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越國京城埕都
無極殿內,飄揚著絲竹管樂聲,數十名美女跳舞助興,慶賀著由赫連威烈帶領的北越國鐵騎兵大獲全勝。
舞娘們身形曼妙,舞姿優美,隨著樂曲舞出精湛高超的舞技,微醺的赫連威烈衣領敞開,坐臥在軟榻上,雙眸微瞇,欣賞著眼前美女成群、賞心悅目的畫面。
數名嬪妃圍繞在他的身邊,或斟酒或替他搧涼,表面上和氣,私底下卻在互相較勁爭寵。
「大王,這是來自邊疆的瓜果,滋味特別香甜,您嘗嘗看。」縴縴素手拿著一片滴著汁液的瓜果,往赫連威烈的嘴里送。
他一面品嘗,邪肆的目光流連在姣好的臉龐上,末了,還順勢舌忝了下美人的手指。美人發出嬌笑聲,雙頰染上酡紅的色彩。
「甜,真甜。」他一語雙關,逗得美人心花怒放。
另一頭的美人不甘示弱,手里拿著酒杯,嬌聲向君王敬酒。「大王,這是來自江南的女兒紅,味道香醇濃郁,保證您喝了之後贊不絕口。」
罷連威烈拉住美人的手,將酒杯里的液體喝得一滴不剩。
他豪邁地以手背抹了一下嘴。「好酒!不過,若是妳用另外一種方式讓本王喝下,想必滋味更加香甜。」
他曖昧的話語,讓美人不由自主地紅了臉。
心情大好的他,左擁右抱,讓美人坐在他盤起來的大腿上。
他時而嗅聞著美人的粉頸,時而在美人的芙頰上偷香,酒不醉人人自醉,美人的軟膩嬌語比烈酒更加醉人。
正要仰首再飲下一杯酒,貼身太監前來稟報。
「啟稟陛下,從各國送來的美人此刻已經來到皇宮,正等著覲見陛下。」太監小心翼翼地稟報。
他微瞇起漆黑的雙眸,聲音听起來平板而沒有溫度。「帶進來。」
太監領命,趕緊讓侍衛將美人一一帶進來。
美人們排成一列,低著頭魚貫走進來。每個美人都各有特色,並擁有沉魚落雁之姿。
罷連威烈拿著酒杯,信步走到這群美人的面前。
「妳們全都抬起頭來,讓本王瞧瞧。」他的神情及臉色皆帶著戲謔。
敗明顯的,這群美人怕他,不過無妨,反正他的惡名遠播,這早已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他倒想看看這群美人,能替他帶來什麼樂子。
「既然妳們是各國精挑細選出來的美人,那就讓本王瞧瞧,妳們有什麼過人之處。」他銳利的鷹眸一一掃過眾美人的臉龐。
「寒水願為陛下獻舞。」
一道嬌美柔弱的聲音驀地響起,引來赫連威烈的注意。他走到她的身旁,停下腳步,審視她低垂的小臉。
「妳,給我抬起頭來。」他冷聲道。
褚寒水費力地抬眸正視他,但因不適應北越國酷寒的天氣,再加上水土不服,全身虛軟無力。方才為了搶得先機,幾乎用盡了僅剩的力氣喊出那句話,此時只能再度垂下眼,草草地行禮。「寒水見過陛下。」
罷連威烈全身散發著一股天生的霸氣,眉宇之間英氣勃發,不怒自威,眼神晶亮有神,僅只一瞥,她就認定,他必定是很難應付的男人。
那盯著她的眼神,充滿了掠奪性,讓她不由得瑟縮了一下。但想到自己來此的目的,她強迫自己必須打起精神面對他。
罷連威烈盯視著褚寒水好一會兒,才撩袍轉身,邁步往自己的座椅上走去。
「跳吧!」他面無表情地揮了揮手。
爆里的舞伎不少,鮮少有讓他眼楮一亮的美人,他漫不經心地支手撐頰,想看她能變出什麼花樣來。沒想到,當他抬眼時,目光馬上被剛才那名大膽自薦的美人給吸引住,完全移不開視線。
她的舞姿雖然沒有高超的技巧,但動作流暢優美,妖嬈的身段及炫目的舞步,讓她一舉手一投足,皆帶著萬種風情。
他喜歡她自然不做作的舞姿,及優雅迷人的魅力。這名美人到底是什麼來歷?為何會如此與眾不同?
他召來太監,朝他低聲吩咐。「將那名美人帶上來給本王瞧瞧。」他指著褚寒水。
當太監將她帶到赫連威烈的面前時,她依然低垂著頭,不敢正視赫連威烈。他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朝她走去,大掌自然地捏握住她的下巴,逼得她不得不抬頭面對他。
只一眼,便緊緊攫住罷連威烈的目光,無法轉移。
懊美的女人。
即使,她澄澈的水眸半瞇,長而卷翹如羽扇般的長睫因為無力而斂下,光滑如絲緞般的黑發散亂地披泄在肩背上,秀氣白皙如瓷器般的臉頰蒼白而無血色,眼楮下方還有著淡淡的黑影,卻仍然無損于她的美麗。
她的肌膚雪白如凝脂,翦水秋瞳彷佛滴得出水來似的,黛眉如遠山、紅唇如櫻桃,面如芙蓉、腰若柳枝,她縴細得彷佛不存在人間的仙子。
她的氣質跟北方佳麗完全不同,全身像是用水做的一樣,柔若無骨。
尤其是她那一雙眼楮,讓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但是,他的驚艷僅止于一瞬間,轉瞬馬上斂下眼,藏住自己所有的思緒,換上冷峻的臉龐。「妳叫什麼名字,從哪里來的?」
褚寒水紅唇微啟,然而,喉嚨卻像是被烈火灼燒一樣,發不出聲音來。
「我……」她只能勉強擠出一個字來。
「妳說什麼?本王听不見。」他沉下臉,望著她那蒼白的臉頰,胸口一股怒氣油然而生。
莫非她要考驗他的耐性?
太監眼看情勢不對,趕緊走到他的身邊稟報。「陛下,此名美人叫褚寒水,是東離國的人。」
「東離國?」他咬牙,深吸一口氣。
眼看著陛下目光轉冷,太監趕緊往後退了幾步,害怕被君王的怒火波及。
但預期中的怒火並沒有瞬間被點燃,赫連威烈只是用復雜難測且幽深的眼神覷了她一眼。
為什麼她偏偏是東離國的人?
「來人!將褚寒水送回東離國!」他不加思索地下令,側轉過身,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听到赫連威烈的話,褚寒水雙膝一軟,再也支撐不住地倒在地上。
這一路舟車勞頓、水土不服不說,好不容易來到北越國,卻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就馬上前來無極殿獻藝。為了吸引他的注意,褚寒水忍住不適,主動獻舞,憑借著意志力支撐,但卻得到這樣的結果。
「可惡,東離國竟敢送來一名病美人,分明是不將本王看在眼里!這筆帳,本王記下了!」他握緊雙拳,眼中燃燒著熊熊怒火。
原本,他驚艷于褚寒水的天姿國色,心里對她甚為喜愛,誰知,她不僅是東離國的人,還是一名病美人。
這樣的女人,他要來何用?
「快將褚寒水帶走!」他不耐煩地撇嘴。
「小的遵命。」太監站起身,轉而扶起褚寒水,想盡快將她帶出無極殿。
沒想到,褚寒水突然直起身子,邁力地爬到赫連威烈的腳邊。「陛下,請不要將我遣送回國,我沒有生病,可能只是水土不服,只要讓我休養個幾天,我絕對會恢復元氣的。」
罷連威烈定定地直視她,一點都沒有憐香惜玉的打算。
若換做是他國的美人,或許他會心軟,給對方基本的禮遇,只可惜,她是東離國的美人,光憑這一點,他就恨不得立刻將她趕出北越國。
「還不快點帶她離開!」他的耐性已經快要用罄。
褚寒水再次趴伏在他的腳邊請求。「陛下,且……慢,如果你肯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願意再為陛下獻舞,只求陛下讓我留下來。」
「怎麼?妳還能夠跳舞嗎?妳不怕再次昏倒。」他的話語夾帶著一絲訝異與嘲諷。
她的聲音雖然已經嘶啞,但她話中堅決的語氣,讓本質優美的嗓音再添一分嫵媚,任何男人听了她的聲音,都會沉醉其中而無法自拔。她的聲音就如同她的人一樣,擁有一種魔力。
「陛下……不能將我送走。」她說得理所當然。
她的腳還使不上力,只能坐臥在地上,由下而上仰視赫連威烈,他高大威猛得宛如天神降臨一般。
他的身上散發出一種天生的王者氣勢與霸氣,盯著他看的黑眸銳利而冷峻。傳聞,他好大喜功,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性情暴躁易怒,只不過,她不能退縮,她一定要想辦法接近他。
因為,她是奉命前來取悅他、服侍他的。
「不能將妳送走?憑什麼?」他低笑,笑意卻未達眼底,眼中甚至寫滿嘲諷與鄙視。
若她以為他會畏懼于東離國的國威,那她就大錯特錯了。
東離、西粱或南雁國,他全都不放在眼里,而且,這些國家遲早會成為他的囊中物,被他所攻佔。
「陛下,若你將我遣送回國,你將來一定會後悔的,只要你肯給我機會,你會發現我的與眾不同。」她不畏不懼地迎視他。
「妳真的這麼想待在本王的身邊?」他很想夸贊她膽識過人,畢竟,伴君如伴虎,不是任何人都能勝任。
「只要陛下答應讓我留下來,我會盡我所能地服侍你。」她的眼中流露出一股渴望,吸引住他的目光。
他倏地扯住她縴細的手腕,高大的身子往前傾,一道暗影隨即覆在她的身上,讓她備感壓迫。
他身上的氣息朝她直撲而來,讓她感到一陣暈眩。
「本王要妳跳一段胡旋舞,妳若能辦到,本王就讓妳留下來。」他唇角微揚,似笑非笑地盯著她,冷峻的黑眸閃過一道幾不可見的惡意光芒。
想待在他的身邊,就得付出一點代價來。
「胡旋舞?」她微微皺了一下秀氣的眉頭。
並非她不會跳這種舞蹈,而是,此刻的她根本沒有體力跳這麼費力又激烈的舞蹈。這種舞蹈必須一直轉圈、旋轉,還得保持平衡,她沒有把握能夠做得到。
見她似乎面有難色,他的語氣更加冰冷。「怎麼?不會跳嗎?若是不會跳,本王不會勉強妳。」
言下之意是,若不會跳他指定的舞蹈,她就別想繼續待在北越國。
褚寒水緊咬著下唇,強忍不適堅決道︰「好,我跳。」
此刻,她根本亳無選擇的余地。跳了,她就能繼續留下來;不跳,就會被趕出宮去,並被送回東離國,她怎麼能讓自己無功而返?
「很好,跳吧!本王等著看。」他往後退了幾步,雙臂抱胸,一副等著看她出糗的表情。
她的回答夠爽快,就不知道能不能辦得到?
「獻丑了。」她牙根一咬,抬腳往前躍出一步,開始舞出優美流暢的動作。
雖然她的回旋與跳躍力道不足,姿勢也不夠完美,甚至還有點吃力。可是,她揮汗如雨的樣子,卻意外地揪住他的視線,攫住他的目光。
從他的眼中,她看到了激賞。因此,即便她已經快倒下,她仍然以意志力在支撐,除非他喊停,否則,她會一直沒命似地跳下去。
餅了一會兒,她的腳步開始凌亂,身子也漸漸支撐不住,但她的舞蹈動作卻沒有停下來,依然繼續舞動著。
她感覺天旋地轉,身體好像不是自己的。
就在她即將倒下的前一刻,赫連威烈大手一伸,纏上她的腰,止住她的跌勢。
「夠了!不必再跳了。」赫連威烈直盯著她,臉上的表情復雜難解。「妳發誓妳會當個柔順的小女人,並且永遠不會背叛本王。」他的黑眸迸射出銳利的光芒。
餅近的距離,讓她感到胸口一陣窒悶,有點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這男人身上過于冰冷的氣息,讓人不寒而栗。只不過,早在她出發前來北越國之前,她就抱持著為國犧牲的打算,不論用什麼方法,她一定要待在他的身邊。
「陛下怎麼說,寒水就怎麼做。我一定會順從陛下,絕對不敢違逆。」她的語調很輕很柔,語氣中帶著點撒嬌的意味。
「很好,本王就喜歡乖順的女人。」他語帶贊賞。「本王會讓妳待在宮中,只不過,妳的表現若有一點差池,本王會要妳付出代價。」
他勾唇,扯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期待著她將會有的反應。
「我不會讓陛下失望的。」即便听出他話里的嘲諷之意,她卻仍然維持著無懈可擊的笑容,一點都沒有發火的意思。
為了她心愛的國主,她必須忍耐。
她絕對要達成國主交付的任務——迷惑赫連威烈。
褚寒水在宮中休養一段時間後,身子已經完全康復,她雖然被留在北越國,卻苦無機會接近赫連威烈。
但她沒有放棄,反而想盡辦法,甚至買通赫連威烈身邊的太監及宮女,讓她有機會服侍他。
一大早,當她捧著一盆水前來給赫連威烈盥洗時,他納悶地抬眼望著她。
「妳是新來的宮女嗎?本王是不是曾經見過妳?」
他覺得她似曾相識,卻又想不太起來自己到底在哪里見過她。像她這麼美的女人,他應該看過一眼就不會忘記的。
「陛下不記得我,真是讓我感到傷心。」她柳眉微蹙,櫻唇微啟,即便一臉哀傷,仍然別有一番風情。
罷連威烈直盯著她的小臉,不斷地在腦海中搜尋著有關她的記憶。
「想當時,陛下似乎很滿意我的表現,還目不轉楮地看著我跳舞呢!若不是因為我身子不適,我的表現一定會更好。」因為窘迫,她的雙頰染上紅霞。
一想起先前她趴伏在他的腳邊請求的模樣,她的心就傳來一陣揪疼。
若不是因為有任務在身,必須千方百計地待在他的身邊,她又何必做出這種自取其辱的事。
「听妳這麼一說,本王倒是有些印象。」他微挑著眉,直勾勾地看著她。
當日,他一定是酒喝多了,才會將這樣的絕色美人給忘了。
「陛下能夠想起我,實在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她故意朝他綻開一朵絕美的笑靨。
罷連威烈被她的笑容吸引住,心中一震,覺得眼前的女人好像擁有一種魔力,她的言談舉止更散發出有別于其它女人的魅力。
他伸出大掌,捏握住她小巧的下巴。「妳長得真美,而且,很像本王認識的一個女人。」
他的眼中閃過一道復雜的光芒,但隨即隱逝。
所有關于那個女人的事,都是他想徹底遺忘的過去,若不是因為她真的很像那個女人,他怎麼樣也不願想起她。
「真的嗎?我真的與陛下認識的女人很像?」她無法辨識出,他說這些話時,眼中復雜的神色代表什麼意思。
他這麼說,是否在暗示些什麼?
「嚴格說來,妳們只有長相很像而已,個性上是南轅北轍,妳的性子比她溫柔多了。」他的聲音听起來有點飄忽。
她的眸子有一瞬間變得黯淡,隨即又展露笑顏望著他。「陛下,讓我來侍候你梳洗吧!」
她壓下心中對他的厭惡感,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愉悅而昂揚。
她並非真心想伺候他,只不過,礙于使命,必須表現出溫柔順從的樣子。像他這種男人,一向是她最討厭的典型,如果可以,她壓根不想跟他有任何接觸。
「妳不需要這麼做,這種小事由宮女代勞即可。」他的語氣听起來有點言不由衷,事實上,他也想看看,她能做到什麼程度。
「我心甘情願服侍陛下。」她滿心歡喜道,眉眼間全是迷人的笑意。
罷連威烈的黑眸一黯,神情有著一閃而逝的狡黠。「本王想做足浴,妳去準備一下吧!」
褚寒水愣了一下,但隨即泰然自若地回答。「是,寒水這就去準備。」
當她轉身離開時,臉上的笑容馬上垮了下來,換上一張冷漠不易親近的臉龐。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對他的厭惡感,當她再度捧來一盆熱水,唇邊已再度掛上美麗的笑容。她蹲跪在地上,將赫連威烈的腳放進熱水中,小手在他的腳踝處又揉又捏。
他忍不住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
「美人兒,妳的手還真巧。」他真心贊美。
褚寒水扯了個僵硬的笑容,依舊低著頭專注而認真地替他揉捏腳底。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的表情有多麼地不甘願。
她必須緊咬著下唇,才能勉強壓抑住自己想起身離開的沖動。
苞他在一起,她全身緊繃著,一點都不敢大意與放松,深怕自己的言行舉止有任何不合宜之處。
「陛下過獎了,假以時日,陛下一定會發現,寒水不只手巧,連心思都玲瓏剔透呢。」她輕聲地說,眼中則蘊滿復雜難解的多變神色。
在取悅他的同時,她怨恨這麼虛偽的自己。
為了達成國主交托的使命,她絕對要沉得住氣,不能讓赫連威烈發覺出她有任何異樣,否則,一切都會前功盡棄。
她已經成功地待在他的身邊,下一步,她必須讓他愛上自己,並且取得他的信任才行。
罷連威烈捏了捏她小巧的下巴,語氣輕快。「本王拭目以待。」
他滿意地仰首大笑。
褚寒水忿恨地盯著他,眸中的怒火像是能燒穿人似的,周圍的氣息瞬間變得沉重而危險。
她心下暗忖,她要與他周旋到底,一定要成功達成國主交代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