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的人生中,美好的浪漫故事當然沒有那麼多,沈明慧不可能留下來,趙廷漢當然也沒資格留她,更不打算留她——他們的年紀都還太輕,沒有能力去抵抗生命向前推進的洪流,只能跟著時間不斷向前邁進。
一路上邊向前進,邊忘記來時路,也把一路上遇到的人事物,有的塵封鎖入記憶里,有的則就此忘記。
人生的路太沉重,沒有人有辦法同時帶著太多的回憶前進,但他們也承認,有些回憶一直帶在身邊,想丟也丟不掉,想放也放不開,干脆就這麼一直帶著走下去……成長的路難以回頭,他們只能拼命向前走,不知道自己應該走到哪里,在兩個完全不同,也沒有任何交集的世界里,各走各的路。
沈明慧走的是一條光明的路——她在美國學音樂,天資聰穎的她,當然很快就進入狀況,剛到幾個月,她就回到了沈父,沈母一直希望她走上的「正軌」。
在沈家父母心中,那半年與趙廷漢的交集,說好听一點是「出軌」,說難听一點是一場惡夢,現在終于回到正軌了,噩夢也醒了,他們以為一切應該就沒事了。
可是他們不知道,那個男生已經在沈明慧的心中留下了影子,甚至可以說,留下了痕跡。
她與他交換了條件,雖然沒有說出口,但是她想他應該知道,她期待多年以後還有緣分能再與他見上一面。
就算到時候他身邊已經有了別的女人,甚至有了孩子,也沒關系,沈明慧只想讓他知道,她遵守諾言,她瘦了下來,而她更想看到的是,廷漢沒有走上不歸路……這個諾言就這樣跟著沈明慧十多年,她除了學音樂,更花很多的時間與精神來瘦身,來將自己徹底的改頭換面。
她喜歡騎腳踏車,當然這個興趣就是當年在廷漢的帶領下培養起來的,一開始騎不遠就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甚至想要放棄,可是只要想到她跟廷漢說好的條件,約定的承諾,她就能下定決心,絕不放棄。
漸漸的,她適應了較大的運動量,開始可以騎很快,很遠的距離,但這樣遠不夠,她還配合飲食,徹底的戒掉各種零食,發誓再也不踫。
這一次,她不能失敗,她一定要用全新的面貌去見當年那個男生,不然,她又有什麼立場去面對一個安分守己,完成自己的承諾的廷漢呢?
這個要求是她提出的,這是她希望與廷漢交換的條件,她不能失敗,不能放棄,只能成功……果然,上天看見了她的努力,讓她獲得了成就——十八歲那一年是個很重要的分界線,過去的她,是個又胖又丑,自怨自艾的女生,卻靠著運動加節食逐漸改頭換面。
十八歲那年,她照鏡子,發現自己好象真的不一樣了,她先看見的是自己帶著微笑的眼楮,她竟然開始有了尖尖的下巴,而且只剩下一個下巴耶……以前都有兩個的……再往下看,她竟然有辦法穿上那件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緊身小洋裝,而且最讓她覺得不好意思卻也有點得意的是,本來最害怕會因為減肥而消瘦的胸部似乎……還維持得滿好的。
大腿也瘦了,臀部也瘦了,腰也瘦了,手也瘦了,她微笑著,開始在鏡子前面轉圈圈,高興得直微笑。
可是下一刻,她就停下來,看著鏡子里面的自己,她做到了,她變漂亮了,那他呢?他有沒有實現他的諾言?
她知道,他的諾言很簡單,說不定在她出國那一年,就已經決定他能不能實現了——如果廷漢國中一畢業就加入幫派,那他這輩子就不可能實現他對她的諾言了。
她不敢去想,更不敢去猜,只能幻想著他一定會實現他的諾言,他不會辜負她的,她都做到了,他一定可以……一定可以……十八歲那年,沈明慧獲得全新的生命——她變得漂亮了,身材也變得更姣好,雖然她一直不覺得自己除了外表外,還有什麼地方有改變,她還是她,還是那個喜歡音樂,喜歡騎腳踏車,多年來腦海里一直思念著那個在十四歲那年遇到的男生的她。
但是她開始感到困擾,因為身邊許多男生,不管是外國人還是跟她一樣的東方人,都開始向她提出邀約,一同出游,看電影,共進晚餐。
這些全都是因為她已經是個美女了,再也不是當年的胖妹模樣,可是愈這樣,沈明慧愈不喜歡,而且她愈會想起當年那個男生。
她想,她在那個男生的記憶中一定是個很丑,很胖的女生,至少他一定沒有看過她瘦下來變漂亮的模樣。
可是他卻在她最丑的時候給她這麼多關愛與陪伴,甚至在她離去時,給了她一個對她而言好珍貴的擁抱。
那是她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也因為那個擁抱的溫暖,讓她始終沒有接受過任何男人的邀約,在同年齡的女孩都開始交男朋友的當下,她始終一個人,始終獨身。
二十一歲,她拿到音樂演奏的學士學位,她繼續攻讀碩士,同時也在二十一歲那一年,沈明慧首次登上舞台,舉辦個人首場小提琴獨奏會。
二十三歲那年,她拿到碩士學位,短短兩年間,她個人演奏會的場次已經不知凡幾,甚至她還跟紐約愛樂,維也納愛樂合作過。
在外國樂壇,她慢慢嶄露頭角,闖出名號。
來自東方的小提琴女神……一些古典樂評雜志是這樣稱呼她的,每當她登台演奏時,除了她的琴藝吸引人外,她美麗的容貌,姣好高挑的身材,讓她風靡了美歐各國,樂音與容貌形成最美妙的搭配。
誰也不敢相信,少女時期的沈明慧是個胖到六十多公斤,人見人皺眉的丑妹,可是現在,她就象是月兌胎換骨一樣,徹底重生,成為樂壇中人人稱贊的美麗女樂手。
二十六歲那一年,結束了歐洲的巡回演出,沈明慧終于回到了台灣,陪著她回來的是她大哥的好友,知名企業家第二代,現年三十歲的徐紹陽。
貶一起回台只是個巧合——紹陽哥正巧在法國談生意,而法國巴黎是她歐洲巡回的最後一站,因此他主動延後行程,要陪她一起回來。
她連說「不想麻煩你等我」的話都來不及說,紹陽哥就已經做好了決定。
長途飛行數十個小時,沈明慧終于到了台灣,回到了家。
一下飛機,出了海關,她深呼吸一口氣,台灣的空氣還是彌漫著一股很復雜的氣息,可是卻讓她懷念。
十二年啊。
她離開這里整整十二年了……「走吧,」徐紹陽幫她提起行李,無微不至的照顧著她。
沈明慧看見他的動作,走上前去,從他手中抽出了一件行李。
徐紹陽有點訝異,「我可以幫你提。」
「我的小提琴一直都是我自己拿的,不假外人之手。」
徐紹陽看著她,似乎很想說話,卻將話吞下,其實他想說,他心里一直有個目標,就是希望她別把他當外人。
兩人一起搭上車回到了沈家,沈家早就接到消息,一家大小都在,準備幫學成歸國的明慧洗塵接風。
當沈明慧出現在沈父,沈母面前時,可以想見兩個老人家有多驚訝,多高興。他們的女兒變得這麼漂亮,美麗動人,同時也這麼有成就,就算這幾年常常看到她寄回來的照片,但現在見到本人,還是感到喜悅。
必到家的沈明慧是高興的,與家人一同進餐,分享著自己巡回演出的心得,當然也分享減肥有成的心得。
沈父看著女兒志得意滿,非常高興,又看著坐在女兒旁邊的徐紹陽,心里有個念頭,想要將自己的女兒跟眼前這個青年才俊配成對,「明慧,你也二十六了,是不是該考慮結婚的事呢?」
沈明慧愣了愣,但笑不語,此一話語她一向懶得理會,在國外多的是記者追問她的個人感情生活,她早就練就不理會的本領。
「明慧,如果可以,紹陽也不錯啊,青年才俊,做人忠厚老實,你也可以考慮看看。」
徐紹陽看著她,她沉默不語,安靜吃飯。
蚌而,她吃完最後一口飯,站起身,「我累了,時差還沒調過來,我先回房間休息了。」
說完,沒理會眾人,她逕自轉身,依循記憶回到二樓,進到自己睽違十多年的房間。
她當然不累,走到窗邊,打開窗戶,看了看外面的世界,那一輪明月高掛天際,明亮卻無法照亮大地萬里。
那蒼穹繁星點點,哪一個才是他?她回到台灣了,他還好嗎?有沒有違背他的諾言呢?
**回到台灣的生活其實很忙碌,她有一個經紀人,她都叫她陳姐,專門幫她安排演奏會,有時候檔期排得很滿,象前一陣子。
但最近沈明慧告訴陳姐,她想休息一段比較長的時間,至少一年,所以如果要安排表演盡量在台灣,最遠不出東亞地區。
陳姐當然答應,現在明慧在樂壇很熱門,琴藝高超又美麗動人,人人都想一睹美女樂手的風采,她這個經紀人當然會盡量滿足她的要求。
所以剛回到台灣一個月,陳姐沒有幫她安排任何表演,讓她好好休息,跟家人團聚,對外則宣稱,明慧要好好休息,暫時不會有公開演出,吊足大家的胃口。
陳姐認為,與其沒日沒夜的演出,常常曝光,倒不如偶爾給听眾觀眾制造一種期待感。
這幾年下來,明慧的曝光率已經夠了,該是可以稍稍放松的時候了。
十多年來,沈明慧一直沒有一段真的可以讓她好好休息的時間,現在好不容易,至少陳姐口頭保證,絕對會有一個月的休假,她一定要好好利用,到處走走看看。
長年累月的演出,她也是會疲乏的,常常覺得自己很空洞,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現在有了能休息的時間,正好可以充電再出發。
但不管如何,音樂是她一輩子的最愛,她永遠不可能放棄的。
但是讓沈明慧有點為難的是,這段時間紹陽哥常常來找她,好象得到了爸媽的允許之後,他的追求動作也更明顯,讓她幾乎沒有模糊空間。
她很為難,應該直接拒絕,可是紹陽哥是大哥的好朋友,又是生意伙伴,不看僧面看佛面,她沒有辦法斷然排斥他。
他甚至對她說,真的希望她可以給他一次機會,兩人交往看看,就算將來沒有好結果,也沒有關系,至少他試過。
她沒有回答他,事實上,她很想說不,不要,不要浪費他的時間,在一段不可能有回應的感情上。
但是紹陽哥誠懇有禮的眼神讓她不忍心潑他冷水,就這樣,她一拖再拖,始終沒有給答案。
「唉……」拎著包包,沈明慧走在街上,難得有機會獨自一人逛街,腦海里卻想著徐紹陽的問題,煩惱到不知如何是好。
轉過街角,前面很熱鬧,沈明慧臉上稍微露出一點笑容,那是個夜市,台灣的夜市最有名,她十多年都沒有去過了。
夜市里有美食,有熙來攘往的人潮,有店家熱情的招呼,有顧客毫無顧忌的大坑阡頤,這些她在外國都沒有看到過,真的好令人懷念喔。
沈明慧走上前去,卻在才剛來到夜市口附近時,听到了一陣喧嘩吵鬧聲,夾雜在熱鬧的人群中,卻顯得刺耳……「老太婆,誰讓你在這邊擺攤的?」
啷一聲,一個在街角擺著的攤子被人用腳踢翻了,攤子的主人是個年齡已經七十歲的老女乃女乃,上頭擺著一些老女乃女乃自己做的糕餅。「我……我只是想要賺點錢養家而已……」
「賺點錢?你到底知不知道規矩,你以為誰都可以在這邊做生意,操!真他媽的欠揍。」
一群混揮讜著老女乃女乃叫囂,將那個已經傾倒的攤子團團圍住。
一旁的人誰也不敢靠近,這十幾個身著黑西裝,白襯衫,西裝褲的流氓,氣勢凌人,當然誰也不敢上前來主持正義。
「對不起,我真的需要這個工作,我家里還有個小孫子要養……」
「誰管你啊,我家里還有一大堆老婆要養咧,要在這里做生意,就要交保護費,沒交錢就想在這里擺攤,你當這里沒大人啊?」
老太太早就嚇到全身發抖了,一句話也接不上來,只能癱坐在地上,連想撿起那散亂一地的糕餅都顯得沒有力氣。
「你重听啊.」一個混混大聲罵著,「還是你是故意裝作听不懂?沒交保護費是不能做生意的,把錢拿出來。」
「要多少?」
幾個混混看了看攤子,還有掉落一地的東西,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攤子這麼小,一個禮拜兩千塊就好了,省得人家說我們欺負老太婆。」
眾人哈哈大笑,老女乃女乃則是開始哭泣——兒子,媳婦都去世了,家里還有個孫子要養,一個晚上賺沒有五百元,就算一周七逃詡出來擺攤,也不過幾千元的收入,竟然還要先交兩千元的保護費。
「哭也沒有用,這里每個攤位都交了,你想擺攤也得交,媽的,踫到個老太婆,給我搞清楚,老子連女人都打的,快點交錢。」
老太婆動作慢,才想認命從口袋里拿錢,可是幾個混混嫌她慢吞吞,要給不給顯得不甘願,自己走上來,對著老太婆上下其手,開始搜錢。
老女乃女乃邊哭邊叫,場面淒厲,所有人都同仇敵愾,卻沒有人敢出面來幫老女乃女乃說話。
終于,混混搜出了兩千元鈔票,趕緊退開,「媽的,我怎麼這麼倒霉,模到個漂亮的馬子就算了,居然踫到個老太婆。」
眾人又是惡劣的放聲大笑,這時,那個混混拿著錢,來到那個站在這群混混最後面的高大男人面前,「強哥,這是今天晚上收到的保護費。」
那個男人冷冷看了一眼,眼楮里一點情緒也沒有,只是淡淡說了一聲,「我看到了。」
「那這個錢……就孝敬強哥好了。」
「不用了,你自己收著吧。」
這時,站在一旁看著沈明慧綞忍不住了,這是什麼世界?弱肉強食也不是這樣的,這只是個老女乃女乃啊。
這群年輕人好手好腳,為什麼敢對老女乃女乃出手?難道這個世界上正義已死,好人也都死了嗎?這麼多人站在一旁,就看著老女乃女乃被欺負?
她受不了了……沈明慧走上前去,幫忙老女乃女乃收拾攤子,將掉落在地上的東西都撿起來,還扶起跌坐在地上的老女乃女乃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好休息。
一群混混看到了,本來想繼續出聲恐嚇,卻在看見沈明慧後,不禁吹起了口哨,模樣極度調戲,「喲,漂亮的小妞,這麼勇敢啊?」
「水喔。」
「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喝一杯啊?」
沈明慧理都不想理,拿起包包里的面紙幫老女乃女乃擦拭臉上的淚水,安慰著老女乃女乃。
「媽的,這麼傲,理都不理人啊?」
沈明慧站起身,轉過頭來看向那群混混,本來想開口喝斥,痛罵這群不學無術,只會欺負老弱婦孺的人渣,可是在她才想要開口的時候,她竟然看見了那個人……他站在那里,冷冷的看著這一切,是他?
那個長相,那個英俊的容貌,高大強健的身材或許更甚于以往,但容貌沒有變,只是更顯成熟了而已。
他站在那里?
一旁的混混看見沈明慧直盯著他們的老大瞧,不禁笑說︰「強哥,這樣的美女也看上你了,唉,我們這些‘小腳’的只能滾到一邊。」
「強哥又帥又猛,我們怎麼跟強哥比啊?」
他們口中的強哥也看著沈明慧,一開始一臉狐疑,後來卻覺得奇怪,接著更覺得訝異,不解,她好象有點熟悉,又好象很陌生?
沈明慧看著他,搖搖頭,不是……不是他……他們叫他強哥?不是,她認識的那個男生叫作趙廷漢,不是什麼強哥……好險,不是他……他答應過她,不會變成流氓的,所以……不可能是他……既然如此,她……為什麼要哭啊?
沈明慧輕輕搖搖頭,她不知道,淚水就這樣一直掉落,停也停不住,她不再看著他,還有那些敗類,「你們還不滾,難道要我報警嗎?」
「媽的,你說什麼?賤貨?」
「我說什麼?我說你們這些流氓真可悲,欺負老人跟女人?你們都是社會的幾類,人渣。」
「操,欠揍,你以為老子不敢打女人是不是?今天就好好教訓你……」
「走了。」那個始終站在人群最後面的男人說話了。
眾人不滿,「強哥?」
他大聲一喝,所有人都驚嚇不已,「我說,走啦!」
所有人都不敢違抗強哥,赫赫有名的劉偉強是問忠幫最大堂口忠堂的當家,更是問忠幫老大的得意助手,他冷靜凶狠,誰敢惹他。
眾人跟著離去,沈明慧始終沒再看他們,淚水卻始終掉個不停,她好象……听見自己心碎的聲音。
半小時後,他氣喘吁吁的往回奔,晚上十點,夜市人潮未減,依舊游客如織,但是剛才的驚險畫面顯然已經沒人在意。
他好不容易才擺月兌剛才那些堂口的弟兄,現在才能處理自己的事情,依照自己的心願,依照自己的良心,處理這件事情。
他邁開長腳在馬路上奔跑,在找誰?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許是剛才的老太太,也或許,是她……終于,他在附近公園的椅子上找到了那個老太太,他停下腳步,整理氣息,也整理自己的表情,免得自己看起來太凶。
老太太低著頭,象是在數著自己攤子還有幾個能賣的糕餅。
罷剛被幾個混混砸攤子,好幾塊糕餅都掉在地上,沾了灰塵,不能賣了,幸好有個好心的小姐幫她撿起來,一起整理。
他站到老女乃女乃面前,老女乃女乃突然抬頭,看見了他,臉上滿是驚恐的表情,雙手不停揮動。
罷才的事情,顯然在她心里留下很深的恐懼,「我……沒錢了,我真的沒錢……」
他聲音低沉,但比剛才溫和許多,「老女乃女乃,你要怕,我不是來要錢的,我是……」從口袋里掏出一疊鈔票,「我是來還錢的。」
他知道,光用說的沒有用,他伸出手,將那一疊鈔票遞給老女乃女乃,塞進她手里,至少兩三萬元,沉甸甸的一疊鈔票。
老女乃女乃狐疑,看著被眼前這個年輕人塞進手中的鈔票,模了模,是真的,臉上不禁笑逐顏開,「這是真的耶……」
他臉上滿是溫暖的笑容,「老女乃女乃,不用害怕,我已經跟他們說了,以後他們如果問,你就說你已經把保護費給我了,他們不敢再找你麻煩的,不過你不用擔心,我不會真的跟你要什麼保護費,你就安心在這里做生意。」
老女乃女乃很狐疑,這個年輕小憋子怎麼現在跟剛才完全是兩個模樣啊?剛才還冷淡的看著他的手下欺負她,現在卻象是好人一樣。
可是或許是憑著豐富的人生歷練,老女乃女乃一眼就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其實不是壞人,「可是……他們剛剛才拿兩千塊啊,這里有好多耶……」
他笑了笑,「沒關系,你不是說你有孫子要養嗎?就當做是我給你的好了,再不然,你把剩下這些糕餅都賣給我,好不好?」
老女乃女乃笑了笑,很開心,「你真的要嗎?」
點頭,「我要……為了跟你表示歉意,你這些糕餅我都要,這些錢夠買嗎?如果不夠,跟我說,我可以再出。」
老女乃女乃很高興,「夠了,夠了,還太多呢,我幫你包趕來。」
老女乃女乃七手八腳的把所有的糕餅統統包起來,「我這糕餅可好吃的,我做了五十幾年了,我老伴去世前最愛吃我做的糕餅……」
拿過那一袋糕餅,不很重,老女乃女乃看著,還是覺得不妥,「這樣子好象還不夠,你給的錢真的太多了,我……」
「沒關系,老女乃女乃,剛才……砸了你的攤子,總有一些損失,就當做賠償你的,別放在心上。」
老女乃女乃笑了,他也笑了,就這樣坐在老女乃女乃身旁,拿起糕餅,很自然的就開始享用。
「好吃吧?」
點頭,「好吃,不會太甜,也不會太膩,看來真的是好幾十年的功力嘍。」
老女乃女乃得意的笑著,忽而她看著這個年輕人,「我該怎麼稱呼你啊?是……強哥嗎?」
他表情微微一僵,臉上有著苦笑,「都好,叫我阿強……不然叫我阿漢好了,只是個名字嘛……」
反正連他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誰了?阿強?還是阿漢?
「阿漢啊,今天真的是謝謝你了。」
他很慚愧,「別這樣說,今天是我的錯,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老女乃女乃滿意的看著他,這個年輕男人長得又高又帥,雖然態度有點轉變,可是現在又成熟又有禮貌,又體貼溫柔。
憑著豐富的人生閱歷,老女乃女乃就是知道,眼前這個他才是真正的他,剛才那個冷漠,漠視別人恃強凌弱的他,只是他的偽裝,「阿漢啊,你是不是真的是個流氓啊?」
他一愣,有點訝異老女乃女乃會問得這麼直接,臉上不禁露出一抹苦笑,他是流氓?是吧?
算是吧。
就算是因為身不由己,現在的他,在外人眼中,的的確確是個流氓,就象剛剛她說的,是社會的敗類,是人渣。
「唉,阿漢,老女乃女乃勸你趕快月兌離那個環境吧,你是個好人,老女乃女乃感覺得出來,不要再錯下去了,回頭是岸啊。」
他專心听著,「謝謝老女乃女乃,我知道了。」
「象你這樣長得一表人才,到哪里都會有好的發展,干嘛做流氓呢?」老女乃女乃笑了笑,「你說不定可以去做明星啊?電視一大堆明星,長得也不怎麼樣,還不是很紅。」
他笑了笑,不禁搖搖頭,「老女乃女乃,我不會唱歌,跳起舞象是在做體操,怎麼可能當明星?」
老女乃女乃也笑了,氣氛一片祥和。
卻在這個時候,後頭傳來憤怒的呼喊,「你還來?剛才欺負老女乃女乃欺負得還不夠是不是?」
他跟老女乃女乃一起轉過頭,果然看見沈明慧朝他們奔跑過來,手里拿著一瓶礦泉水。
罷才她才安撫好老女乃女乃,趕緊跑到附近的便利商店想要買瓶礦泉水給老女乃女乃喝,讓老女乃女乃的心情可以平靜一下,沒想到才一回來,就看見他在這里。
他站起身看著她——沒想到這麼快就可以再見到她,她好眼熟,他好象認識她,可是他又有點想不起,他是在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認識到這樣的女人?
沈明慧氣憤到將手中的礦泉水向眼前的男人丟出去,他沒有閃躲,礦泉水正中他的胸膛,掉落在地上,「你又要來欺負老女乃女乃了是不是?」
他無語,繼續凝視著她,想要趕快想出她是誰?
「老女乃女乃年紀這麼大了,自食其力養家,你們這些年輕人好手好腳的,竟然來勒索老女乃女乃,你們是不是人啊?」
一旁的老女乃女乃趕緊緩頰,「小姐,沒事了啦,阿漢是……」
「為什麼要做流氓?」沈明慧帶著泣聲,沉痛的呼喊。
這個問句就這樣撞進了他的腦海里,好象帶出了許多塵封的記憶。
沈明慧淚水再度流出,為了自己,更為了他。現在定楮一看,他就是他啊,就是廷漢啊,就是那個讓她整整想了十二年的男人。
他在她眼前,可是他卻真的變成了流氓……「你看看我,我瘦下來了,我已經做到我的承諾了,我沒有違背承諾,你呢?你呢?你呢?」
連問三次,撞擊在他的腦海里,讓他的腦海里浮出了影像,與眼前的這個女人重疊在一起。
是她……是她……「明慧……」
「趙廷漢,你怎麼可以違背你的承諾?你怎麼可以讓你自己走上這樣的路,那這樣,你當初為什麼要答應我呢?」她的淚水不斷掉落。
而他也紅了眼眶,淚水浮現,他不想藉由眨眼逼退淚水,因為他不想錯過她的模樣。
但也因此,淚水也從他的眼眶里掉落,他沒有勇氣走上前去,因為她眼里的傷心與絕望。
沈明慧搖搖頭,轉身沒再看他,離開了這里。
今晚是個心碎的夜晚,讓她看清了生命的殘酷,原來承諾是假,只有她這個傻子,堅持了這麼多年。
而他還是站在現場,心痛著——他是誰?是趙廷漢?還是劉偉強?連他自己都弄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