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來干什麼?我和你的帳還沒算清嗎?」
「不,我今天來是想請你幫忙一件事……」
「不用了,我的心頭大患既已解決了,現在我的生活過得很平靜,不想再涉事了。」安玉湘不加考慮,一口回絕。
隨著她的起身,左仲齊亦步亦趨地跟著,「安夫人,算是我求你。我相信你也听聞了,倪老爺的二公子找上門了,他要拿我的女兒來償還我當年的背叛!」
「干我什麼事?」抹上鮮艷口紅的嘴唇,嘲弄的上揚,「你要明白當年我們之間的合作關系早已銀貨兩訖,現在當然已沒有任何瓜葛了。」
左仲齊沒有因為她這些話就死心、打退堂鼓,為了女兒著想,再怎麼低聲下氣哀求,他都無所謂。「可是如果那時候你沒有找上我,這些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驀地回頭瞪眼盯著他,安玉湘從不掩飾的怒火顯而易見,「你這是在怪我嗎?」
「我只是想請你幫忙。」
「幫忙!?我相信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不欠你任何人情,為什麼要答應你這個無理的要求?當年你不過閃人一天就拿了我五十萬,那時候你怎麼不會覺得心不安?」
像是遭到不合理的指控,左仲齊出聲反駁,「誰說我沒有良心不安,倘若可以重新選擇,我不會答應你那個忘恩負義的要求!」
他明白自己很自私自利。當年因為忙于撇清與那件意外的責任歸屬,他在事後第二天就請辭,不管倪家當時正處于烏雲慘淡中,不管倪老太爺是如何的慰留,他在他們最需要朋友支持鼓勵之時,以逃命般的速度奔離。
他們待他像親人,可他卻回以如此的報答……他一直在等待老天爺的懲罰,如今,他等到了,但它卻直接朝著他最想保護的女兒而來……
安玉湘冷笑出聲︰「但是你已沒有機會再決定一次了,畢竟姓倪的死了,哈哈哈……」
「安夫人,我知道憑你的能力一定可以幫我……我將五十萬全數還給你,只要你找個替死鬼來冒充我的罪行……只要你點頭,我馬上去銀行領……」
他為熙亞準備的嫁妝,不奢望能有派上用場的一天了,只要她能平安元事從倪震飛的手中逃出,他就慶幸了。
雖然女兒口中一直說沒事,可是他卻無法放心。該說他根本不相信倪二少爺會這麼輕易放過他及他的家人,他愛恨分明的個性,他很清楚。
收住狂笑,安玉湘又恢復冷漠,「誠如你所說的,憑我現今的財勢會在乎你那少少的五十萬嗎?」
「到底我要怎麼說你才肯幫忙?」
「無論你怎麼說我都不會幫忙。」她的答案愈來愈直接,對付這種小人物……不足畏懼。
懊話說盡,左仲齊總算是是明白了善惡到頭終有報。但他還是私心的希望不要將仇恨牽扯上最無辜的親人。「你承諾過消息不會走漏,不會將我這個幫凶供出來的,現在倪家人查出來,我是認了,我只求你保護我的女兒……」
「內幕不是從我口中流出去的,我沒有責任。」安玉湘擺擺手,相對他的緊張她倒是一派輕松。「嗯,我實在看不出有什麼好害怕的,憑你多年前的倪家司機身份,一夕間躍升為岳父的稱謂,你該感到驕傲的。」
她極盡女人冷嘲熱諷之能事,話里的挖苦刺人听者彷惶、無助的心。
「你真的不幫忙?」
「沒錯。」優雅的吞雲吐霧,安玉湘眯著眼看他還有什麼纏人的本事。
「你不怕我狗急跳牆,說出你是幕後指使者?」吃了秤鉈鐵了心,左仲齊豁出去了。
不過愣了一秒鐘,安玉湘很快的鎮定住自己,收起不在乎的心態,語帶警告的說︰「請便。但別說我沒事先提醒你,若你真的打算這麼做,只會讓你女兒更快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不用等到倪家人的報仇,我會先行解決掉她美好的性命,懂嗎?」
對他展現一個自信的笑容,而後立即斂住所有表情,消失在門後。
頹喪的跌坐在沙發里,左仲齊捧住臉哀號。
天,他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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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床沿,左熙亞感覺到自己的脈搏滴答似的跳動,她聆听著門外傳來的腳步聲,直到因神經繃緊而頭痛。
第七天,她住進這間公寓整整一個星期了,不過是生命中短短的幾天,對她來說卻像經歷了幾年似的漫長……
自從搬進來後,她答應了倪震飛的要求,咖啡店的生意只幫忙到五點,然後他去接她下班,兩個人一起在外頭用完晚餐後再回來。
在外人的眼光看來,他們的生活似是浪漫,充滿羅曼蒂克的情愫,但沒有人知道她無時無刻不處于提心吊膽中。
倪震飛對自己的行為總是維持著斯文有禮,不管是面對大眾或是在公寓里。可是她心里明白,這樣的體貼溫柔不會長久,沒有人會對仇家的女兒客氣的。
她猜想他是在醞釀,等所有的恨意囤積到了極點,也正是她傷得體無完膚之時。
如同他所說,她是個成年人,有著成熟的思想與觀念,自然明白一男一女共處一室會發生什麼事情,再加上他找上自己成為父母之仇的報仇對象,可想而知他的復仇計劃就是羞辱她的靈魂、蹂躪她的身體,然後教她顏面盡失,無法在社會上生存……
她能無礙的分析出他的想法,但卻不明白他為何不采取速戰速決的方式?
每天晚上他總將主臥室的浴室留給她盥洗,他則使用客房的。通常在她沐浴完畢出來後,他早已在床上躺平進入夢鄉,徒留她的緊張陪她過夜……
這固定的模式持續了一個星期,今天卻有了例外。
她和往常一樣泡澡出來,床上卻不見他的人影……
「你洗好了,」進入房間,看到思緒游離的左熙亞,倪震飛為了要吸引她的注意,以一種聳動的低沉語氣說話。
他給了她一個星期的時間做準備,夠仁慈了。這段時間長得他不禁納悶起自己怎麼會有這種好度量。
明明知道對待仇人的女兒,連一丁點的憐憫都是多余,可是見她每次雙腳一踏進主臥室,一張小臉馬上就泄漏出緊張的情緒,好像他隨時都有可能撲上去強暴她似的,他縱使再有滿腔的欲火,瞬時也降至冰點。
是她自己找上他的,就當他只是臨時的替代品也罷,她也該有心理準備會與他發生親密關系吧?現在的男女交往,早已將這件事平常視之了,不是嗎?
可她表現出的樣子卻像個沒有經驗的處女……
但,今天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他再也受不了女人就躺在旁側,而他什麼事也不能做的痛苦。
突然冒出的聲音教左熙亞嚇了一跳,她迎向倪震飛的目光,他的眼光黯沉,瞳孔又大又深不可測。用一種讓她心神不寧的渴望眼神看向她。
「好……了。」她回避他赤果的胸膛;為兩只眼楮尋找一個注目點。
「過來我這邊。」他不想要溫馴的左熙亞,他喜歡她的叛逆,不過將時間回溯到她親自送咖啡到辦公室給他後,他就不曾見過她凶悍、反抗的那一面了。
一直看著地板,左熙亞的頭始終不敢抬起來,在離他的腳掌還有二步遠的距離,她停了下來。
「你應該清楚我想與你做什麼事,現在看著我。」
這麼近的距離,她都可以將他的胴體一覽無遺了。
這是她第一次注意到他的兩個手掌和手臂上布滿了細微的白色疤痕,當她研究起這些痕跡,猜想他是如何受傷才留下這些傷痕時,一股沉重的靜默彌漫在他們之間,他那曬得黝黑的肌膚更凸顯了這些參差不齊的傷痕的蒼白。
收進當她看到自己的傷疤倒抽一口氣的神情,倪震飛身體內殘暴的血液又滾動了起來。「你知道它們是怎麼留下的嗎?」
左熙亞誠實的搖頭,她也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才會讓他受傷至此?
「這上頭的每一條傷痕都是我自己拿刀片割的。我的心里面一直有個仇人存在,只要想到他對我的家庭所造成的迫害,我就無法原諒他!這些傷痕時時警惕我不能忘記報仇!」
他並不後悔身上留下了這些疤痕,因為它們象征了他生命之中,無法磨滅的一些事情。
倪震飛滿載恨意的一段話,听得左熙亞全身都冷了,她杵在原地,動彈不得。
「怎麼,嚇著你了?」這麼沒有膽量,要怎麼承受他接下來的報復手段?他同情她。
他那直率的陳述,如塊大石重重地壓在她肩上,她無法給予回應。若她拿自己的一條命來交換她的雙親,也許他仍回以不屑。他的恨已經那麼深了,她再怎麼想彌補也回天乏術……
「熙亞……」倪震飛邊輕嘆著她的名字,邊靠近她,欣賞著她柔軟的雙頰,想要用手掌覆住她溫暖的肌膚。
也好,先讓她了解他郁積的恨意,事後他的傷害才不至令她覺得自己像個傻子般被耍著玩……藏起他對左仲齊的怒、恨,現在他該做的是讓眼前的小女人更加的迷戀自己。
倪震飛知道他的計劃必須按步就班來執行。
「我……」左熙亞感覺自己的鼻頭硬咽,突來的情緒讓她好想哭。為何每當面對他之時,她就變得異常脆弱?
她覺得他總是永不停息地忙來忙去,來去匆匆;他的聰明機智過人,她目不暇給,但他的脾氣卻也陰晴不定、反復無常、一下子陰沉得教她無措,一會兒又溫柔得讓人心碎……如果這是他對自己的懲罰之一,那麼他成功了。
「噓,別說話……」他听到了,自己的聲音變粗,喉嚨抽緊,幾乎不能壓抑體內升起的巨大的,他貪念她喉間引人的肌膚以及長袍下美麗的雙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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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脖子的皮膚細女敕而脆弱,微血管分布多,經不起用力吸吮,血痕立現。左熙亞沒有注意到其上紅得發紫的變化,所以未加任何掩飾,誰知這番疏忽教昨夜的浪蕩事跡幾近明白的公諸于世。
這幾天咖啡廳已傳得滿城風雨了,為她移情別戀與廣明建設總裁倪震飛交往。原本支持金舜國,並對她尊敬有加的工作同仁,一下子態度轉為冷漠,他們認為她辜負了深情的他,將她歸于勢利的女人族群里。
接受這般的指責謾罵,她預想過了,不過她也不知該怎麼將事實理清,父親的錯事,她不想說出來。或許倪震飛的行徑一直是有計劃的安排。例如口中答應不會太早讓咖啡廳的員工明白他們正在交往的事實,卻又每天下班至此接她,如此光明正大的行為,誰會沒看見?
「店長,你不生氣嗎?」店內的開國元老——自「綠色」開店就來應征的明莉,靜悄悄的來到左熙亞身後,輕拍了她的肩膀。
「什麼?」沒注意听清楚她問些什麼,左熙亞又問了次。
算了算,明莉應是目前店里唯一支持她的同仁,可能是年齡相近,兩人較談得來吧。有時她會想,盡避她不說,這個好同事也能多少明白她的思緒。
「廣明的總裁啊,他不是正在追求你嗎?看著他和別的女人眉來眼去,你沒有感覺嗎?」
明莉對于左熙亞和倪震飛這一對的感情迅速發展,實在是看得眼花了繚亂。他們從何時開始,正確的日期她不知道,而對于沒有幾天的時間,店長即帶著草莓來上工,更教人大呼過癮,個性保守的她與金舜國交往多年都還僅止于親吻,和這個企業家怎會三級跳?
情與欲的掙扎,是女人的專利。男人不會在緊要關頭時,白白花費腦筋的力氣,然,若女主角也默許關系的產生,那麼又另當別論了。她想,他們應屬後者。
留在脖子上的吻痕,不是用嘴落下的,而是用心烙下的。唯有火熱的激情才能令人忘我的留下那麼深刻的痕跡。倪震飛倘若真對店長有心,就不會還和此刻坐在他面前的女人,那麼開心的談天說笑……
她真的是一頭霧水,人家說旁觀者清,她發現這句話騙人!
左熙亞淡淡的搖搖頭,她是當事人,卻也無法給她一個滿意的答復。
追求!?倪震飛真的在追求她嗎?也許吧,他每天下班總會帶一束包裝精美、鮮艷欲滴的紅玫瑰給她,讓她有種沉醉愛河的錯覺。一束花比珠寶鑽石更令她高興,和他在一起,她有了戀愛的感覺,這是她在金舜國身上找不到的感覺。
她也想知道,昨晚在他臨睡前,那撼動人心的四個字,究竟有無意義,還是隨口說說罷了?
愛情,從來就不是選擇題,而是更深入的問答題。
形式上多半是自問自答,愈是申論得有條理,愈不會在深深的夜里用淚水來為難自己。
她知道親密的行為讓兩人更接近,他們所分享的是只有兩人才能到達的親密境界。她對他深刻的感情已超越了肉欲的合而為一。她的心深深地、完全地被觸動了。明知自己不能愛上他,但與日劇增的好感卻否認不了。
看他帶著另一個女人來店里消費,她的心情怎麼也無法平靜。他知不知道他的舉動,已經讓在旁臆測的員工們等著看她的笑話。
憂慮像藤蔓扼住樹一樣纏繞著她的心,她沒料到在昨夜才親吻過的情人,今天他立刻變得那麼遙遠。
粗率,他的行為令她不得不想激起他的情緒,即使是怒氣也好。
左熙亞調顫抖的呼吸,讓自己穩住,控制憂傷的情緒。大家都看著她,她必須表現得若無其事……
她以為自己是誰呀,她只是個被復仇的對象,還真的以為倪震飛會愛上自己嗎?人家有女朋友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呵……
「倪二哥,你不是才回國沒多久嗎?怎麼也是這家店的常客了?」夏戀發覺店內的服務生對倪震飛並不陌生,好奇的問。
「它就開在廣明附近,我听公司的員工說這兒的咖啡味道特別,所以常來消費。」
眼神一直沒放過在吧台內走動的左熙亞,看到她沒有因自己攜伴而影響到工作情緒,倪震飛佯裝出來的冷酷面具都融化了。
他以為會在她眼中看到困惑的目光,因為他自己的心里已滿溢困惑。他愈來愈迷戀她,她是頭一個他想要多了解除了姓名之外的事的女人,以及她在他身下的感覺。
他對她的感覺還不只于此,光是上的解放還不足夠,現在的他已無法理清這一團混亂。
不過可以知道的是,他還能忍受兩人之間的戰爭再久一點——只要把它當成對他感情的測試就好。他只是需要一個女人相擁而眠,絕不是對她動心……
「那是‘綠色’的店長,長得很漂亮吧?」倪震飛從一進店里便專心注視對方的眼神,惹起夏戀的注意。
「你想說什麼?」聲音陡地變低,倪震飛不喜歡她語帶試探。
他的嚴厲讓夏戀吃了一驚,「我……看你一直看著她,以為……」
他知道自己的語氣嚇著她了,「對不起,我反應過度了,你怎麼分辨出來她就是店長?」
女人的判斷力真的那麼厲害嗎?他真是少一根神經,昨夜竟沒有從左熙亞懇求的眼神、口吻中察覺出,她因沒有經驗的緊張與元助……
他想不透,調查資料上顯示她與姓金的男人交往好幾年了,她居然還能是清白之身?
這倒好,奪去一個女人的童貞,最後再給予拋棄的命運,傷害會更深一層吧?
「我常來這里喝咖啡。」
「喔!」
覺得兩人還是談著言不及義的話題,沒有深入講到她今天的目的,夏戀喝了一口藍山,放下杯子的同時,將父親的叮嚀一股腦兒泄出。
「倪二哥,上回你說要幫我安排工作,我考慮過了,我想到廣明去上班,就當你的個人秘書,可以嗎?」
「這……」倪震飛變得遲疑,他找不出理由。
「不行嗎?」他簡短略帶著保留的話語,在她的期待上澆了一盆冷水。
「我幫你安排到朋友的公司上班好嗎?前陣子他正提起需要另聘一位貼身秘書……夏戀,不是我不答應,只是公司的秘書小姐是爺爺親自錄取的,又服務很多年了,熟悉公司的正常運作,我怕你突然上任,會適應不良……」
「沒關系,倪二哥,我能了解。」
「等一會兒回去公司,我會記得打電話給我的朋友,安排你過去面試。」
「謝謝你。」夏戀明白回了家,她又得挨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