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教室內靜悄悄地,所有的學生都安靜專注地看著書,都在為半年後的大考作準備。
窗戶上忽然傳來幾聲敲擊的聲響,引起下少人的注意,其中也包括慕棠。
教室外的陶醉身上穿著國中制服,清湯掛面的發型看來既清純又可愛,讓教室內的大哥哥們頻頻轉頭注視。
咦?他很意外地起身離開敦室,「小醉,現在應該還是上課時間,你怎麼跑到這里來?」
她神情擔憂地拉住他的手臂,「慕二哥,我今天早上不小心听到我爸和我媽在談搬家的事,怎麼辦?我不想搬家。」
「小醉,別緊張。」他態度沉穩地安撫她的情緒,其實他對于兩家因為生意拆夥而鬧得不愉快的事很清楚,只是沒有想到陶伯父會考慮搬家。「也許他們只是說說而已,不是真的要搬家。」
可是……「如果是真的要搬家,那怎麼辦?」眼眶微微泛紅,她不想和慕二哥分開。
「那我再去請求伯父伯母答應讓你留下來。」說是這麼說,不過他心底明白,如果陶伯父真的決定搬家,他是不可能會答應讓小醉一個人留下來的。
「真的?你保證?」
「我保證。」嘴里信誓旦旦說著保證,他心底卻再清楚不過了,如果搬家的事無誤,那麼他和小醉被拆散將會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屆時,不論他們搬到中部還是南部,他都會找到她的。
陶醉放心地露出笑容,陰霾盡褪。
慕棠努力地思索著能說服陶伯父和陶伯母讓小醉留下來的理由,思來想去卻還是毫無所獲,小醉才十五歲,他們怎麼可能會讓她只身留下?要是他承諾願意一輩子照顧小醉呢?他們會不會答應?
翌日一早,陶醉穿戴整齊下樓來,一如往常地在餐廳內吃早點。
「小醉,你今天不用去上課了。」陶俊雄忽然道。
不用去上課?「為什麼?」心中有股不祥的預感迅速滋生。希望不是她所想的那樣。
「我們今天要離開台灣。」
陶俊雄的話像一枚炸彈,瞬間毀滅了陶醉的世界。「爸,我們要離開台灣?」
「對,中午的飛機。」他定定地道。
她驀地慌了起來,「我的東西都還沒整理……」
「比較重要的東西你媽已經幫你收拾好了,其他零零碎碎的日常生活用品過去之後再買就好了。」陶俊雄不明白女兒的緊張所為何來。
「我們要去哪里?」陶醉屏息地問。
林雅卉笑道︰「馬來西亞,你爸投資的生意都轉移到那兒去了,我們搬過去住,你爸就不用飛來飛去兩頭跑了,快點把早點吃一吃,然後,看看還有沒有什麼東西忘了帶。」
馬來西亞……不是台灣的其他地方,他們要飄洋過海到馬來西亞去,以後她和慕二哥就很難見到面了!陶醉的心掉進深淵里,蝕骨的寒意一點一滴地滲透到血液里,「媽,我不想到馬來西亞去,我能不能……留在台灣?」
林雅卉驚詫的神情像听見天方夜譚似地,「小醉,你才十五歲,我和你爸怎麼可能讓你一個人留在台灣?」
「慕二哥會照顧我的。」
陶俊雄斥道︰「荒謬,你們是什麼關系?他又以什麼身份來照顧你?好了,別說傻話了,把早餐吃一吃,晚點我們就出發到機場去。」
慕二哥還不知道他們要搬到馬來西亞去的事。「我……吃飽了。」她?地站起身,「我有一個很重要的東西放在慕二哥那里,我去拿回來。」語畢,不待父母回應,她立即往外沖,沖往隔壁的慕家。
希望還來得及。
「陶小姐?」門口守衛訝異地望著神情緊張的陶醉。
「慕二哥他去上課了沒?」拜托還沒。她在心中祈禱。
他想了一下,「二少爺半小時前出門了。」
她情急地抓住守衛的手,「有沒有辦法聯絡上慕二哥?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他說。」遲了就來不及了。
他搔了搔頭,愛莫能助地道︰「恐伯沒有,不過陶小姐要是急著找二少爺的話,可以到學校去找他啊。」
她當然知道可以到學使去找他,可是她沒有時間了。阿醉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想到今日一別後,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眼淚就撲簌簌地往下掉。
守衛頓時慌了手腳,不知道她為何傷心也不知該怎麼安慰她,「陶小姐,你怎麼了?」
她吸了吸鼻子,抽抽噎噎地道︰「我……我可以……進去看一看嗎?」
陶醉都已經哭得像個淚人兒了,他哪還忍心拒絕她的請求。「我陪你去。」
她頻頻拭著淚往後院而去,來到一棵大拭瘁,站在她和慕棠一同埋下鐵盒子的位置前靜靜地凝望著,這里頭埋著她和慕二哥各自寫下的願望,約定好等她滿二十歲的時候再來把鐵盒子挖出來,一起看兩人寫下的願望……但是今天她就要和爸媽到馬來西亞去了,也不曉得他們什麼時候才能再見面。慕二哥會不會……把她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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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渡假村的宴會廳里星光閃爍,參與電影拍攝工作的演員們、工作人員都來參加這場殺青酒會同樂,還有幾家媒體記者前來采訪導演與男女主角。
罷開始大夥兒還有些矜持,維持完美的形象讓媒體記者們采訪和拍拍宣傳照,隨後便放松下來開心地嘻鬧喧嘩,有玩游戲的、有談天說笑的、更有豪邁拚酒的……
氣氛頓時熱絡了起來。
「小醉啊,來,這杯酒我敬你,你的表現我很滿意,下次再有優質的劇本我一定會再找你合作,也預祝我們這部電影能夠場場爆滿,創下新紀錄。」巴達威笑呵呵地替她倒了酒,高舉起酒杯,「要乾杯才行。」
「導演,我不太會喝酒,能不能……」她望著那美麗的金黃色液體猶豫著。
羅娜出面替她當酒,「導演,小醉不會喝酒,我替她乾這一杯。」
在圈內,羅娜對陶醉滴水不漏的保護是出了名的,巴達威並不意外,隨即又倒了另外一杯,「不行唷,要小醉自己喝才算數,呵呵呵……你需要訓練一下喔。」
他逕自從酒杯輕踫一下她的,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然俊襖邁地仰頭一飲而盡。「該你了。」
「我?」她怔了怔。
「對啊,快喝。」巴達威盯著她催促。
陶醉也只好皺著眉端起酒杯就口,顏色漂亮的金黃色液體滑下喉嚨卻是十分辛辣嗆鼻,她一鼓作氣地將酒暍完,頓時感覺到她的胃和五髒六腑像是著了火似地。
「這樣才對嘛。」巴達威拍手稱贊,隨即又轉移目標去灌其他人酒。
羅娜當然也逃不開被灌酒的命運,一杯接著一杯下肚。
懊苦。陶醉暗自皺眉,她真搞不懂,為什麼就是有人喜歡喝那種又苦又辣的東西來虐待自己?
如果能夠選擇的話,她寧願和慕二哥在一起,珍惜這段上天賜給他們的寶貴時間好好相處——她身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打斷她的思緒。
「喂。」
「小醉,是我……你那邊听起來好像很熱鬧呢。」余建華固定每天打電話給她。
听到他的聲音讓她有些心虛,和慕二哥重逢之後她就很少想到他了。「今天是電影的殺青酒會,當然很熱鬧了。」
「真是太可惜了,如果我不是正好有事走不開,我也想飛過去和你一起參加電影的殺青酒會,順便來趟婚前蜜月。」余建華輕嘆了一口氣。
遍前蜜月?陶醉的身體微微一僵,看來是沒有辦法再拖延下去了。
「小醉,你怎麼不說話?」他疑惑地問。
「謝謝。」正好有人遞了杯飲料過來,她接下立即灌了一口,甜甜酸酸的味道嘗起來還不錯,只是卻掩不去她口中淡淡的苦澀。「沒事,剛才有人跟我說話。」
「等你這次休假完回來,我們也該好好談一談我們的未來了。」訂婚四年多,也差不多該是舉行婚禮的時候了。
「唔。」她含糊地回應。
如果不是她不想太早結婚,早在一年前他就打算舉行婚禮將她娶過門了。「你也可以趁這個空閑的時間想一想,你比較喜歡哪一種婚禮,要去哪兒度蜜月,擬一下宴客名單,嗯?」
他在說的好像是別人的婚禮,她一點真實感也沒有,「我……會好好想想。」
她仰頭將杯內的飲料喝光。
「好好享受樂浪島的陽光,玩得盡興點。」
「嗯。」想到不久之後的婚禮,她快樂不起來。
一直到酒會結束,不少人都當場幣了,晚上只好在渡假村的宴會廳內將就一夜。
酒量不好的陶醉雖然只喝了一杯酒,卻已經有些醺醺然了,她搖搖蔽晃地走出宴會廳,迷迷糊糊地走向小木屋。
她站在門口東模模、西模模卻找不到鑰匙,她努力地思索著,渾沌的腦子卻不怎麼合作,想了好半晌還是沒有任何收獲。
頭好像越來越暈……坐著想好了。陶醉有些疲累地貼著門板坐下,她記得要……出門前有把鑰匙帶著——思緒突然斷裂餃接不上,腦子開始不听使喚。
呆愣愣地坐了好半晌之後,她才又記起剛剛在思索鑰匙的事,對喔,她在找鑰匙……想著、想著,她有些沉重的腦袋慢慢地朝膝蓋靠攏,想著、想著,她的意識也逐漸模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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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陣陣食物的香味將她從沉睡中喚醒,香味慢慢地變濃,她的意識隨著盈滿整個房間的香味逐漸清晰起來。
頭還有一點點暈。對了!她昨晚是怎麼進到小木屋里的?找到鑰匙了?她現在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感覺像是失去記憶一樣。
食物的香味彌漫在整個房間內——她什麼時候叫了Roomservice?又是什麼時候起來開門讓侍者把食物送進來的?陶醉一動也不動地躺在床土,忽然听見浴室里響起一陣嘩啦啦的水聲。
浴室里有人!這個事實讓她震愕住。誰在她的浴室里?
難不成她昨晚酒醉之後鑄下什麼大錯了嗎?她的身體像被定住似地無法動彈,腦中突然一片空白,不知該作何反應。
暴啦啦的水聲停止了。
陶醉的心跳驀地快了好幾拍,浴室里的人要出來了嗎?到底是誰在里面?她和「他」昨晚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听到浴室的門被打開的聲音,她立刻閉上眼楮不敢亂動,一顆心七上八下地,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她悄悄地在心中祈禱,希望從浴室定出來的人是羅娜。
床沿忽然傳來震動,裝睡的陶醉差一點點驚跳起來。
「爹地,小醉阿姨怎麼還沒醒過來?」一抹童音陡地在她的身旁響起。
這個聲音……是伊京!那……剛剛從浴室走出來的人不就是慕二哥了!她先是松了一口氣,下一秒卻又繃緊神經——
為什麼她會和慕二哥還有伊京待在同一個房間里?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叫醒她吧,不然早餐都要冷了,」腰際圍了條浴巾的慕棠走向衣櫥。
「好。」慕伊京繞到床鋪的另一邊,「小醉阿姨、小醉阿姨,起床嘍!」
她慢慢地睜開眼楮表現出訝異的樣子,不想讓他們察覺她早就醒了,「伊京?你們怎麼會在我的房間里?」有一個性感結實的果背不經意映入眼簾,她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氣,心跳驀地月兌序狂飆。
慕棠回頭瞥了她一眼,「這是我的房間。」
她自覺像個色迷迷的女人,不停地偷瞄他勁瘦性感的身體,只差沒流口水了。
「你的房間?」他沒說錯吧?她怎麼會在他的房間里?陶醉的記憶就只停留在昨天晚上坐在門口想鑰匙那一幕,接下來就完全沒有印象了。
她怎麼會跑到他的房間來,而且還睡在他的床上?該不會是昨天晚上酒精作祟,她跑來這兒做了什麼糗事吧?自己會不會沖動地跟他告白了?還是酒後對他亂性?
「沒錯。」他順手抽掉腰際的浴巾。
她的呼吸倏地一窒,他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地在她的面前赤身果……原來他的浴巾下已先套上內褲了。她說不出心中的感覺是松了一口氣還是失望多一些。
慕伊京坐上床,「對啊,小醉阿姨,你為什麼要跑來和我爹地一起睡覺?」
她跑來和慕二哥……視線不受控制地膠著在慕棠結實健美的軀體上,心底掠過一抹異樣的感覺,陶醉的臉驀地飛紅,不知該怎麼回答他的問題。
慕棠適時地替她解圍,「伊京,去刷牙洗臉,等會兒要吃早點了。」
「好。」慕伊京听話地跳下床,往浴室而去。
她輕吁了一口氣。
他套了件圓領無袖T恤和卡其短褲,十分帥氣,「小醉,你也該起床了。」
她迷戀上他的身影,很難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慕……」昨晚的事她不知該從何問起。
「棠。」他輕揚起一道眉,糾正她的稱謂。
「棠,我……我……昨天……」她吞吞吐吐地開口。
他了然于胸地笑笑,「你想問昨天為什麼會跑到這兒來?」
她連忙點頭。
「你昨天參加電影的殺青酒會,喝醉了,找不到鑰匙開門,結果就坐在門口睡著了,還記得嗎?」他瞧見的就是她坐在門口打盹的樣子。
懊像有那麼一回事。她想了一下,點頭。
「我正好看見,所以就把你抱進來了。」事實就是如此。「雖然這兒的氣候溫暖,但是睡在屋外吹了一夜海風還是會感冒的,喝酒要懂得控制。」他的語調里關心的成份居多。
她覺得銀丟臉,小小聲地道︰「我只喝了一杯。」
「不會喝酒就別喝。」這樣太危險了。
陶醉偷偷地掀起棉被瞧了 ,雖然衣服皺得像泡菜似地,卻還完好地在她身上,慕二哥不是那種會趁機佔女人便宜的男人,雖然同床共枕了一夜,他們之間應該什麼事也沒有。「我……」她難以啟口。
慕棠瞥向她,「怎麼不說下去?」
她還是應該問個清楚,鼓足了勇氣說出口,「昨天晚上我有沒有……有沒有做出什麼丟臉的事?」
「這個啊……」他定定地睇凝著她,眸底亮起一縷光芒。
天啊,她可不要做出什麼蠢事來才好。陶醉被他看得心慌,手掌心直冒汗,一顆心也提到喉嚨處。
「沒有,你一直昏睡到剛剛才醒過來。」他眼中的那縷光芒更熾,他知道她在擔心什麼,眼底有洶涌的笑意在翻騰飛舞。
嗄——她有種被唬弄之後的無力感,睜著一雙大眼楮可憐兮兮地控訴,「你是故意誤導我的!」兩人相處的感覺好像又回到小時候,她喜歡他的心情沒改變過,只是物換星移,人事已非了。
她再也不能像小時候那樣毫無顧忌地喜歡他,也無法忽略建華的存在。
「有嗎?」他無辜地笑。
「明明就有。」她加強語氣。
「我故意誤導你什麼了?」他明知故問。
她沖動地月兌口而出,「你故意誤導我,讓我以為自己昨天晚上對你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
慕棠笑笑地坐到床沿,一臉認真地瞧著她,「你以為自己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我也很想知道。」
他、他干麼靠得這麼近!近到可以聞到他身上剛沐浴完的清新味道。她驚喘了一下,呼吸突然有些困難,「就是……就是……酒醉之後經常會發生的事……」
「酒後亂性嗎?」慕棠的唇角微揚,似笑非笑地道。「很可借,沒有。」
他剛剛說什麼?很可惜,沒有。她是不是听錯了?慕二哥的話氣里似乎泄漏出一絲遺憾,他是不是……陶醉連忙甩甩頭,拒絕再深陷下去。
「我洗好了,小醉阿姨,該你。」慕伊京正好從浴室里出來。
「呃,好。」她從另一邊下了床,避開慕棠。
他眼中閃爍著洞悉一切的光芒,「洗臉台上有一份新的盥洗用具。」
「嗯。」點點頭,她迅速地鑽進浴室里,關上門。
她望著鏡子中臉泛紅潮的自己,胸口里有股莫名的悸動在發熱發燙,雖然慕二哥已經不記得她了,但是如果他也對她有好感的話,他們也許還有未——
被了!陶醉及時阻止自己腦子里天馬行空的想像力,打開水籠頭,用冰涼的水潑醒自己。
水滴沿著發梢滴落,胸口還有未褪的熱度,「陶醉,不要忘記,你已經有未婚夫了。」她瞪著鏡中的人兒喃喃自語。
那句話像是寒氣瞬間冰凍了她的血液和她的心。
渡完假之後,她很快就要面對和建華的婚禮了。
她應該和慕二哥保持距離,一來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閑話,再者,也可以稍稍遏止喜歡他的心情繼續泛濫。
她應該管好自己的心,不能再放縱自己沉溺下去。
她應該認清事情,接受事情。
她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但是她就是不想錯失和慕二哥相處的難得機會,這是上天的憐憫,一旦錯過就不再。
理智要她即刻離開他、離開樂浪島,回到余建華的身邊,情感卻慫恿她留下,她的心貪戀久違的他的笑容、他的嗓音、他的溫暖,不想離開。
理智和情感在她的心中拔河,她游移不定,不知該接受理智的決定還是順應情感的誠實。
她想要待在他身邊的渴望益發地強烈了,就算到最後他還是沒有想起她、就算他們只有一個多星期的時間、就算她仍舊得嫁給余建華——
她還是想在他的身邊多待一秒鐘,一秒也好。
這一秒決定了她的心就此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