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下,只見天空一片燦藍。
「怎麼搞的,不是過了兩個小時了嗎?怎麼婚禮還不開始?」
「我早就說了,晚上直接過去飯店喝喜酒就好了,誰要你過來膛渾水?」
「听說新郎從一早就找不到人。」
「會不會是逃婚啊?」
「應該不會吧,新娘人選是他自己找的,傳言報上的啟事也是他的意思。」
「真是亂七八糟,大大小小的婚禮我都參加過了,不過這麼烏龍的卻是第一次遇上。若不是我先生說廣明是間大企業,無論如何都得捧個面子來湊熱鬧,否則我寧可和幾個朋友待在家里打麻將……」
新娘的休息室外走過幾個三姑六婆,她們的談話聲不絕于耳,傷人的程度不亞于毒針利劍。左熙亞讓自己的耳朵听進這許多,她不會排斥,因為這是事實。
「女兒,別听那些女人胡說,或許倪震飛有事情耽擱了。」左太大的手一直沒離開過她的,她明白女兒的無助,這個時候她得給她勇氣。
「爸、媽,我們回去吧!」左熙亞吸了一口氣,看著自己的雙親,緩緩的開口。
她一直對倪震飛有著期待,她多希望能再度倘佯在他的臂彎中,感受那種安全……在此刻以前,她還傻得這麼想,只是她又錯了,她不該再自欺欺人下去。
他不可能再給她溫暖,在公寓最後的一次羞辱之後,她沒有再看過他的人。關于這場遍禮的一切,忙碌的是倪家兩老,他從頭到尾就沒出現過,倒是倪爺爺和倪女乃女乃總是給她信心,要她不要胡思亂想……
他們希望她能當成倪家的孫媳婦,她也這麼奢望,暗暗祈求老天爺給她一個機會,可以名正言順的享受到他們的關心,但在這個時刻,連老天爺也躲得讓她找不著人影,他也不肯幫她……
「我真的會被氣死,昨晚我明明不準他出門,誰知道他居然趁我睡著時溜了出去,等會兒他來,我一定要他好好向你道歉、解釋!」倪正的嘴巴開始不饒人的破口大罵。
阿飛如果仗勢著他從小就寵他,不會嚴厲指責他的行為,那麼這回他猜錯了。他最近的種種作為,已經教他看不過去了!
「倪爺爺,他不會來了,這是他計劃中的一場鬧劇,或許他現在正躲在某個角落看我的笑話。」倪震飛不是打算在婚後虐待她,進行極盡報復之能事,他的計劃是以這樣的惡意遺棄的方式,給予她,也給她的家人難堪。
遍禮上,男主角逃婚……大家會怎麼看她?還有那些知道她曾與金舜國交往過的人,他們又將如何笑她?
炳,連她都想笑,她的這一生過得真悲慘,先後面對了兩名男主角臨陣退縮的事實……
左熙亞想使自己冷靜下來,她不想讓這個男人這樣詆毀她,她不能讓關心自己的家人看出她的情緒,可是情不自禁,她控制不了自己沒用的眼淚。
「熙亞……」這樣的結局,最難過的是左仲齊,女兒的痛苦與事後所必須承受的傷害,都是他害的。
一場懊好的婚禮,該是喜悅收場的婚禮,演變成當今的模樣,倪老太爺生氣地拍打著化妝台。
「阿武拖拖拉拉的在搞什麼,叫他找個人,竟然去了一個小時還沒有消息回來……」
「爺爺……」仿佛听到他的呼叫,倪震武氣喘吁吁地開了休息室的門,倚在門牆上順著氣。
「怎麼了,阿飛呢?」倪老太爺拉著孫子的領結著急地問。
一股寒意扭絞著左熙亞那瘋狂跳動的心,令她全身麻木。因為她看到倪震武同情的眼光。
「他今天早上飛出台灣了!」
「不……」一聲絕望而淒厲的尖叫聲劃破炎熱的天空,像撕碎了天空原本閑散漫游的雲絮。
左熙亞在絕望中試著召喚出一個類似今天婚禮男主角的影像,但什麼都沒有,只有白茫茫的一片蒼茫世界。
她的四周只剩下無垠的空間——巨大的空間中混雜著寬恕、包容。
「熙亞!」
新娘因受不了刺激而昏倒,讓倪正更不能諒解孫子的作為。「你還愣在那兒干什麼,快去叫救護車!」
他一股腦兒的怒氣,全倒在也明白這項復仇計劃的倪震武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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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烏龍婚禮在倪正的極力粉飾下總算塵埃落定了,而此時倪震飛提著行李走出機場。
「總裁,老太爺在座車上等你。」廣明的公關部經理攔截了他的去路,示意他往右手邊的方向移動腳步。
半個月未理的胡子,加上身上縐褶不平的襯衫與西褲,倪震飛的樣子看起來頹廢至極。
「玩得還高興吧?」一待孫子上了車,倪老太爺立刻示意司機開車。
「你想罵什麼就盡避罵吧!」倪震飛眼楮盯著前方,平靜地說。
「我什麼都不想說,我只是想知道你玩得快不快樂,心里還有沒有事情放不下?如果你認為你逃婚的行為對得起自己的良心,那麼你這趟出國回來應該意氣風發,而不是這般頹喪的樣子。」
倪震飛沉默片刻,「事情不都解決了嗎?」
「所以你才回來?」給他這麼長的時間沉澱,他還沒想通嗎?
鮑關部的經理早就查到他下榻的飯店,他遲遲沒有去拉他回來,是相信他會理清自己內心真正想要的是什麼,若是他仍舊教大家失望,他會不留情的給他痛心疾首的一巴掌。
「公司需要我。」
「那個被你狠心拋棄、遭到出席婚禮人士訕笑的新娘也需要你,那個你讓她懷孕的女人更需要你……告訴你這些事實,不是要你再度去傷害她,我真的希望你能忘記你父母的事情,他們不會願意看到自己的兒子,因為他們的死而埋葬掉幸福!」
倪震飛整個思想全被那兩個字緊緊扣住——懷孕!?
左熙亞懷孕了?
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無疑讓他極力保持鎮定的心情,一下子飛揚了起來。
這陣子以來,他想的只有她,她的笑容、她永不挫敗的決心,以及她的勇氣和機智。
憊記得在上飛機前的那一刻,他幾乎要拋下行李,趕回家穿上他的新郎禮服,沖到他們的婚禮現場去。可是他沒有,因為心頭系著的那塊大石還是壓得他卻步了。
因為她父親的錯,所以他一開始就先入為主的認為她也骯髒,卻萬萬沒想到自己卻動了情。一察覺這個事實,他忙著擺月兌這種不受歡迎的情感,而忽略了她是一顆已落入他掌中的珍寶。
她是個很好的女孩,她懂他的心思,願意奉獻自己的一切只求父親的安好,她曾換個角度替他想,所以明白他強烈的復仇心態。而今天他將心比心,知道自己的父母如果還在世,卻受到別人這般無情的對待,他會有多難過……
突然間他需要向她證明自己,他的心並未全然死去。他有感覺、他會傷心,要是他允許自己,還是有能力去愛人。而現在,他渴望能贏回她的愛,在他狠心絕情的傷害後,他希望她能原諒,再給他一次機會。
他終于願意承認,他是徹底地愛上了她,他拒絕讓她離開。
「爺爺,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他的思緒澄澈,只覺得一股新生的力量在體內升起,充滿了他每寸肌肉,特別是他的心——一個他從來不在意的身體器官,除了抽送他的血液讓他活命的功能之外,此刻深沉的震動,有了另一股新的活力……有她為伴的日子,他相當懷念。
欣慰的露出多日未見的笑容,倪正拍了拍他的肩頭,「阿飛,听你這麼說,爺爺太高興了!熙亞是個好女孩,無論如何你都要得到她的原諒,不要讓我們倪家的孫子有機會去冠上別人家的姓,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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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著忐忑不安的心,左熙亞還是前來參加倪家舉辦的宴會了。
她知道自己的勇氣來自于倪爺爺的盛情難卻,也因為她明白她怕的那個男人——倪震飛尚未回國。
漂亮的宅子躍然映入眼簾,那麼近地看到這棟集威嚴與優雅于一身的別墅,讓她震撼不已。大門入口處均鋪以磨平的石塊,門廊附近的石柱則爬滿了藤蔓,大自然的色彩光譜充盈于這個遺世孤立的世界,它們讓藝術家的調色板都自慚形穢。
向接她前來的司機點了個頭,道聲謝,她避開人群以閃躲之姿走入大廳。
雖然大家都三緘其口,不再談論她與倪震飛的事,但她心里頭依舊存有一份疙瘩,不是短時間說忘就能忘。
看著布置的美侖美奐的會場,左熙亞實在無法將它與倪爺爺口中的工商酒會聯想在一起,因為它看起來倒像是結婚會場……這個想法不期然的又刺痛了她的心。
陷落在自己的思緒好一會兒,在她再次抬頭之際。她居然看到了她的雙親,夸張的是他們穿著上次沒結成的婚禮中的那套禮服。
她一頭霧水,幾天前當她向他們提起倪爺爺的邀請時,他們不加考慮就一口答應,並叮嚀她今天無論如何都要去美容院弄個漂亮的發型,且早早就為她準備了一襲小禮服。平常不太出門的兩人,在這些天也常常找不到人,種種的異常,再加上此時在這個地方看到他們兩人,更讓人心生懷疑。
才邁開腳步,想找他們問明白,燈光突然暗了下來,唯一的亮點是擺有鋼琴的台上,然後倪爺爺爽朗的聲音教她不由得先停下來。
「各位在場的先生、女士們,首先我倪正感謝大家撥冗前來參加小孫的訂婚之喜,當然啦,大家別想太多,之前的那件事不過是個玩笑,你們也知道年輕人愛搞怪,喜歡拿我們這些LKK一族開玩笑。不過今天不同,這次是絕對的認真,我的孫子——倪震飛要向同一個女主角左熙亞,當眾表白他的愛,現在請大家給他掌聲,帶給他一些勇氣!」
因倪老太爺的帶動,會場一下子就鼓噪了起來,大家開始引領尋找男主角與女主角的人影。
杵在原地,左熙亞壓根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倪爺爺那番話又是為了什麼。她想逃,可是雙腳好像粘了強力膠,整個人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之後台上的燈暗了,一盞探照燈移到她的頭上,她還來不及反應,眼前一張熟悉的臉差點嚇停了她的心髒。
「熙亞。」倪震飛輕輕喚著她的名字。
「你……」是倪爺爺騙他,還是他突然回來了?
他執起她的手,「是我要爺爺幫忙的,我知道若由我來辦這個宴會,你說什麼也不會來……熙亞,再給我一次機會,接受我的道歉好嗎?」
在他抵達台灣的當天,經爺爺的當頭棒喝,回家梳洗一番後,他立刻驅車前往左家向左仲齊道歉,懇求他的願諒,並概略說出他的計劃,希望他們能夠配合。結果,一听到他對左熙亞其實是有心的,他們感動得說不出話,只是拼命的點頭。
「不,這是你的新招術,你又打算來傷我了嗎?」左熙亞空洞的雙眼急切的想找到她的父母,她要保護他們!
無庸置疑地,倪震飛依然可以輕易的就吸引住她的眼神,她幾乎無法呼吸,他看透了她,引出了她的靈魂,如果她注定是來愛他,那又有誰能把她從對他的意亂情迷中解救出來呢?
「好,我向大家證明我對你的心,證明我愛你……」
撥開人群,他跳至台上,拿起麥克風,「現在,我要當著大家的面發誓。以前我做了很多對不起左爸爸、左媽媽,還有我最心愛女人的事,一切都是我不對,今天我以最誠懇的心希望能夠得到他們的原諒,並且保證永遠不再犯!既然人非聖賢,而我知錯能改,如果你們覺得我值得原諒,那麼請給我點表示,好嗎?」
倪震飛站在台上,等著底下賓客的反應,可是氣氛愈來愈沉凝,他透過麥克風傳出的呼吸聲也愈來愈重。
听完這段很有誠心的仟悔,左熙亞站在原地,眼淚撲簌籟地掉個不停,她看著台上的男人逐漸失去信心的喪氣樣,心都揪痛了起來。
她該原諒他的,憑她對他的認識,她明白要一個男人的心態轉變如此大,在眾人面前坦誠過錯,需要很大的勇氣和決心。
他的誠懇她看到了,相信她的父母也都接受他了,否則不會與他聯合來設計她……
看到他放回麥克風,垮下雙肩即將步下台階,左熙亞拉高裙擺,朝台上奔了過去。
「我知道大家都還記得我,沒錯,我是上回婚禮被放鴿子的左熙亞,我知道大家都同情我的遭遇,你們一定都認為倪震飛這麼惡質的男人不值得原諒,可是你們不知道,我好愛好愛他……不管他曾經對我做過了什麼,我還是愛他,我知道我必須給他一個機會,因為我肚子里的孩子需要爸爸,而我愛他……」說完話,左熙亞扔了麥克風,從後面抱住了倪震飛。
現場一片轟雷似的掌聲響了起來,倚在一邊緊張得心髒快負荷不了的倪正,也終于呼出一口氣,和賓客交換了個感激配合的眼神。
阿飛的這個計劃的確高招,不過卻也苦了他這顆已年老不堪的心髒……
「對不起……」回過身摟住左熙亞,倪震飛再一次道歉。
她搖著頭,「不要再那樣傷我了……」
「不會了,絕對沒有下次。」他吻著她喉嚨處的凹陷。
「我好想你……」左熙亞不避諱的道出自己的想念之情。
拉著她的手,倪震飛在爺爺的手勢示意下,帶她離開了大廳,往後花園走去。
「在這里我可以明白的告訴你,我對你的想念……」
避開了他人的視線,他將她拉至一棵樹前,把她推靠樹干上。
沒有了圍觀者的威脅,他熱烈地吻住她。他緊貼著她的嘴呼吸,偷著她的吻,他無法停止侵略她的唇,也不能停止讓手滑下她的背,托住她的臀,將她貼向他。
許久不見的思念,讓左熙亞大膽的用力貼著他興奮的身體,開始有韻律地摩擦著他的,心蕩神搖地顫抖著。
稍微拉開她的身體,倪震飛展露出一個隱忍著痛苦的笑容,「我覺得自己像個被強烈所驅使的男人。」
「飛……我可以今晚提前過生日嗎?」
「為什麼?」他一時意會不過來。
她難為情的將臉縮進他的胸膛里,「你說過的,輪到我……生日時,換你……」
「換我挑逗你?」倪震飛笑了,「當然沒問題,你以後可以每晚過生日,只要不傷害到你肚子里的小寶寶。」
緊緊的抱住他,左熙亞在心中默默感謝老天爺,他還是听到她的聲音了。在她以為自己的心已經空洞的再也不能容納任何的事情,它讓倪震飛給了她愛情,填滿她空虛的心靈。
她真的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