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右武和溫彥強兩人都安全地掉落在氣墊上頭。
溫彥強雙眼緊閉、嘴唇發紫,一動也不動地躺在氣墊上。
「你們都還好吧?」一旁的消防隊員詢問。
凌右武沒好氣地瞪著溫彥強,「你打算躺到什麼時候?」這種年輕人就是缺乏失敗的經驗,才會這麼禁不起挫折,些許不如意就要鬧自殺,一點也不尊重生命,是該給他一些教訓。
從圍牆上墜落的那一瞬間,他的心髒幾乎要停止跳動,渾身的血液頓時凝結成冰,仿佛一腳已經踏進鬼門關。溫彥強還無法自方才驚魂的感覺里抽身,但是在听見凌右武的聲音在頭頂上方響起時,他立即氣憤地翻身爬起,抖著聲音道︰「你、你、你想害死我嗎?」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你不是想跳樓自殺嗎?我這是在幫你的忙耶。」
「我……」他答不出來。
她就不信他還有勇氣再跳一次,「只不過太可惜了沒死成,你要不要另外找一棟比較高的大樓再試一次?最好是十層樓以上的高度,保證死得了。」
她在教他跳樓的秘訣嗎?「你不是來勸我的嗎?為什麼……」
他的勇氣早在身體翻出圍牆開始墜落的那一剎那間就消失殆盡了、也後悔了,他這輩子從沒那麼接近死亡過,墜樓的過程從開始到結束不過就短短的幾秒鐘,腦海里的思緒卻已經百轉千回。
「命是你自己的,既然你都不珍惜了,我干嗎白費力氣!」凌右武冷冷地道。
溫彥強發覺自己太脆弱、EQ太低、對生命不夠尊重,但是幸運的是他並未被放棄,得到了一個重生的機會——這是很多輕生的人所欠缺的好運氣。「我不會再自殺了,只要活著就有希望,我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想做。」
大多數跳樓、跳河、仰藥自殺的人都在采取行動的第一時間就後悔了,只可惜已無法挽回,永久性傷害已經造成。
她的語氣緩和了不少,「想通了?」
「嗯。」他點頭。
「你們兩位還是到醫院去檢查一下,確定身體沒事。」消防隊員說道。救護車也來了,就在一旁待命。
「不用了,我很好,帶他去就行了。」凌右武跳下氣墊,揚手揮了揮,頭也不回地走回工作崗位上。
***
仰慕原本還在總公司思索保全人員安排調度上的問題,一听聞凌右武「跳樓」的消息,他立即放下手邊的工作,飛也似的趕到她工作的銀行。
「你怎麼來了?有事嗎?」凌右武訝異地道。
他氣息紊亂地瞪著她,「跳樓是怎麼一回事?」
她尷尬地嘿笑了兩聲,避重就輕地接腔,「你的消息真靈通!」天底下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沒有秘密。
「我的消息靈不靈通不是重點,把跳樓的事說清楚。」他不讓她打馬虎眼蒙混過去。
凌右武只得認命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他,「就是這樣而已。」
「你從五樓跳下來還而已?」仰慕被驚出了一身冷汗,就算要救人也沒有必要賭上自己的生命安全吧!她做事沖動,沒人盯著她實在是太危險了。
她補充說明,「樓下路面已經鋪好氣墊了,不會有事的。」
他沒那麼好說話,「下次你做事情再這麼沖動,完全不考慮後果,我就把你調回辦公室處理文書,听到沒有?」
處理文書?那會悶死她的。凌右武沒有回應。
「听清楚了嗎?」他再次確認。
「很清楚啦。」她答得不甘不願。
他滿意地頷首,「把東西收一收,跟我走。」
「走?我現在又沒有做出什麼沖動的事,你要把我調去哪里?」她不服,雙腳釘在原地,動也不動。
「有新的Case要交給你去辦。」
「原來是這樣。」凌右武松了一口氣,才放心地開始收拾東西。「是個什麼樣的任務?多久的時間?」
「董事長的女兒需要一個貼身保鏢,你是最合適的人選,時間多久得視情況而定,詳細的情形回公司再談。」有些事屬于個人隱私,不宜在公共場跋談論。
「嗯。」她點點頭沒再多問,「好了,可以走了。」
仰慕率先走進電梯,凌右武隨即大跨步地跟進,電梯門關上。
他按了地下停車場的按鈕——B1。
凌右武伸手要按,卻被阻止,她沒有多想,直覺地道︰「我的機車停在銀行隔壁的車棚……」
「你坐我的車過去。」在還沒到醫院去檢查過她的身體之前,他說什麼都不會同意讓她跨上那輛重型機車。
「謝了,我自已有騎車來,不用搭你的便車。」就這麼一耽擱的時間,電梯已經抵達地下一樓了。她按住電梯的開門鍵,「停車場到了。」
「你是要自己上車,還是要我把你扛上車?」沒有第三個選擇。
她知道他的用意,也知道他是關心她的身體,「我真的沒事,不用那麼麻煩還到醫院去檢查。」
就是這件事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上車。」
「可是我的機車……」
「晚點我再載你過來騎車。」前提是她的身體檢查完全健康。
她忍不住抱怨,「怎麼這麼麻煩啊!」
他橫了她一眼,「這就是給你一個教訓,以後采取行動之前要三思。」
「知道了啦。」真是婆媽!她的身體她自己知道情況。
凌右武別無選擇地坐上仰慕的車子,只得乖乖地到醫院去檢查身體。
做完一連串的檢查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的事了,結果一切正常。
「看吧,我都說沒事了,你就不相信,非得要我到醫院來做一些里巴嗦的檢查浪費時間。」她心里想什麼就說什麼。
「小心點總沒錯,身體健康是一輩子的事。」
「遵命,管家公。」她趕緊回話,免得他又搬出一大堆道理來荼毒她的耳朵,「你管得比我姐還多耶,我都要以為你是我大哥了,現在可以載我回去騎機車了嗎?」
大哥!他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有股細微的刺痛悄悄地在心間蔓延開來,他一點也不想當她的大哥……他身上的行動電話突然響了起來,「等等,我接個電話,喂,我是仰慕,好,我待會兒就回去。」
「怎麼了?」凌右武順口問問。
「董事長的女兒現在正好在我的辦公室,我們先回公司把正事談完,我再送你去牽你的寶貝車子。」他將行動電話放回口袋中,打開車門上車。
她好奇地坐進車里,「董事長的女兒遇到什麼事,為什麼需要貼身保鏢?」她的家境是不錯,但是應該還不到需要保鏢二十四小時貼身保護她人身財產安全的地步。
「據說有個不知名的男子嚴重干擾到她的生活,她完全不知道對方的長相、姓名,可是那個男子卻對她的事了若指掌,知道她的喜好、清楚她每天的行蹤,就好像親眼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似的讓她天天提心吊膽,沒有辦法好好地過日子,她怕對方會采取對她不利的行動,所以想找個貼身保鏢來保護她。」以右武的身手而言,對付一個隱身在暗處的變態男子應該綽綽有余。
時時刻刻被監視著的感覺很差,而且毛骨悚然。凌右武義憤填膺地道︰「惡心的變態!放心好了,我會把他揪出來的。」
「那就交給你了。」
她信心十足道︰「沒問題。」
***
「程小姐,讓你久等了。」
「別這麼說,是我經常來麻煩你,造成你的困擾——」程亞蓉的話說到一半,注意到仰慕身邊穿著揚威保全制服的俊美年輕人。「這位是?」
董事長的女兒長得很漂亮,一雙水汪汪的明媚大眼、兩道細長的柳葉眉、直挺的鼻梁、不點而朱的菱唇,再加上白皙里透著粉紅的美麗肌膚,她活月兌月兌像是自古代畫里走出來的古典美女。
巴她形成極端強烈的對比。凌右武想著。
「程小姐,我跟你介紹,她叫凌右武,從明天開始由她擔任你的貼身保鏢一職,她會寸步不離地保護你的安全,我們會盡快把那個男人揪出來。」仰慕的話鋒倏地一轉,「小武,這位就是董事長的女兒程亞蓉小姐。」
「程小姐,你好。」這麼漂亮的女人總是特別讓男人無法抗拒,當然也會引來一些無聊男子的糾纏了,例如現在的情況。
「你好。」程亞蓉美麗的臉上迅速閃過一抹意外的神色,她柔柔弱弱地道︰「抱歉,貼身保鏢的人選能不能由我來指定?」
仰慕微微一愣。
凌右武不在乎地聳聳肩,要是她另有中意的人選,她也樂得輕松。
「對不起,我不是不信任凌先生的能力、也不是懷疑他的人格,我只是沒有辦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接受一個陌生男子在我身邊跟進跟出地,而且總是會有不方便的時候,所以……」程亞蓉婉轉地解釋。
凌先生……關于性別被錯認一事,凌右武早已經習以為常了。
陌生……男子!笑意在仰慕的眼底泛濫開來,「程小姐,關于這點你可以放心,雖然小武看起來沒有半點女生的樣子,不過她和你一樣是貨真價實的女孩子,如假包換。」
凌右武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什麼叫她看起來沒有半點女生的樣子?誰規定女孩子非得要是什麼模樣才叫女孩子?那干脆全世界統一制造好了。
「你、你是女人?」程亞蓉仍舊很難相信,打量的目光一直瞪著在她身上。
「我是,還是你要看我的身份證明文件?」她作勢要拿出皮夾。
「不用了,我相信你就是了。」程亞蓉阻止道。
仰慕下了結論,「那麼貼身保鏢的事就這麼決定了,小武的身手很好,還具備了跆拳道的教練資格,就算兩三個男子一起上都不是她的對手,你可以放心地過你的生活,其余的事交由我們來處理。」事情就這麼定了案。
她似乎沒有拒絕的理由了。「那就麻煩你們了。」
「這是我們的職責所在。」仰慕公式化地應對。
桌上的內線電話響起,他長臂一伸按下擴音鍵,秘書小姐的聲音立即迥蕩在辦公室內,「經理,董事長請大小姐過去一趟。」
「我知道了,還有其他的事嗎?」
「沒有。」
程亞蓉也听見了,「那麼我不耽誤你們的時間了,再見。」
仰慕從桌上抽出一份資料夾給凌右武,「這是程小姐的資料,你回去之後研究一下,雖然我相信那個隱身在暗處的變態男子不會是你的對手,不過敵人在暗處,你還是小心點。」
「我會搞定的。」
瞟了一眼牆上的鐘,他略微收拾了一下桌上的資料,提起公事包和外套,「走吧,我載你去拿車,對了,昨天烏鴉放假回來,無影腳、鐵頭他們約了今天晚上要去KTV唱歌,你來不來?」
她欣然應允,「好啊,反正也沒有其他的事。」
仰慕、鐵頭、凌右武、無影腳、黑人還有烏鴉他們都是道館第一期的學生,也算是自小一起長大的玩伴,雖然目前都為了各自的工作在忙碌,不過,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約時間聚一聚。
路上,凌右武突然問︰「軍中的生活烏鴉還能夠適應吧?」她也有好一陣子沒見到他了。
烏鴉是他們這一期同們師兄弟里年紀最輕的,對他們而言就像是弟弟一樣。
「現在當兵已經輕松多了,不再像以前那麼艱苦,只是少了點自由罷了,在軍中吃得好、作息正常再加上適當訓練,烏鴉變壯了不少。」仰慕熟練地駕著車子穿梭在台北街頭擁擠的車陣中。「晚上你就可以見到他了。」
「嗯。」
***
凌右武抵達KTV時,赫然在大廳內的訪客留言板上瞧見自己的名字——
凌右武,你遲到了。
她就知道所有的人都已經到齊了。
在推開包廂的門之際,她反射動作地往後一仰避開橫掃而來的一腿,架開迎面而來的拳頭,左手的手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分別擊上兩堵肉牆,再順勢一個後空翻遠離暴風圈。
「哇……」
「唔……」
「啊、危險——」驚呼聲和申吟聲幾乎是在同個時間響起。
「這麼隆重盛大的歡迎場面真讓我受寵若驚呢!」她笑容可掬地道,視線隨即被一個眼生的女子拉過去,「你一定是我鐵頭師兄藏嬌許久的準師嫂慧君小姐了,久仰久仰。」
臂君一臉的崇拜,「你好,我經常听鐵頭提起他有個身手不凡的師妹,今天總算親眼見識到了,你真厲害!」她剛剛替她捏了一把冷汗,還以為她會被打得鼻青臉腫呢!
擺人和無影腳都是一樣的動作——捂著肚子。「嘖嘖……師姐,你下手就不能輕一點嗎?」
凌右武投去一瞥,「只要你們不偷襲我就不會自討苦吃啦,活該!」她的目光移到頂著個三分頭的烏鴉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幾眼,然後賞了他一肘,「好小子,你又長高了呢!」
「師姐,你還是一樣粗魯。」他苦著臉。
她冷哼了一聲,「敢說我粗魯,你找死啊!」
烏鴉趕緊往旁邊跳開了去,「當我什麼都沒說。」〔
一直面帶笑容的仰慕終于開口,「你們是來這兒斗嘴還是要唱歌?」
「唱歌唱歌。」
鐵頭一臉抱歉地對女友道︰「這就是我們平常的樣子,沒嚇到你吧!」
臂君笑笑地搖頭,「沒。」雖然他們之間的過招相當凌厲駭人,但是看得出來那是因為他們熟知彼此的能耐才敢那麼做,他們的感情好得讓人羨慕。
「嚇?!」無影腳率先發難,「二師兄,沒那麼嚴重吧,我們又不是什麼凶神惡煞,而且長得也不難看啊。」
凌右武不懷好意地斜瞥了鐵頭一眼,「說錯話該罰,先喝三大杯。」
擺人二話不說立即開了一罐兩公升的生啤酒,馬上倒了三杯,「喝吧。」
「干杯!吧杯!」
拗不過所有人的鼓噪,鐵頭也只好一口氣干了那三杯,「行了吧!」
凌右武一坐到慧君的身旁,語帶責怪地對鐵頭道︰「你太可惡了!」
太可惡了?他被她的責怪語氣搞得一頭霧水,還以為自己不小心犯了什麼天大的過錯。「什麼事?」
她攬住了慧君的肩膀,「這麼漂亮的師嫂竟然藏了這麼久都不帶來給我們看,你們說是不是太不應該了?!」
「沒錯,太不應該了。」
「就是說嘛!」其他人紛紛附和。
擺人笑著又倒了三杯,「再罰三杯。」
鐵頭毫無置喙的余地,只得又連灌三杯,「饒了我吧。」他的酒量一向不怎麼好,再喝下去就要醉了。
她的目的還沒達成呢,哪能這麼容易放他一馬!凌右武心想。
臂君終于開口替他求情了,「鐵頭的酒量不好,你們就饒過他這一回,別再罰他喝酒了。」
凌右武打趣地道︰「師嫂心疼了呢!我們就看在漂亮師嫂的面子上放他一馬吧。」
她的臉微微一熱,「謝謝。」
只是她還附有但書,「不過,這麼漂亮又這麼體貼的師嫂當然得趕緊娶回家,免得夜長夢多,同意的請鼓掌。」
頓時,包廂內響起如雷的掌聲和鼓噪。
「求婚、求婚、求婚……」
「求婚、求婚……」
臂君紅了臉。
鐵頭也不好意思了起來,揮了揮手,低叫,「你們別鬧了!」
包廂的門突然打開來,穿著制服的服務生捧著一大束火紅的玫瑰花走進來,將花束遞給鐵頭。
他怔怔地將花束接過手。
「跪下來求婚啊。」凌右武笑笑地提議。這一束玫瑰花可是她跑了很多家花店才買到的,當然得物盡其用啦。
鐵頭的個性含蓄內斂,女朋友都交往快兩年了現在才介紹給他們這一群好哥兒們認識,當然要好好地捉弄他一下了。
臂君一張臉通紅,有點不知所措地站了起來,「你們別……」
凌右武按著她的肩膀,「師嫂你只要坐在這里就行了。」
鐵頭還在僵持。
「如果你不跪下來求婚的話就表示你不愛師嫂,那……我想象師嫂這麼漂亮的女人一定有很多男人排隊等著發她,大師兄你說對吧!」凌右武轉頭尋求支持。
仰慕笑著點頭配合她。
烏鴉笑得更大聲了,「看吧,大師兄也覺得你應該跪下來跟師嫂求婚。」
「快點跪下來求婚!」
「跪呀!」
背里捧著一大束玫瑰花的鐵頭,終于在眾人的起哄中單膝落了地,「慧君,請你嫁給我。」
女主角還來不及回答,凌右武已經先開口挑剔了,「連句我愛你都沒說就要人家點頭答應嫁給他,太隨便了,不行、不行。」
「右武——」鐵頭帶有警告意味地一吼。
凌右武藝高人膽大,才不怕他的恫嚇,繼續逼迫,「還是你根本不愛師嫂,所以連一句簡單的我愛你也說不出口?」非要听到他親口說出我愛你這三個字不可。
眾人都以懷疑的眼光瞅著鐵頭。
可惡!右武明知道他說不來那種肉麻兮兮的話,還這麼整他。
「師嫂,要是我師兄真的不愛你,那你就別再把時間浪費在他身上了,趁早另尋良人吧。」她一步一步地進逼。
鐵頭情急地開口,結結巴巴地當眾表白,「慧君,我……我、愛……愛你,請你……嫁給我。」一句話說完,他的臉也紅了。
「這還差不多,」凌右武滿意地點點頭,「師嫂,你的回答呢?」
臂君既害羞又高興地收下那一束玫瑰花,輕聲道︰「我願意。」
倍呼聲和恭喜立時充斥整個包廂內,久久不絕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