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步兵將其余幾個人擺平。
江脈脈跑了過去,「你的手流了好多血,快點去醫院!」她的臉色比受傷的步兵還蒼白。
他瞟了一眼,沒好氣地道︰「還說呢!要是你听我的話,躲在車上別下來,我也不會因為擔心你的安危而分心,挨了這一刀和肚子上的一拳。」不過,她安然無恙倒是不幸中的大幸。
她雖然害步兵受傷而感到歉疚,但心中卻扼止不住甜蜜的感覺,悄悄滲透身體內的每一個神經細胞末梢。
兵擔心她勝過他自己的安危。
她不敢奢望兵已經喜歡上她,但是,至少在他的心中她不再是無足輕重的閑雜人等。
扁是這一點就足已讓她雀躍許久。
「對不起啦!我也是因為看不過他們群起圍攻你一個人,所以才會沖下車想要幫你一點忙。」只是會越幫越忙倒不在她的預料中。
步兵索性將襯衫的袖子撕下,俐落地往傷口上方綁緊止血,聞言只是哼了哼,卻沒有再責備她。
別夕似笑非笑地抬眼望去,潑墨的眸子里有抹洞悉一切的銳利光芒,「我的存在似乎有些多余哦!」
江脈脈首先漲紅了臉,太過于擔心兵的安危,她竟然忘了向四少謝過救命之恩!
「四少,謝謝你救了我一命。」
她語帶玄機,「自己人毋需客氣。」
他沒听說四少有台灣行的計劃啊!那……「四少,你怎麼有空到台灣來?又怎麼會知道我在步氏企業里?」越問越覺得不對勁,他直覺地往江脈脈的方向看了一眼。
「小蛇說脈脈為了你剪掉過腰的長發,冒著將來發育不良的危險把胸部綁成平坦,假扮男人混進男同志Bar,就為了捍衛你的貞操!」頓了一下,火夕唇畔的笑意漾深,「還說她因為你的緣故被綁架到台灣,所以我就順道過來瞧一瞧。」
她說的話句句屬實,只是有一點略過不提——那就是脈脈因為擔憂兵而向她求助的事,這也才是她特地飛到台灣來的主要原因。
步兵的注意力被轉移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小蛇她……」他真服了她那無人能出其右的廣播功力。
他在想,改天真該問問二少有沒有可以暫時把人毒啞的藥。
別夕依然是一貫的淺笑,怡然自得地道︰「小蛇要是不八卦的話,就不像是小蛇了,你說是嗎?」
八卦也能成為一種特色?
步兵翻了翻白眼,真的是沒轍啊!
「對了,差點忘了還有個禮物。」火夕踅回一根大柱子後,揪出一個昏迷不醒的男子,往地上一扔。
這名男子直接摔在地上,痛得醒過來。
「唔……」他申吟了一聲。
這個男人有點眼熟耶!
「他……」江脈脈直勾勾地瞪著他。
她知道他!他就是她搜集來的名單里第三順位的繼承人——步詔凱,兵的堂弟,現任開發部經理。
「在你和那些大漢纏斗時,我發現他隱身暗處,神情緊張地注意著場中的情況,行跡十分可疑,除了主謀者外不作第二人想。」她索性就「請」他留下來嘍!「只消讓他們一對質就有解答了。」
「你、你們……」步詔凱一瞧清眼前的情況便明白大勢已去。
江脈脈氣憤不已地踹了他一腳,是他害兵受傷的。「兵是你的堂哥,你竟然還做這種事!」
他悶哼了一聲,「步氏企業該是我的,你以為我會心甘情願地拱手讓給一個空降部隊嗎?」
「步氏原本就該是兵的。」她不認同他的話。「更何況就算兵不繼承步氏企業,也還輪不到你!別作白日夢了。」
他只是排名第三順位的繼承人而已,還有個第二順位的繼承人呢!
他知道她指的是誰,「我大哥對這個沒有興趣,只要他消失,步氏企業就會屬于我。」原本該是他計劃好的完美未來,而現在一切計劃都成泡影。
步兵慢條斯理地開口說出讓步詔凱槌胸頓足的事實,「原本我就無意要留下來繼承步氏企業,若不是你對我出手,這會兒我應該已經回到法國過我原本的生活。」
步詔凱頓成泄氣的皮球。
早該到的保全人員這時才出現。
「兵少爺,這是怎麼一回事?」
「兵少爺,你受傷了?」
在這棟大樓的停車場里裝有隱藏式攝影機,由保全人員監看著,以確保不會有宵小進來偷竊破壞。
而保全人員值班室里的屏幕一直都沒有異樣,所以拖到現在才發現。
可想而知,是誰玩的把戲。
「不礙事,你們把這些人押走,報警處理吧!」他吩咐。
「是。」
數名保全人員立即采取行動。
「事情結束了,我們明天就回法國。」步兵似乎一點也不留戀。
「明天回去?」這麼快?
兵真的不打算和步爺爺相認嗎?
別夕微微一笑,「箭托我帶些話給你。」
箭?他知道步老頭找他的事?步兵一語不發地等著下文。
「過去的已經過去,無法改變,何苦再拘泥于過去的怨慰,讓未來也痛苦呢?待人退一步,愛人寬一寸,就會活得很快樂。」
步兵默然,這的確是像箭會說的話。
「兵,你的傷不能不處理,要是發炎怎麼辦?」江脈脈始終擔憂他的傷勢。
別夕在手上的精密通訊表上按了幾個鈕,一面極薄的液晶體屏幕升起來,里面出現火狸那張絕艷中帶有調皮的容顏,「狸,兵剛剛受了點刀傷,找個外科醫生過來步氏企業大樓三十三樓。」
四少還真是無所不知啊!
「四少……」他來不及阻止。
「好的。」火狸領令。
中斷通訊後,火夕溫和地笑了笑,「我們是要上樓呢?還是就站在這兒等醫生來?」
四少雖然溫和,但卻是火家里最難纏的一個,所以他還是乖乖地照做,別討價還價了吧。「上樓。」
他認命地帶路。
「兵,你還恨你爺爺嗎?」她又將話題拉回。
「我不該恨他嗎?」他自己也很迷惘。
一方面他是恨他,一方面卻又對他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畢竟他的身體內是流著他的血啊!
他是應該要恨他的,但是,沖動地以銳利的言詞傷了他之後,卻完全沒有報復的快感和喜悅,看到他彷佛一下子蒼老了許多的模樣,他的心情沒來由得益發沉重。
「你是有理由恨你爺爺,但是,這真的是你要的嗎?傷害他你會覺得快樂嗎?」墨黑的眸子里閃著洞悉一切的銳利光芒。
他沒有回答。
「更何況他也已經為他的錯付出代價。」火夕說了句公道話。
岸出代價?有嗎?他可沒瞧見。
「惟一的兒子離開他遠走法國,一直到意外身亡,他連兒子的最後一面也沒見著,甚至惟一的孫子都流落在外二十多年,不能相認,這難道不是他付出的代價嗎?」她無意要替步行雲說話,只是陳述事實罷了。
對一個父親而言,那不啻是最殘忍的酷刑。
「叮」的一聲,電梯直達三十三樓。
「啊——」秘書小姐一看見步兵染血的手臂就尖叫起來。
真受不了!步兵翻了翻白眼。「夠了!」他低吼一聲。
「啊——」秘書小姐仍無法鎮定下來。
別夕噙著魅惑人的淺笑走上前,「小姐,不用害怕,不會有事的。」她溫和的嗓音有安定人心的魔力。秘書小姐一見到火夕俊美絕倫的容顏就忘了尖叫,痴痴地望著她。
江脈脈一點也不意外。
四少的魅力一向凡人無法擋,只是當她們知道四少是女人時,臉上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秘書小姐根本就忘了要說什麼,腦中一片空白。
「待會兒醫生就來了,不用擔心。」
她只能愣愣地點點頭,呆望著額上有四簇霸道狂狷的紅色火焰紋印的火夕走進步兵的辦公室里。
他們才坐下沒多久,門立即被打開。
步行雲心急如焚地沖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完全沒有平時的嚴肅與冷靜,「我……听說……兵受傷了!」
「董事長,您小心點。」跟在他身後的秘書小姐很是擔心,上了年紀的老人禁不起跌倒的。
步行雲一個勁兒地梭巡步兵的身影,無暇注意其它,腳下一個踉蹌,身體便失去平衡地往前跌出去。
「啊——」
「啊——」
兩聲驚呼同時響起,一為秘書小姐,一為江脈脈。
別夕沉著地旁觀,無意伸援手。
驀地,步兵的身形一閃,及時在步行雲重重摔到地板上之前接住他。
步行雲既驚且喜,兵肯出手救他是不是意味著他的恨正在慢慢地減少?他是不是可以期待有一天兵會認他這個爺爺?
「兵,謝謝你!」音調有些微不穩,透露出他激動的心情。
只要兵肯認他這個爺爺,他可以……他可以試著接受他的同性戀身份,他可以……不去想子嗣傳承的問題。
「上了年紀的老頭子就該認份一點,別想象年輕人一樣追趕跑跳踫。」步兵的口吻依然不好,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極淡的關懷。
別夕微揚起嘴角,似笑非笑地。
兵其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般怨恨步行雲,只是過去的傷痛讓他無法輕易釋懷,一步一步來,他終究會接受步行雲的。
「你的手怎麼回事?」步行雲大驚失色。
悶哼了一聲,他才不怎麼情願地回答,「不小心被砍了一刀。」
「怎麼不去醫院呢?」步行雲著急地要叫人備車。「叫司機把車開……」
「不用了。」步兵出聲阻止,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傷口暫時是止血了,而且醫生就快要到了。」
卑聲一落,兩名身穿白衣的醫生提著箱子自電梯內走出來,快步走向火夕。「四少。」
別夕頷首,「看看兵手上的傷。」
「是。」
「兵少爺,請坐下來。」兩名醫生轉向步兵,依然是恭敬的口吻。
這些人是誰?步行雲一頭霧水。
「步老爺子,您好,敝姓火名夕,我和兵是好朋友。」火夕溫文儒雅的翩翩風度完美得無懈可擊。「這兩位醫生是四季醫院台灣分部的外科主任,他們要替兵的傷口作縫合手術,我們到外面去候著吧!」
「四少,我要留下來。」江脈脈不放心。
「那你就留下吧。」
「不必了。」
兩種迥異的回答同時響起,反對的當然是步兵。
別夕?!四季醫院?!
步行雲猛然想起。
眼前這個額上有四簇霸道狂狷的紅色火焰紋印的俊美男子不就是……「你是冬火保全集團的總裁火夕?!」
她回以淺笑,「正是。」
四季醫院旗下醫生的醫術高明是舉世聞名的,有了這兩位名醫,兵的傷勢就毋需操心。
「久仰大名!」令他感到意外的是火夕竟然如此年輕俊美。「看來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綁生可畏!
一群人都退到步兵的辦公室外頭。
「步老爺子……」
驀地,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傳來,打斷火夕的話,「爺爺,我听說步兵大哥受傷了,嚴不……」她的聲音戛然而止,視線直勾勾地望著火夕。
懊俊美的男子!俊美鑿刻般的五官流轉著魅惑人心的邪性美,比江墨大哥有過之而無不及。
尤其是他額上那四簇霸道狂狷的紅色火焰紋印包酷。
這個美男子根本就是漫畫里才會出現,美得無法無天的男主角嘛!
卜通!卜通!卜通!心跳又開始狂飆,她就知道下一個男人肯定會更好,她愛上他了。
「現在醫生正在替兵進行縫合手術……」步行雲發現梁淨心根本就無心听他說話,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俊美無疇的火夕身上。
也難怪了,像火四少這般俊美絕倫的男子並不多見啊!
別夕微微一笑,「你好,我是兵的好友,火夕。」
就是他了!就是他了!梁淨心的大眼楮中冒出許多心形的泡泡來,「你、你好,我……是梁淨心。」她有些緊張。
懊看的人就連聲音也溫潤得讓人有如沐春風的感覺。
「很高興認識你,梁小姐。」她太習慣這個小女孩眼中的夢幻光彩了,看來此地不宜久留。
梁淨心甜甜地笑著,「我可以叫你火大哥嗎?」
這一次她的戀情又注定是早夭的命運。???手臂上的傷口還隱隱作痛著,清清楚楚地提醒他一個事實——這一刀是為了江脈脈而挨的。
最令他震驚的是當時因為江脈脈身陷險境而感受到的心急如焚,即使是現在回想起來,感覺依然鮮明,全身的血液幾乎要凍結起來。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他竟然會這般關心她的安危!
是因為箭的托付,所以他才會在意起她的安危,甚至于還因為她被砍了一刀,一定是這樣沒錯,一定是的。
但是,心底深處卻發出一個細微的質問——真是這樣嗎?
那……要是沒有箭的托付,他是不是就會撒手不管她的死活?
他的心遲疑了,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不論他如何不肯面對現實,心底的感受終究是最誠實的。
若是他不在乎她,他的心不會有一絲絲的遲疑。
那麼……他是在乎她的了!
在乎她……這又意味著什麼?步兵的眉頭擰了起來,桌子上攤開的文件卻怎麼也看不下去。
他是勉強答應步老頭在台灣多待一些時日,不過,他可沒答應要繼承步氏企業啊!
推開桌上的文件,他一抬頭,卻發現江脈脈縮在沙發上睡著了。
八成是昨兒夜里擔心他的傷勢沒睡好的緣故,她在半夜起身數次來察看他的傷勢,他都知道。
江脈脈沉睡的容顏純真無瑕,更突顯出她的年輕不設防,他差點忘了她只有二十歲,卻愛他愛得義無反顧,猶如飛蛾撲火一般。
她是個大家閨秀,卻為了他在男同志Bar外頭站崗,甚至不惜假扮男生混進去。
望著她剪短的男生頭,心中微微一動,她留了將近二十年的長發就因為要混進男同志Bar而剪掉,胸口像是被劃出一道縫,汩汩地淌出一股濃稠的液體來。
她還為了他拿了扳手當武器,打了生平第一場群架,雖然到最後是越幫越忙,但她的心意與勇氣卻十分難得。
他的心有些難受,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種像針扎般的難受……會是心疼嗎?
望著沉睡中的江脈脈不自覺地將身體縮成一團,顯然是辦公室內的冷氣太強了一點。
未及多想,他便月兌上的西裝外套替她蓋上。
他在乎她、他心疼她、他為她挨了一刀……那一股莫名的騷動又再次竄起,慢慢地漾開來。
這……這會是喜歡嗎?
步兵怔忡了好半晌,隨即像觸電般地彈了開去。
嚇!喜歡?
怎麼可能?他喜……喜歡脈脈?
他的初戀情人是箭,一直以來,他都只愛著箭一個人,他是同性戀啊!
難道這麼多年以來,他對箭的感情和佔有欲,真的只是嚴重的戀兄情結?無關乎同性戀嗎?
他感到困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