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積足以容納一個人平躺的長書桌,原茉晏正趴在上頭呼嚕呼嚕的打瞌睡。
「這麼早就睡覺不好吧?」低沉的嗓音赫然驚醒打混模魚的人兒。
「我只是休息一下。」原茉晏勉強睜開一只眼咕噥道。這麼衰,她才眯眼幾分鐘就被抓包。
「你只剩下不到兩天的時間完成這篇報告。」常晤人將托盤擱在房間入口的雜物櫃上,空手走了進來。
「還有兩天……」原茉晏全身軟趴趴,連聲音都是有氣無力的。
「原本一個多月寬裕的時間已經被你蹉跎到只剩四十八小時而已,你還想繼續偷懶下去嗎?」掃了一眼凌亂的桌面,不禁佩服她差勁的生活習慣。
不過是寫篇報告而已,找來的資料也就那麼幾本書,她竟有辦法將一張偌大的書桌弄得慘不忍睹,彷若正在進行多大的陣仗似的。
「我眯幾分鐘就好了,求求你……」原茉晏動也不動,放軟音調懇求。
「快起來,你的幾分鐘可以拖到明天早上。」常晤人拍拍她的臉,硬是不讓她安然入夢。
「五分鐘……」
「愈早寫完賺的錢愈多,遲交不但教授那兒要扣分,我這邊也要扣錢,這樣你還睡得著嗎?」他利誘兼恐嚇。
誰知此刻最有用的金錢攻勢卻撼動不了原茉晏,她隨口丟了句,「那我給你錢,你幫我寫。」
面對不知廉恥兩個字怎麼寫的家伙,常晤人只能對癥下藥。
「還是不起來嗎?那我把河詮湯和蛋糕端回去了。」他轉身離開,端起了托盤。
「等一下!」有好吃的!?原茉晏隨著他的動作移轉視線,看到了托盤上誘人食指大動、唾液激增的點心。
耶!他好體貼,懂得拿食物來犒賞認真寫報告的學生,霎時她嫌惡的面孔立刻換成諂媚的笑臉,「有吃的怎麼不早說,覺可以慢點再睡,我餓扁了!」
她坐在椅子上跳著,向他招招手,垂涎的模樣引人發噱。
「那報告呢?」常晤人橫了她一眼,端著食物重新走回來。
「吃完馬上寫。」她目不轉楮地瞪著餐盤上的點心,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這才對。」他將東西放在桌上,原茉晏立刻像只餓貓撲了上來。
「好吃……」塞了一整口蛋糕,她興奮地猛點頭。
「還有多少沒寫?」常晤人睨了眼他借給她使用的筆記型電腦,螢幕上只敲了兩行字。
老天,這為數稀少的兩行字該不是她努力幾天的「豐碩」成果吧?
「還有好多好多喔!」她苦哈哈地抱怨。
「好多是多少?」他不禁對這籠統的數字皺了下眉頭。
頓了頓,原茉晏眼神飄呀飄,口中支支吾吾的,「那個……我吃東西的時候別說這麼傷感的話題嘛,我會胃痛的。」
說完,順手舀了一口熱甜湯喝下,吃東西的粗魯態勢,教人看不出來她胃不好。
「原茉晏!」對付這樣頑強的人,苦口婆心是沒用的,常晤人很想放她自生自滅。
知道他生氣了,原茉晏立刻找理由,「現在流行臨時抱佛腳嘛,反正功課又不會長腳跑掉,那麼早做完就太沒意思了。」而且報告是統一在最後一天收齊,最早做好的人教授也不會知道要加分。
「總比現在東模模、西模模,就是想不出來好吧?早點完成你不是也樂得輕松?」她有歪理,常晤人就跟她說道理。
天啊,他居然如此嘮叨,難道他的更年期提前到來,還沒老就先學會嘮叨?
「好餓、好餓,再不吃就不好吃了!」原茉晏重新塞了滿嘴的食物,企圖將他的叨念當成飛掠而過的噪音。
不過,事實證明心虛加上狼吞虎咽的下場並不好,因為——她嗆到了。
「咳……咳……」她低頭彎腰,咳得滿臉酡紅,喉嚨仍舊沙沙的,東西似乎還哽在那兒,吞不下去也咳不出來。
「你怎麼這麼笨,連吃東西都不會。」常晤人趕忙拍著她的背,擔心之情溢于言表。
「我……才……才不是……」原茉晏咳得淚盈滿眶,不忘辯白。
「不是才怪。」見她咳聲稍緩,他扶起她,「有沒有好一點?」憐惜地擦掉她眼角的淚。
「嗯……如果還是很不舒服,報告可不可以晚幾天交?」她可憐兮兮的擺出虛弱,試圖和他談條件。
「你自己去跟教授說。」常晤人瞠目,終于了解各科教授對她又愛又恨的心情,此刻連他都想掐死她。
這種變調的苦肉計,他看了都想笑。
「不行就算了,我只是隨便說說。」談不攏,原茉晏翻臉比翻書還快,一副悻悻然的模樣。
「好了,你快努力吧,我就在隔壁書房,有問題可以過來找我。」
「你怎麼還沒睡?不是說明天有晨會要開,必須早一點上床的嗎?」一個多小時前下樓倒茶衛伯告訴她,他睡了,可是現在他給人的感覺卻不像被吵醒的倦態。
「我想起來還有幾份文件沒看。」他一語帶過,嘴角不自然的抽動了一下。
「這麼忙呀!那我去書房陪你,我們一起挑燈夜戰,如河?」覺得這個提議新鮮有趣,她躍躍欲試地搭上他的肩,一副好哥兒們的姿態。
側臉望著她豐富的表情,常晤人心猛地一陣悸動,怔仲出神。
近來這種情況更常出現了,他的心情總是隨著她的情緒好壞而起伏,對她的在乎,也超月兌了原本抱持的執行監護人的心理,已經不是單純的報恩心態。
他發現自己似乎迷上她了。
難以置信,可一切卻非常自然,就像呼吸一樣,他戀上了與她共處的韻律。他發現自己漸漸懂得她了,在找到與她溝通的頻率、習慣與她共處的節奏後,了解她的心思變得如此容易,理解她異于常人的邏輯也成了一種奇妙的樂趣。
巴她在一起,日子不再躁悶乏味。
一直以來,他是為了責任而活,沒有自己的夢想,沒有燦爛輝煌的人生,沒有刻骨銘心的記憶和愛戀,就這麼一步步走來,這樣的生活,似乎沒什麼不對——至少在她出現以前,他是這麼認為。
他原以為自己會這樣過一輩子——平凡、平靜、平淡,心緒也不會起任何波動;然而,這個二十來歲的少女卻在他重重禁錮的生活中,敲出一道縫,讓他開始有了質疑、有了感覺,也有了期待。
為什麼?
她並不特別、美麗,在人群中也不見得出色,甚至可以說是個還沒發育完全的小丫頭——沒有優雅高貴的氣質、沒有深度的思想談吐、沒有學歷背景,甚至沒有身材,這樣的丫頭,到底是哪里讓他另眼相看?
她是救他一命的恩人,他該因此而心懷感激、結草餃環以報她的大恩大德,然而,明明一筆錢就可以打發的簡單事件,他為何要攬了一個吃力不討好的責任在身上?
是因為當初調查資料里的內容讓他心有戚戚焉,抑或是車禍事故發生後,她過來搭救的熱情影響了他?也許……醫院病房里,她撤下心房依靠他的耳語,至今仍撼動他自以為鐵石心腸的心。
像要找出答案似的,他別過頭瞧了她一眼,後者卻因為他的沉默,早窩回書桌前繼續和瞌睡蟲奮戰著,看來昏昏欲睡。
「晏晏?」
「我好困……報告明天再寫……」聲音從他胸前傳來,嘟嘟噥噥的,不甚清楚。
常晤人嘆了口氣,「上床去睡。」他再次屈服在她的耍賴之下了。以她現下不濟的精神,趕出來的報告恐怕難以登上台面。
「我吃得好飽,全身無力,你抱我去。」她撒嬌,絲毫不覺哪兒不對。
「又不是小朋友,自己去!」
「那我在這里睡就好了。」其實她很能適應環境,哪兒都可以睡,不過希望能再次體會他懷抱的溫暖,才會要求他抱自己……只是那種羞人的話,除非情況特殊,否則她是不可能給予暗示的。
都是林兒真害的,那一段她喜歡常晤人的剖析,害得她現在腦子一得空便充斥著他那天抱著自己的情景與感覺,原本一個普通的安慰擁抱,因為自己心思的不單純,一再聯想到情人之間的曖昧,而想要找機會重溫舊夢……
她快受不了滿腦子不正經的自己了!
誰來告訴她該怎麼辦啊,她很想打那個害自己苦惱的人,都怪他對她太好,讓她渾身不自在……
「沒有下次了,知不知道?」攔腰將她自椅子上抱起,常晤人惱她的純稚,她究竟如何看待他這個長她十歲的男人?一個報恩的兄長,還是……叔叔?
彬許他更惱的是自己,因為他竟起了摧殘幼苗的意念!
「是,老大!」原茉晏甜甜的喚他,怯怯地勾上他的頸項,心里幸福的竊笑。
第一次覺得他被她喜歡上其實挺不幸的。
*****
原茉晏一進到樂人建設的總部大樓,便為其中精密的後現代科技感所震懾,連所謂的磁卡都用不著,紅外線一掃瞄,大門立刻應聲開啟。
本以為這樣先進的保全系統只有在電影里才看得到,當真實的設計就在眼前呈現,教她樂不可支地拉著負責招待自己的櫃台小姐猛玩。
「哇,真是高級!」
來來回回連玩了好幾次,忽略時間就這麼一點一滴流逝,原本便已遲到,加上此刻的拖延,等在辦公室里的男人已開始暴跳如雷了。
「原小姐,你還不上樓嗎?總裁不是和你約五點半嗎?」被拖著玩的女接待氣喘吁吁的撫著胸口,幾乎是哀求的口氣。
「沒關系,再玩幾次……」說罷,用力呼氣的原茉晏拉著已是一身狼狽的櫃台小姐,繼續穿梭在大門內外。
這時候,櫃台內一聲電話響起,另一名萬般慶幸逃過一劫的接待小姐接起了電話——
「是,總裁……不,原小姐已經來了……她來好一會兒了……呃,因為她正在玩我們公司的大門……有什麼好玩的?這……我也不知道,可是她好像玩得樂不思蜀……喂,總裁?總裁……」
接待小姐掛上電話,心中莫名的忐忑,看著同事被折磨得花容失色的慘樣,心里很是同情。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快速電梯送下了常晤人。
「原茉晏,你還在這里做什麼?」忘了自己平日的形象,常晤人沖到玩得不亦樂乎的女人面前,生氣地質問。
「老大,你下班了啊?」終于,玩得一臉通紅的原茉晏放開了櫃台小姐的手,而好不容易重獲自由的女接待員,累得雙腳一陣發軟,差點流下感動的眼淚。
「我已經下班很久了!」常晤人真的被她氣死,卻又不忘掏出手帕給她拭汗,「你來了為什麼不上樓?」
「我被你們公司的大門吸引了,好好玩喔!」原茉晏一逕報告自己方才做的事,未察上空醞釀的低氣壓。
「你知道自己遲到多久了嗎?」冷冽的聲嗓泄露他的火氣。
「呃……一個小時?」她不確定的詢問,逐漸感到不對勁。「那是因為……因為我和兒真聊天……」
「原茉晏,你真的有在反省嗎?」常晤人低沉的嗓音隱含著苛責。
他尊重她,當她要求一天不用司機接送時,他二話不說就答應,哪里知道這妮子的話根本靠不住,沒有司機的提醒催趕,她就是會遲到。
「有……」
「你們兩個小女生究竟有什麼話題可以聊,學校里聊不夠,回家後電話繼續聊?」
「哪有……」怕他揪出自己的秘密,原茉晏因為害臊,臉頰先紅了一半。
「沒有嗎?」常晤人心弦一震,為她羞澀的嬌態。「有什麼事不能跟我討論?」他听見自己的聲音藏著試探、挾著惶然。
除了生氣的時候,她從來就不是一個會臉紅的女孩,現在卻因為他的問題而紅了臉蛋,可想而知她不願啟口的秘密。
青春少女年紀,最是容易為情為愛羞躁。
她……交了男朋友?
是吧,女生最喜歡說這類悄悄話的,不是嗎?
常晤人發現一顆心隱隱痛了起來。
「你不要問我,沒事啦……」原茉晏忸怩不自在,全然不知如此模樣更是啟人疑竇。「光會罵我,你自己前天還不是一樣拿著話筒講了老半天,我叫你都不應。」
不甘心乖乖站著任人罵,她也翻出陳年舊帳,其實另一方面是希望能趕快轉移話題。
「我談的是正事。」明白她有心隱瞞,常晤人心情如墜谷底。
「那我和兒真談的就一定是閑事羅?」原茉晏抓住他的語病,故意找碴,末了,驚覺自己又將話題繞了回來,咬著下唇,有種欲死的沖動。
「去吃飯吧。」如同往常一般,他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說服自己暫且將心里的疙瘩束之高閣。
「喂——」原茉晏杵立不動,目光盯著自己被握住的手,熱潮迅地自脖頸轟上來。
「怎麼了?」常晤人回頭詢問,以為她又鬧別扭。
「你……我……」哎呀,要她怎麼說嘛!
她想甩開被他緊握的手,卻怎樣也甩不開,一張俏臉紅通通的,弄不清是怒是羞,經過兒真的「開導」後,再讓他牽著走感覺真的怪怪的……
「我跟餐廳經理說六點半會到,現在已經遲到好一會兒了。」
「你怎麼還有心情吃飯啦!」心情復雜到底的原茉晏沒好氣的睨他一眼,他是害她矛盾的人,卻一副置身事外的神情,令她挫敗沮喪。
「你不餓嗎?」常晤人完全搭不上她的思考線路。
「現在不是討論餓不餓的時候。」
只要靜心去想,她就無法漠視讓他牽握的觸感溫暖,怎麼辦,她是真的有一點喜歡他,但不是因為錢的關系,這種奇特的感覺在他們獨處的時候格外明顯,讓她想否認也否認不了。
可是他們一點都不相配呀!
他富有,她貧窮;她的個性倔強得像牛,他則像斗牛士,多怪的搭配呀!
她不知道喜歡上一個人該怎麼去待他,含羞帶怯又百般對他好嗎?但這有違她行事灑月兌的本性,還是裝作一切都沒發生?
不,兒真的一番話驚醒了自己,每回見到常晤人她竟然感覺怪怪的,講不到三句話就別扭得退場,這樣的她,平白矮他一截了,再也沒辦法假裝無事了。
「喂,老大,我問你一件事,你要老實回答我喔!」因為常晤人出入總有那個「難看臉」的杜泰安跟著,常在她身邊繞來繞去的常家男性佣人又個個高頭大馬、黑西裝黑領帶的,所以她很理所當然的稱他這位頭頭為老大。
「先到餐廳再讓你問。」
「不行,你得先回答我,否則我沒吃飯的冑口。」
常晤人懷疑什麼大事能讓她這個將「民以食為天、吃飯皇帝大」十個字奉為生活準則的餓鬼沒胃口。「你問吧。」
「就是……那個……」真要她說,她卻不知怎麼啟口……喔,真是糗斃了!
「哪個?」常晤人有片刻的恍惚,她的羞澀,教他心神一陣迷惘。倘若不是明了她的遲鈍,他會誤以為她對自己亦有情……
心中斟酌再三,原茉晏終于想到一個較不尷尬的開頭方式了,「老大,我說你是不是同性戀?」
「你在說什麼!」常晤人愣了幾秒,以斥責的口吻說道。
「本來就是嘛,想想我還沒看過你的女朋友耶!」笑笑地瞟了他一眼,呼吸卻在剎那間停止了,彷佛他的回答將左右她的生命延續與否。
常晤人唇角微掠,拉綻出的弧度是苦澀的,「我不是同性戀,而你看不到我的女朋友是當然的,因為我沒有。」
這是關心的詢問嗎?僅止于一種普通的關懷!?
是吧,他怎能奢望得到一個青春正酣的女孩的愛?無論年齡還是心態,他都老了,怎可因為一己之欲強要她的愛,這是不道德的,太自私了……
「你真的沒有?」原茉晏似乎覺得很不可思議,好友林兒真的話在她腦里回蕩不已,幾個強烈的字眼在她眼前轉來轉去︰文質彬彬、卓爾不凡、學識豐富、又高又帥……
兒真還說像他這樣頂級的男人,搶著要他的女人一定多得數不清,哪知答案竟是一個也沒有……
她喜歡這個答案,他的回答教她拎高束緊的心頓時松放,笑容微漾在唇邊,盈盈綻放一朵笑花。
「你覺得我應該要有嗎?」常晤人愁淒的苦笑,也許,他這輩子第一次嘗試撤下心房接受的女孩,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我只會說當你的女朋友肯定很辛苦。」她以愛情專家的態勢說話。
「確實如此。」曾經有個女人受不了而抗議,甚至死了都拒絕他去墳前拈香——她說不懂愛的他,不配去看她……而今,被指無心的他,知道了愛是怎生滋味了。
不確定時的忐忑,確定之後的失落,都是愛情給人的折磨。
「欽,你……」那是什麼表情?原茉晏有些措手不及他的情緒轉變。
笑就笑嘛,干嘛像吃了苦糖一樣,又苦又澀的,像她,如果高興就哈哈大笑,不爽就破口大罵,這樣不是挺好,健康又不傷身。
「走吧,再不出發,晚餐就變消夜了。」清清喉嚨,常晤人決定結束話題,躲避她如探照燈的質詢眼神。
他的心情,她不需要也不會想知道。
******
「死老頭,你到底是誰?帶我來這里做什麼?」原茉晏死命瞪著眼前的男人,對這樣毫無反抗之力的自己氣喪極了。
常晤人那些手下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收買了,奇怪得緊,平日個個八風吹不動,像是趕不走的蒼蠅,今天僅是這男人一個眼神,他們竟二話不說,沒有異議地任他帶走她。
般什麼,她覺得自己真像被人口販子轉來賣去的奴隸!
「控制一下你的音量,這里是公共場所,你再這樣大聲嚷嚷,我不介意拿塊貼布搗了你的嘴!」常鐵林一臉鄙夷地瞟她一眼,低下頭繼續啜著咖啡。
「你——」原茉晏覺得自己被羞辱了,因為他的態度。
這老男人真有本事,自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是狂妄的、是犀利的,並不畏忌她可能會起的反彈……而她,很孬種的,竟然就此臣服,不知怎地,被他威脅住了。
「我真懷疑晤人怎會將這樣寒酸的你收留在身邊,像你這種毛躁小丫頭,我這關就不合格!」
「你……你說什麼?」過于驚訝,原茉晏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你認識常晤人?」認真打量他,驚覺他和常晤人長得有幾分肖似,她的嘴巴愈張愈大——
「你……你……你……」指著他的鼻子,仍說不出下一句話。
「我是他父親。」常鐵林受不了她大驚小敝的性子,晤人是怎麼了,瞎了眼楮才和這種小家子氣的女孩攪和一起。「閉起你的嘴巴!」
原茉晏抬手指住嘴,瞠大的雙眸仍舊盯著他不放。
「看到我的左前方沒有?」
「啊,老大!」視線游移過去,一見著背影,她就認出常晤人來了,驚喜地站起來,欲過去打招呼。
「坐下!」常鐵林喝令一聲,端著怒顏,「看清楚他面前坐的是誰沒有?我不許你過去打擾他們約會!」
他這一說,原茉晏才注意到常晤人的面前、即是面朝他們而坐的女子,她一身都會女子干練的氣質與美麗的容貌眩惑了她的雙眼。
然後,常鐵林的話躍上她回神的腦海,「你說他們在約會?」心驀地僵冷,隱約寸寸泛疼。
「看起來不像嗎?」常鐵林還是以蔑視的目光覷著她,對她的評價低到不能再低。
簡直是胡來,他不過出國度假兩個月,台灣的情況便已雞飛狗跳,他再不回來,事情肯定淪落至無法挽救的田地。
謗據屬下回傳的消息,他那不苟言笑的兒子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除了不再成日繃著一張冷漠的臉外,更是時常見到他的笑容,而不曾主動關心任何人的他,對待這個小辣椒的包容寵愛,教所有人瞠直了眼。
男人對待女人心存怎樣的欲念,他心里是明白的,但對象若是原茉晏,恐怕得打一半的折扣,晤人不應該會看上這個女孩的,她各方面的條件皆不及格,和他的個性明顯不搭,可事情卻詭異到了極點,他對她的好,令人難以揣測他的心思。
「那女的是老大的女朋友?」原茉晏無法接受事實似的,追問著已是昭然若揭的答案。
這是什麼樣的感覺?刺刺的、疼疼的,好像有什麼東西壓住胸口,她的呼吸困難,從來沒有這種窒人的感受。
「你最好看清事實,配得上晤人的女人必須成視詆事,你這種不解世事的黃毛丫頭只可能丟盡他的臉。」常鐵林極盡冷嘲熱諷,要她仔細衡量自己的本錢與條件,別做出自不量力的舉動。
「不妨告訴你,我們常家要的媳婦絕對不是乳臭未乾的小丫頭!」
原茉晏猛地抽了口氣,「誰、誰告訴你我要嫁給他了?」覺得自己臉部的表情在崩落,眼眶好熱好熱……
在這個時候,絕不能承認自己喜歡他,一旦承認了,只會招來更多的譏笑與鄙夷,她得維護自己岌岌可危的自尊,不容任何人踐踏。
「你不嫁他干嘛巴著他不走?」
「死老頭,你怎麼不去問問你兒子暗地里使了什麼卑鄙的手段綁死了我,沒有他的監護保證,我根本升不了級!」
不在乎自己高分貝的聲音是否變成了高級餐廳里的噪音,當下原茉晏只知道她不想要這樣的污辱,狠狠被人嘲笑的感覺原來是如此的生不如死,再三比較之下,她才知道自己原來這麼的不堪……
她想武裝自己不受傷害,她想偽裝堅強,但只要想到常晤人的欺瞞,她就覺得自己被最信任的人給背叛了。
沒錢,她沒哭過;生活困苦,她也不曾向誰哭訴,她一直很有骨氣,認為這個世上沒有什麼人或事可以打垮自己,然而此時,她卻因為常晤人的欺騙,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她就說過,她是株長在野外的雜草,移植到室內只會讓她變得脆弱……現在,這句話得到了印證,她不願離開常晤人,一點也不想離開這個可以給她溫暖的依靠……
坐在不遠處的常晤人,听到熟悉的女聲半轉過頭,原本不相信原茉晏會出現在這兒,但眼簾一映入父親的身影,他的心里已然有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