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紀錄人笑世生所著的《江湖軼聞錄》中,有為古今的兵器及劍客做一番排名,其中,排行第一的映月劍及其劍法,隨著易家人的滅亡而消逝,成為武林一大無頭公案。
第二是秦淮的陰風劍——即為冰川女俠的師父所創。第三是「毒皇」任意行——亦是絕色毒仙之師。排名第四是以一把「冰靈劍」名震江湖的易陽,同時為「凌雲城」的城主。
排名第五的是「滄浪山莊」莊主風天行的快劍一把。「喬寄玄馳」四名結拜兄弟並列第六。雲南緋紅衣以一身毒掌排第七。「論語四絕之劍」——冰川女俠排第八。「論語四絕之毒」——絕色毒仙排第九。第十名從缺。
這十名當中,排名第一的映月劍下落未明,為所有江湖人皆想奪取之物。排名第二、第三、第五的已不管江湖世事。第四名的冰靈劍易陽居于凌雲城等于閉關自守,無人知他是生是死、是老是少,唯一可知的是——易陽為人行事皆冷酷無情。而其余的除卻雲南緋紅衣之外,雖仍處身江湖中,心卻早離江湖遠矣!
謗據《江湖軼聞錄》中所載,欲尋映月,先找如鏡。
這句話尚有下文,可惜笑世生未撰寫完成人即死于非命,且沒人真正見過他的尸身。
數年後,如鏡在洛陽韓家的消息不知是怎麼走漏的,大批江湖人士全聚于洛陽,不過韓家已慘遭滅門,韓端端及其夫婿幸存,麼子韓如淨下落不明。
但已有可靠消息傳出如鏡是在麼子韓如淨身上,在韓如淨未出現之前,這些有心奪取如鏡的江湖人士是怎麼也不會離開洛陽的。
「寄暢園選擇置身事外?」風蝶衣本無意趟這渾水,但事關父親故友,滅門一事終究得查個清楚。
此時,她正坐于寄暢園洛陽分舵的議事廳內,同樊頌恩商談現下洛陽的態勢。
「‘喬寄玄馳’及‘論語四絕’皆不會插手干預,但假若風姑娘及風公子有需要,寄暢園會提供一切消息。」這是主子的吩咐,樊頌恩不過忠實的傳達。
「條件呢?」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點道理她還懂。
「少主只希望滄浪山莊能將如何植出追日葵花的方法據實相告。」樊頌恩忍著笑將少主樊少珞的話帶到。
「樊少珞這小子真愛慘了他那夫人!」風蝶衣看出樊頌恩眼底的笑意,暗自猜想他們這些底下人為了這件事笑話多久。「喬寄玄馳」除了排行為首的「喬」尚未成婚之外,其余皆是當代難得一見的「愛妻」之人,其中以樊少珞為甚。
自從他娶了論語四絕之毒林語葵為妻後,少主的形象全無,在結識他們兩姐弟,得知滄浪山莊有追日葵花之後,便一天到晚想知道如何栽植以討夫人歡心,可惜的是她那弟弟小氣得要命,死都不肯說,但是……這次他不答允也不行了。
她輕笑出聲,「沒問題,問我弟弟就行了。」滄浪山莊的花花草草都是他閑暇時的「娛樂」。
「多謝風姑娘成全。」樊頌恩知道逍遙二仙的個性是顛倒過來的。亦即風蝶衣較為豪氣干脆,而風幽禽則是較冷漠沉靜。因此若有事要與之商議最好是找豪爽的風蝶衣,反之,自己被風幽禽敲了大竹杠恐怕還不自知。
再次清醒,韓如淨睜眼只見陌生的床帷,以及坐在床旁椅上、身著白袍、搖著扇子的男子。
「你醒了。」察覺到身後的動靜,守候著她的風幽禽轉頭看她。
雙眸對視,韓如淨認出了他是她失去意識前道破她身份的男子,還有另一名女子……
但她不在。
另外,她也想起自己「似乎」是被他們倆給救了的,但印象很模糊,難以澄清。她只記得昏倒前自己說過什麼。總覺得自己做了一場敗長很長的夢,清醒時,夢境也就跟著消散了……
「為什麼會一眼識破我的女扮男裝?」韓如淨問著坐在床旁的風幽禽,雖然看得出他並非處于自願照顧自己,她仍是開口。
風幽禽搖扇睨她一眼,「小魚兒,別太拘泥于一方天地,那太痛苦了。」
「如淨未諳公子所言。」韓如淨柳眉微攢,不明白風幽禽所言,還有,她什麼時候喚作小魚兒來著?
「是男又如何?是女又如何?」風幽禽唇際掛著淺淺的微笑,直視韓如淨問道。
「在韓家,是男與否很重要。」韓如淨又咬住下唇,覺得痛卻不放開。
風幽禽真搞不懂韓如淨的想法,但他覺得韓如淨咬唇的動作十分刺眼,遂捏住她潤滑的下巴,強迫她停止咬唇的動作,在見著唇上的傷口時,他的眉緊皺,「你有自虐的傾向嗎?」
懊好的嘴唇偏要將它咬破,真弄不懂女人在想什麼。真是的,虧她的唇色很像前些日子他觀賞到的紅櫻呢!
「沒有。」韓如淨苦澀的別開視線,這才想起幾件事。「請問公子貴姓大名?原諒如淨一直忘了問。」
「風逍遙,不過你叫我風幽禽會比較好辨認。」風幽禽淡然回答,「小魚兒,你家里可有人?」
「如淨家居洛陽,韓德爾乃我父,其上有一姐,爹娘和姐姐還有姐夫都在那晚死去……」韓如淨咽下欲出口的嗚咽,只能死命的眨著蝶翼般的羽睫來制止泛熱的眼眶凝聚淚水。她不斷對自己催眠著,自己是韓家的繼承人,不能哭。
「小魚兒,你姐姐韓端端和姐夫葉雲還活著。」風幽禽緩緩吐露出這個令她震驚不已的消息。
「不可能!我明明……明明看見姐姐被那些人殺死,吐了好多血的……姐夫……姐夫我就不知道……」韓如淨不敢置信的半坐起身,望著風幽禽想多知道一些有關韓家的事,然而察覺自己過于激動之際,她捺下心思,不再開口,暗將震驚隱于心中。
「我又不在現場,怎麼為你的話語做見證?」風幽禽事不關己的拿了碗冒著熱煙、黑不溜丟的液體遞到她面前。「喝下去。」
「這是何物?」韓如淨眉頭皺得更緊了,從小到大她可沒生過病,健康得很,只除了身形不似北方人高大,反似南方人修長縴細,還有她的性別……
「趁熱喝,很好喝的。」風幽禽未變的語教韓如淨不由自主的相信他的話,乖乖結果燙呼呼的碗,豐潤櫻唇吹著氣,想將它的熱度降低。稱不上優雅的舉止卻教風幽禽一時看愣了,那似紅櫻的唇瓣教他好想涂上蜂蜜一口吞下……呃……他忙收斂心神,不想出糗。
她帶它涼了些,毫無防備的一口喝下去,柳眉在藥汁入口的剎那間皺緊,想吐出來,可風幽禽眼明手快的抓住她執碗的手,另一只手制住她的下顎,不一會兒,碗底空空。
「咳咳咳……」韓如淨被風幽禽強迫性的灌完藥,那藥的苦味一直在口內流連不去,嗆得她直咳嗽,卻咳不出任何藥汁。「好苦啊!那是什麼東西?」
天!她不該信任風幽禽的!那東西苦得要命,簡直要了她的命!
「小魚兒,那東西喚作藥,依據前十個醫治你的大夫的說法,這是安心寧神的藥。」
風幽禽見奸計得逞,不由得彎起嘴角,「好不好喝啊?」
「哪里好喝來著?它苦死了!」韓如淨被那藥苦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是嗎?」風幽禽一臉不信,心里老早笑翻了,誰教她讓患有厭女癥的他遍嘗苦痛。
為了她的「心病」,他被迫跟這個女人共處了半個月,雖然後來他「勉強」習慣了自己懷中有個女人,可那段時期的「掙扎」教他記憶深刻。
「你捉弄我!」韓如淨氣極了,白女敕容顏平添兩朵紅雲。
「捉弄你又如何?」又是那副事不關己的口吻。
矮如淨氣煞的失了理智,掄拳就往他身上捶,可在半空中即讓風幽禽捉住,「想打到我,再修煉個千年也不夠呀……」
惡意的笑容展露在風幽禽已繃了半個月的俊臉上,他開始覺得這個女孩兒很好玩,見她氣紅的俏顏比見她那嬌弱似蘭的容貌來得快活,他會遵照姐姐的吩咐好好「照顧」
她的。
「風幽禽,你……」韓如淨想掙開他的掌握,可怎麼也掙不開,那刺鼻苦味嗆得她的鼻息全是那種味道。
「小魚兒,我長你兩歲,你喚我時該喚聲幽禽大哥才對。」風幽禽心情大好,沒有發現自己對韓如淨這個「女人」的態度有所轉換。
「去死吧!」韓如淨口不擇言,十八年來的教養、喪親之痛全教風幽禽的捉弄給暫時抹去,她沒想到救她的人竟是如此惡質。
「洛陽韓家有名的韓如淨韓公子竟然口出穢言呀!」韓如淨愈生氣,風幽禽捉弄她的念頭愈強。
「那是因為你先——」掙不開風幽禽的手,韓如淨氣喘吁吁的斷了與他的辯論。
「放開我!」
「我先怎麼樣,小魚兒?」風幽禽放輕力道,但仍是沒打算要放開她。
「你……你……放開我!我要去找我姐姐和姐夫!」既然姐姐和姐夫沒事,那她就可以去投靠他們了。
「如果你不想害死他們的話,盡避去,我不攔你。」風幽禽玩夠了,放開韓如淨的手,瘦弱見骨的皓腕因她的強烈掙扎而染上一圈紅,活似他精心培育的變種月白蘭。
矮如淨揉著手腕的動作登時停住,滿臉壓抑的抬首看著正悠然搖扇的風幽禽,「你把我姐姐和姐夫怎麼了?」
「不是我。」風幽禽向來不說假話,卻因韓如淨的話語而擰眉,「難道你忘了,是你要投湖自盡被我們救了嗎?」
她那是什麼眼神?難道他看起來就那麼面目可憎?竟將他當成綁架她姐姐和姐夫的惡人,也不想想幾天前自己還死命的黏著他不肯離開。
矮如淨瞬時「恢復記憶」,同時漲紅了臉,直紅至耳根子。
久久,她才訥訥的道歉︰「對不住,我一時失了理智。」
「我沒時間跟你廢話,藥喝完了就乖乖躺下休息,調養好你的身子。」風幽禽惡聲惡氣的要她躺下。
「我很健康。風公子,可否……可否再告知有關韓家一案的後續發展?」韓如淨心神皆亂,壓根兒睡不著。事情的發展似乎跟她所見有所出入,她明明……明明……看見姐姐她……可是……為什麼?
「什麼後續發展?」風幽禽故作不懂。
「就是……後來呢?姐姐、姐夫沒事,那麼……除了他們之外,還有無生還的人?」
矮如淨急切的問。
「你說呢?」風幽禽反問,無動于衷的看著韓如淨憂急的面容。
「我就是不知道才問啊!風公子,別再捉弄我了,到底……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不明白……姐姐沒事,那爹娘會不會也沒事?那……那麼那就是我所作的噩夢……」韓如淨心底升起一絲希望,希望那晚她所見的全是噩夢一場。
「你忘了你被人追殺和投湖自盡的事嗎?」風幽禽殘酷的提醒她別作白日夢。「韓家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後後都被燒得一干二淨,找著的尸骸總共二十具,包括你的爹娘,整個韓家除了韓端端之外,就剩你一人了,小魚兒。」
「原來……如此……」韓如淨虛軟無力的癱靠在床柱上,心中僅存的一絲希望之火滅了,現在的她不知該用什麼心情去面對家破人亡的事實。緩緩閉上眼,她試圖冷靜。
「天要滅我韓家嗎?」
「不,是如鏡的關系。」
風幽禽一提到如鏡,韓如淨這才想起娘要她逃走前,藥她拿走半面鏡子,她連忙找著那鏡子的下落。
「別忙了,在這兒。」風幽禽自懷里取出那半面鏡子。
矮如淨凶了一把搶過來,檢查它是否為真貨,確定時,一口氣才吐了出來,「幸好沒事……」
否則她怎麼跟死去的娘交代?
「沒事才怪,你知道如鏡是做什麼用的嗎?」她可真是天真的緊,如鏡沒事那才真的「有事」。
「如鏡是韓家的傳家之寶,它會自行選擇主人,選定了,不論男女,都是韓家大筆產業的繼承人。」韓如淨沒有好感的望著手里的如鏡,就因為它選了她當主人,就因為韓家奇怪的家規,她五歲就被迫改扮男裝,當姐姐在習舞時,她在念枯燥無味的賬冊。
姐姐在學畫時,她在背四書五經、大學、中庸、策論。姐姐開心在花園里撲蝶兒、放紙鳶時,她在學如何管理商隊。
她被訓練得喜怒不形于色,心頭只以韓家利益為重;姐姐則歡歡喜喜的當個待嫁新娘。
「人人都說韓公子是商業奇才,年紀輕輕竟能代父掌理所有事業,韓家家大業大,韓公子應付自如,誰家的女兒嫁給了他必定幸福。」
「你在諷刺我?」韓如淨面色不善的瞪著風幽禽,他不知道她多不願意接下這個重擔嗎?她是女兒身,卻被逼當男兒,那種痛苦,他知道嗎?
假如……假如一開始她即被蒙在鼓里,她也就不會如此掙扎,偏生……
「你說呢,小魚兒?」他逗著她,摺扇一合,以扇柄輕挑起她的下巴,卻被韓如淨一手揮開。面對韓如淨「生氣勃勃」的容顏,風幽禽內心稍微舒爽了些,否則一見到她又是攢眉又是捧心的嬌柔模樣,他心底就不舒服。
「你到底說是不說?」韓如淨受夠了風幽禽玩樂似的挑釁,怎麼這個認同半個月來共同相處的印象完全不合?
「現在可是你有求于我,而不是我有求于你喔!」風幽禽輕聲細語的提醒韓如淨注意自己的態度。
矮如淨硬是抑下怒氣,「敢問公子,關于韓家一案——」
「等等,你叫我一聲幽禽大哥,我就告訴你一點消息。」痛快,痛快,太痛快了!
風幽禽覺得連日來徘徊在他頭頂的烏雲已散去,迎接他的是一片晴空。
「幽、禽、大、哥。」韓如淨為風幽禽輕浮的態度所激怒,但宥于她想知道的消息全掌握在他手中,使得她不得不咬牙含恨的一字一句喚出。
風幽禽把玩著摺扇,听出韓如淨語氣間的不願。「好,就沖著你心不甘情不願的喚我這聲幽禽大哥,我就勉為其難的透露一點消息給你知曉好了。」
矮如淨焚燒著怒火的瞳眸好似恨不得在他身上留下兩個大洞,看看這樣他還笑得出來嗎?
「公子——」
「咦?」風幽禽提高語調,提點韓如淨喚他的稱呼。
「幽禽大哥請說。」韓如淨咽下這口氣,誰教他手中有她亟欲得知的情報呢?
「韓家現在只剩下斷垣殘壁;韓端端和葉雲暫居于城西的方世文家中。昨日葉雲曾前來寄暢園委托找你,被寄暢園婉拒。」風幽禽頓了頓,給韓如淨時間消化。
現下寄暢園內所有消息全教他們兩姐弟給封鎖,就算對象是葉雲,也同樣不能透露。
「原來有水上帝王之稱得寄暢園同時也是消息販子的傳聞是真的,那麼,我現在身處之地是寄暢園羅?」
「正確說法是寄暢園洛陽分舵。」
「為什麼不讓我見姐姐、姐夫呢?」韓如淨稍微理出個頭緒,不能理解眼前的救命恩人為何不讓她和姐夫、姐姐聯系,還說她會害死他們?
「我說了,因為你手中的如鏡。」見韓如淨一臉不解,風幽禽不厭其煩的解說道︰
「你是如鏡選擇的主人,應該知道如鏡有什麼秘密才對。」
「為了一名已經作古之人的寶藏,且還未證實是真是假,就引來韓家的滅門之禍?」
矮如淨打從被如鏡選作主人後,沒有一天是喜愛它的,這個傳家之寶在她眼中其實不過是面銅鏡,什麼寶不寶藏,她壓根兒沒興趣,而且如鏡只有半邊,要真拿到地圖也只有半邊的地圖,另外半邊銅鏡流落何方她根本不知道,而她家……就這樣……就這樣被……
「笑世生的《江湖軼聞錄》你讀過沒?」風幽禽牛頭不對馬嘴的問。
矮如淨搖頭。
「一本紀錄江湖軼聞的書,作者還未完成即被人殺死,不,或者該說是失蹤,因為沒有人見過他的尸體,所以他的生死未能斷定。」
「與我何干?」韓如淨不關心那本書作者的死活。
「笑世生在其中載錄了江湖一些名人的排行,映月劍法是排第一的,很不巧,他失蹤前書上有句話引來全江湖的矚目。」風幽禽觀察著韓如淨陰晴不定的臉色,但沒說什麼。
「什麼話?」聰穎如韓如淨猜著了八成,從她掄起的拳頭,以及燃起火焰的明亮瞳眸,風幽禽已看出她猜想的結果。
「欲尋映月,先找如鏡。」他不慍不火的背出這句話語,沒人知道著找如鏡之後又該如何,但貪念映月劍法的江湖人士已經蠢蠢欲動,全集中到洛陽來,而韓家的血案只不過是個導火線。
可笑的是,人人只聞得映月劍法的厲害,卻忽略了映月劍在十三年前隨著易水寒的失蹤而不見蹤影,有了映月劍法無映月劍,能做什麼大事兒呢?
「就這樣?」韓如淨淒楚的彎起唇角。「就為了這句話,我韓家落得今日這步田地?」
「不過它的發生也救了你不是嗎?」風幽禽冷漠的微笑著,看出韓如淨的痛苦。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韓如淨再一次讓風幽禽挑起怒火。
「省了你徘徊在男女之間痛苦得不得了,不是嗎?」他照實說出韓如淨深藏內心的渴念。
一直以來,她不怨天不尤人,只恨自己的命運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她得據起家業?
雖然因此所受的限制少了許多,可是她卻無法為自己定位,只能明知自己是女兒身,外表卻絲毫不能顯出一絲女兒嬌態。她只希望自己能自由自在、快快樂樂的活著,可命運不讓她好過,偏生要她過這種兩面不是人的生活。
矮如淨嗤笑一聲,「那你說,我現在該當男還是女?女孩家會的我全不會,男孩家的經商之道我卻如數家珍,就算我現在穿著女人的衣裳,仍然是個被教育成男孩子的韓如淨,回不來了,再也回不來了……變了就是變了,再怎麼補強也是無用的,你明白嗎?」
「自尋煩惱罷了!」風幽禽就是看不慣韓如淨這扭捏的性子,她就是這樣才會讓他一而在、再而三得想捉弄她兼欺負她。「是男又如何?是女又如何?只要知道自己是誰就夠了,何必拘泥于外在的一切呢?你就是這樣不干脆才會讓自己痛苦難當!一個簡單萬分的解答就擺在你面前,你偏生要去鑽牛角尖,想歪了才來自怨自艾。做自己才是最重要的!笨蛋一個。」
風幽禽說到最後已經是用吼的,雖然他不知道自己這麼生氣做啥?
「你管我,我就愛這樣想,不行嗎?」韓如淨氣憤的回話。
「哎呀!本少爺肯跟你說話已是天大的榮幸,更別說開導了,你竟然這樣不知好歹,看來我不教訓教訓你,你是不會知道我扇逍遙在江湖上是多麼嫌冢當的人物!」風幽禽挽起袖子,這女人,他夜以繼日的照顧她,還壓抑了自身對女子的厭惡讓她抱了好些時候,想安撫她初喪親、驚嚇過度的心靈;誰知他這番「苦心」得到的回報竟是這個不識好歹的女人對他大吼大叫。
他可不是好惹的!
「扇逍遙又如何?我韓如淨在商場上被人喚作‘冷情閻王’,可也不是叫假的。」
她被他欺壓夠了,憑什麼她就得這麼讓他耍弄?
「該改名了吧?冷情閻王這名字,‘似乎’不太適合你。」風幽禽起身,一邊搖扇扇風,一邊露出個可恨的笑容,讓韓如淨咽不下這口氣。
她暗捏個銅錢,出其不意的擲向風幽禽,風幽禽摺扇一揮,打掉銅錢,臉上的訝異之色不是假的。
「好個小人兼女子,竟使暗器!」風幽禽萬萬沒想到看來孱弱無比的她竟然會使暗器。
矮如淨趁他訝異之際又朝他擲了個銅錢,這回風幽禽沒躲開,白白讓她砸中,笑容也讓她打掉。「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耶!」
他失去理智的朝她大吼,就像其姐風蝶衣在挑戰他的冷靜時的反應一樣,這回他可稱得上是山洪爆發。銅錢有重量她知道嗎?平日待在身上就嫌它礙手礙腳,現下她拿來當武器砸人,被砸中的人會有多痛她知道嗎?
「誰……誰教你不躲開?」韓如淨見了風幽禽凶猛的神情心下暗驚,可表面上仍是文風不動。是他不對,誰教他從一開始就一直在挑弄她的理智,她一時氣不過才會用銅錢擲他。
「果然沒錯,天下間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風幽擒哪管韓如淨的辯解,自詡身手過人的他竟然讓個小小的銅錢砸中,還是除了他娘跟風蝶衣之外頭一回栽在女人手上,教他如何吞下這口怒氣?
「生你的不就是女人嗎?」瞧他那什麼口氣?好似天下間所有的女人都跟小人畫上等號一樣,她會讓風幽禽這家伙給氣死。
「你是生我的女人嗎?」風幽禽反唇相譏。
「你……」他輕蔑的態度可說是火上加油,讓韓如淨失了冷靜,又朝風幽禽丟了一堆銅錢,這回全讓風幽禽躲過。
「天底下沒第二次這麼好的事。」風幽禽那抹惡意的笑容又重新掛回臉上,看來韓如淨擲銅錢的功力有待加強,不過她只是一介商人,實在不必奢望她的武功修為會有多高。
「你……你這個王八羔子!」韓如淨身上的銅錢沒了,一股氣卻郁積在胸口難以化消,風幽禽,她梁子跟他結定了!
「小魚兒,別忘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對救命恩人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語小心折煞你自己。」風幽禽呵笑出聲,不,他簡直是仰頭狂笑。
「我有名有姓,別叫我小魚兒。」韓如淨氣得鼓起腮幫子,恨不得手上有把劍可以刺進風幽禽的心窩,看他還笑的出來嗎?
「我就是要叫你小魚兒,怎麼樣?」風幽禽唯獨對女人絕不會和顏悅色——尤其是眼前這個不男不女又忘恩負義的韓如淨。
「哇!原來你們已經相處的這麼好啦!」風蝶衣加入戰局,和風幽禽相似的臉孔教韓如淨驚異的直在兩個人身上看來看去。
不知道風幽禽穿女裝的樣子會不會跟風蝶衣一樣呢?不,他那麼高大又手長腳長的,一定像猴子。韓如淨兀自想得開心,可一听到風蝶衣的話語馬上又回了神。
「誰跟她相處甚歡來著?」
「誰跟他相處甚歡來著?」
風有禽和韓如淨異口同聲的否認。
發現自己和對方同時出聲時,又杠上了彼此。
「你做什麼學我說話?」
「我才沒有!」
「風幽禽!」韓如淨柳眉倒豎,齜牙咧嘴的低叫。
「小魚兒!」風幽禽也在同時間劍眉緊攢,似與韓如淨有深仇大恨的吼叫出他為她取的別名。「說了要你叫我幽禽大哥的!」他居高臨下的睨視矮他一截的韓如淨,非常非常不願意她喚他的全名。
「我也叫你別叫我小魚兒的!」韓如淨人雖矮他一截,可氣勢毫不輸他。
兩人對峙著,最後倒是風蝶衣忍不住大笑出聲才終止戰局。
矮如淨听見風蝶衣那豪邁的笑聲,不禁張大了眼直瞪著她瞧,這就是南方的姑娘家?
雖然南方和北方的風俗有些差異,可也不該差那麼多呀!為了韓家事業而打拼的韓如淨縱使是見過世面,也沒見過像風蝶衣這等豪放不羈的美女。
「喂,克制一點,有人被你笑的樣子嚇呆了。」風幽禽見韓如淨久久合不上嘴巴,便知自個兒姐姐的模樣讓她……呃,驚異不已。
「那又怎麼樣?我笑的樣子就是這樣,難不成見到一個跟你這麼有‘默契’的‘女人’,我該哭嗎?」風蝶衣還沒見過風幽禽對除了她和娘之外的女人有這麼大的情緒起伏,想想,她又想笑了。
「風蝶衣!」風幽禽眯起的眸子透出危險的訊息。
矮如淨漸漸想起風幽禽和風蝶衣即是她投湖自盡那日,相互爭執不下的男女,自她「清醒」以來,她所見的人一直都只有風幽禽,雖知還有另一名女子,但並為將他們聯想為那日的男女。
「你們是……是那天我投湖自盡時的救命恩人?」她只稍稍記得那日的情景,並不十分確定自己做過什麼、說過什麼。
這句話讓兩姐弟同時轉頭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