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後,大雨滂沱,這雨,從昨兒個夜里就一直下著。
苞同大街上的一棟大宅院,門板上被人急敲著,僕人忙來應門,扳起門閂,打開門一看,見到來人,忙應了聲。
「鷹爺。」
「老頭子在哪?」說時,獨孤青鷹一腳已跨進前院,連個寒暄都沒有,便大步往廳堂走去,他的手中還抱著個女人。
應門的僕人同七,驚訝的睜大眼,好不容易回了神,忙關上門,抓了把油傘苞上前,為獨孤青鷹遮雨。
「鷹爺,這是」
同七一雙眼兒驚訝的眨了眨,他沒看錯,鷹爺手中的確是抱著一名女子。
「她生病了,快叫老頭子來看看。」
他說的老頭子,正是這家大宅院的主人吳文禮大夫,鷹爺是老爺的熟客了,吳府上下的人早已見怪不怪。
同七感受到鷹爺語氣中的緊張,知道事態嚴重,雖然好奇死了,但不敢有耽擱,忙領著他往內走,隨即急急去找老爺。
吳文禮是一名大夫,在這梅鎮上,也算是嫌冢當的人物。
此刻吳大夫正在茗95院招待貴客,一行人談笑著,直到僕人急急忙忙奔進來。
「老爺,老爺!」
一行人打住卑題,目光一致朝奔進來的同七瞧去。
「老爺,不好了!」
「同七,什麼事如此慌慌張張,有貴客在,不可失禮。」
「對不起老爺,是鷹爺來了。」
「什麼?他來了?在哪?」吳大夫高興的站起身。
「鷹爺急著找老爺,他懷中抱著個姑娘。好像生病了。」
「喔?」
吳大夫大感意外,這鷹老弟一向守時,說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從不早到,也不晚來,如今卻比預定的日子提早了三天,並且還抱個姑娘來,心下大為好奇。
說時,人已經到了。
等不及的獨孤青鷹,直接抱著關玉兒來找吳文禮,一跨進廳內,連寒暄話都省了,劈頭就道,「老頭子,你快看看她。」
廳內其它兩男三女一見到獨孤青鷹,也大感意外。
「啊,是他!」向淨雪第一個叫了出來。
李冒允兄弟也立即認出對方,並感到訝異,自從那日這兩人消失後,想不到會在吳大夫府上又再度見到他們。
那日分手後,他們趕著馬車來到吳府,卸下了貨物,本想繼續上路。受吳大夫盛情之邀,便答應在這里休憩幾日,沒料到,原來吳大夫和這人竟是舊識。
獨孤青鷹一心只掛念著娘子的病況,無暇顧及其它人,連連催促吳大夫。
「她燒得厲害,你快救她。」
吳大夫朝他懷中瞧了關玉兒一眼,便立刻吩咐道,「跟我來。」
他領著獨孤青鷹往客房走去,同時吩咐夫人把自己的藥箱帶過來。
李冒允兄弟和向淨雪等人,二話不說,也好奇的跟了上去。
「他就是你們說的鷹爺?」李冒允低聲問同七。
同七會意,知道李公子等人對這位鷹爺很好奇,解釋道,「這位鷹爺,名叫獨孤青鷹,是老爺的貴客,每隔幾個月就會帶來奇花異草給老爺。」
吳文禮不只醫病,一生喜愛收集草藥做研究,李冒允這趟帶著商隊南下,其中一個任務就是給他送東北的藥材來的。
前些日子雖遇上盜匪,所幸貨物並末損失,全仗這位神秘高手解圍。
「原來他叫獨孤青鷹啊,不知是哪一個門派的?」向淨雪問道。
李家兩兄弟皆搖頭,江湖高手眾多,他們知曉的大名不少,卻從沒听過獨孤青鷹這號人物,也很好奇,這人為何帶走關姑娘?和她又是什麼關系?
獨孤青鷹熟門熟路的直闖客房。將小妻子放在床上,望著嬌妻蒼白的神色,他的神情也緊繃著。
小妻子閉著眼,額冒冷汗,握在大掌中的那只縴細柔荑,冰冷得教他心頭發慌,雖然將內力運給她了,卻不見任問起色。
她看起來好虛弱、好難受,讓他揪緊的心,扯疼著。
下人們早就在床旁準備了一張凳子,吳大夫坐下後,伸手按住必玉兒的手腕,靜心把脈。
必玉兒半躺在靠枕上,只覺得一顆腦袋昏昏沉沉的,全身沒什麼力氣。
獨孤青鷹實在等不及,沉不住氣的問,「她是不是中毒了?」
吳大夫臉現意外,抬起頭。「鷹老弟這話怎麼說?」
「七日前,她被毒蜘蛛咬到。」
此話一出,眾人皆感訝異,李家兄弟也很關心。
吳大夫點點頭,仔細詢問,「這是怎麼回事?鷹老弟說來听听,這樣老夫也好對癥下藥。」
獨孤青鷹自責道,「都怪我,不該放她一人去解手,荒山野地的,難保草叢里藏了什麼東西。」
原本還四肢無力的關玉兒,忽地睜開眼楮,擰著秀眉,瞪著獨孤青鷹,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就見這個粗漢口沒遮攔的繼續說道,「她突然尖叫一聲,我嚇得魂都飛了,也顧不得她是否光著,就沖過去了。」
解手?
扁著?
他他他––干麼說得這麼坦白?連個修飾都沒有!
「當我沖到她面前時,赫然發現她正光著––」
「住口!」關玉兒氣羞的命令,制止他的口沒遮攔。
獨孤青鷹被她一命令,也愣住了。
「咳、咳咳––」她本就喉嚨熱得發疼,一喊出聲,連連咳嗽著。
這幾聲咳,把他的心都咳疼了,緊皺著眉頭多了好幾條折紋,不明白娘子因何激動?
「看你,咳成這樣。」大掌忙去拍撫她的背。
「你––咳咳––你不準說––」
「可是大夫說要听听,纔好下藥方。」
他一心一意擔憂娘子的身子,平日什麼事都由著她、讓著她,可現在是生命交關的時刻,為了她好,就算她三天不理他,他也得硬著頭皮說。
「後來呢?」有人忍不住問,說話的是向淨雪,她是個直腸子,好奇心重,其它人更是拉長了耳朵,還有人听得心兒撲通撲通直跳。
獨孤青鷹嚴肅道,「結果發現她正光著腳丫子。」
啊?原來是腳丫子。
大伙兒把耳朵收了回來,不知怎麼著,有些遺憾。
「誰知那毒蜘蛛乘機咬了那白女敕女敕的腳丫子一口。」
白女敕女敕三個字,又讓眾人再度拉長耳朵,目光一致往關玉兒的雙腳瞧去,害得關玉兒不由自主縮了腳,氣羞虛弱的嗔罵著。
「腳丫子就腳丫子,你干麼還加個白女敕女敕!」
獨孤青鷹很真心誠意的回答,「你的腳又小又白,像白玉似的,的確是白女敕女敕呀。」
「你」
向淨雪忍不住噗哧一聲,其它人听了,都感到不好意思,有些丫鬟則搗著嘴,憋住不敢笑,向淨雪卻更加好奇,直截了當地問,「結果呢?」
獨孤青鷹下巴一緊。「結果,毒蜘蛛咬了她的腳趾頭。」
大伙兒點點頭,原來如此啊,如此說來,關姑娘當然是中毒了。
吳大夫搖搖頭。「可我觀其色,察其脈像,這位姑娘並未有中毒的跡像。」
事情發展更離奇了,不是中毒?那足為了什麼?
獨孤青鷹听了,原本緊繃的神情總算放松,喃喃道,「那就好,幸虧我及時把她腳趾頭的毒血吸出來。」
眾人聞言,這回不但耳朵拉長,還倒吸了一口氣,一雙雙驚訝的目光,全往獨孤青鷹和關玉兒看去。
他去吸關姑娘的腳趾頭?
別說眾人听了詫異,連吳大夫听了也是一愣。
必玉兒原本蒼白的臉,被這個人老粗一攪和,也紅得像涂了胭脂似的緋紅,羞急的罵道––
「你、你干麼連這種事都說出來!」
「呃?因為這樣大夫纔好判斷啊!」
「你、你」噢!她現在恨不得挖個洞跳進去,羞死人了。
向淨雪驚訝問,「你真的吸她的腳趾頭?」
獨孤青鷹毫不考慮的回答,「當然。」
「住口,住口,不準再說了––咳咳––我、我真會被你氣死!」
偏偏有人還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地問,「你為何生氣?」
向淨雪搖搖頭,實在听不下去了,插口道,「關姑娘當然生氣了,男女授受不親嘛,你又全說出來了,姑娘家當然羞死了,笨蛋。」
獨孤青鷹一本正經的反駁,「她是我妻子,沒什麼好羞的。」
此話一出,眾人又是一驚。
向淨雪詫異問,「關姑娘是你妻子?」
「對。」
大伙兒驚訝的來回看著兩人,而關玉兒早就羞得沒臉見人,只差沒挖個洞跳進去。
自此眾人終于明白兩人的關系,也恍悟那日獨孤青鷹的出現,和把關姑娘帶走的原因了。
獨孤青鷹抬頭挺胸。大丈夫敢做敢負責的說道,「所以說,為了救她,別說是腳趾頭,就算是我也––」
「住口!」繡枕朝他丟來,他快手接住,驚訝的看著玉兒。
「娘子?」
「住口住口住口––咳咳咳––」
「唉,你別激動,瞧,又咳了。」
「還不是被你氣的––出去––咳咳––出去––」這個大老粗,存心氣死她,隨手又抓起一旁的菜碟,要往他身上丟去,但纔一舉起。她頭兒發暈,眼前一黑,又癱軟倒回床上,不住的咳嗽。
見娘子真的氣得不輕,他忙哄著。「好好好,你別生氣。」
「出去」
「好好好,我出去,我這就出去,你別激動,好好躺著。」
他真是怕了她,忙躲得遠遠的,臨走前,還不忘叮囑吳大夫,快給她開個藥方子,否則娘子每咳一次,他的心就疼一次。
吳大夫請閑雜人等先出去,只留下夫人在一旁幫著他,大伙兒這纔紛紛退了出來。
原來關姑娘已經許人了,李冒允沉默著,瞧不出任何心思,向淨雪的娘親和林家姊妹則心中暗喜,少了一個競爭者。
李冒榮聳聳肩,知道大哥沒望了,向淨雪則是一點感覺也沒有,因為從頭到尾,她就無心嫁給李家兄弟。反而覺得這兩人挺配的呢!尤其瞧見獨孤青鷹對妻子如此呵護關心,禁不住羨慕起關玉兒來。
李冒允看著站在門口、望著屋內的獨孤青鷹,走上前,拱手道。
「獨孤兄。」
獨孤青鷹轉過頭,看著李冒允,眼神里已收起情緒,恢復冷硬。
「在下李冒允,那日幸蒙獨孤兄相助,打退盜匪,在下還未向您道謝呢。」
獨孤青鷹只是點點頭,轉回頭,依然站著,望著屋內。
李冒允繼續說道,「不知獨孤兒是哪個門派的?師承何處?」
「沒有門派,獨來獨往。」獨弧青鷹淡道。
「在下想開一桌酒席,感謝獨孤兄相救之恩,還請獨孤兄賞臉,讓在下––」
獨孤青鷹一口回絕。「不必麻煩。」
「獨孤兄––」
「妻子病重,無心赴宴,況且當時我要救內人,救你們只是順便,所以不必感激我。」言簡意賅,表明他無心出席,和不拖泥帶水的個性。
卑畢,獨孤青鷹便拿了張椅子,坐在房門口,閉目養神,不再多言。
既然人家擺明拒絕了,李冒允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這人渾身散發一股威嚴。李冒允知道他武功高強,一時無法弄清楚他到底是何方高人,也不好得罪,臉上帶著笑意,拱手道。
「打擾了。」轉身臨去前,沒人發現,李冒允眼中閃過一抹陰沉。
李冒允一走,其它人也跟著離開,追隨而去。
必玉兒受了風寒,吳大夫為她看診把脈,針灸治寒,抓了藥,命下人煎好侍候她喝下後,因為藥性的關系,她沉睡了一整日。
醒來時,已是隔日正午,讓下人服侍用了膳、喝了藥後,她又繼續睡。
就這麼醒了喝藥,喝了又睡,一直休養到第三天,她的精神不再恍恍惚惚,已經好多了。
用膳時刻,吳夫人親自送來屋里,丫鬟上前扶起關玉兒。
「夫人。」玉兒想起身迎接,吳夫人忙阻止。
「別忙,你還病著呢,這禮就免了,我過來看看你有沒有好些,可不是來加重你病情的。」
「夫人言重了。」
吳夫人笑看這美麗的女子,坐在丫鬟搬來床榻邊的軟椅上。
「覺得好些了嗎?」
「謝夫人關心,多虧吳大夫,玉兒吃了藥,休息這幾日,感覺好多了––咳咳––」
吳夫人忙道,「瞧,還咳著呢,把這碗粥趁熱喝了,暖暖身子,喉嚨會舒服點。」
「謝夫人。」
必玉兒心中感激,自從來到吳府。這兒上上下下的人,都對她照顧得無微不至,睡好床,好枕,好被,隨時有人伺候,讓她充分休息,體力也恢復得快些。
她緩緩吃著夫人端來的粥,這粥里加了八寶,難怪特別95,令她食欲大增。
叭了幾口粥,她不經心的抬眼,卻瞧見夫人和丫鬟們,一個個正睜大眼盯著她,令她不由自主得一愣。
「怎麼了?」她不解的看著大家,心下奇怪她們為何要如此盯著她。
「好吃嗎?」吳夫人問。
那美麗的容顏,輕輕點頭含笑。「好吃。」
不知怎麼著,她這一回答,夫人和其它丫鬟們,竟不約而同的笑了,那笑,似乎有著什麼隱情,令她更加疑惑。
「請問有什麼不對嗎?」
夫人和其它丫鬟們看看彼此,夫人纔告訴她實話。
「玉兒妹子,這粥,可是某人的心意,特地來討你歡心的。」
必玉兒呆了呆,看看粥,再瞧瞧她們,依然大惑不解。
「誰?」
「還會是誰,當然是你家相公呀。」
必玉兒心中詫異。「這八寶粥是他煮的?」
吳夫人笑著繼續說道,「可不是,鷹爺為了你,特地借了咱家的廚房熬粥,說你胃口差,得吃些好人味的纔行。」
望著手上這碗粥,她沒想到,這美味95濃的八寶粥,居然是他親手熬煮的?
「鷹爺的心意可不只這碗粥,妹子可曉得,你在床上休息這三日,他徹夜守著,到現在都未曾合眼呢。」
必玉兒驚訝的抬頭。「他三天沒睡覺?」
「是呀,鷹爺擔心你的病,就這麼守在門外,咱們勸他休息,芝95和小翠兩位丫頭會輪流守夜照顧你,但鷹爺不肯,像個門神似的守了三天。」
丫鬟芝95插口道,「鷹爺知道你看到他不開心,所以都是趁您睡著時,偷偷跑進來探望。」
小翠也忍不住補充,「咱們夜里看顧玉兒姑娘的差事,全給鷹爺搶去做,他還偷偷告訴咱們別讓你知道呢。」
必玉兒驚訝久久,半天說不出話來。獨孤青鷹一直在照顧她,連覺都沒睡?
「咱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哪個男人這麼痴心的。」
「是呀,這三日不眠不休,教人看了都好心疼。」
「鷹爺對您如此用心,咱們在一旁見了也感動,妹子,你就別再生他的氣,原諒他吧。」吳夫人勸道,兩位丫鬟們也連連點頭,紛紛為他求情。
必玉兒依然詫異的望著手上的粥。
他為了她,三天末眠?
在她熟睡中,都是他照顧她?
為了她,他特地精心熬了這碗粥?
熱熱的粥,依然留95在她口中,暖和了身子,甜進了心坎里,升起一股感動,溢滿心田。
見吳夫人和丫鬟們還眨巴眨巴的望著她,等著她的答復,她猶豫了下,最後輕輕點頭。
一見她點頭,仿佛是商量好似的,三人立即欣喜的轉頭對外說道––
「鷹爺,夫人氣消了。」
「鷹爺,夫人說這粥好吃呢。」
「鷹爺,您听了開不開心呀?」
必玉兒傻愣當場,順著她們說話的方向,朝外頭看去。
那門,輕輕打開一點門縫,探出一個頭,是獨孤青鷹,那張臉,正咧開嘴,對她傻傻的笑著。
必玉兒的臉兒,莫名的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