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毅然被打到月復部受內傷,必須躺在床上靜養一段時間,不能隨便起身下床走動。
這段期間,莫未央時常前來展府照顧他,在她的悉心照料之下,他的傷勢已經漸漸好轉。
這晚,她邊吹涼湯藥邊喂他,他卻不願意張口,開始喃喃地抱怨。「好了,把藥撤了,我不想再喝了。」
「怎麼了?藥太燙嗎?要不,我把藥吹涼了,再喂你喝。」她拼命的吹涼碗里的藥汁。
展毅然卻拉住她的手。「別再吹了,我不想喝藥,是因為病若好了,你就不肯再服侍我,那我豈不是虧大了?」
他的聲音听起來悶悶的,快快不樂的皺緊眉頭。
「我沒听錯吧?堂堂展府的當家,竟然會說出這麼孩子氣的話?要是被外人听見了,肯定會笑掉人家的大牙。」莫未央毫不掩飾的掩嘴輕笑,嘲笑的意味濃厚。
見他傷勢逐漸痊愈,她終于能夠松口氣了。
展毅然拉住她的小手,在她的手背上捏了一下。「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居然敢取笑我?等我的傷勢痊愈,絕對要好好的懲罰你。」他故意惡聲惡氣的威脅。
「哪有人像你一樣不懂得感激,反而恩將仇報的?枉費我這些日子以來,為你擔驚受怕。」她夸張的嘆了口氣,還別開臉不肯看他。
他捧住她的臉,直勾勾的看著她。「傻瓜!我是逗你的,我怎麼舍得傷害你?你就像我心頭的寶貝一樣,是要捧在手心里疼惜的。」
莫未央吸了吸鼻子,卻無情的撥開他的大手。「現在才懂得珍惜,似乎為時已晚,如果你能夠早一點覺悟,或許,所有的情況都會不一樣。」
兩人也不必繞了一大圈,才發現彼此仍然深愛著對方。
尤其,她的身份已經無法隨心所欲的愛人與被愛,這是一件多麼悲哀的事。
「好了,別再抱怨了,我這不是得到報應了嗎?我差點就被你小叔差人亂棍打死。還有,我之所以不想喝藥,是因為我想跟你多相處一陣子,若我太快痊愈了,不就看不到你了?」展毅然滔滔不絕的說著,邊說邊嘆氣,臉部表情豐富而滑稽。
他真的好怕她至今仍然不肯原諒他。
莫未央听到他的真誠表白,心情又悲又喜,內心五味雜陳。「哪有人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的?你想見到我,我就常來展府見你,這不就得了。」
「你嘴里說得輕松,事實上,你還是被世俗的枷鎖給綁著,不肯放自己自由。再說,你小叔及姨娘們肯讓你為所欲為嗎?」若放她回燕府,她勢必得繼續被困在大牢籠里永遠都無法月兌身。
她瞬間陷入沉思,深吸了口氣後,強顏歡笑。「別太杞人憂天了,總是有辦法解決的,只要咱們有耐心,絕對能夠等到彼此相守的那一天。」
展毅然搖了搖頭後,緊緊握住她的手。「未央,我不想再等了,我錯過你這麼久,這次絕對不再放你走。嫁給我吧!」
「不、不行!我是一名寡婦,怎麼能玷污你的名聲。家世比我好又貌美的女子多的是,你何必娶我?」由于自卑感作祟,她仍然無法敞開心胸,坦然的接受他。
別說她是一名寡婦,就算她還是雲英未嫁的清白姑娘,也未必夠格嫁入展家。
她從來不敢奢望能夠成為他的妻子。
「若真要比較,我根本沒有資格得到你的諒解,我做出那麼多傷害你的事,就算被千刀萬剮也是應該的。像我這麼不懂得珍惜的人,能夠得到你的愛,是何其幸運的事。是我配不上你,不是你配不上我。」因為太過激動,他不自覺的加大手中的力量,將她的手腕勒出一條紅痕來。
靶動得熱淚盈眶的莫未央,根本沒有察覺到手腕上傳來疼痛,她哽咽的低語︰「我可以一輩子服侍你,甚至一輩子待在你的身邊,但我沒辦法成為你的妻子。」
這是她的堅持,雖然遺憾,卻也是沒辦法的事。
女子最重三從四德,她不敢做一名悖逆倫常的女人,被世俗輿論所撻伐。她無法忍受那些來自外在的龐大壓力,寧願被取笑為懦弱膽小之人,也不要挑戰世俗禁忌。
「這樣不夠!我要你離開燕府,成為我的妻子。」他霸道的將她擁入懷中,語氣帶著不容人反駁的氣勢。
既然深愛著她,他絕對不會讓她再回到燕府,過著寡婦的生活,他會給她全部的愛,讓她成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莫未央欣慰的笑了笑。「你知道我不能離開燕府,我這一生,注定與燕府月兌離不了關系了。」
他臉色一變,原本寫滿自信的臉龐,瞬間垮了下來。「你太重情重義,以致于讓燕府成為你的羈絆。這件事交給我處理,我保證不久之後,你就能回復原來的身分,與燕府再無瓜葛。」
听到這麼信誓旦旦的說詞,她雖然內心竊喜,卻又不由得感到心驚膽顫。「你想怎麼做?我不許你傷害燕府里的任何一個人,包括祥悉。」
他們全都是幫助過她的好人,任何人受到傷害,都會讓她覺得愧疚。
「我在你心目中,難道比不上燕府的人嗎?原來,在你心里,我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他輕輕將她推離自己的胸前,口氣酸酸的,口吻帶著質問。
她趕緊柔聲解釋。「不!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誤會我了。」
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不曉得該從何說起,她與燕府所有人的感情,豈是三言兩語就能一一道盡。
「既然我們心中都有彼此,就該朝夕相處,不該分隔兩地,我無法忍受看不到你的日子。」
他的霸道讓她感到相當頭疼。「目前的情況只是暫時的,我相信不久後,會有轉機的。」
「不久後是多久?你還要我忍耐多久?」展毅然迭聲問。
「我……我沒辦法給你答案。」因為,連她也不知道這樣的情況,還要維持多久?
也許是幾個月、幾年,甚至是一輩子,都有可能。
他低頭沉思片刻,急欲掀被下床。「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現在馬上就去燕府找燕祥悉,談談你的未來。」
唯有當面把話說開來,才能徹底解決她的問題。
莫未央緊張的拉住他的手臂。「不!你不能去!現在時機還沒到。」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更無法面對燕府眾人質疑的眼光。
畢竟,他曾經與燕府為敵,是燕府所有人的眼中釘。
「你別阻攔我,今日,我一定得讓燕府的人還你自由。」他使盡力氣想下床,卻突然扯動月復部的傷口,傷處傳來一陣劇痛。
他呲牙裂嘴的模樣,讓她好心疼。
她一邊拍撫著他的背,一邊溫聲勸說。「你瞧你,就是這麼急性子,什麼事都要趕著去做。你的傷還沒好,不能下床走動,等你的身子痊愈了,我們再一起去找祥悉討論,好嗎?」
「可是……」他仍然覺得不妥。
「如果你不肯听話,那我馬上回去燕府,從今以後,再也不踏進展府一步。」
軟的不行,只好來硬的。
這下子,換展毅然著急了。「好,我全听你的,我不會亂來。你別走,若你走了,誰來照顧我?」
他可憐兮兮的眼神及口氣讓她想笑,卻又不敢笑出聲來。「縱橫商場,對敵人絕不手下留情的展大當家,居然像小阿子一樣愛耍脾氣?」
「你敢取笑我,看來,我不好好整治你,你都要爬到我的頭上來了。」展毅然一把拉住她,在她的腰側及胳肢窩搔癢。
她又笑又躲,最後索性賴在他的懷里。
「好了,別再搔我癢,萬一不小心踫到你的傷處,我可是會心疼的。」她正色的提醒。
「我真的不想放你走。」
她的眼中閃過一道復雜的光芒。「這段期間,我會排除萬難,盡量每逃詡來看你。」這是她目前唯一能給的承諾。
「我真恨自己不能保護你。」展毅然握緊雙拳,重重的在床榻上捶下一拳。
從前,他不懂得好好珍惜她,才會錯過那麼多得以相處的寶貴時光。
「別說喪氣話,就算你不能保護我,我也能保護好自己,甚至是保護你。」她拍了拍他的手,當作打氣。
她從沒看過這樣垂頭喪氣的他,就好像一只斗敗的公雞一樣,失去了旺盛的斗志。
「你別急著走,再多陪我一會兒。」從來不喜歡勉強別人的他,竟然也會做出無理的要求。
自從發現自己的真正心意後,他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
原本以為一輩子都不可能說出口的話,就這麼順溜的說出口了。
愛情的力量,真的很不可思議。
「不行!天色晚了,再不走,燕府的人會起疑心的。」話落,她趕緊轉過身去不看他,深怕自己被他影響,又軟下心腸,舍不得離開。
只是,她越往門口走去,越發覺到從背後投射而來的視線,有多麼的熾熱。
那道視線讓她的背部幾乎快著火了。
她硬逼自己狠下心來,卻還是忍不住必頭看了他一眼。
「未央。」那乞求般的口氣,讓她的胸口難受到幾乎喘不過氣來。
當她走到門口時,終于還是忍不住轉過頭來看他。
「我再陪你一刻鐘好了。」她情不自禁的妥協,只求能再與他多相處一會兒。
展毅然抱緊她,緊到幾乎將她融入骨血里。
他開始輕吻著她,由額頭、眉心、鼻尖,到嘴唇,那小心翼翼的模樣,仿佛將她當成他最珍視的寶貝一樣。
他親吻著她敏感的耳垂及粉頸,惹得她氣喘吁吁。「你、你快放開我,我該走了。」
他太熱情,讓她招架不住,由他口中呼出的溫熱氣息,拂上她的臉頰及頸項,讓她不由得心跳加快,呼吸急促。
那一雙深邃的黑眸,寫滿了。
「我不讓你走,今晚,你走不了了。」他的大手伸進她的衣襟里,上下游走。
她感到一陣顫栗,全身流過一道酥麻的感覺。
「不!你不能……」
她的驚呼尚未到口,就被他的薄唇封住,連一個字都講不出來。
他的攻勢來得又急又快,她根本來不及思考及反應,就被卷入的漩渦里,無法自拔。
什麼道德倫常全都被她拋到九霄雲外,她的心里滿滿的都是他。
就在他半哄半強迫的情況下,她交付了她的身子。
這美好綺麗的一晚,讓她徹底的感受到他的愛。
倍愛過後,他輕撫著她如絲緞般的美背。「後悔嗎?」
她搖了搖頭,將臉埋進他的胸膛里,傾听他的心跳。「若真後悔,我會毫不考慮的轉身離開。」
他釋然一笑,薄唇輕覆在她的耳邊道︰「未央,我愛你。」
她扯唇甜笑,懷疑自己是否處在夢境當中。
她盼了好久,才等到這句話。或許,屬于她的幸福就快要到來了。
***
展毅然與莫未央如膠似漆的模樣,讓展飛鵬看不過去,心里像有一把火在悶燒似的,恨不得兩人能夠盡早分開。
這日,他在偏廳遇到莫未央,便攔下她,想跟她說上幾句話,順便敘敘舊。
「未央,先前,我還挺欣賞你的,認為你是有個性又有才能的女子,沒想到,你在短短的時日內,就對大弟死心塌地了。」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她听出他的話似乎意有所指。
「難道……你不知道賭約一事?」展飛鵬話中有話的探問。
「什麼賭約?」她感覺心頭莫名的一沉。
「我跟他打賭,只要他能夠在兩個月內,成功的從你那里瓜分鹽運事業,我就把手邊鋪子的經營權全部交還給他。沒想到,你不到一個月就淪陷了,真是讓我感到意外。」他夸張的嘆了口長氣。
聞言,莫未央腳步不穩的踉蹌了一步。
「你說的……都是真的?」她小臉別白,聲音變得痦啞。
「句句屬實。」他故意落井下石。「大弟沒告訴你實情嗎?這麼說來,他是有意玩弄你的感情了。怎麼你曾經被大弟利用,卻還不知道學乖呢?我真替你感到可惜。」
「夠了!別再說了!」她捂住雙耳,豆大的淚水瞬間落了下來。
展飛鵬想再繼續挑撥離間,但莫未央卻已沖了出去。
這時,外面突然下起傾盆大雨,展毅然前來偏廳找她,剛好與她擦身而過,他倏地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未央,你怎麼哭了?誰欺負你?」他伸出大手,想拭掉她臉頰上的淚水,她卻快速閃開。
她的舉動,讓他心生困惑。
她二話不說的舉起手,摑了他一巴掌。「騙子!你到底要欺騙我幾次,才肯放過我?」
她惡狠狠的瞪著他,當他是仇人一般,眼中寫滿絕望。
展毅然握住她顫抖的肩膀。「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說清楚一點。」
他的臉頰火辣辣的燃燒著,覺得這一巴掌被打得莫名其妙。
莫未央不想多說廢話,直接切入主題。「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你跟展大少爺訂下賭約?你還要玩弄我的感情到什麼時候?你嫌我被你欺騙得還不夠淒慘嗎?」
她大吼出聲,臉上的淚水不停的流下來,她已經分不清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
展毅然心頭一跳,知道她鐵定誤會了什麼。「未央,你听我說,沒告訴你賭約一事,確實是我的不對,可是,我是真心愛著你的,絕對不是玩弄你的感情。「
一開始,他確實是有心利用她對自己的感情以圖利,但經過這陣子相處下來,他發現自己早就愛上她了。
自從和她在一起之後,他變得不再唯利是圖,真正感受到這世間上,還有比賺錢更值得追求的事。
「展毅然,我不會再相信你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騙我、利用我,我已經對你徹底心寒了。從今以後,我們兩人形同陌路,恩斷義絕!」她一字一句,說得鏗鏘有力,但眼中卻寫滿了淒楚與無奈。
她怎麼會這麼傻?傻到再次受騙上當,而且,她這次失去的,是女人最重要的感情及身子。
她愧對燕府,愧對祥悉,她根本沒有臉回去燕府。
「未央,請你听我解釋,我有苦衷……」
展毅然急急的想解釋,卻不知道該從何解釋起。
他將身上的外衣月兌下來,披在她單薄的身子上,她卻毫不留情的直接把外衣甩到地上。
「不需要再解釋什麼了,我若再信你,我就是無可救藥的笨蛋!」話畢,她就急匆匆的跑走,身影漸漸沒入雨幕之中。
他心想,現在她還在氣頭上,一定什麼解釋都听不進去,不如讓她冷靜一晚,明日再去找她解釋。
誰知,隔日當他登門找她解釋時,燕府的門房卻說她失蹤了。
燕祥悉派出大隊人馬搜尋她,卻徒勞無功,什麼線索都沒找到。
她就像平白從人間蒸發了一般,渺無音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