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仰站在一棟房前呆了半晌。
罷剛,聞隨風把他帶到這里來,交給他一串鑰匙,而後……就這麼駕著車子走了,把他一個人丟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這……這太差勁了吧!
臭隨風、爛隨風……無聲地罵了幾十回以後,狄仰才握緊手中的那一串鑰匙,一步一步地拾階而上,準備打開門。
隨風說過這棟房子還有另一個房客,他就這麼進去會不會太冒失了?應該不會看到不該看的東西吧?一樣都是男人,對方有的他也有啊!
下定決心以後,狄仰才用手中的那一串鑰匙將深鎖著的大門打開來。
屋里黑漆漆的一片,他什麼也看不到,小心翼翼地跨進屋內,他一邊得注意腳邊有沒有障礙物,一邊還得在牆壁上模索找出電燈的開關。
驀地,有個不明物體快速地撲進狄仰的懷里,一只結實的手臂也纏上他的頸項,然後,他感到唇上傳來溫熱觸感和低低的呢喃。
這觸感……狄仰的腦袋停止運作了好幾秒鐘,有人正吻著他?
「啊——」那個不明物體倏地尖叫著往後彈開,而且尖叫聲不曾稍歇。
這一整個事件從發生到結束也只不過是一分鐘而已,狄仰根本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自始至終,他都是站著不動。
不過,這個持續不斷的尖叫聲實在是非常、非常地礙耳而且教人無法忍受。
狄仰張了張口,但是,對方比他更早開口,「你……你是誰?」
這個聲音……狄仰的手依然在平坦的牆壁上模索電燈的開關,腦中的思緒因而「啪」的一聲按下電燈開關,約莫過了三秒鐘,屋內登時大放光明。
「你是誰?」
狄仰這會兒總算看清楚那個不明物體的模樣了,是個留著短發、戴著眼鏡的男人,一個大男人尖叫成那個樣子太不像話了吧?他……就是自己的室友嗎?狄仰不發一語地多打量了他幾眼。
「你……你……你……是誰?」短發男子的聲音微微尖銳了起來,還泄露出他的恐懼。
「我是……」狄仰才剛開了口,隨即又被面前的短發男子打斷。
「你怎麼會有我家的鑰匙?你該不會想對我施暴?我是抵死不從的!」短發男子的視線在觸及面前俊美得不像話的金眸男子手中的那串鑰匙後,渾身僵硬了起來。
對他施暴?狄仰鄙夷的目光將他從頭打量到腳,然後又回到他的臉上,「算了吧!我的口味可是很挑的耶!」雖然他的外表是還過得去,但是,離自己的標準還遠得很,而且——而且自己對男人沒「性」趣。
「你……」
「我是狄仰。」金色的瞳眸里盡是嘲弄,他真以為自己是姑娘家不成?
「你……」
狄仰也再次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我是你的新室友,如果你不健忘的話。」
短發男子稍稍安心了一些些,難怪,他會有那串鑰匙。
「你……」短發男子原本想說些什麼,卻沒有說出口,而以尖叫取代,「啊……」
他見鬼了不成?狄仰頗是不耐地皺起兩道劍眉,緊瞅著面前的短發男子不放。
「我……我們剛剛……」話還沒說完,他已經轉身沖向浴室了。
狄仰也想起來了,剛剛……他被這男子吻了!這個認知像是青天霹靂一般轟得他一愣。
天啊!他剛剛和男人接吻了?狄仰也猛用袖子用力地擦拭嘴唇,而後一陣反胃的感覺襲了上來,他便沖到屋外大吐特吐。
那……那可是他的初吻耶!而他的對象卻是一個男人,思及此,狄仰吐得更是淒慘,一古腦兒地把晚餐所吃的東西悉數吐了出來。這種悲慘的事怎麼會發生在他的身上!他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半晌之後,狄仰臉色蒼白地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回屋內,他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再次和短發男子面對面,狄仰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豎立起來,他正在極力克制想吐的感覺。
「剛剛的事你就忘了吧!」
狄仰只是以那一雙亮眼的金眸瞅著他,不說一句話。說得倒容易,可是,他一看到對方的臉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嘴唇相踫的溫熱觸感,真是……太……惡心了。他不自覺地抬起手,以手背拭了拭嘴唇,而後別開視線,再看下去只怕他又要到外頭去報到了。
見狄仰沒有任何反應,短發男子的表情更是緊張,「我……我已經有愛人了,你……」
「閉上你的嘴。」狄仰的視線又調了回來,臉色有些難看,「我、對、你、沒、有、興、趣。」一字一字說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有沒有搞錯啊?是他主動摟住自己,親自己的嘴,自己才是受害者。
「是真的嗎?」短發男子還是不確定。
他可是很痴心、專情的,今生今世只愛宋一個人,即使有再好的對象,他也不會變心的,不過,老實說,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漂亮的男人,如果不是對方剛剛不小心撲進他的懷里,他還真無法確定眼前的人是男人還是女人呢!
狄仰懶洋洋地朝他的手投去一瞥,半晌,才不疾不徐地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狄仰。」畢竟,他們即將成為室友,毋需鬧得不愉快。
兩人的手才踫了一下下,杜凱便又急急忙忙地抽回手。「你……今天要搬進來住了嗎?」他不得不借著說話來掩飾剛剛失禮的舉動。
「嗯。」狄仰輕哼了一聲,金色眸子閑閑地打量著屋子里的擺設,還可以啦!算得上雅致,雖然和魔谷的宮殿沒得比,但他還可以接受。
「你……是混血兒嗎?」杜凱自在多了。
這麼亮的金色眸子並不多見,即使在漆黑的夜里也一樣醒目,剛才他太大意了才會忽略。
「唔!」狄仰含糊其辭地一語帶過,他才不是什麼混血兒,他是純種的精靈,不過,跟一個人界的凡人不用說太多。
「那英文一定說得很好嘍?」
英文?金色的眸底淡淡地躍上一抹疑雲,那又是什麼東西?狄仰僅是淡淡地道︰「普通啦!」隨即,話鋒一轉,「我的房間是哪一間?」
「三樓,我帶你去看,」杜凱率先跨上樓梯,「這個房子里的家具、浴室、廚房、客廳都是共用的,你不用太拘束,反正,只有我們兩個嘛。」
「房東呢?」狄仰尾隨在他的身後,四下瞄了瞄,漫不經心地問。
「他待會就過來了。」杜凱的聲音里有一絲極細微的喜悅。
狄仰的神經稍微「放松」了一些,所以根本毫無所覺,「他常來嗎?」
「可以這麼說。」
狄仰掃了眼他的房間,不作任何表示,書架上的一大疊書吸引了他的目光,順手拿起來翻了翻,「這是……」他詢問地睨向杜凱。翻是翻了,不過,上頭一堆蟲似的文字他是一個字也看不懂。
「你的朋友替你準備的。」
是隨風,可是那要做什麼用呢?他壓根兒就看不懂嘛!
「我的房間另一頭。」杜凱伸手指了指另一邊。
狄仰點了點頭,保持一些安全距離的確是比較妥當,免得他又得扮演一次受害者。天啊!他就是忘不了那個感覺,真是要命。
「啊!」杜凱突然叫了一聲。
狄仰被嚇了一跳,差點就要施展瞬間移動術了,幸好沒有,不然可就麻煩了。「你又怎麼了?」他還真是頭一次遇見這種男人耶!動不動就啊、啊的叫,真教人受不了。
「為了慶祝你的加入,今天我和宋請你去PUB玩玩,好不好?」杜凱的黑眸發光,興奮地提議。
狄仰思忖了一下,「宋是誰?」什麼又是PUB?
「宋就是房東嘛!」
哦——原來如此。「不必麻煩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他現在只想去刷個牙,至少漱個口也好。
「沒關系啦!一起去玩嘛!」杜凱似乎已經打定主意了,就在他準備展開另一波游說的時候,樓下響起一個低沉粗嘎的男音。
「凱,你在嗎?」
「等一下,我馬上來。」杜凱提高音量回應,而後又傳向狄仰,「我們就這麼說定了哦!」語畢,他立即旋身快步地離開狄仰的房間。
狄仰呆怔當場,自己什麼時候和他說定了?又什麼時候答應了他的邀約,為什麼連一丁點的印象也沒有?他搖搖頭,走進浴室漱了漱口。
「仰,你在做什麼?」杜凱的聲音飄上三樓,「快點下來啊!宋答應了。」
那又如何,他又沒說要去。狄仰順便也洗洗臉,不打算回答。
「仰,快點下來嘛!」杜凱顯然非常具有鍥而不舍的精神。
仰?叫得這麼親熱?狄仰頗不以為然地撇唇,還沒人這麼叫過他呢!而他和杜凱還認識不到一個小時,他更不認為杜凱能夠這麼叫他。
「仰,狄仰——」
如果他再不出聲,只怕杜凱會一直鬼叫下去。
狄仰信步走下樓梯,視線淡淡地掃過杜凱和另一名黝黑勁瘦又蓄短胡的中年男子,他大概就是房東,也是杜凱口中的宋吧!
「我們可以走了吧!」面對狄仰的興趣不大,杜凱的熱度依然。
「謝謝你的好意,我不想去。」狄仰依然是拒絕。
那名黝黑勁瘦的中年男子的黑眸里掠過一抹驚詫,隨即又恢復一貫的沉穩,「很高興認識你,我是宋修典。」他從沒見過這般漂亮的男孩,那一雙金色的眸子耀眼得教人無法直視。
「彼此,我是狄仰。」他伸手爬梳了一下掉至前額的一絡頭發。
「你是東海大學今年的新生?」宋修典笑問。他想依常理椎斷,會在東海別墅租房子的絕大部分都是東海大學的學生。
「對S市熟嗎?」
熟?他根本還搞不清楚東西南北呢!「不熟。」他的勢力範圍不在這兒。
宋修典的手搭上杜凱有些單薄的肩膀,「就讓我們帶你四處走走吧!」
也好,反正又沒有什麼事,他得趕緊把這附近的地形模熟,才能自由來去不受拘束。「好啊!」他決定和他們同行。
宋修典和杜凱之間彌漫著一股不尋常的親密感,而狄仰始終毫無所覺。
宋修典駕著車子帶狄仰逛了許多地方,最後來到中港路上的PUB——C.C.K。他以為年輕人都會喜歡這種熱鬧的地方,凱就是一例。
狄仰微微皺著眉頭,震天價響的音樂對他造成不小的沖擊,他實在不怎麼喜歡這兒,不過,既然來了就看看吧!
走過地面上有電視熒幕播放著舞池內情形的通道,杜凱轉頭詢問狄仰︰「你會不會跳舞?」
狄仰低頭瞧了瞧電視熒幕里一群人奇怪的扭動方式,這也叫跳舞嗎?簡直就像是蟲在蠕動嘛!「我不會。」他搖搖頭。
「我教你。」杜凱自告奮勇,他向來自認舞功是一流的。「怎麼樣?」
狄仰還是搖搖頭。
他們才坐下不久,立即有個人走了過來。一在狄仰身旁的位置坐定。「宋,你們也來啦!」
狄仰的金色眸子在陌生人的臉上溜了一圈,隨即調向矮欄桿內一大群像蟲一樣扭來扭去的人,他實在看不出來那有什麼美感而言。
「你一個人來?」宋修典回以一笑。
「嗯!」他目光不由自主地被身旁的女孩子所吸引,「這位是?」
宋修典笑了,「狄仰,這位是我和凱的好朋友——喬治;喬治,狄仰是凱的新室友。」他似乎在喬治的眼中捕捉到動心了的光芒。
雖然,狄仰的外表看似女孩子,但是,他是貨真價實的男孩,喬治該不會把他誤認為是女人了吧?
狄仰略略點了下頭,隨即又望向舞池。
喬治握住狄仰的手湊到唇邊輕輕吻了一下,「狄小姐,很榮幸……」
狄仰渾身一僵,粗魯地抽回手,失控地大吼,「你有毛病啊,我哪里看起來像個女人了?」怒氣在他金色的眸子里飛舞。
丙然沒錯。宋修典好笑在心里。
杜凱笑了出聲,「哈……喬治,狄仰是男的,你弄錯了。」
喬治怔忡了半晌,好不容易才意會到一項事實——狄仰是男孩子!他居然看走眼了?而更教他難以相信的是這麼一張漂亮的臉竟是屬于一個男人所有。「對不起,請你原諒我。」幸好在黑壓壓的PUB里頭沒有人會看見他的臉紅,不然,他鐵定會無地自容。
狄仰悶悶地道︰「下次不要再犯。」他愈來愈覺得在人界的日子不好過了,一會兒是被偷吻,一會兒又是被當成女人,他不敢想象接下來會是什麼。人界的人都是這個樣子嗎?
「保證不會。」喬治舉起手作發誓狀。
狄仰懶得理會他。
杜凱站起身,「仰,你想不想學跳舞?」他的腳有些癢了,他要下去展現他優美的舞技。
跳那種丑不拉機的舞?謝了,不必。狄仰抬起眉毛,一臉不敢領教地搖頭,「你自己去就好。」
「什麼?」杜凱沒听清楚。
狄仰加大音量又說了一次,「你自己去跳就好,我沒興趣。」
「真的不去?」
真煩吶!「不去、不去。」說了不去就是不去,狄仰白了他一眼。
杜凱聳了聳肩,單槍匹馬地跨進舞池。
「喂!小湯圓,有個很帥的帥哥哦!」黃美菊攪動著面前的飲料,隔三差五地偷膘一眼隔壁桌頭發及肩的俊美金眸帥哥。
「在哪?在哪?」唐緣不停地東張西望。
逼美菊悄悄地指了指,所以,她才會注意到他。
順著她指的方向仔細看去,果然瞧見一個金眸帥哥,唐緣的眼楮一亮,的確是長得十分美味可口。
「如何?」
「嗯!人間極品。」她停頓了一下,隨即又補上一句,「真想咬一口。」
逼美菊翻了翻白眼,「你是餓昏了,是不是?」她第一次听到長相俊美的男人會讓人想咬一口的沖動,這是哪門子的理論?
「是有點餓了。」唐緣坦承。今天只吃了一餐,現在已經是半夜十二點多了,不餓才怪咧!
「要不要點東西吃?」
唐緣忽地點點頭又搖搖頭。
逼美菊看得一頭霧水,既點頭又搖頭,這是代表要還是不要?「我承認我比較笨、理解能力比較差,這總行了吧!」
唐緣笑不可抑,「美菊,你不用感到自卑,比我笨是很正常的。」
她差點吐血,「不要離題太遠,你到底要不要點東西吃?」這麼臭屁的人並不多見。
「我想吃東西,不過這兒沒有我要吃的東西。」唐緣沒有辦法不去看那個金眼帥哥,這等人間極品即使不能收歸己有,遠觀也不錯。畢竟,人總是喜歡欣賞美的東西。
倏地,她張大嘴巴,開了又關,關了又開,卻始終沒有吐出半個字。
良久,才惋惜地嘆了口氣,她居然看見另一個男人吻了那個金眸帥哥的手!那麼出色的男人竟然是同性戀者,太可惜了。
「看見什麼了?」黃美菊錯過了那一幕。
「他是個Gay。」不過,每個人都有選擇愛人的權利,只要自覺幸福即可。
逼美菊亦是感到惋惜不已。「那麼帥的男生居然不喜歡女生,唉——」真是英雄所見略同。
唐緣又嘆了口氣,似假似真地道︰「本來我還想找人去他家提親的,不過,他既然名花有主了,那只好算了。」
「神經病。」什麼跟什麼嘛!逼美菊忍俊不禁地爆出一陣大笑,有時候小湯圓說的話真會令人噴飯。
PUB里依然充斥著震天價響的搖賓音樂,而舞池里的人各自隨著音樂擺動身體,仿佛想將多余的精力全都發泄出來,直至筋疲力盡。
那個金眸帥哥好像不太高興哦!唐緣的視線一直十分忙碌,在黃美菊和金眸帥哥之間來來回回,而且還得小心注意,免得被人逮個正著。
在黑壓壓的PUB里頭,那一雙金眸竟奇異地醒目,亮得教人無法忽略……
「喂!喂!你有沒有在听我說話啊?」黃美菊靠近她的耳邊放聲叫喚。真是的,有了異性就沒人性。
必過神來,唐緣收回目光,陪笑道︰「這里的音樂太吵了,我沒有听清楚你剛剛說的話,再說一次吧!超級無敵大美女。」
「看在你說話這麼老實的份上,我就原諒你的心不在焉。」黃美菊露出笑容,「明天我要回東勢去,你要不要來我家玩?反正,你星期三晚上才要上班,怎麼樣?」
「唔……」她在考慮中,「好吧!」
「太好了!明天早上十點我過去接你。」黃美菊高興地拉起她,「我們也下去跳舞。」
「就下去跳舞。」唐緣附議,雖然不太會跳舞,那又如何呢?隨便扭扭就好,反正,也不會有人注意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