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平公主下嫁了,嫁入了睿王府;當然,心寶也隨嫁,這是一開始她就做好的決定,沒有人可以更改她的決定,恐怕連皇帝也不行。
大婚當日熱鬧非凡,皇室與睿王府方面傾巢而出,都想辦好這樁婚事——雖然在睿王眼中,三世子只是個庶出之子,向來不受他重視,但是尚公主就是大事,不管三世子是怎麼認識公主,公主是怎麼看上三世子,如今天賜良緣、天子證成,誰都不敢馬虎。
心寶只收拾了簡單的行囊,沒坐轎,步行跟著公主搭乘的八人大轎,出了皇宮,從此拜別皇兄、皇嫂,嫁入睿王府。
依照慣例,公主出嫁都有自己的公主房,且通常都不與駙馬同住,駙馬需等待公主傳見才能晉見公主。
不過公主決定不過這樣的生活,就與三世子一起住在他原先在王府內的小院落,清幽典雅。
小院落內不算大,但房間也不少,心寶也住在這里。
才嫁入睿王府,心寶已經可以感覺到一種詭異的氣氛——睿王雖然什麼話都不說,但是長世子不歡迎的態度倒是很明顯。
心寶這才覺得自己隨嫁的決定真是做對了,至少可以保護公主不受傷害,而且這個睿王府真的有問題……
公主或許不知道這朝廷中的糾葛,連皇上說要另外為公主安排駙馬府都推卻了,直說都嫁出來了,就是要跟夫家的人好好相處。
幸好三世子一心向著公主,定會好好保護公主,想來睿王府就算有異,應該也不敢對公主怎樣才對。
出嫁後,公主在睿王府安頓下來,生活顯得忙亂,要到將近一個月後,公主才有機會回宮省親,拜見皇兄、皇嫂。
雖然太後已經去世,但宮內的兄嫂還在,公主出嫁,自應回宮省親,也分享一下新婚的生活。
那天,公主浩浩蕩蕩的回宮,當然也帶著心寶;回宮時,心寶也坐著轎子,是公主準的——
公主說,心寶這陣子在睿王府幫著她忙上忙下,體力難以負荷,所以回宮時準她坐轎,可以好好休息。
這次回宮,公主打算住一晚,明早再返回睿王府。
不知是公主反應遲鈍,還是真的心胸開闊,這段時間住在睿王府,公主竟然一點都不覺得人家對她的態度怎樣——在公主的眼里就只有三世子,小倆口如膠似漆,外人的態度倒是一點都不影響她。
回到了明秀宮,才稍事休息一下,立刻前往皇帝的寢宮拜見皇上與皇後,寒喧了約一個時辰,這才離開。
離開後,心寶跟著走在後頭;然而公主卻故意停下腳步,湊到心寶身邊。
「公主?」
「二皇兄跟我說,說『某人』石桃樹林等你喔!」
心寶心里一震,表情難以繼續維持冷靜——這將近一個月都沒再見過,她在睿王府、他在皇上身邊,明明同在京城,相隔不遠,卻覺得咫尺天涯。
「心寶,你不去看看嗎?」
「我先送公主回宮。」
「不用!」公主有點不滿意她的反應,可是想起心寶都是為了自己,只得嘆息,「心寶姐姐,其實我沒你想象的脆弱,當初我也說不要你隨嫁,我不會有事,皇兄派了好幾個大內高手,化身成僕佣跟著我進府,能有什麼事?你真的可以不用擔心我的。」
「公主,不管如何,我還是會隨嫁的,這是我的責任。」
「唉!說也說不通……你快去吧!別讓人等太久了。」英平公主笑著,「我自己回宮就好了。」說完就走,留下心寶一個人站在宮殿的長廊下。
她一動也不動,心里想著、念著、盼著、望著。
突然,她邁開腳步,向前走去——她壓不住思念、藏不住盼望,承認吧!承認自己想他……
想他……好想……
最後幾步路幾乎是用跑的,當她跑到那片桃樹林時,天幾乎都黑了,她氣喘吁吁,看著四周,卻是空無一人。「醒之?」
她不敢喊得太大聲,怕被別人听到,然而現場沒有任何回音,看來是沒有人在等她……他還在生氣嗎?
心寶好失望,眼眶不覺濕透,她搖搖頭,轉身想要離去——沒人在等她,走吧!走吧……
心寶轉身想走,卻在跨出第一步時,立刻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給拉住;她的心跳瞬間失速,差點要叫出來,下一秒鐘,她就落入一副寬闊的胸懷。
「心寶,是我。」
是他?真的是他?心寶動都不敢動,深怕一動,抱著她的人就此消失了,那溫暖的氣息幾乎讓她全身都軟了,一顆心再也不抵抗了,說不定此時此刻問她,她會說,她願意留下來,不隨嫁了……
「心寶,對不起、對不起……」男人的聲音沙啞,語氣里滿滿的懺悔與歉意。
她不解,轉過身看見了他,看見了向群那張英俊的臉,臉上滿是憔悴的神情。
「為什麼要道歉……」
「我亂說話,讓你傷心了。」
「醒之……」
這陣子向群反復思量,覺得自己真是可惡——他就是知道心寶的心,知道她的善良,他竟然還這樣逼她。
他心疼她,卻說出那樣的話,讓她如此傷心;記得公主大婚那日,他跟去看,看見心寶一個人跟著轎子走,神情是如此憔悴,眼神里一點喜悅也沒有。
他這才痛苦的發現,他沒有成為寬慰她的心的那個人,反而帶給她痛苦與傷害。
他的歉語讓她幾乎徹底崩潰,心寶靠在向群胸前,不能自已的哭著,每一聲幾乎都要撕碎了他。
「別哭,別哭了,都是我的錯,對不起……」向群緊緊抱著她,任由她靠著,直到天長。抬頭一望,天早黑了,四處空無一人,只有他們緊緊相擁,旁人恐怕也看不見。
這一片樹林仿佛就是他們的全部——他們就是從這里開始認識彼此的,在這里,他們彼此聊天、彼此交心,甚至如此刻一般彼此訴說情意。
她哭不只是為了他的道歉,也是為了自己的心,她竟如此想他,這段時問以來,她刻意壓抑腦海中的思念,但直到此刻親眼見到他,這才發現那種思念近乎發狂。
到底在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深的?
向群說笑,「其實想想,我也是啊!皇上交代的任務,我也是拼了命的要完成,所以我覺得我不應該怪你,你只是想要完成太後交代的任務而已。」
心寶笑了,眼前這個男人設身處地的幫她想了一套說詞,連自己都拖下水,真不知該怎麼說他。
擦捧她的眼淚,關心問著,「你在睿王府還好嗎?」這才是他最關心的。
他對睿王府有著很深的惡劣印象,難怪他抱持著先入為主的觀點,認為睿王府一定會欺負心寶。
「我沒事,我是公主的人,他們哪敢對我怎樣?」
「那長世子呢?」那家伙沖著心寶使劍,他永遠都無法忘記。
「我哪有機會見到長世子啊?」除了大婚那一天。
向群點點頭,滿足的抱著她,兩人享受這重逢的一刻,好像說什麼話都嫌多余,只要彼此相擁,感受彼此的心跳與體溫,就足以說明一切。
心寶悶著頭,不清不楚的說了一句,「我們以後……要怎麼見面……」
向群听到了,更讓他高興的是,這是心寶問的,代表心寶也想跟他見面,代表心寶開始為他們之間著想了。「我可以潛進王府去找你。」他興致勃勃,藝高人膽大,顯然有此打算。
「你別鬧!」心寶趕緊制止他,「公主定期會回宮,每次我都會跟著回來的……公主已嫁,三世子人品好,對公主也好,我的心願已了,責任也盡了。」
「所以接下來該我了。」向群信誓旦旦、自信滿滿,「我得更努力建立功名,這樣我才能名正言順的娶你。」
這些年他一心篤定,誰都不要——不管是皇上、還是二皇子,說過許多次要幫他作媒,都被他拒絕,直到他親口說出他對心寶的心,皇上這才不再試著幫他作媒。
但皇上也說了,心寶雖然無名無爵,但她陪伴了兩個太後直至百年,居功厥偉,因此絕不容心寶隨意嫁掉。
皇上要他拿功名來娶!
這是當然,眼不就有機會——北方的烽火,就是他的功名,他要請纓……
當然,心寶不懂他的心,只知道此刻擁抱的溫暖,以為這就是幸福,就是長遠永久的幸福。
卻不知一場烽火,就要震碎掉這一切……