,我對你弟弟的事毫無興趣。」

「這……這個……」鬼御堂仍處在混沌中的腦袋,完全無法接收他所傳遞的訊息。

「你什麼時候接下劇團的擔子?」

「十五歲。」鬼御堂低垂下眼瞼,他很清楚的記得,就在那年秋天,他第一次賣身,對像是村里的米商老板,換來的是一大袋米。

「這樣小就能把劇團管理得這樣好,實在不簡單。」煜燁輕松笑道,因為他知道這其中的過程一定不輕松。

「不!我帶得並不好,當時,我爹突然撒手人寰,弟弟又小,劇團里好多人都不相信還撐得下去,那個時候,連勉強溫飽都談不上。」鬼御堂幾乎听不見自己虛弱的聲音。

沉默了好一會兒,煜燁才溫柔的把鬼御堂攬進懷里,極力按捺下怒火,但撫著鬼御堂的手仍青筋暴露。「夠了,都過去了,其它的事已不重要。」

他知道了!他隨便一猜就知道了!表御堂有些心驚,也有些欣慰。

然而,那段丑陋的過去,也算是他的過去,早一點把事實說清楚也好,免得留給煜燁一個虛幻不實的美好的幻想。

「我去賣身了,十五歲那年就接了客,還記得第一次的時候,我痛得死去活來……啊!其實每一次都很疼,但我始終認為第一次最可怕,痛得好像全身都被撕裂似的。」他垂著頭偎在煜燁的懷里,不敢看他。

煜燁不高興了,抱著他的雙臂緊繃的僵硬著,那強大的力道幾乎像要把他揉進體內。

表御堂咬咬牙輕聲道︰「後來慢慢的,賣身的對象多了,團員們反而覺得有希望,年輕的藝人兼差接客是劇團里最大的收入來源,我強迫自己接受這個事實,所以後來也就……漸漸習慣了。」

「這種事……也能習慣?」煜燁咬著牙道。

「不習慣不行啊!客人要的是乖巧柔順的身子,可不是哭哭啼啼的,想要作嘔,苦著一張臉的。」鬼御堂虛弱的一嘆,等著煜燁鄙夷的目光。他悄悄地閉上雙眼,雙手環到煜燁的背後交握著,假裝他們正在相互熱情的擁抱。

煜燁和他以前的客人不同,所以,他不想瞞著他,因為他對他很溫柔,所以,他假裝自己是被珍惜的。

說到底,他只是害怕有朝一日,當他發現自己沒有他想得那麼好時,不要那麼殘酷的離開,因為,他已在不知不覺里,習慣,並且依賴屬于他給的溫柔。

「以後只跟我一個人做。」煜燁撫挲著他瘦弱的肩膀,伸手抬起他的下巴,那雙淚濕的眼,令他的心揪緊,情不自禁的吻住他。

當初在台上初見到鬼御堂的絕世容顏,再加上看到他身上大大小小新舊夾雜的傷痕時,煜燁就知道他是靠著賣身在維系劇團的生計,如果會嫌棄,當時就不會把他抱回府里。

自那個時候起,他就清楚的知道他要鬼御堂,現在的情形也沒有改變,他還是要他,不管他以前被誰抱過,反正,以後他除了自己的床之外,哪兒也不能去。

「煜燁、煜燁。」鬼御堂呢喃的低喚著,思緒全部紛亂糾結,?

什麼他還要這樣的他?他不覺得這樣的身子很髒嗎?

「給我停止你腦中的胡思亂想,要是再讓我听到你自棄自厭的話,你就小心了。」

表御堂愕然許久,連煜燁終于放開他的身子時都毫無反應。

他真的听到了嗎?他不是在作夢吧?煜燁居然為了他這樣自卑的想法威脅他?

指尖輕刷過鬼御堂水女敕的臉,他說︰「好了,別再發呆了,去換件衣裳,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可是……」你不介意我是這樣的人?你還要我嗎?他在心中暗自問著。

「快去,再浪費時間,我就不管你羅!」多疑的鬼御堂、對自己沒信心的鬼御堂,只看見弟弟,永遠忽略自己的鬼御堂……這些的鬼御堂他全都要!

就是不知道哪一天,鬼御堂的心里會不再把他當成劇團的贊助者!而是基于本身的需要依賴著他?

「我可以知道我們要去哪兒嗎?」

「觀世座。」煜燁好整已遐的回答,故意忽略鬼御堂吃驚的小臉。

△△△從足利義滿時期,便以能劇走紅全日本的觀世座,一直在將軍家的保護下歷久不衰,數十年以來,原本風雅的能劇,為了吸引觀?,也逐漸在稍嫌傳統、枯燥的劇本中,加入華麗的舞台效果作?噱頭。

臂世座的興起是在天皇政權沒落,武家政權逐漸安定之際,它是人們開始追求新的文化,因應時代潮流而起的新興寵兒。

煜燁親自帶著鬼御堂來到觀世座位在京城的大宅邸,正在練習的竹下物取大夫頗感驚訝,卻也恭敬的上前見禮。

「免了,別拘禮,物取大夫。」煜燁牽著鬼御堂的手坐上觀戲台首座,絲毫不理會旁人的議論紛紛。

「長公子,這位是?」

懊漂亮的一位少年,身形柔弱卻極富節奏感,跪坐的時候背脊挺得筆直,竹下物取自知從未見過他!不免好奇他的身分。

「他是鬼御堂。」

被點到名的鬼御堂忙不?的站起來,就要躬身時,煜燁拉住了他。

「得了,要敘交情以後有的是時間,現在這件事此較重要。」

這實在太失禮了!表御堂在一旁干瞪眼,低聲提醒道︰「煜燁!」

「我知道、我知道。」煜燁回他一個帥氣十足的笑容,然後問物取大夫,「我現在要看出劇,方便嗎?」

「當然方便,不知長公子要看哪出?」物取大夫忍不住多瞧了美貌的鬼御堂幾眼。

原來是他啊!他也听說長公子收了一位貧賤出身的能劇藝人,還是個靠著出賣身體討好贊助者的三流藝人,卻沒想到他長得這樣美,在那一瞬間,物取大夫幾乎被鬼御堂那雙黑若點漆,明似秋水的瞳眸所迷惑住,這少年的氣質實在不像一個下賤的藝人。

「就觀世座的成名作「井簡」吧!」

「是,請稍待片刻,我們馬上準備道具和戲服。」

一等竹下物取離開,鬼御堂連忙表達心中的感受。

「你怎麼沒說要來看戲呢?害我好興奮,作夢也沒想到會有這樣一天,實在太突然了,若是銀夜叉也在就好了……噢!最好團員全都一起來,那就更圓滿了。煜燁,我不得不說,你剛才實在大失禮了,這樣很教人難堪的。」

表御堂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像個婦人似的聒噪不休,但他實在是太驚喜了,簡直比他獲得京都首演還興奮。

煜燁的臉上仍是那抹俊逸的淺笑,他喜歡看到鬼御堂愉悅的表情,他更得意的看見鬼御堂晶瑩明亮的雙眸中所流露出來的眩目光彩。

「難道你認為大家應該先坐下來長談,然後再演戲嗎?」

「當然不是這樣,可是,總得客套一番嘛!」鬼御堂努了努嘴,他可是很懂得尊重前輩的。

「我特別準許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在你的眼中,永遠沒有虛?應酬。」

他咯咯笑了起來,光看鬼御堂那不以為然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麼。

「這太不實際了,藝術和現實永遠也扯不清。」他微微搖頭,視線卻被舞台上的演員吸引住了。

繡金緞子的戲服、光鮮亮麗的面具,以及全新的樂具,光看那排場,觀世座的氣勢就相當嚇人。

「哦!要開始了,鬼御堂,你睜大眼楮仔細看,這就是足利家支持的能劇。」

「井簡」是觀世座的成名曲,是被後世稱?能劇天才的世阿彌根據自身的愛情故事編寫而成的,故事一開始,是一位美麗的女性幽魂徘徊在井簡邊,一邊思念死去的青梅竹馬,一邊感嘆世事無情。

「倚井而立,身軀漸長……」

「昔日稚發今過肩,挽起青絲,一心一意待君來。」

舞台上戴著女性面具的物取大夫,唱著如淒如訴的美麗戀情,身段妖嬈,每一個轉折都扣人心弦。

表御堂看得目不轉楮,骨子里天生對舞蹈的熱愛完全主宰了他,看到井簡邊的女子繞著井打轉,舞蹈越跳越快,幾次觸模井邊,卻又縮回的遲疑,今他不禁屏息以待,甚至下知道接下去會怎麼演?

「啊!難不成她要投井?」情急下,他竟激動的握住煜燁的手。

煜燁一直在注視著他,把每一個細微的反應部瞧在眼底,他沒有打斷他的興致,貪婪的發覺這是他自卑的情人第一次主動接近自己。呵!早知道一出能劇就能換來他的主動親近,他早該這樣做了!

完全有別于煜燁的心不在焉,鬼御堂專心的瞧著台上的演員,觀世座的劇的確風雅不俗,那舞蹈、那優美的音律,他們不僅僅是將軍家贊助的劇團,他們的戲劇底子更?雄厚。

「啊!是以小蹦?主的快三拍,為什麼用在這里?莫非這女子的情人是死在陰謀下?」

不時的贊賞出自逐漸看得入神的鬼御堂口中,好愉快呵!這才是能劇,不需要為生計奔波、不需要為討好觀?,盡量在劇本上取用大量的夸張手法,回歸能劇的本質。

臂世座是這個時代的幸運兒,在這里,具有天分的演員摒除俗務的干擾,每天盡情地練習歌舞,這才是自由,鬼御堂一直向往的自由啊!

「都演完了,你還在想什麼?」

他回過神來,淡淡的笑了,長久以來,這似乎是他第一次發自內心的微笑。

「好精采,觀世座的能劇不愧是天下第一,物取大夫完全融入女鬼角色,也讓我忍不住動容,和他們相比,我們的劇團真是自嘆弗如。」差太多了,根本不能比嘛!

「觀世座長期受到將軍家的贊助,編劇和演員都是一流的,所以能長期稱霸能劇界。」煜樺搖頭輕嘆,「不過,我帶你來,可不是讓你更自卑、更瞧不起自己的。」

「啊?」鬼御堂不解的皺起眉峰,不明白他這樣深奧的話。

「如果我沒猜錯,我爹這幾天就會找上你了。」

「啊?」為什麼?他不能再留在府中了嗎?

「我爹是個相當喜愛能劇的風雅之士,他向來以仿效先祖義滿公眾目標,說來真有些難以為齒!義滿公相當寵愛觀世座的始祖世阿彌。」能劇藝人和將軍,唉!那是一場苦戀啊!

「啊!」

表御堂老實的抿著嘴點頭,卻不太敢看向低下頭來凝視他的煜燁。

這種事在這個時代很普遍不是嗎?為了錢財,鬼御堂經常與他人同床共枕,但找到一個相知相借的人談河容易?義滿公和世阿彌應該是幸福的。

「為了事事都向先祖學習,我爹……咳!也是以這種心態繼續贊助劇團,而且維持那種關系。」煜燁在心底輕嘆,明明是比較喜歡女人,卻和男人逢場作戲,他和他娘都很受不了他爹哪!

「你是說物取大夫和將軍……」

「沒錯……咳!但這不是重點,我爹若知道你長得比女人還美,他肯定會要你獻身給他,並且加入他的觀世座。」

表御堂的瞼又紅了,低下頭不敢看他。

煜燁一直牽著他的手,夜幕剛低垂,兩人踏著夜色,緩步在往回家的路上走著。

「我……已經決定要把自己給你,所以,不會再許給別人了。」

良久,鬼御堂終于開口,低微的嗓音,卻隱含著無比堅定的信念。

內心有一股暖流竄起,煜陣笑得很開心,「我早就知道了,當我娘突然開口要你加入觀世座時,我就知道我爹的作法和你的想法了。」

「你要我發誓嗎?」

一直沒有還他恩情,鬼御堂覺得很過意不去,尤其他對自己的溫柔,讓他度過這段最快樂的日子,他已經很滿足了。

「我懂你。」

在晶瑩眸光的閃爍中,煜燁緊緊地吻住了他淡粉色的嘴唇,溫柔卻不失強悍的竄入他甜美的口腔,以交纏的唇舌安撫鬼御堂慌亂的思緒。是心疼吧?打從第一眼見到鬼御堂,煜燁就管不住自己想呵護他的心。

說是寵愛美男也罷,說是荒廢政務也行,煜燁再也放不開他了。

「煜燁,怎麼辦?我好像一直在?你惹來麻煩。」鬼御堂沮喪的小瞼一直低垂著。

「別怕,有我在。何況,你以為剛才只是單純帶你來看出劇嗎?

傻子,我是要讓你知道,你其實不比其它人差。」

「啊?」有可能嗎?像他這樣被賣身所困的卑賤藝人,也能與觀世座相提並論嗎?

「不管如何,你都會是我的人。」

煜燁的笑容實在過于燦爛,以至于忽略了鬼御堂的心里還有太多太多的恐懼,但他不敢也不能說,只是悄悄的握緊了拳頭,暗自祈禱自己能有面對未來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