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點零八分,杜檠霖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大門是開著,屋內燈火通明,似乎深怕晚歸的人沒有鑰匙開不了門,似乎有意讓晚歸的人知道有人在家。
十一點十分,桑無心踩著無聲的腳步,靜默的進了大門。
"那個男的是誰?"杜檠霖看到她毫發無傷的回來,松了一口氣,但質問的口吻卻冰冷得懾人。
當他發現她上了一個男人的車,跑出去時已來不及追趕了。
"一個搭訕的男人。
"你不認識他?"他一整晚擔心她的安危,猜測那個男人是誰,和她是什麼關系,結果她竟用如此無所謂的態度回答他?
"剛剛認識了。"桑無心閉了閉眼楮,然後又睜開。
她覺得這一晚好漫長,她似乎走了好長好長的路,好累了。
原來戀愛不全然是甜蜜的,也會有這種酸酸、苦苦的感覺,原來是她想得太天真了
一個舉步至她面前,杜檠霖雙眼噴火,"你和一個第一天認識的男人出去三、四個鐘頭?
"沒錯,有問題嗎?"她抬頭看著他,淡然的回答。
此時此刻,她不想生氣,也不想看他生氣的樣子。
"我警告過你多少次,男人亂性起來不是你一介弱女子所能招架的,你單獨和他出去不是擺明了要給他侵犯的機會嗎?"杜檠霖搖蔽著她的雙肩,被她的行徑氣昏頭了。"還是你根本就在等待我之外的另一個男人?
桑無心所有的忍耐在他口出如此侮蔑的話之後化為烏有,"罵完了沒有?"她奮力甩開他的箝制。"我是在等另一個男人又如何?一旦有人把你當作秀色可餐的目標,你的一舉一動可以讓別人眼光跟著團團轉,你不會有一絲微妙的成就感,甚至是一絲快感嗎?我才來美國多久,又成天待在這問屋子里,哪有機會認識其他的男人,好不容易可以結識一個對我感興趣的男人,你說我不該好好把握嗎?
"算命師說那些男人都不安好心眼,他的叮嚀你不會當耳邊風吧?"杜檠霖不信她真的有膽量和別的男人交往,她的那些迷信觀念呢?
"算命師的話怎能全信,剛才陪我度過一晚的那位先生,他對我既無不矩的企圖,看起來也不像流里流氣的登徒子,他一副受過高等教育的氣質!
是他先不要她的,為什麼他還可以這麼理直氣壯、理所當然的過問她的交友情形,而她卻不能干預他?
他說她無理取鬧,但她真的不是無理取鬧
"男人的外表不能信,他只是給你一次好印象,等你對他的戒心全無的時候,他就一舉撲上來了,到時候你喊救命也沒人搭理你了!"她的單純怎會這麼教人害怕?"等等,你剛稱‘那位先生',你不會和他處了一晚還不曉得他叫什麼名字吧?
"他說了,但我忘了。"因為沒有記住的必要。
"忘了?要是你真被他非禮了,連個名字都不曉得,你找誰投訴、控告?"杜檠霖不願承認她連一點防人之心都沒有。
"為什麼你口口聲聲都認為他是壞人,有不軌的意圖,難道就不能有男人追我嗎?"他不疼她,改對別的女人好了,既然如此,她連找別的男人疼自己都不可以?
杜檠霖一愣,她這麼希望有人追求,甚至想把他推開。"你答應要當我的女朋友,怎麼可以還去讓別的男人追?
"那你是我的男朋友,為什麼還背著我和別的女人約會?"他有話說,她就沒有嗎?
"我沒有背著你和宇隻約會,宇寰也在場,你看見了!"杜樊霖不知道自己的顧慮會招來這麼大的誤會,"因為你說過看宇隻不順眼,,所以我才沒邀你一道前去,早知道你這麼會胡思亂想,就算得面對兩個女人的戰爭,我也會帶你去!
為了讓她重現笑顏,他不想再拼命找借口搪塞解釋對她的感覺,更不願對她隱瞞自己的心情了。
也許,他並沒有為了一己之私而誘惑她,或是控制她,一直以來她都是自由的個體但曾幾何時,游戲不再是游戲了,玩玩的心態也不復記憶?
如果在這揚交易過程中,他同時發現她很迷人,這樣難道有罪嗎?
他很清楚今天的自己,是吃醋了。
"真的是這樣嗎?"桑無心黑暗的心霎時間起些微的亮光。
他是因為在乎她的感覺,才沒讓她知道?他和單宇隻真的沒什麼?
"今天我在餐廳口氣是沖了點,但我好怕你一個人跑出去不曉得會不會發生什麼意外"杜檠霖倏地摟住她,"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一個人被關在門外,不知道你一個人走路到餐廳找我
想到她的委屈,他有太多的抱歉,太多的心疼。
桑無心任由他摟著,拼命汲取屬于他的溫暖,聲音哽咽的說︰"我只有你而已,如果你不要我了,一定要給我一個像你一樣的兒子,我不希望自己孤單一輩子
"說什麼傻話,我不會不要你的!"他擦去她的眼淚,"別哭了,沒見過你這麼多眼淚,難看死了!
"人家也不想哭啊,還不是你害的!"幫忙著抹淚,她又扁嘴又瞪眼的。
他保證了,他不會不要她的桑無心好滿足,好滿足。
"願不願意告訴我,你和那個男人上哪去了?"他還是很在意,因為她和一個陌生的男人單獨相處了三個多鐘頭。
"他帶我去看病了。
"你生病了?"杜檠霖著急的將手覆上她的額頭,果然模觸到不尋常的體溫。"你發燒了?
"嗯,不過剛才吃下一包藥,已經好多了。"現在對生病桑無心完全不在乎了,有杜檠霖在,她什麼病痛都沒有了。
"怎麼會這樣,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在餐廳里,他的確察覺到她的怪異,但他卻沒有馬上頓悟那是因為她的身體不舒服所致。
"我想那時候的你不會想關心這件事
"誰準你兀自臆斷我的心思了?
桑無心抬頭看到他凝著一張臭臉,"阿霖,你生氣了?
"我當然生氣,該是我陪你去看醫生的!"那個男人憑什麼當她的護花使者,"說,看完病你們又去了哪?
"我要他帶我去吹吹風
"你瘋了不成,都發燒了,還敢去吹風?"她怎麼這麼不懂得照顧自己,她一定要讓他時時刻刻為她牽掛嗎?
"人家那時候心情不好"他的口氣好像一個暴君,但知道他是愛護自己,她好喜歡喔!
"心情不好也不可以拿自己的身體當出氣筒!"杜檠霖凶了她一記後,無奈的嘆了口氣,將她的頭壓在自己的肩窩。
"無心,生日快樂!"他從她放在房間里的證件,知曉了這個秘密。
"阿霖"桑無心漏跳了一拍心跳,硬是將頭抬了起來,"你
"對不起,你沒告訴我,我根本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杜檠霖望了眼牆上的掛鐘,"不過還不到十二點,祝福還沒過時。
他從外套取出一個包裝盒,為她打開,"你要的絲巾,比宇隻那一條還漂亮,還要貴,而且還是我親自挑選。
"那她的?
"宇寰選的。"他真的不知道她會和宇隻同一天生日,否則他不會在這個特別的日子讓她難過掉淚。
"阿霖,謝謝你,我好喜歡!"桑無心雀躍不已,但不到三秒鐘卻死命瞪著他,"單宇隻親了你那里,你為什麼讓她親?
她板著臉,開始興師問罪。
"她沒有預警就湊了過來,我根本來不及反應!"算總帳了,杜檠霖就知道自己逃不過。
"我不管,你去洗臉,然後我要親她親過的那里,你的臉上不能留有她的印記,就算是無形的也不行!"她霸道的命令。
"遵命,除了這個之外,我親愛的壽星,你還要其他的服務嗎?"杜檠霖惡的滾動著眼珠。
"我
桑無心怎敢說她想要他的身軀只為她一個人赤果,光是這個想法就讓她的臉頰發熱。她把雙手捂在臉上,掩飾那的思緒。
杜檠霖一晃眼就懂了,"悉听尊便。
搬抱起她上樓,牆上的中國古鐘正敲響第十二下
☆☆☆
"是你!"單宇寰抬頭看到今天的第六號病人,臉頰罩上了一層好大的驚訝。
"是我就不能看病嗎?"桑無心覺得他的反應真是好笑至極,活像看見什麼千年怪物似的。
"不是,只是對不起,還沒請教你的中文名字?"搔了搔頭,單字寰發現自己竟然還不曉得這個前後兩次將飯局搞得雞犬不寧的女人叫什麼名字。
那天阿霖因為她的離去,不留一句解釋的提起外套也跟著離席,根本忘了宇隻的生日慶祝。隔天到醫院後,他找他要理由,可他卻一點也不願滿足他的好奇心,一絲的消息也不肯透露。
到現在,他還是不知道這個台灣來的女孩和阿霖是從何時開始的?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阿霖那小子搶了原本要介紹給他的女人,留下來自己用了!
他們的關系,明眼人一看就明白絕不是單純的普通朋友!
"我叫桑無心,你叫我無心就好了,千萬別喊我初診單上寫的榮莉亞,我不習慣。
"好,無心,你哪里不舒服嗎?"單宇寰職業化的詢問。
"你能幫我檢查一下,為什麼我遲遲沒有受孕嗎?"桑無心皺苦著一張臉,似乎很為此事而煩惱。
"啊?"單宇寰話一出口,立刻察覺不當,但他又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心里的感覺才好。
平常女病人若說這句話似乎再正常不過,但同樣一句話讓她說出來,卻顯得很奇怪!
"我也不曉得該怎麼說"要對杜檠霖以外的男人啟口這種事,對桑無心而言有些困難與不好意思,可是一想到眼前這個男人和阿霖是多年的好友,她放下顧忌,豁出去了。
"我和阿霖沒有避孕,可是卻一直沒有好消息,所以我想先來檢查看看是不是我有問題,因為我經期很不穩定,說不定調經過後情況就會好轉
"阿霖知道你的狀況嗎?"單宇寰不認為阿霖會答應讓她來找他幫忙檢查,事實上,沒有男人願意讓自己的女人月兌下褲子任別的男人觀看、踫觸月復部。
"他不知道"桑無心就是因為自己想辦法想得心煩,最後才決定來找同是婦產科醫生的單宇寰。
她相信依他的專業會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覆。
"我不敢懷疑是他不孕,畢竟沒有男人會承認這種事所以我就自己先偷偷來檢查,調經後再算排卵期,若是這樣仍不行,那麼問題可能真的出在他身上了!
單宇寰瞪眼張口,懷疑自己是否有听錯,"阿霖不孕?
那家伙怎可能不孕,他的精蟲活動力十足,數量又多得驚人,他若不孕,那世界上其他的男人怎麼讓老婆生小阿的?
"你千萬不要告訴他,我不想讓他太傷心"桑無心說得煞有其事。
這幾天她一直在想,阿霖若是不孕,她該怎麼辦?
她得有個小阿才能消災解厄,但她只想生阿霖的小阿,她不想因為這個現實的問題而離開他
單宇寰面對她的反應,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她妄自下定論的言行讓人想笑,但她對好友的體貼卻教人動容。這世上怎會有如此剛柔並濟的女人,第一次見面,他只看到她的美以及她咄咄逼人的活潑氣息,上次相見,他卻發現了她柔弱的一面
總而言之,她是一個讓男人措手不及的女人。
"無心,你覺不覺得先和阿霖將問題講開來討論一下,這樣會比較好?"不想無端招惹人家的家務事,單宇寰只想明哲保身。
他不敢說是誰的身體有毛病,不過他卻願意將這件事住壓力太大那方面去想——這女人看起來一副急著想生小阿的模樣。
雖然壓力無法在不孕課題上作準確的評斷,但管理人體生殖賀爾蒙的下視丘,確實對身體或情感的壓力非常敏感。
"不行,我怕他會生氣"他若知道她又為生小阿的事情而忙碌,肯定又要罵得她臭頭。
"他不是那種常生氣的男人。"認識杜檠霖那麼多年了,單宇寰還不曉得好友有如此令人畏懼的脾氣。
"才怪,他生氣起來很恐怖的
桑無心才想形容杜檠霖發怒的樣子,門霍地被打了開,"既然你知道我生氣起來很恐怖,你還敢惹我生氣?
"阿霖!"診療室的二人被端著怒容沖進來的男人驚得只能齊聲喚道。
"你來找單宇寰干什麼?"杜檠霖逼視著桑無心,"還有你,又對她做了什麼?"轉移視線,他目光炯炯的瞪向一旁的男人。
敗少听到他連名帶姓的叫自己,單宇寰明知道眼前的好友已在爆發邊緣,卻仍嬉皮笑臉。
"我什麼都還沒來得及做,你就沖進來了!
"等一下再和你算帳!"杜檠霖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後拉起還處于驚嚇中的桑無心。
"到我的診療室去,你最好有個好理由!
☆☆☆
"該死的你,你的男朋友就是婦產科醫生,你不舒服居然不是找我看病,而是找宇寰,你這不是要氣死我嗎?"門板一合上,炮聲立刻轟隆隆。
"我沒有不舒服"清楚他發飆了,桑無心很識相的唯唯諾諾,不敢與他正面沖突。
"那你找宇寰干什麼,聊天嗎?"杜樊霖氣得直將桌上堆積的醫學專刊卷成圓筒捶打桌面。"你知道這個答案會讓我更生氣!
他一吃完中餐返回醫院,不知內情的櫃台小姐立刻小聲的跟他報告,那位不懂得英文的中國妞又來了,不過這次她指名道姓要找單宇寰
听到這里,他的怒火毋須引線,立刻自動燃起,忿忿地沖到宇寰的診療室查明原因。
"阿霖,你真的又生氣了。"他們剛認識時,他的脾氣沒那麼暴躁的
"我不只生氣,我還想要殺人!"杜檠霖咬牙切齒的說。
她怎能背著他和一個男人關在密閉空間里,而那個男人還是他的至交好友!
"殺我嗎?"桑無心害怕的問。
"我還想要你,我想殺他!"宇寰沒眼楮嗎,他看不出來無心是他的?
"是我請宇寰幫我們的,而且他什麼也沒對我做
"幫我們什麼?你還沒告訴我,你找他做什麼?"她畏縮的樣子說明了她有件不小的事情瞞著自己。
"我不說,你會生氣!
"你還沒說,我已經生氣了!"怕他生氣,卻又偏偏喜歡做些讓他生氣的事,她是見不得他多活幾年嗎?
"我說了,你會更生氣。
"桑無心,你再不說,我會考慮現在馬上掐死你!"杜檠霖口出威脅,知道她惡人沒膽。
桑無心中了他恫嚇的伎倆,眼神開始閃爍不定,"就是因為人家一直沒有受孕,所以想來檢查看看,若是你那方面的問題就要單字寰幫我隱瞞,因為這種事肯定會對你產生莫大的打擊,你會痛不欲生
又是這檔子事!"在你眼中,我就真的那麼不行嗎?
杜樊霖早知道不是她有病,現在他的神經放得很敏銳,他不可能連她的些微病痛都沒察覺。
"不不不,不是你不行,說不定是我的問題"桑無心將事情全歸咎到自己頭上。
男人的自尊心一旦受損是很難平復的
"如果我告訴你,我沒問題,而你也沒問題,你會不會停止這個追逐答案的舉動?"杜檠霖沒有力氣責備她了,雖然她的行為顯得那樣的沒有必要、令人發噱。
"那不是很詭異嗎?我們都沒有問題,可是為什麼我不能受孕?
"問題就出在你每晚喝的那杯熱牛女乃。"他要供出事實了,而他不敢保證這個事實不會招來粉拳連連。
"怎麼,熱牛女乃有毒嗎?"桑無心想也不想,立刻發出疑問。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每晚都會親自泡上一杯熱牛女乃,然後親眼看她喝下去,才願意和她歡愛。
也許很多次都是她強迫他的,但他犯不著為此下藥毒死她吧?
哪一次他不也是沉醉在其中,甚至比她享受到更多的快感呢!
聞言,杜檠霖不禁莞爾一笑,"若是有毒,你還能活到現在嗎?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在牛女乃里摻了避孕藥,你懷孕的機率當然大大降低了。
怔仲了半晌,意會他說了什麼,桑無心抓著他的手臂猛扯,"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不要我生你的小阿?"她很愚鈍,只能想出這一個可能,也是最傷人的一個。
"我要你生我的小阿,但不是現在。"杜檠霖原本一直不明白自己這麼做的動機,但在她生日那天,終于有了答案。
"什麼意思,我不懂"桑無心只感覺到他在她生日那天為她種下的幸福種子就快枯萎了,不理會她這些天來的澆水灌溉
"在我不確定你是愛我的之前,我不會讓你帶著我的孩子去喊別的男人爸爸!
這是他之前的憂慮,但現在他已經愈來愈能感覺到她對自己的依賴,他很願意相信那離愛不遠了。
"你認為我還不夠愛你?!"他怎麼能懷疑她的忠貞,認定她是那種會和其他男人勾三捻四的女人?
"你愛我嗎?"她的用詞讓杜檠霖笑了,因為他已經听到她的回答了。
"要不然你以為我干嘛幫你買內褲,為你洗衣服,還燒飯打掃像個黃臉婆似的;還有,我甚至為你哭了,你知不知道我的眼淚可是很寶貴的!"桑無心只知道要讓他見識一下自己愛他的程度,卻不曉得自己坦承了什麼事。
明白他不若自己以為的狠心絕情,她又回復到那個侃侃而談的小女生。
"既然你的眼淚那麼寶貴,以後就別哭了,我只個婦產科醫生,買不起你即便只是ICC的眼淚。"杜檠霖以鼻尖蹭著她兩邊的鼻翼,愛戀的說。"以後有問題也別再找其他的婦產科了,別忘了,你的身邊就有一個現成的醫生。你是我的女朋友,怎能讓別的男人發現你的美
"阿霖,你在吃醋!"桑無心像發現新大陸般大叫,掙扎著要離開他的懷抱看清楚他的表情。
杜檠霖哪不懂她的心思,卻不讓她如願。"你也不用那麼樂啊!"這妮子現在才察覺他在吃醋,會不會太遲鈍了些?
不,也許只要她能發覺,他就該慶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