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妖?外星人?
瞪著眼前似男似女的惡心家伙,個性南轅北轍的兩人,頭一回有著相同的反應,全都呆楞得說不出話來。
「我來介紹,他是我的好朋友JACK。」穆若幽熱心地為大家介紹彼此。
「杰克……這具是太神奇了……」唐澤雲喃喃自語著,不敢置信地瞪著對方,而冠天擎受到的沖擊似乎比他還大,盯著不男不女的妖怪久久無語。
JACK儀態萬千地來回欣賞兩位相貌出眾的男士。「讓我猜猜,這位溫文儒雅的是阿雲∼∼而這一位充滿男子氣概的就一定是阿擎了∼∼」
噗吱──噗吱──
一粒一粒蹦出的雞皮疙瘩,是他們兩人第二回一致的反應。
「你好……我是唐澤雲。」他冷靜地打招呼。想不到自己也有反應遲鈍的時候,還說得出話來已經算不錯了,不禁後悔自己沒事干麼跟若幽說自己的小名是阿雲,他暗自叫苦,原來若幽所謂的與眾不同是指這個。
唐澤雲的忍耐力還算不錯,但冠天擎可不一定了,他現在的表情真的很恐怖,真擔心他會突然抓狂。
JACK突然眼楮一亮,婀娜多姿地越過所有人直接飄向房里,直盯著那套掛在衣櫥外的蓬蓬裙。
「若幽呀∼∼這就是你要穿的公主服?」
「是啊。」
「哇∼∼妤漂亮喔∼∼」
噗吱──噗吱──噗吱──
雞皮疙瘩以燎原之勢蔓延他們全身,唐澤雲感到太陽穴隱隱作痛,至于冠天擎,完全是一張要砍人的臉。
唐澤雲率先嗅到了火苗,心知不妙,為了安全起見,他趕緊催促兩人進房間準備,以防這里發生凶殺案。
他才松了口氣,但背後傳來的拳頭聲喀吱喀吱作響,又讓他哭笑不得。
「兄弟,別激動。」他隨手抓個東西充當扇子為伙伴煽煽涼,免得他火氣太大而著火。
「我想扁那個人妖。」
「我知道、我知道。」大熱天心浮氣躁,容易上火,唐澤雲煽涼的動作做得更大,就怕天擎的火爆脾氣控制不了要砍人。
這也難怪,像他如此陽剛的人,哪里受得了娘娘腔的男人,而且那JACK不但動作像女人,打扮也像女人,一頭染成金褐色的頭發,耳垂還別了只耳環,一身顏色鮮艷的衣服,走路還搖曳生姿,最可怕的是他說起話來比女人還嗲,跟他們想象中差了十萬八千里。
反正等若幽打扮好也需要一段時間,閑著也是閑著,唐澤雲干脆拉他出門買些下酒菜,消磨些時間,並搬回一打冰啤酒和天擎兩人對干,除了乘此機會轉移天擎的注意力,也順道開導、開導他。
「別冷著一張臉,往好處想,至少可以確定對方不是情敵,省了你不少麻煩。」
唐澤雲始終保持微笑,若說冠天擎是北極冰山,這唐澤雲便是赤道陽光,明明完全沒有共通點的兩個人,卻可以相處多年,在別人眼里是個奇跡。
一向獨來獨往的冠天擎,在別人眼中是個暴躁易怒又直腸子的人,天底下唯一可以與他相安無事共處的大概只有唐澤雲了;同樣的,唐澤雲也是冠天擎不可缺少的合作伙伴。
擎雲工作室之所以能在電玩市場打出一片江山,除了出色的創意之外,還得靠靈活的交際手腕,以便在適當時刻接到CASE、取得商機。
叫冠天擎跟客戶賣笑取寵,不如殺了他還比較痛快,上回在日本電玩展便差點得罪了客戶,幸好有唐澤雲收拾殘局。在某些方面唐澤雲彌補了他天生欠缺的部分,這一點冠天擎十分清楚,也因此他對唐澤雲的容忍度也大得多,否則換了別人,別說消遣,光是開個玩笑便會被他的拳頭打到貼在牆上當裝飾。
壁天擎將冰啤酒一飲而盡,空罐子在他手上輕易被捏扁,往垃圾筒丟去,鋁罐撞到牆壁後準確送入垃圾筒里,他又開了一罐繼續喝,銳利的目光不時朝那兩人所在的房間瞪去。
房里不時傳出兩人的歡笑聲,听得他醋勁連連,卻又死憋著。
「我就不信那人妖的技術有多好。」他不屑地說道,從對方男不男、女不女的打扮來看,說那人妖有審美觀,就算被人拿刀子捅,冠天擎也不相信他有多高明,依他看,連外行人都比他強。
「那可未必,若幽說他很有名,還開了三家分店,應該有兩把刷子。」
壁天擎睨了他一眼,冷道︰「你是瞎子嗎?沒看到他打扮得像只火雞,看了不但讓人頭皮發麻,听他講話後還教人更想扁他。」
「所謂人不可貌相,他的打扮的確特殊,我只在電視上看過這種造型師,沒想到現實生活中也能遇到。」
他的話引來冠天擎的嗤之以鼻。「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樣子,我絕不信人妖會變出什麼把戲。」
「你該不會因為人家跟若幽感情好,所以吃味吧?」
這句大逆不道的話,惹來冠天擎一個眼神警告,冷嘲道︰「什麼化腐朽為神奇?如果人妖也能展現奇跡,我就月兌光衣服跳肚皮舞。」
他話才說完,房門便打開了,先跳出來的JACK,用他那吟到最高點的聲音及風華絕代的架勢向兩位宣布。
「久等了喲∼∼公主要出場了喲∼∼你們一定非常期待對不對呀∼∼呵呵,別急別急∼∼重頭戲總是最後上場嘛∼∼所以當然要慎重點嘍∼∼別說我沒警告你們喲∼∼最好先準備個臉盆∼∼經過JACK我畫龍點楮之高超技巧∼∼鐵定讓你們大開眼界∼∼不但看得口水滿地流∼∼還會鼻血到處噴噴噴噴噴──」最後一個字因為脖子突然被掐住,便以高八度音的火雞尖叫一路「噴」上去。
「你再哩唆,我就把你的塞到你嘴巴里!」
壁天擎的突然抓狂,讓唐澤雲也措手不及,連忙上前拉住憋伴。再不叫他放手,恐怕真的會發生凶殺案。
「天擎!冷靜點!」
「冷靜個頭!這家伙的聲音搞得我全身起雞皮疙瘩!」
他的力量原本就大,抓狂之後,力量更是大得驚人。
這下慘了!這家伙已經失去理智了,怎麼拉也拉不住!
原本在房里的穆若幽,一听到聲音立刻沖了出來,見狀後也不免大吃一驚,急忙加入陣營拉開兩人。
「五公子,您快放手,會死人的!」她哀求道,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一雙柔軟小手抱住比自己大一倍的手臂,用力地拉,力量用盡了,卻連根手指也扳不開。
「五公子,求求您放了JACK吧!」
「滾開!」
他大聲怒喝,同時瞪向她,猛地整個人震了一下,像被下了蠱一般地楞住,視線再也移不開。
抱住他的,是一位美如天仙、如夢似幻的公主,兩只大眼楮仿佛夜空里會說話的星子,直瞅得他目瞪口呆,原本華麗的公主服,經過巧思改造,多了些夢幻的設計。
她臉上的妝不濃也不淡,恰懊地勾勒出所有的優點,水亮亮的嘴唇微開,眼神帶著點純真無辜,說有多誘人,就有多誘人,讓他恨不得一親芳澤好解解饞。
頭上的皇冠配合著波浪卷的發型,好似渾然天成一般如此適合她,出塵月兌俗的氣質簡直就像童話世界里走出來的仙子。
是他眼花嗎?覺得她整個人更加發亮了,突如其來的驚艷令他忘了要生氣,不知不覺放開了「火雞脖子」。
得到解放的JACK,撫著脖子咳了好幾聲,努力順著氣。
一旁的唐澤雲好心幫他拍拍背。「你還好吧?」他苦笑著。
JACK委屈地抗議。「夭壽喔∼∼他想殺了我嗎∼∼」
「對不起,他跟火雞有仇。」
「火雞跟我有什麼關系?」
「這關系可大了,說來話長,咱們到一邊涼快去,讓我說給你听。」將電燈泡拉到一旁,唐澤雲嘴角勾著會心的笑容。有人被愛神的箭射中了,暫時別打擾比較好。
壁天擎始終盯著穆若幽,無暇搭理JACK,而穆若幽則是一臉納悶,不明白為何他一直瞪著她看?忍不住縮矮了身子,悄悄放開了他的手臂。
「妳好美。」他月兌口而出,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多唐突。
因為贊美來得太突然,害她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只能羞澀地臉紅。
「當然美啦!我JACK精心打扮出來的女人,哪個不是絕世美女?」JACK在一旁大叫著。
「這樣很適合你。」
「謝謝。」她客氣地道謝。
「當然適合啦!不適合我干麼花這麼多時間來,閑著沒事干呀!」JACK氣嘟嘟地雙手插腰。
「我是說真的。」他強調,認真的神情表示出不希望她對自己的話有任何質疑。
「廢話!我JACK的技術這麼好,哪里還需要──噎唔──嚕──」
壁天擎一手抓著「火雞脖子」,一手執起她壓得低低的臉蛋,嚴肅地道︰「同樣的,我也不說虛偽的客套話,嗯?」他專注認真的眼神,在等著她的響應。
「我知道。」這麼篤定的回答連她自己也嚇一跳,只因為感受到五公子看出了她的疑慮。
這氣氛有點像在許什麼誓言一樣,讓她心跳得好快,一股暖呼呼的感覺涌上心頭,這是在哲倫身上從來沒有找到過的感覺。
雖然她不了解他,卻毫不懷疑他所說的話,這份篤定與信心從哪來?連她自己都迷惑了。
得到滿意的回答後,冠天擎心情大好起來,手勁一松,饒了那只聒噪的「火雞」。
「工作吧!」他下令,徑自轉身準備後續作業。
JACK瞪大眼,不可思議地抗議。「喂!你要說的話只有這樣啊?那我呢?」好歹也感謝他一下吧,他可是創造這場奇跡的大功臣耶!
猛地被冠天擎回頭一瞪,被那強大的氣勢所震懾,JACK又嚇得跳開。這次他學聰明了,躲到若幽身後,只露出兩只惶恐的眼楮。
壁天擎銳目一眯,丟了一句。「干得好,人妖。」
「呵……謝謝……什麼!」
人妖!他叫他人妖?!
JACK眼睜睜地瞪著他的背影離去,氣得直跺腳,揚著兩只繡拳沒膽子叫猛虎回來,又不知該往哪兒發泄,只能向若幽哭欣一番。「人家不過是比較喜歡打扮得花俏一點、說話聲音細了點,但人家絕對是貨真價實的男人哪∼∼」
她拍拍JACK的背。「我知道、我知道。」
「人家絕對不是人妖∼∼」
「我了解、我了解。」
穆若幽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五公子的直腸子說話方式她也領教過,早已見怪不怪,其實他沒惡意,但不曉得如何跟JACK解釋,只能盡力安慰他了。
唐澤雲跟在冠天擎身後,有些同情地看著那兩人。「你說話也太毒了吧?」
「我不是贊美他了?」
「可是你叫他人妖。」
「難道要叫他美女?」
這家伙,真不是普通的無情,他早了解了不是嗎?要從這種人嘴里吐出好話,比尋寶還難。
唐澤雲灌了一口啤酒,欣賞著童話故事里走出來的公主。本來就是小美人了,經過JACK的改造後,更是完全表現出他們所要的感覺,而且比他們想象中還要好幾十倍。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吧?」
壁天擎冷冷掃了他一眼。「什麼意思?」
「一個禮拜了,她似乎對你的「溫柔」毫無感覺。」一個月的期限很快就到了,現在都已經過了四分之一。
「這只是熱身,真正精彩的在後頭。」
「喔?听起來好象胸有成竹的樣子。」
壁天擎勾起邪笑,喝了口啤酒不置一詞,這是他的私事,不需要跟別人報告。
唐澤雲聳聳肩,也不期待他會透露,不過呢,有一件事他是絕不會放過的。
「你打算什麼時候跳?」
「跳什麼?」
「肚皮舞。」
壁天擎差點沒把喉嚨里的啤酒嗆入鼻子里,冷傲的臉孔浮現千百年難得有的心虛,他幾乎已經忘了這檔子事。
「我可是很期待的喲!」
一抹奸笑自唐澤雲的嘴角咧開,看得冠天擎的心情沉到了谷底,後悔自己不該逞一時口舌之快,現在懊悔也來不及了。
老實說,臉色灰暗的他,現在只想跳樓!
中午一個半小時的休息時間,穆若幽撐著一把精致的小洋傘在路邊等待哲倫。
明明約好了時間,哲倫又遲到了,她用手帕擦著額頭上的香汗。JACK念她耐性太好、毅力太強、度量太大,換了別人老早氣炸了。
唉,這有什麼辦法嘛!她也念了哲倫好多次,三十八度的高溫快把她烤焦了,早知道就直接約在餐廳見面。
臭哲倫!她禁不住在心里嘀咕著。
等了約莫二十分鐘,遲到的人總算姍姍來遲。
「熱死我了!快找地方吹冷氣!」跟以前一樣,他總是顧著自己,忘了她已經在這炙熱的艷陽下等了將近半小時。
「先買瓶飲料吧!」說著,哲倫拉著她直接走進便利商店,迎面撲來的冷氣沁人心脾,讓受不了暑氣的客人們得到救贖。
他挑了罐大瓶的綠茶,穆若幽忙道︰「別挑大的,你又喝不完。」
「兩人一起喝不就得了。」
「你又忘了,我討厭喝人工飲料。」
她一向喝自己泡的茶,比較甘美,或是喝白開水,再不然就是現打的新鮮果汁,並非她挑嘴,而是不適應這種用色素和粉末沖泡後再用機器包裝的飲料,總覺得像在喝色素。
偏偏哲倫老是顧著自己,也不問她,令她禁不住埋怨。
「有什麼關系,我覺得很好喝呀,你太挑了。」
鎊人有各人的感受,這不是挑的問題……唉,算了,她也懶得與他辯。
「你選自己的就好,別管我。」她還是挑一瓶礦泉水比較保險。
之後,兩人選擇附近的餐飲店用餐,平常上班時間,每個禮拜他們會約會三次,一塊吃飯,有時候是中飯,有時候是晚餐。
如往常一般,哲倫一坐下來,點了餐,沒聊上幾句,就開始拿起報紙來看。
不知怎麼著,她突然想起JACK的話,說她與哲倫的約會成了固定模式,仔細想想,似乎正是如此。
當哲倫看報紙時,她也只好翻翻雜志,但今天她希望能有些不同。
「工作忙嗎?」
「嗯……還好。」
「這幾天我老板的果男圖銷售不錯呢!不像以前都賣不出去,女客人也增加了不少……」
「喔?」哲倫漫不經心地應著,目光仍專注在報紙上。
「我想等我老板回國,知道這件事一定很開心。」
「嗯。」他翻開一頁報紙,依舊把注意力放在股市新聞上。
若幽鼓著雙腮,埋怨道︰「你是來跟我約會,還是來看報紙的?」
他瞄了她一眼,終于放下報紙,笑道︰「當然是來跟你約會,你想聊天?好吧,想聊什麼?」
「什麼都好,就是別讓我跟報紙講話。」
「咦?口氣有些沖喔,你不高興?」
「我只是希望不要千篇一律,希望可以讓日子更有意義,希望能得到一些共鳴,如此而已。」
「我們每次約會的地點都不同,哪有千篇一律?再忙,還不是趕來了,你不要我看報紙,說一聲我就不看嘍,你想聊什麼?」
她遲疑了一下,其實自己想要表達的意思不是這樣,卻又不知從何解釋。
「看吧,你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就不能怪我看報紙嘍!」
「誰說沒話講,我問你,為什麼今天又遲到了,而且沒有向我道歉?」
他恍然大悟地點頭道︰「原來你是在氣這個,好啦好啦,是我錯了,不過才遲到一點點而已,有什麼關系,你也知道我工作忙,有時候是逼不得已。」
「你可以先打電話告訴我呀,這樣我也不用傻傻地頂著大太陽等你。」她有種不被在意的感覺。
「我下次會注意,別生氣。」他陪笑著道歉。
這句話她不知听過多少次,明知下次他可能又會犯,但她耳根子軟,也不願好好的一頓飯讓不愉快的話題給搞砸,便不再說了。但是心底的埋怨還表現在嘟起的嘴巴上,她要的並不是表面上的道歉,而是「用心」的。
哲倫自知理虧,忙轉移話題。「不如這樣好了,找個時間我們一塊去看電影,最近出了不少新片哩。」
面對哲倫的笑臉,她就是硬不下心腸皺眉頭,最後嘆了口氣道︰「好吧,什麼時候?」
「這個周休二日我沒空,下禮拜六好了。」
才移至嘴邊的湯匙突然停住,又放了下來,她抬起頭緩緩地問︰「為什麼?」
「一位同事高升了,說好這禮拜要請客,還要去唱KTV,咦?怎麼了?」他不明所以地看著她漸沉的臉色。
「這禮拜六我們約好要去墾丁的。」
她一字一字地提醒──從哲倫怔楞的表情可知,他完全忘了有這回事!
「對呀,我怎麼忘了?哈哈……可不可以延期?」
放下湯匙,擦擦嘴,她站起身,將鈔票擺在桌上,什麼話都不說,掉頭就走。
這一次,她真的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