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玠的腳步頓了一下,但隨即加快速度離去。
苞紅玉心一急,開始橫沖直撞起來,她直往前跑,根本沒留意左右的狀況。
崔玠回頭看了一眼,想確認她有沒有繼續跟著他,不料,正好看見一輛馬車從她的身後急駛而來。
「紅玉姑娘,小心!」他下意識地大喊出聲。
經他這麼一喊,胡紅玉倏地抬起頭來,赫然發現一輛馬車正急駛而來,很快就會撞上她,心下一驚,趕緊往旁邊跳了一大步。
馬車從她的面前呼嘯而過,差一點點就擦撞到她。
若不是她動作敏捷,這下,她肯定會被馬車給撞傷。
「紅玉姑娘,妳有沒有怎麼樣?」他急匆匆地往回跑。
罷才有一瞬間,他幾乎以為自己快沒了心跳。他無法想象,胡紅玉若受了傷,自己會有多麼地自責。
他雖然排拒她,但也不希望見到她受傷。
苞紅玉因為腳軟而跌坐在地上,聲音變得有氣無力的。「我、我沒事。」
幸好,崔玠有回過頭大喊一聲,提醒了她,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她可不想還沒報完恩,就先丟了小命。
「站得起來嗎?」他的眼中寫滿了關切。
看她臉色蒼白如紙,肯定受到很大的驚嚇,他的語氣便不自覺地放柔許多。
「我、我肚子餓,走不動了。」驚魂甫定,她需要吃些東西補充體力。
「來吧!我帶妳回巿集吃東西。」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扶起來。
確定她站穩後,他才率先邁步往前走去。
念在她剛才受到驚嚇的分上,他就暫時依著她好了。
走了一小段路,發現她並沒有跟上,他納悶地回首尋找她的身影。
「崔玠,你快來看看,這里有好多新奇的玩意兒。」胡紅玉開心地朝他招手,在古玩攤上繞來繞去後,又在雜貨攤上來回流連著。
她不知道巿集居然是這麼好玩的地方,賣的全都是她沒見過的新奇物品。
瞧見她在攤販間繞過來又繞過去,一臉開心地喳呼著,崔玠撫額哀嘆一聲,覺得頭突然痛了起來。
罷才還體弱氣虛的她,見到新奇的玩意兒,馬上就變得生龍活虎了。
苞紅玉在豆腐腦小攤前停了下來,好奇地張望著,一臉饞樣,老板見她長得漂亮,免費盛了一碗豆腐腦給她喝,她喝得心滿意足,眉眼帶笑。
本來還想與崔玠共同分享,但見他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索性作罷。
沒多久,另一邊包子攤的老板見她人長得美,也主動送她一個大肉包,把肉包遞給她的時候,還偷偷模了她的小手一把。胡紅玉不僅不以為意,還笑咪咪地向老板道謝。
崔玠看了,一臉凝重,馬上把她拉到一旁曉以大義。
「紅玉姑娘,剛才包子攤的老板趁機吃妳豆腐,妳知不知道?」他咬牙問道。
不知為何,他剛才突然有一股沖動,想往包子攤老板的臉上招呼一拳。他不僅眼神猥瑣,連行為都令人發指。
最不應該的還是胡紅玉,她不該讓包子攤老板有機可乘。
「只不過是模模手,又不會少一塊肉,人家那麼大方送我一個肉包子,我當然不能太小氣呀!」她的嘴里塞滿了包子,話說得有點含糊不清,表情理所當然。
這世間本來就沒有白吃的食物,這點道理她還懂。
「妳……妳簡直不懂規矩!懊人家的閨女,身子怎麼可以隨便讓男人踫觸?」他下顎緊繃,雙眸簡直要噴出火來。
他實在想不通,她的父母到底是怎麼教育她的?竟然讓她養成這種偏差的觀念與思想?
「只是模手,真有這麼罪大惡極嗎?老實說,我還挺喜歡被人踫觸呢!」她傻笑著,想起了被人類抱在懷中,輕輕撫模毛皮的畫面。
在她的眼中,人類多半是友善及熱情的,她喜歡接觸人類,與他們有所往來,這會讓她認為,自己也是他們的一分子。
見她臉上無辜又天真的表情,他實在罵不出口。
被吃豆腐的人是她,他到底在生氣個什麼勁兒?
「妳的爹娘沒有告訴過妳,應該跟男人保持距離的嗎?」他刻意揚高聲嗓,想讓她听得更清楚。
她垂下黑眸,小小聲地道︰「我的爹娘很早就不在了,而且,在我們村里,沒有那麼多的規矩。」
崔玠的質問,讓她無端想起自己的雙親,心頭涌上一股酸澀感。
從小沒有爹娘的陪伴,她感到很孤單,因此,只要有人對她好,她就一定會加倍回報對方。
而且,崔玠是她第一位認識的朋友,她對他的感情特別深厚。
崔玠見她一臉傷感的表情,胸口好像被什麼東西給狠狠地撞了一下。
與她傷心的表情相比,他更喜歡她笑口常開的樣子。
「我、我說錯話了,我不知道妳的爹娘已經不在人世。」他難得低聲下氣地道歉。
原來,她的行為有偏差,不能全怪在她的頭上。
「沒關系啦!我雖然沒有爹娘,卻有一位很疼我的爺爺,所以,我很幸福。」她無所謂地揮了揮手。
她不想看到崔玠自責悔恨的模樣,此行的目的,是為了報恩,她希望見他一直都笑口常開。
崔玠見她臉上又綻放純真的笑容,心里某一處地方好像悄悄塌陷了。
她真的很特別,思想獨特又怪異,讓他想生氣也生氣不起來。
她只傷心了一會兒,馬上又生龍活虎起來。她不僅又吃又喝,還大受攤販老板歡迎,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人潮就特別多。
崔玠見她兀自吃喝玩樂,完全把他丟在一旁,一點都沒有端莊賢淑女子該有的矜持,胸口一股怒氣油然而生。
反正,她長得美,又受人歡迎,應該不愁沒東西吃,沒地方睡,也不是他想象中那麼不諳世事,根本不需要他擔心。
他掉轉頭,決定不再理會她。
他偷偷地往一旁的巷道走去,以為可以走得神不知鬼不覺,誰知,胡紅玉嗅覺特別敏銳,一發現身旁少了崔玠的氣味,馬上拔腿狂奔,非得追上崔玠不可。
「崔玠,你別偷跑呀!」她邊喊邊跑,循著有他氣味的巷道上追去。
崔玠看起來明明是文弱的書生,可是他腳長,走起路來像流星趕月一般,讓個子有點嬌小的她,追趕得很吃力。
懊不容易才找到他這個大恩人,她絕對不能跟丟,否則,實在有辱她幾百年道行的修煉啊!
她邊跑邊喊,有點上氣不接下氣,不過,她始終沒有停下腳步來。
苞紅玉跑了一小段路,終于看到崔玠的身影,只是,他越走越快,壓根沒有停下來等她的意思。
苞紅玉心一急,沒注意到前方有一個小窟窿,她一腳踩下去,跌了個狗吃屎,紅色的羅裙更被窟窿里的髒水給沾污了。
包倒霉的是,此時,有一只惡犬在她的身旁繞圈子,想伺機攻擊她。
「惡犬,快走開!再不走,我打爆你的頭喔!」她握拳,在空中揮來揮去,露出獸類的狠戾目光。
犬雖是狐的天敵,不過,她可是修煉數百年的狐妖,根本沒在怕的。
見四下無人,她偷偷露出尾巴,猛烈地朝惡犬一甩,惡犬馬上被打飛出去,邊哀號邊夾著尾巴逃走。
「敢來招惹本姑娘,算你倒霉!」她邊碎念邊爬起身來。
听到犬吠的崔玠,好奇地折返回來,見到胡紅玉一身狼狽,他感到又好氣又好笑。
「妳一定要這麼引人注目嗎?」他似笑非笑地問。
原本清麗的芙頰,現下沾染上污水,連衣裙也都被弄髒了,烏黑的秀發亂成了一團,額前還落下幾綹滴著水的發絲。
他很難將剛才艷麗絕美的她,與現在狼狽落魄的模樣聯想在一塊。
而她之所以會落到如此淒慘的地步,罪魁禍首就是他。如果他不要這麼鐵石心腸,她也不需要為了追趕他,而惹來無妄之災。
此刻,他竟然有點痛恨如此沒血沒淚的自己,冷硬的心腸悄悄軟化了一些。
「誰教你跑那麼快,害我追都追不上。」她嬌嗔地癟嘴。
崔玠不想與她爭辯,遂回道︰「如果妳肯安分一點,就不會弄得這麼狼狽。」
苞紅玉不耐煩地皺眉。「嗚,好痛!」
「妳怎麼了?有傷著哪里嗎?」他抬起她的手臂,仔細審視著。
「我……」她欲言又止。
「怎麼了?到底是哪里受傷了?讓我看看。」他納悶地蹙眉。
苞紅玉小臉忽地漲紅。「我的胸口痛啦!你想看嗎?」她故意揶揄他。
他的臉上閃過一道不自然的潮紅,但隨即隱逝。
他的沉默,讓她更想作弄他。
「我不管,我會受傷,你難辭其咎,你要負責任。」她又開始耍賴,只不過,這次她有正當的理由。
崔玠深知自己已經沒有借口再拒絕她,只好點頭同意。「姑娘受傷,我的確得負一部分的責任,妳就隨我回家休息吧!」他慨然允諾。
他壓根沒想到,他的頑固會讓她受了傷。
他的本意並非如此,他只是想讓她知難而退,結果,事實證明,敗下陣來的人是他。
他怎麼也無法對受傷的她置之不理。
看她因為疼痛而擰眉,他的心里充滿了罪惡感。
「我真的可以去你家?」她喜出望外,小臉散發光彩。
沒想到,她的苦肉計真的奏效了,她簡直高興得想哭。
「我家就在前頭,妳不要再滋事,乖乖跟我回去,把自己弄干淨。」
他的話帶著威嚴與霸道,及不容人反駁的氣勢,胡紅玉只好模模鼻子,緊緊跟隨在他的身後,不敢再東張西望。
苞紅玉跟隨崔玠返家,一路上默不作聲。
一進入前廳,見到崔母,她便恭敬地打招呼。
「大娘妳好,我叫胡紅玉,叨擾妳了。」她躬身朝崔母敬禮。
雖然崔母對兒子突然帶了個姑娘回來,感到十分訝異,但眼前的姑娘即使一身狼狽,卻天生麗質,姿容出眾,她從未見過長得如此美艷的女子。
而且,她雖然長得艷麗,卻沒有嬌氣,笑容和善,舉手投足自然而不做作,落落大方的態度,讓崔母對她的第一印象很不錯。
「別這麼說,來者是客,妳就把這里當成自個兒的家,不必感到拘束,有什麼需要盡避跟大娘說。」崔母對她和善一笑。
「大娘,妳不僅長得漂亮,待人又親切,如果我有妳這樣的娘就好了。」她慨然一嘆。
她真羨慕崔玠,有一名這麼和善慈藹的娘親。
「妳的嘴巴真甜,哪像玠兒,從來不會對我說些體己話。」她故作嗔怒地睨了一眼杵在一旁的兒子。
她心想,如果她有像紅玉姑娘這樣的女兒,不知該有多好。
辦玉姑娘長相甜美,對人態度恭敬有禮,比總是板著一張臉的兒子好太多了。
「大娘,我最喜歡與人聊天了,有空的話,咱們可以談天說地。」她開心地嘴角微彎,雙眼瞇成一條直線。
「好好好,這樣是再好不過了。」崔母只顧著跟她講話,這會兒才注意到她身上及臉上的髒污。「瞧我,真是犯胡涂了,只顧著跟妳講話,沒注意到妳需要先清洗一番。」
「是我太不小心了,才會給大娘及崔玠添麻煩。」她羞窘地吐了吐舌頭。
「這哪算添麻煩,有妳來陪我這個老太婆,我高興都來不及了。妳先去清洗一下,咱們待會再聊。」
「好,我先失陪了。」她又躬身一福,在崔母的指示下到澡間清洗。
「玠兒,那位紅玉姑娘是你的朋友嗎?為何我從沒見過她?」崔母的眼楮直盯著胡紅玉的背影。
她知道自己的兒子向來冷情,會把姑娘帶回家,對他來說,這姑娘肯定有特別的地位。
「她是孩兒至交好友的遠房親戚,前來投靠,剛好好友要出遠門一趟,逼不得已之下,只好讓她來咱們家暫住幾日。」他難得對娘親撒謊。
因為,他實在不曉得該怎麼向娘親解釋,她想報恩一事。
崔母見兒子眼神閃爍,遂未再詳加追問。
「既然是朋友的親戚,你可不要怠慢人家,要好好照顧她。」她殷殷叮囑。
「孩兒知道。」折騰了好一會兒,他也感到累了,只好順從娘親的囑咐。
苞紅玉把自己打理妥當後,頂著一頭濕發出來。
「妳怎麼沒把頭發擦干?」崔玠見狀,皺起眉頭問道。
「我沒那習慣啊!」她回頭一看,發現地上有一片水漬。「糟糕,我把地上弄濕了,我立刻擦干。」她慌張地尋找著干抹布。
崔玠拉住她的手,讓不停走動的她停下腳步。「地板濕了沒關系,待會兒再處理,妳必須先把頭發擦干。」
「可我真的不習慣擦干頭發呀!這樣多涼快。」她嘟著嘴,不明白他怎麼突然管到她的「頭上」來了?
她頂著一頭濕發,難道是礙著他了?
「不行!妳現在馬上把濕發擦干。」他堅決地命令,手里拿著一條干布巾。
苞紅玉開始跑給他追。「我就是不想擦干頭發,你能奈我何?」
她故意躲在崔母的身後,朝崔玠擠眉弄眼,模樣很逗趣,崔母被她逗得呵呵大笑。
「我娘說過,濕發不擦干,很容易犯頭痛。」他沉下臉說道。
在娘親的面前,他不敢對她太嚴厲,因此,聲音听起來有點悶悶的。
「原來是大娘說的,早說嘛!若是大娘說的話,我一定會听的。」她朝崔母綻放甜美的笑容。
崔母雖然已屆中年,但風韻猶存,她對崔母的第一印象極好,至少,她比崔玠親切多了。
崔母臉上的笑意沒停過,似乎很喜歡胡紅玉活潑的個性。
苞紅玉將頭發擦干後,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紅玉姑娘,天色已晚,妳一定累了吧!不如先到客房休息。」她眉眼帶笑,聲音柔和。
「經大娘這麼一說,我還真的感到累了,大娘也早點歇息。」崔母伸了個懶腰。
「好,妳去睡吧!」
與崔母及崔玠道過晚安後,胡紅玉躺在客房的床榻上休憩。
她輾轉反側,腦海里閃過崔玠的身影。
崔玠飽讀詩書,又是一名美男子,以他的條件,照理說早該娶妻生子。
為什麼他會不近呢?
不管如何,報恩的機會來了,她靜待黑夜的來臨,確定崔玠已經回房歇息後,她躡手躡腳地來到他的房間。
房門已經上鎖,她巧施法術將鎖打開,悄無聲息地溜到崔玠的床上。
原本正在閉目休息的崔玠,感覺鼻端飄來一陣熟悉的馨香,身側傳來一股溫熱的暖意,他倏地睜開眼。
「崔玠,我來伺候你了。」她嬌聲軟語,媚眼如秋波。
崔玠睜大眼,驚跳起來。「妳、妳怎麼進來我房里的?」
他揚高音量怒斥,瞠目瞪著她。
他怎麼也沒想到,她竟然私自闖入他的房間,她的行為根本不符合賢淑女子該具備的條件,他若想改變她,恐怕難如登天。
苞紅玉將食指抵在他的唇上,一手搭上他的肩膀。「噓!別這麼大聲嚷嚷,你想將你娘吵醒嗎?」
她輕柔的嗓音,在夜里听起來讓人格外筋骨酥軟。若不是他的自制力太強,恐怕會忍不住被她誘惑。
以常理來說,哪有送到嘴邊的肥肉卻拒吃的道理?只不過,他的定力之強,恐怕連仙佛都要自嘆不如。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成何體統?妳快點離開!」他壓低音量斥喝,左顧右盼的,深怕吵醒娘親。
萬一讓娘誤會,那可就不好了。
「崔玠,你別這麼不解風情,良宵苦短,應該好好把握。」她傾身靠近他,溫熱的氣息輕吐在他的臉頰上。
她的雙眼迷蒙,紅唇微張,看起來嫵媚動人,這麼風情萬種的女人,沒有多少男人抵擋得了。
「紅玉姑娘,妳到底意欲為何?」他的神情肅冷,故意別開眼,不想直視她。
她迷蒙的雙眼彷佛一泓深幽的潭水,若看久了,很可能連神魂都會被吸進去。
苞紅玉大膽地將臉貼在他的胸膛上,隨意披掛在肩上的薄紗,往下滑落,露出她白皙的肌膚。「我想干什麼,你不是明知故問嗎?我一直纏著你不放,不過是想報恩罷了。」
她揚唇嬌笑著,食指一直在他的胸膛上畫圈圈。
以往,男人只要看到她的笑容,通常都會被她迷得神魂顛倒,只有崔玠像個木頭人一樣,連眉毛都沒動一下,真是存心氣死她。
他做什麼這麼別扭?爽快地讓她報完恩,她就會走人了,再也不會緊緊糾纏著他不放,為什麼就不能干脆一點,允了她的要求呢?
崔玠的身軀僵了一下,面無表情地推開她,薄唇吐出冷冷的話語。「不知檢點的女子,我一向不屑與之來往。」
言下之意是,要她潔身自愛一點。
聞言,胡紅玉有一股沖動,很想一拳敲醒他食古不化的腦袋。
讓她報恩,他又沒什麼損失,為什麼如此堅持呢?
她雖是狐妖,對于自己說出口的話,絕對會貫徹到底的。
現下,就比誰的毅力及耐力比較高了。
他想跟她耗,她定會奉陪到底。
「崔玠,你別一直拒絕我,這樣我很沒面子耶!我在想,你該不會是對女子沒興趣吧?」她挑眉睨著他。
「胡說!是妳的行徑作風太過驚世駭俗,讓我無法苟同。」他干脆將話挑明了說,反正,他也不是個喜歡拐彎抹角的男人,今夜干脆就與她說個明白。
只是,他很懷疑,若跟她講道理,她听得進去嗎?
「是你太大驚小敝,像我這般的行事作風,在我家鄉那里是司空見慣。」她說得理直氣壯。
在她居住的山上,根本沒有這麼多繁文縟節,雙方看對了眼就結成伴侶,很單純,也很干脆,一點也不扭捏。
乍听她的說詞,崔玠一時之間無法反應過來。
耙情,他們村里的人都沒受過禮節的教化,看上眼的就主動獻身?
難怪她的思想會如此大膽而異于常人,他非得好好糾正她錯誤的想法不可。
「紅玉姑娘,若今天妳的恩人是年歲足以當妳爺爺的男人,妳還是會選擇以身相許,做為報答的方式嗎?」崔玠正色地問道。
「那是當然,身為女子,報恩的最好方式就是以身相許呀!」她想也不想地回答。
「等等,妳沒听懂我的意思,假使你要報恩的男人,是又老又丑,年紀七老八十的男人,這樣妳也要以身相許嗎?」他耐著性子再問。
她總不至于來者不拒吧?
只要一想起,任何男人都有可能成為她的恩人,他的心情就忍不住按雜起來。
「你的意思是,像你這麼文質彬彬的年輕男子,才足以當我的恩人,是嗎?」她朝他眨了眨媚眼。
崔玠的嘴角抽了兩下,額上冒出冷汗,深深覺得自己好像在對牛彈琴。
「你覺得我美不美?」趁他不注意,她將軟馥的身上又靠了上來。
她好喜歡他身上的氣味,讓她不由自主地就想窩在他的懷中,汲取他身上的溫暖。
她的雙眼不停地朝他眨呀眨的,頻送秋波,對自己這雙迷人的大眼很有自信。
「妳是不是眼楮不舒服?若是的話,最好去給大夫看一下比較妥當。」他故意扯開話題,正色地提醒。
見紅玉披在肩上的絲質薄紗,幾乎落到手臂上,露出胸前一片雪白的風光,他隨手拿起一旁的外袍替她披上,順便遮去她胸前的春光。
「夜涼如水,很容易著涼,姑娘還是穿多一點衣服吧!」對她胸前那片薄薄的抹胸,他彷佛視而不見。
辦玉氣到想跳腳,卻又對他沒轍。
她不死心地繼續追問。「崔玠,你還沒回答我剛才問的問題呢!」
她實在很想知道他的答案。
崔玠遲疑了一下,才慢條斯理地回答。「我認為紅玉姑娘……美,不過,是太過野性的美。」
不可否認的,她是真的很美,但卻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野性?」胡紅玉挑了挑眉,一臉不置可否。
她是狐妖,當然有野性,這點她無法否認,但他既然認為她美,就不該對她的美貌及妖嬈的身子視若無睹。
「我還有一問,你認為我的體態如何?」既然面貌吸引不了他,總還有身子足以吸引他的注意力。
男人對體態婀娜多姿的女子,總是存在著遐想,相信崔玠也不例外。
「面貌及身子都是外在的,身為良家閨秀,最重要的是內在的修養,唯有遵從禮教、行事作風不踰矩的女人,才能由內而外散發出最自然又美麗的光彩。」
他已經暗示得這麼清楚明白,她應該要知難而退了吧?
老實說,他不忍心傷害她的自尊心,卻又不得不讓她認清現實的殘酷。
外在的美麗是短暫的,唯有內在的涵養才是永恆的。
苞紅玉眨了眨眼,一臉迷糊樣。「你說的話太深奧,我听不懂。」
美就是美,哪有分什麼外在內在的?
內在的東西又看不到,外在的面貌及身材,才是最顯而易見的,那些觸不到又模不著的東西,壓根沒有任何說服力。
那群被她迷得團團轉的男人,可沒有人說過她缺乏內在的涵養呀!
崔玠的嘴角又抽了兩下,很想再次撫額興嘆。
怎麼跟她溝通,會是如此困難之事呢?「好,妳听不懂是嗎?那我就解釋得淺白一點。」
只要能讓她打消報恩的念頭,今夜就算不睡,他也認了。
他清了清喉嚨,慢條斯理地說︰「假如,今天有兩名女子要讓我選擇,做為娶妻的對象,其中一名女子長相普通,但知書達禮,端莊賢淑;另一名女子長得美如天仙,但行事作風違背禮教,那麼我定是選擇長相普通的女子。」
「不可能!你口是心非!」他的說法與她的認知根本不同,一般人一定是選擇長得美如天仙的女子為妻。
為什麼崔玠會選擇長相普通的女子為妻?難道對他來說,美貌真的一點也沒有吸引力嗎?
思及此,她的內心泛起一絲挫敗的感覺。
他怎麼可能不喜歡她?十年前,他救了她一命,當時,他的眼神好溫柔,彷佛將她當成珍寶一樣。
她相信,他是喜歡她的。
之前,村子里的男人說她長得國色天香,比京城里的花魁還要美,她本來半信半疑,可是,每到一個城鎮,大家見到她時都會顯露出驚艷的眼神。因此,她才認定,自己是真的具有姿色的,畢竟,每個男人見到她,都是一副痴迷的表情。
為了報恩,她決定豁出去了!
苞紅玉踮起腳尖,將香甜的紅唇往他的薄唇送去。雙手捧住他的臉,用唇舌放肆地吮吻著他厚薄適中、卻總是喜歡抿著的雙唇,用生澀的技巧,想撩撥他體內潛藏的。
她在他溫軟的薄唇上來回摩挲,輕輕囓咬著,一股酥麻的感受瞬間流竄到四肢百骸。
崔玠明知道自己該推開她,但她的動作很輕柔,她的甜美又那麼使人迷醉,他僵直著身軀,整個人好像被下了定身咒一樣,對她的索吻無從反抗,甚至,還涌現了想要更多的渴望。
那如蝴蝶羽翼般輕觸的感受,讓人彷佛置身在雲端,胸口充斥著前所未有的舒暢感。
他情不自禁地閉上眼楮,享受著這個既生澀又熱情大膽的吻。
直到他的口中傳來濕意,才驚覺她的唇舌竟想長驅直入,探入他的口中與他糾纏,他倏地推開她,讓她踉蹌地跌坐在地上。
「紅玉姑娘,妳太放肆了!」他以手背朝嘴上胡亂地一抹,想抹去她留下的氣味。
他不明白剛才的自己怎麼會如此反常,竟然沒有馬上拒絕她、推開她,他是被她迷了心竅不成?
見他一臉嫌惡,並用力推開她的舉動,胡紅玉難過得紅了眼眶。
她不懂,他為什麼不喜歡她的人?也不喜歡她的吻?
想想過去多少男人期盼著得到她的青睞,現在她主動對他送上香吻,人家卻不領情。
「你認為我吻你就是放肆,那麼,我就再做出更放肆的事情!」被他的話及臉上厭惡的表情激怒,她索性張嘴,在他的肩頭上咬下一個齒印。
最好是藉由這個齒印,讓他永遠都忘不了她胡紅玉!
崔玠瞠目看著她,不敢置信她會做出這麼任性幼稚的事情。
其實,他肩上的齒印並不痛,只是他的內心突然一片迷惘。
他不禁思忖著,該怎麼面對她才好。她與他所認知的尋常女子實在大不相同,他不能以世俗的常理約束她,因為她純真的心靈根本無法領會。
他的心情其實是很矛盾的。
餅去的她,應該是生活在無拘無束的環境之中,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女子,很容易就迷失在險惡的世道里。
他該怎麼做,才能幫助她認清現實的殘酷?
要是她再如此任性妄為下去,早晚會出亂子的。今天,她緊緊纏著他,明天,她是否又會借口報恩,去纏著別的男人?會不會因此遇到什麼樣的危險?
既然她要報恩,不如讓他重新教育她,扭轉她偏頗的觀念,倘若有所成效,那麼他所得到的,會比她的報恩來得更有意義。
他由衷地希望她的未來,能夠更加美好,能夠過著真正無憂無慮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