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面,童紛若才發現自己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女乃女乃並沒有恨意,尤其在弄清楚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更明白她和自己同樣都是受害人。
自己或許失去和親人相處的時光,但是她還有麥神父、詩柔和育幼院里的院童們,或許夜深人靜的時候心中難免會有些許惆悵、落寞,不過她的人生是快樂的。
反觀女乃女乃因為意外而痛失惟一的兒子和媳婦,悲痛之余強打起精神,要已出嫁的女兒和女婿前去接回奇跡生還的孫女,卻不料女兒和女婿心生歹念,出錢雇人將小阿抱到育幼院前棄置,就為了夏家的企業和財產。
並且在女乃女乃前去委托征信社找尋孫女的下落之際,他們還用錢收買了征信社的人,讓她們祖孫倆因此被迫分離十多年,甚至他們還想痛下殺手,完全不把她當佷女看待。事情被揭發之後,女乃女乃又再度受了一次傷害,老態畢現。
女乃女乃壓根兒沒想到女兒和女婿竟然會對她和自己做出這樣的事來,而他們又怎麼對得起他們死去的大哥和大嫂!
「小若,女乃女乃已經老了,不想也沒有力氣再管公司的事,我只剩下你一個親人,你是不是肯和女乃女乃回去認祖歸宗?」夏陳玉雪的眼角眉梢盡是掩不住的滄桑和疲憊。
她不明白,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差錯,她的女兒和女婿竟然有了這麼大的轉變?而她竟然沒有發覺,金錢的魔力真的可以凌駕一切嗎?
難道真的是親情誠可貴,良心價更高,若為金錢故,兩者皆可拋?
若不是她執意想要找到夏家惟一的子嗣而委托了地獄鬼眾,又怎麼會知道親生女兒竟會伙同夫婿,瞞著她做出這種天理難容的事?這難道不是天理昭彰嗎?他們接受制裁是應該的,只是叫她這個活了大半個世紀的老太婆情何以堪吶!
童紛若有點受不住夏陳玉雪的親情攻勢,「我……」她不自覺地瞥了鬼斧房間的方向一眼,昨天她又是一夜無眠,想到鬼斧的決絕她的淚就怎麼也止不住,換來的是兩顆腫若核桃的眼眸。
他氣消了嗎?昨天說要分手的話有沒有可能是氣話?
「小若,你還在恨女乃女乃嗎?」
夏陳玉雪的臉色一黯。
「女乃女乃,你別多心,我不是不想跟你回去,只是還有一點事要處理……再給我一點時間。」
她不想在還未得到鬼斧的原諒之前離開這里,她害怕會就此失去他。
只是她還有什麼理由能夠留在神出鬼沒征信社?
她必須再和他談一談。
童紛若的心念一動,身形隨即也朝鬼斧的房間走去,還未抬手敲門就听聞鬼魅的聲音響起——「鬼斧不在。」
不在?
他去哪里了?及時婦產科嗎?她可以去那里找他。
他看穿了她心中的想法,「呃!因為有點事,所以鬼斧搭一早的班機回西班牙了。」臭鬼斧,他想要讓童兄弟好好反省一下也好,要順道回去替小潮兒做產檢也罷,關他屁事呢!吧嘛把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工作丟給他!
「回西班牙?」
她當場傻?耳畔彷佛又听見自己心碎的聲音,童紛若的臉色蒼白若紙,「什麼時候回來?」
他被迫睜眼說瞎話,「他沒說,本來我們到台灣來就是為了夏家的Case,現在任務圓滿結束了,我們當然也該離開了。」童兄弟還在台灣,鬼斧怎麼可能不回來!
地獄鬼眾的成員除了魍魎置產在意大利,且他人都是在西班牙出生長大的華裔,他們的家都在西班牙。
「我明白了。」
童紛若眼中的光彩立時被擊散。
他是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牽連了吧!她的心——好痛!她忍不住拜狠地倒抽了一口氣,卻仍舊無法緩和胸腔中幾乎讓她窒息的痛楚,為什麼她和鬼斧之間的感情會走到這個地步?她只是想要救詩柔而已啊!
她的眼淚快要掉下來了,童紛若迅速地轉過身,硬是咬著牙將眼淚逼了回去,「女乃女乃,我跟你回去。」
夏陳玉雪聞育面露喜色,造聲道︰「好好好,我們回家去。」
臨走之際,童紛若強忍著心痛回身鞠了個躬,「這段時間謝謝你們的照顧,再見。」
賓燙的眼淚順勢滴落地面。
這一別,或許今生就無緣再見了……媽的,這不是她要的結果,她不想就此走出鬼斧的生命,卻無力挽回。
表魅在童紛若轉身的剎那,瞥見她臉上的心碎神傷和溢出眼眶的淚水,心頭衍生出一股莫名的罪惡感,要是讓親親老婆知道他幫著鬼斧欺負童兄弟的話,他肯定會被罵成臭頭。
他最好從現在開始想一個月兌罪的借口……不然以他的惡名昭彰,肯定會落個狼狽為奸的罪名,誰叫他惡整別人的紀錄不勝枚舉!
啊——有了,就說是鬼斧拿手術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答應的,嗯,沒錯,就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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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夏家之後,童紛若正式更姓為夏,她叫夏紛若。
夏紛若回夏家已經一個多星期了,在夏陳玉雪的堅持下,她辭去了KTV的工作,白天開始到夏氏企業去上班,學習如何管理一間偌大的企業,每一逃詡過得既忙碌又充實,只是總覺得心頭彷佛被刨挖出一個窟窿來,空蕩蕩地像是少了些什麼。
夏紛若背著背包自玄關走進來,「女乃女乃,我回來了。」
「小姐。」
等候在門邊的佣人接過她的背包。
「謝謝。」
她頷首道謝。
夏陳玉雪伸出手,「小若,你過來,女乃女乃有話要跟你說。」
她走向她,「什麼事?」
夏陳玉雪拉著孫女的手要她在身邊坐下,仔細地端凝她,「你老實跟女乃女乃說,你回這里是不是一點也不快樂?」她的落寞、她的消瘦、她的強顏歡笑,她都看在眼里也很不舍,如果小若真的無法適應,為了小若,她也不會勉強她非得要留在這里不可,其實小若肯認她,她已經很高興了。
「沒有的事,你看,我不是很好嗎?」她努力地揚起笑,只要什麼都不去想,最好每天讓自己累得只要一趴上床就睡著,什麼事也不想,心就不會那麼痛。
「還是你對企業管理沒有興趣?」很多女孩子都對商業沒興趣,倘若真是如此,也還可以聘請一個專業人員來替小若管理公司的事。
「我不討厭。」她老實說,那畢竟和她在學校里所學的有些關聯。
「可是你並不快樂。」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
「我……」
她的心口微微一窒,又開始隱隱作痛。
自她離開神出鬼沒征信社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個星期,鬼斧完全和她斷了音訊,他一點也不留戀嗎?她曾經不只一次想要到征信社或及時婦產科診所去找听說已回台的他,每每到了目的地卻又鼓不起勇氣進去,只能遠遠地眺望屋子一會兒,然後轉身離去。自始至終都沒瞧見鬼斧的身影。
他真的可以將她忘得一乾二淨嗎?
夏紛若眼神中所流露出的悲傷讓夏陳玉雪心里有個譜了。
「是感情的事,你談戀愛了?」她怎麼沒听說過她有喜歡的對象?
她的笑容里有淡淡的哀傷,「已經結束了。」
「怎麼一回事?願不願意和女乃女乃談一談,女乃女乃是過來人了,也許可以給你一點意見。」
夏陳玉雪慈愛地拍拍她的手。
「我……」她一開口聲音卻粗嘎得嚇人,「我喜歡鬼斧,我們曾經是男女朋友,可是他卻在一個星期前和我分手了……」她將事情的發生經過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說完她也紅了眼眶。
原來是那個有張漂亮女圭女圭臉的鬼斧,雖然小若沒半點女孩兒該有的樣子,他們兩個站在一起卻是再登對不過了,夏陳玉雪在心中沉吟了一會兒,「你還愛著他?」
她點點頭,早在眼眶里打轉的淚水紛紛掉落,一切都來不及了,就算她再愛他,怕都不能再挽回他……一想起他當時的決絕,她的心就像是掉落冰害之中,蝕骨的寒意立即攫住了她如果時間能倒轉,她一定會三思而後行,不會再那麼沖動行事。
「別哭,」夏陳玉雪替她擦去臉上的淚水,「在我看來,只要他還沒結婚,就還有轉圜的余地。」
「可是……」那是因為女乃女乃沒有親眼看見他決絕的態度。
「他會那麼生氣是正常的,對于你只身去救詩柔的事,如果不是事情已經過去,我也想好好罵你一頓,朋友當然要救,不過,你是不是應該先作好妥善的計劃才去救人?要不,人沒救到連你也被抓住,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她只是就事論事,「他的生氣程度和他愛你的程度成正比,而人在極度焦慮憤怒之際往往會口不擇言,分手肯定也只是氣話而已。」
她黯然的心底亮起一簇光芒,「真的嗎?可是事情已經過了一個多星期了,為什麼他還不來找我?媽的,他到底要氣多久才肯原諒我嘛!」
夏陳玉雪笑著糾正她,「做錯事的人是你,應該你去找他才是。」情人之間不應該有所謂的面于問題,更何況做錯事本來就應該要放段道歉。
「我去過……」她小聲地說。
原來已經去過啦!「他還不肯原諒你嗎?」難道是她推測錯誤了嗎?
她根本連他的面都沒見到,「我、我不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你不是去見過他了?」夏陳玉雪一臉狐疑,這是什麼情況?
夏紛若的語氣轉為微弱,「我是去了,可是沒有勇氣進去見他。」媽的,她從沒怕過什麼,為什麼現在卻變得這麼懦弱?
原來如此,她恍然大悟,「看來你真的是愛慘他了,那為什麼不鼓起勇氣進去見他?」面對越是在乎、越是重視的人,再勇敢的人也會變得怯弱膽小,心情也更容易患得患失。
「我怕會在他臉上看見漠然的表情。」媽的,她是沒種。但是至少在還未證實之前,她還可以保有一絲絲微小的希望。
人總是得面對現實,學鴕鳥把頭埋在土里又能逃避多久呢!「所以你寧願抱著一絲卑微的希望,繼續苟延殘喘下去,也沒有勇氣去證實、去挽回嗎?若是他日後愛上別的女人呢?你會不會還在這里悔恨自己什麼也沒有做!」
愛上別的女人?夏紛若的心一室,是啊,她怎麼一直沒有想過這個可能性?「不——」她不想失去鬼斧之後再來後悔,一點也不想。
「那就對了。」後悔的滋味比任何藥都苦澀。
「……嗯。」她終于下定決心。
「今天時候不早了,好好睡一覺,明天去找他把話說清楚。」夏陳玉雪將她神情里不經意流露出來的疲憊全都看在眼里。
夏紛若搖搖頭,「不,我要現在去。」她必須在勇氣還未退去之前去找他,一來免得夜長夢多,二來也避免在勇氣消退之後,自己又畏怯不前。
「好吧,讓老林開車送你去。」夏陳玉雪沒再堅持。小若終究是女孩兒,這麼晚只身出去總是叫人擔心。
「女乃女乃,對不起讓您擔心了。」和女乃女乃談過之後,情形似乎明朗了許多,她不再迷惘,也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傻孩子,這有什麼好對不起的,以後不管有什麼問題,都很歡迎你來找女乃女乃談一談。」她已錯過小若的成長過程太多,從現在開始她會好好珍惜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
「謝謝女乃女乃,那我去找鬼斧了。」若是鬼斧仍舊要跟她分手……她可以感覺到方才凝聚起來的勇氣正在一點一滴地流逝。
夏陳玉雪不經意又瞥見她耳垂上長條鏈狀的華麗耳環。其實她好幾天以前就發現了,只是一直忘了問,「等一下,你的耳環怎麼掉了一個?」
耳環?她怔怔地伸手模著那一副耳環式耳機,腦海中迅速地掠過一絲什麼,快得讓她來不及解讀。
「小若、小若。」夏陳玉雪迭聲叫喚。
夏紛若听若罔聞,極力地思索方才疾速掠過腦海的想法是什麼,雖然她還弄不清楚是什麼,但是她有種感覺,那很重要,非常重要,她一定要想出來不可!耳環式耳機一定和神出鬼沒征信社有牽連,也就是事關鬼斧……又好象跟鬼魅有關系……媽的,到底是什麼事?她久思不得其解,心情已有些急躁了起來。
她抬手敲了敲自己不管用的腦袋,希望有些助益,那好象是鬼魅說過的一句話,可惡!他到底說過什麼話?腦海里忽地靈光一閃,「啊——」
夏陳玉雪被她的大叫嚇了一跳,撫著胸口,「小若,你怎麼了?」
夏紛若控制不住自己激動不已的情緒,拉著夏陳玉雪的手,又哭又笑道︰「女乃女乃,鬼斧他……他還是……愛我的!他是愛我的!」在察覺出這個事實的瞬間,涌入她心中的狂喜幾乎要讓她承受不住。
夏陳玉雪對她前後差異頗大的反應感到驚詫,「小若,你怎麼知道他是愛你的?」她還沒去問他,不是嗎?
「這個耳環和項鏈就是最好的證明。」鬼魅曾說過這一組通訊器,是專為地獄鬼眾和天堂風雲的核心成員設計制作的,除了核心成員以外,還能擁有的人就是各自的另一半,而鬼斧跟鬼魅要了這一組通訊器給她,即便是在他提出分手的時候也沒有跟她索討,意思已經很明顯了!「這是地獄鬼眾的成員和他們的另一半才能擁有的東西,而他把它送給我……」
夏陳玉雪是似懂非懂,反正她也樂得多了一個出色的孫女婿。
夏紛若恨不得立即插翅飛到鬼斧面前問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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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出鬼沒征信社鬼斧就站在門口冷淡地看著她。「有事?」
夏紛若的眼中有一絲慌張跳月兌出來,隨即又壯起膽子地吼道︰「媽的,你還是愛我的,對不對?」還害她傷心了好幾天。
他沒太大的反應,深邃的瞳眸中悄悄地染上一縷笑意,「何以見得?我們已經分手了。」
她強壓下心中的忐忑,一鼓作氣道︰「鬼魅說過,這一組通訊器只給地獄鬼眾和天堂風雲的核心成員和其另一半,而你把它給了我,所以你是愛我的。」說是這麼說,她也還沒想到若是他真的決定放棄她,她又該如何面對?
「如果我現在要你把它還給我呢?」鬼斧不動聲色地試探。
夏紛若全身一僵,強忍著眼中的酸楚,「媽的,東西送出手之後就沒有要回去的道理,從你把它送給我那一刻起,它就已經屬于我的了,我不會把它還給你的,媽的,你听清楚了嗎?我不還!」
他轉身走回征信社內,「那你就留下吧。」
什麼?她當場愣住,他剛剛說了什麼……那你就留下吧!他的意思是……是……承認他愛她了?
必過神來,她立即三步並作兩步地拾階而上,就在二樓的辦公室追上他,「媽的,你把話說清楚,你還愛著我,對不對?」她討厭模稜兩可、不清不楚的答案。
「對。」干脆至極的答案。
她一臉的難以置信,「再說一遍。」
表斧故意裝蒜,「對。」
「媽的,你明知道我指的是什麼!」她又急又氣地低咒。
他還是不說,「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可惡,明知道她在乎得不得了,還故意這樣吊她胃口!「媽的,我不知道,我要你親口說出來。」夏紛若氣極了,卻又奈何不了他。
「我愛你。」毫無預警地,鬼斧就這麼說出口了。
夏紛若先是一愕,隨即欣喜若狂地撲進他的懷里,「我就知道你愛我,我就知道你還是愛我的,我也愛你。」
表斧的身形被她撞退了兩三步,抬手護住她,「先別高興得太早,我是愛你,卻還沒打算原諒你。」
她的一顆心又提到喉嚨處,幾乎要跳出來了。「你還在生氣啊?」
有些事必須先約法三章。他板著臉道︰「這會是第一次也是我最後一次容忍你玩自己的命,再有下一次就是我們緣盡情了的時候。」再強壯的心髒部禁不起這樣刺激。
「不、不會了。」夏紛若迭聲保證。這樣的驚嚇一次就已足夠,她不會再做出這種會讓自己失去鬼斧的蠢事。
直到此刻,鬼斧漂亮的女圭女圭臉上才出現笑容,「記住你的承諾。」
「我會的,可是……」她遲疑了一下,欲言又止。
他就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說吧。」以她的個性不可能不管閑事。
她仰起頭,眼神帶著希冀地望著他,「偶爾路見不平的時候,可以見義勇為一下吧?」
唉!誰叫他愛上這樣的她呢!「盡量別讓自己受傷。」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收她為徒,傳授一些拳腳功夫方為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