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國烈一直認為,身為嚴家人,他的一生就要在這種紛擾中度過,他將成為所有人注目的焦點,因為他是天之驕子,集三千寵愛于一身。
他很不知足,曾經為此放逐過自己,可是他真的無法在這樣的風光中,找尋到一絲溫暖。
可是在他認識語茉後,愛上語茉後,一切都不同了。
語茉給了他一種溫暖的感覺、一種安心的感覺,那彷佛他不用再爭逐、不用再尋覓,就能享有這簡單平凡的幸福。
他曾經讀到一篇報導,內容像是在細數他身為嚴家繼承人,可以擁有多少財產,數以百億計的資產,多到數不清的房屋、珠寶、黃金以及海外度假別墅,甚至還暗指,如果他因為非娶一個擁有強盜罪前科的女人不可,而被趕出了嚴家,這些東西他可能失去。
可是他不在乎啊!
因為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跟別人形容,每當他見到語茉時,內心那種安詳喜悅與滿足,這些都只有她能給他。
就像現在,就像他現在打開病房房門,看見她、看見孩子,他的心里縱有層層煩憂,也在進門前全數卸下。
因為他迫不及待想要享受這種幸福。
「阿烈!」
「……爸爸……」
看著她們對著他揮著手,甚至連剛出生的新生兒也恰巧醒了過來,瞇著一對眼楮不斷揮動小拳頭,嚴國烈跨步進去,關上房門,他不知道門外頭還有多少艱險,至少他確定,自己絕對不會放棄這麼美好的幸福。
走到病床前,嚴國烈模了模妻子的臉,動作極其輕憐寵愛,讓汪語茉都紅了臉頰,「身體還好吧?」
「阿烈,孩子還在這里。」
「那有什麼關系?我們現在孩子愈來愈多,以後可是避不開的,妳要趕緊習慣。」
小詩坐在一旁,高興的笑著,臉上已經恢復往日的神采,無奈嘴里還是相當少言。
精神醫師診斷過,小詩因為听到汪語茉去世的消息,受到很大的驚嚇過,因此語言能力有點受損,不過才六歲多的她會因為進入學習期而逐漸恢復,不用太擔心。
嚴國烈走向她,疼愛的抱起她,「小詩,叫爸爸!」
「爸爸……」
親著她的臉頰,「好棒!」
小詩抓著爸爸的手,不斷揮動,也指著嬰兒床里的新生命,「爸爸……弟弟……」
「對啊!」嚴國烈稍微彎腰,看向嬰兒床里的兒子,「以後小詩就是姊姊了,這個弟弟就專門給妳欺負。」
「阿烈,你不要亂講話,小詩很乖,才不會欺負弟弟呢!」汪語茉不滿的直嚷著。
「你看這小子,明明一整逃詡在睡覺,竟然還敢打這麼大的呵欠,看得我都想睡了,真是可惡……妳看、妳看,他又在打呵欠了。」
「寶寶就是要趕快睡,才會趕快長大。」汪語茉溫柔說著,現在她擁有三個寶貝,分別是阿烈、小詩,還有這個可愛的兒子。
嚴國烈這時竟然伸出手,捏了捏小寶寶的胖臉頰,語氣狀似不滿實則親密,「老天,他好胖喔!」
這個動作惹來大小女人的不滿,母愛瞬間泛濫。
「阿烈,不要欺負弟弟啦!」
「爸爸!欺負……弟弟……」
嚴國烈嘟著嘴,「好啦、好啦!妳們兩個現在都站在他那邊,都沒人喜歡我了啦!」
一听,汪語茉不禁一笑,小詩也跟著笑。
「你是小阿子啊?」
「對啊!我是小阿子,小詩,爸爸也做妳的弟弟好不好?這樣妳就可以照顧爸爸了。」
小詩听不懂,但笑得很開心,爸爸就是爸爸,怎麼會變成弟弟?
汪語茉則是挑眉,「你可別亂說喔!我可沒有這麼大的兒子!你少破壞我的行情。」
這時,嬰兒床內的寶寶突然有了一絲騷動,看來是好眠被打斷了;小詩趕緊從爸爸懷里跳下來,跑到床邊,學著媽媽的動作拍撫弟弟,安撫他讓他再度進入夢鄉。
嚴國烈看著這個畫面,心里柔得要滴出水來,走到床邊,坐臥在床上的汪語茉則靠進他懷里,一同享受著難得的安寧與幸福。
但就在這個時候,安寧被打破了!
半開啟的窗戶本來是想讓這間位于十樓的專屬病房內可以空氣流動,可是卻成為帶來噪音的來源。
「對不起!請問嚴總經理的兒子是不是在這里出生……」
「是不是汪語茉幫他生的……」
「請問……」
砰一聲,嚴國烈用力將窗戶關上,房內再度恢復寧靜,寧靜到可以听見他的呼吸聲。「這些混帳,簡直像蚊子一樣趕也趕不走,這里不是十樓嗎?怎麼還會听得到?」
汪語茉沉默不語,事實上,她早就听見了這些聲音,也一直都知道有人守在下面。
丙然如她想的,沒有人會放過她,她如果要跟他在一起,就得面臨這些。
最苦的是他,看電視說,最近嚴氏企業也是問題重重,一切的一切都是針對他們而來。
看來要不拖累他,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不要亂想,一切都會沒事的。」
汪語茉難掩心中突然涌起的悲切,感覺到自己的無助,自己不知如何是好,既不想離開他,又不想拖累他,淚水跟著掉落,怎麼擦都擦不干。
嚴國烈低吼一聲,走向她將她擁進懷里,「語茉,不要哭!一切都會沒事的,我保證。」
「真的嗎?」
嚴國烈不敢回話了,事實上,他知道這是一場硬仗,知道自己沒有必勝的把握,可是他下定了決心,寧可硬沖到底,落個頭破血流,也好過讓她再次離開他,那種痛楚,他此生不想再嘗。
「至少我絕對不會放開妳,反倒是妳……」抱著她,語氣故作輕松,裝得雲淡風輕樣,「我們認識到現在,都是妳要離開我,不是在警察局騙我說不愛我,第二次更狠,干脆騙我妳……」
他不想再提,但是她卻心痛到不行,淚水又是直落,抹也抹不盡。
終于她向他開了口,「阿烈,我們去找你爺爺好不好?」
「找他做什麼?」
「我想……他應該知道我們該怎麼辦。」
「少來!他只會要我們分開,我告訴妳,他可以算是前科累累,在這方面,我是絕不相信他的。」
「可是他至少比較有經驗啊……」
「誰說的?他比較有拆散有情人的經驗。語茉,不用去找他,他給不了什麼主意的,我們自己想辦法,等到鋒頭過去後,大家就會忘記了。」
「會嗎?可是你不覺得,我們現在已經走投無路了嗎?」
一句話,問得讓嚴國烈再也反駁不了,想起公司里種種狀況,想起樓下那等了好幾天的媒體記者,想起這個全世界,好像都要拆散他們似的。
這個世界的人到底怎麼了?
為什麼會這麼變態,專以見到別人的痛苦為樂?
最恐怖的是,最近連小詩也被挖出來報導,包括孩子住餅的孤兒院,還有院內的人,統統都被媒體盯上,他們好害怕,以後小詩也不會有安寧的日子了。
「阿烈,我們去吧!」
「但如果他又要妳離開我怎麼辦?」
汪語茉想了一想,「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反正我怎麼樣都離不開你……」
命運不斷安排他們分開,再相遇,她已經認命了,或許這輩子真的難以離開他。
所以她願意跟他到天涯海角,甚至想過,如果大家真的都不能祝福他們,那她就不嫁給他,就讓她永遠停留在一個別人看不到的角落,等待他偶爾來找她。
「語茉……」
汪語茉擦干眼淚,看著他,「至少也該帶著孩子去看他啊!他畢竟是孩子的曾祖父。」
這句話再度說得讓他無法反駁,嚴國烈點頭了,很沉重的點了這個頭。心里,竟然也期望起自己的爺爺能給自己一條明路。
人生有很多路,是好是壞,都要走過才知道。但最重要的是,不能後悔!而他走上與她的這條路,永遠不言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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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明山上的嚴家,似乎也在為這件事情傷腦筋,面對這樣一個女人,已經篤定成為嚴國烈的另一半,不只是嚴父、嚴母不知如何是好,連嚴志雄也感到無比煩惱。
現在的問題已經不是家人接不接受的問題,而是整個世界都無法接受他們,而他們無力沖破外界的眼光。
鱉在嚴家的光環下,也連帶必須背起這樣的重擔,外界審視的眼光總是比較銳利,更會以極高的標準來看待。
不過這一股低沉的氣氛,也因為最近傳來汪語茉生了一個兒子的消息,而讓氣氛略顯振奮。
畢竟是新生命,縱使依舊煩憂重重,也是一股新希望。
那天晚上,嚴父、嚴母正在書房與嚴志雄交談,談的正是這對兒女的事情。
「爸爸,您已經接受他們了嗎?」
嚴志雄看了兒子一眼,「我接不接受他們,現在還重要嗎?」
這話不是在耍小阿子脾氣,而是確切的點出事實。他接受也罷,不接受也罷,重要的是外界怎麼看待。
雖說他們可以不在乎外界看法,繼續照著自己的步調走,但是又有多少人可以不在乎這樣嚴厲的看待,什麼也不顧活得自由自在?
嚴母一心向著兒子,「爸!我們不用在乎外界怎麼看,國烈喜歡,那就讓他們在一起吧!」
嚴志雄嘆了一口氣,「問題是,他們可以自己撐多久?如果以後每逃詡要面對這些糾纏,他們的感情會不會就這麼消磨光了?既然如此,那何不一開始就分開?」
嚴父與嚴母也嘆息,「我想他們是分不開了……都經過這麼多年,走過這麼多難關,我想……他們也只有彼此了。」嚴父這樣說著。
嚴志雄突然瞪著他,「你從小就是讓他太自由了,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嚴父笑了笑,「爸!您同樣的方法用在不同人身上,自然會有不同的效果,您再也找不到像我這麼听話的兒子,可以照著您的安排,走人生這條路。」
「你會有遺憾嗎?」
嚴父沉默許久,「或許有吧!」
嚴志雄也沉默了,三人安靜許久。
這時,一名僕人開了門,進來通報。「老太爺、老爺、夫人,少爺回來了。」
嚴父、嚴母迅速站起身,只有嚴志雄還端坐著,卻可從他手中的拐杖輕顫動,發現他的情緒反應。
「爸爸!您不去看看嗎?」
「對啊!說不定他帶您的曾孫子回來了。」
「不去!要去你們自己去。」
看著父親竟然有點耍起孩子脾氣,嚴父、嚴母相視一笑,離開了老人家的書房。
走過走廊,通向前端的起居室,進了門,果然看見高大的兒子站立在那里,他身邊自然也站著汪語茉,可以想見,他們本來就分不開了。
最讓他們高興的是,他們帶了小詩,甚至還帶了小寶寶。
「國烈?」
「抱歉!晚上才走得出門,那些記者跟得太緊了。」
了然的點點頭,看向汪語茉。
她則趕緊鞠躬點點頭,喚著,「伯父、伯母,你們好。」
嚴父挑挑眉,那個樣子還真像是嚴國烈,「妳都幫我兒子生了一兒一女,還叫我們伯父、伯母啊?」
看向嚴國烈,他聳聳肩,一臉無所謂樣,「叫不叫都沒差,反正她記得叫我老公就好。」
汪語茉紅著臉,倒是其他人都笑開了。
看著眼前兩人,汪語茉很感動,知道他們是真的祝福自己,不禁羞赧不已的開口,「爸!媽!」
這時,嚴母看向小詩,知道她先前因為受到驚嚇,語言能力有點喪失,「小詩,知道我是誰嗎?」
小詩看向父母,臉上笑了笑,聲音甜甜的說著,「女乃女乃!」
嚴父也蹲來,「那我呢?」
「爺爺!」
兩人高興到心花怒放,不停的逗著小詩玩;這時,汪語茉懷里的小男嬰也醒了,立刻吸引嚴母的注意。
湊到汪語茉身前看孩子,小男孩雖然還小,眼楮始終閉著在睡覺,可是卻生命力十足,小小的拳頭握得緊緊的,似乎掌握了全世界。
「媽!妳要抱抱寶寶嗎?」
嚴母感動的直點頭,從汪語茉手中接過寶寶,納入自己懷里。
阿子轉移陣地,一度掙扎了一下,但感受到溫暖,又繼續睡著。
一家人和樂融融,但汪語茉與嚴國烈知道,還是有一個老先生沒出面,像是不肯見他們一樣。
嚴父看著汪語茉這個女孩,心里真是感慨,這麼好的一個女孩,縱使曾經困頓過,依舊保持她那純真,難怪自己的兒子會這麼喜歡。
「語茉,我們嚴家真的對不起妳,這些年,讓妳吃了這麼多苦,真的很抱歉。」嚴父由衷的說著。
汪語茉趕緊搖頭,不敢擔當,她總認為會走到今天這一步,都是因為自己看不開,舍不得這段與阿烈的感情。
看著阿烈,對著他使眼色,嚴國烈極度不願意,但在她的央求下,只得開口,「爺爺呢?」
嚴父看了他一眼,「他在書房。」
「語茉說,要帶著孩子來見他。」
不敢置信,原以為汪語茉會恨透這個老人家,沒想到她竟然想帶著孩子主動來見他。
「事實上,我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才好了,我想,老爺爺比較有經驗,也許可以幫我們。」
嚴國烈趕緊插嘴,「我本來是不肯的,這個老頭只想破壞我們,我根本不相信他會幫我們!那要不是語茉堅持,我才不會來找他。」
嚴母笑了笑,「孩子啊!你爺爺或許曾經錯待語茉,但他絕對沒有虧欠過你,不要怪他。」
嚴父也正色說著,「沒錯!如果不是他,你以為當初那個跟媒體放話的人,會這麼快收手嗎?」
「那個人不就是老頭嗎?」嚴國烈不解。
「當然不是。」
「那不然是誰?」
「你為了跟語茉在一起,當初把誰拋棄了?」
「該不會是姓李的那個女人吧?」
「沒錯!李家為了報復你,調查了語茉的身分,跟媒體透露、大肆渲染,那天晚上,你爺爺跟我跑到對方家里,實則跟他們道歉,暗則警告他們閉嘴,只要敢再亂講話,嚴家不會善罷干休。」
嚴國烈與汪語茉都愣住了,不敢相信竟會是嚴志雄幫他們度過這第一個難關。
嚴國烈還誤以為是他放的話,氣得他直接拿老頭的昔日部屬開刀。
「你爺爺或許真的承認自己做錯事了,但那也是因為當初怕你卷進那起案件中……語茉,我很抱歉我必須這樣說。」
「沒關系。」
嚴國烈默然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更不知道對他爺爺究竟該愛還是該恨?這種情緒太復雜了。
汪語茉拉拉嚴國烈的衣袖,「阿烈,我們去找他吧!」
「可是他會有辦法嗎?」
「我也不知道,就當作去探望他好了!不要想太多。」
「好!反正我已經決定,不管他給什麼答案,我都不會離開妳。我不受影響,語茉,妳听見了吧?」
「我听見了。」汪語茉下定決心,也鼓起勇氣,但才走到門口,突然又回過頭,轉向嚴父、嚴母。「爸!媽!可不可以讓我帶著這兩個孩子一起去?」
這樣子,她的勇氣才會更充足,為了孩子,她是可以拚了的。
嚴父與嚴母點頭,汪語茉不假手他人,抱著兒子,又牽著女兒的手,甚至也不讓嚴國烈幫忙。
她要自己來,要自己去面對他爺爺,她選擇了這條路,選擇與阿烈一起走,現在的她已是勇氣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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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國烈記得,小時候他常常進這間書房。說真的,小時候他很喜歡爺爺,覺得他真是了不起。
女乃女乃去世得早,爺爺一個人撫養爸爸,甚至撐起這家大企業。那時候,他對爺爺充滿著崇拜。
可是他長大後,開始叛逆,開始對生活不滿,開始不喜歡爺爺安排他的生活,控制他的一切。
綁來爺爺更拆散了他與語茉,甚至陷害語茉,讓她被迫入獄坐牢。那時候得知消息,他真的恨死了爺爺。
就這麼多年下來,他對爺爺的情感既復雜又無奈,不知該愛還是該恨?搞到現在他二十八歲了,自己也弄不清楚了。
汪語茉站在門口,深呼吸;嚴國烈竟然也緊張到有點想喘息,就這樣,汪語茉開了門,他跟著,兩人一同走了進去。
嚴志雄就坐在書桌前,假裝看著書,听見開門聲,這才抬起頭,看向孫子他們。
懊像隔了很久,也好像隔了很遠,就這樣祖孫彼此對望。
汪語茉關起門,知道眼前兩個男人間彼此復雜的感情,她突然有一種愧疚感,也許如果沒有自己,他們會是一對感情很好的祖孫吧?
可就像是這麼多年來她的心得,人生無法回頭,沒有也許。「老先生,對不起,打擾你了。」
「我還不敢相信,你們兩個會一起來找我。」嚴志雄臉上淡淡一笑,淡到幾乎看不清楚,「我兩次棒打鴛鴦,也拆不散你們。」
嚴國烈氣呼一聲,「知道就好,我跟語茉絕不分開!」
汪語茉卻輕輕鞠個躬,「對不起,是我沒有用,說了要離開,卻又做不到,真的很抱歉。」
她的態度卑恭,顯得很得體。
嚴志雄心想,如果當年自己沒有陷害這個女人,反而救她一把,也許今天她會是一個很稱職的嚴家夫人。
可惜啊!當年他害怕一旦幫她洗月兌罪名,便會扯出國烈曾與她交往過的事實,會讓國烈留下這段逃家的不光明紀錄,所以他痛下殺手,采取最激烈的手段,陷害她。
這是嚴志雄這輩子最讓他後悔的一件事。
沒想到,這個世界上也有他嚴志雄做不到的事,他始終無法真正讓他們分開,或許這對小兒女注定要在一起。
「你們來找我做什麼呢?」
汪語茉開口,聲音很苦澀,「我們已經無路可走了!說來好笑,這個世界好像都不希望見到我們在一起一樣。」
「語茉,誰說的!」嚴國烈拒絕承認。
「阿烈沒有跟我說,但我知道因為我的緣故,公司里面開始有人反對阿烈,甚至股東與投資人對阿烈的觀感也不好,這些都是我的錯,所以我想請你給我們一條路,告訴我們該怎麼走?」
卑到最後,語氣里幾乎有著泣音。
但嚴志雄依舊很冷靜,「你們根本就不可能被祝幅的!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殘忍又無情,如果妳真的要我給妳答案,我的答案就是分開。」
嚴國烈怒吼,「閉嘴!我就知道他只會給這種爛答案;語茉,我們根本不應該來求他,我自己想辦法……」
「我也願意啊!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離開阿烈……」汪語茉沒理會嚴國烈,「不然你安排我住到一個偏僻的地方,讓所有人找不到我,如果阿烈想見我,偶爾再來找我就好了。」
嚴志雄看向孫子,「你願意嗎?」
「當然不願意。我已經讓她受了這麼多年委屈,怎麼可能再讓她過這種不見天日的日子?」
「那你們就不應該來找我,因為我也沒有別的辦法。」嚴志雄說謊,事實上他心里還有最後一個辦法,只是那個辦法他說不出口,真要這樣做,他真的舍不得。
就在三人安靜僵持時,汪語茉懷里的小寶寶哭了,汪語茉趕緊出聲安慰,細心拍撫。
而一直安靜的小詩拉拉媽媽的衣袖,告訴她,「媽媽,弟弟……肚子餓……」
汪語茉這才想起,「對對對!小寶寶還沒喝牛女乃,小詩好乖喔!都知道弟弟肚子餓了。」
汪語茉趕緊跟兩個男人說聲抱歉,坐到一旁的沙發上,拿起放在袋子里保溫瓶的牛女乃,裝進女乃瓶里,試試溫度,然後開始細心的喂嬰兒喝牛女乃。
嚴國烈坐在左邊,小詩坐在右邊,這一家四口彼此緊密的挨在一起,這樣的畫面震動了嚴志雄的心。
「寶寶乖,趕快喝牛女乃,趕快長大喔!」
「弟弟……長大……」
這個家庭竟是如此的多災多難,迎接了新生命,卻依舊看不到希望。
他們來找他,將最後希望放在他身上,嚴志雄內心痛楚著,一種莫名的割舍涌上心頭。
良久,寶寶喝完牛女乃,汪語茉接著幫他拍拍背部,等他打完嗝後,寶寶又睡著了。
這時,嚴志雄已經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嚴國烈不自覺的想防備。
「你要干嘛?」
「可以把孩子給我抱抱嗎?」
汪語茉點點頭,將小男嬰交到嚴志雄懷里,他感受到懷里旺盛的生命力,眼眶里不自覺的蓄滿淚水。
就好像當年他抱著國烈一樣,一樣充滿新希望,孩子是一個家庭的新希望,相信眼前這個家庭也不例外。
這時,嚴父、嚴母打開門,站在門口看著這祥和的書面。
終于嚴志雄下定決心了,他將孩子交還給汪語茉,轉過身,收拾起激動的情緒,最後再轉回來時,眼里已是一片冷靜。「你們都離開吧!」
「你……」
語氣加重,像是在怒吼,「帶著你的老婆、小阿離開這里、離開嚴家、離開嚴氏企業,從今天開始,你再也不是嚴氏企業的總經理,我以嚴家家長的身分命令你永遠不準回台灣!離開這里吧!」
「爸!」嚴父、嚴母驚喊。
嚴志雄強忍著心里的痛,下了這道命令。
新生命給了他新的勇氣,但願他的這般割舍,可以換回這對苦命情人的新生命,也可以贖自己當年犯下的錯。
「都不準說情!我不想看到你們,都給我滾!」他聲音憤怒,卻因為飽含掙扎,讓人听出他的割舍。
汪語茉掩住口鼻,不停啜泣,不知是傷感,還是得到了釋放。
嚴國烈也是,呆愣了幾分鐘,不知該如何回應,卻在末了紅了眼眶,他沒想到從小對他期望甚深的祖父竟會同意放了他,讓他飛出嚴家的牢籠,飛往外頭寬闊的世界。
可是真要飛了,這才覺得心里很酸、很澀。
他站起身,牽著還在哭泣的汪語茉打算離開,看見父母都紅了眼眶,無法自已的抱住他們,眾人放聲痛哭。
但是嚴父、嚴母知道,這是最好的辦法了。
讓他們走吧!困在這個世界里,只會更加痛苦,但願離開這里後,他們可以展開新生活,忘掉舊傷口。
嚴國烈不會停留的,他發過誓了,縱使不舍,他也要用接下來的生命,去為語茉建立一個幸福的人生,這是他應該做的。
步伐沒有遲疑了,帶著妻子、孩子準備離開,卻在離門五步遠時停下腳步,嚴國烈發現自己在顫抖。
他回過頭,奔向嚴志雄,像小時候一樣,緊緊從後頭抱住他。恩與怨,愛與恨,在一瞬間都瓦解了。
這麼靠近,這才發現他看見爺爺的白發,心不自覺痛了起來。
「你不用來這套,我做的決定是不會改變,你立刻離開吧!我不會留你的。」話雖說得強硬,聲音卻帶著顫抖,甚至隱約透露出蒼老與無力。
「誰要你留我,我只是想說,你的演技很爛。」
嚴志雄笑了笑,仍舊沒轉過身,這才有足夠的勇氣放手。
雖然心痛,卻知道這是為了他好,為了孫子一家人,這或許是他一生為國烈所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不管如何,老頭,我還是你的孫子,這一點你別想賴。」說得輕松,卻忍痛放手,這一次,他真的帶著語茉與兒女離開了,沒有停留,短時間內也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里。
不留一絲蹤跡、不留一絲余痕,嚴國烈與汪語茉,就這麼帶著兒子女兒,從台灣消失了。
那夜過後一周,媒體以聳動的標題,寫道︰「非強盜女不娶,嚴家下令驅逐嚴國烈」。
報導中寫著,嚴志雄不滿嚴國烈與一名有前科的女人來往,一怒之下撤換他總經理的職務,甚至將他趕出嚴家,永遠不準他回台灣。
沒有人知道他去哪里,只知道從那一天起,嚴國烈與女主角汪語茉都消失了,從此輿論方向大轉,大家開始稱贊嚴國烈愛美人不愛江山的舉動。
媒體又是一窩蜂的追逐報導,搞到連嚴家都無力阻止,不過幸好當事人已經離開了,而嚴氏企業的嚴國烈時代也就結束了。
大家本來以為,嚴國烈的勢力將徹底從企業消失,不過令人意外的是,擔任公司總裁的嚴父,找了嚴國烈的兩個助手方進與魏平共同負責經營公司,並在他們訝異、尖叫、求饒與不敢相信的語氣中,宣布了這項任命案。
不過不管如何,這都與嚴國烈無關了。
嚴志雄知道,他的孫子在別的地方一定會得到幸福的。因為孫子與孫媳婦已經得到他百分之百的祝福。
永永遠遠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